枭首势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良药苦手
“偏偏清屹和肃青都来了……”
蓝旗是清屹部,绿旗是结嵬部,而金边白旗属于肃青,这个萍川高原上由西戎模仿中原建成的国家,是锐气正盛的新势力。
除了最弱的宣张部,其他三部都来了,难道他们这回组成了联军不妙啊……
“召集村民,告知当下的局面,把三个粮仓里的粮食集中到一个粮仓去,对,就是南边山上的那个旧堡垒改成的粮仓,我们的人都要撤到旧堡垒中去。”
章辰渊斜眼瞥了瞥韩田和他身后的钜门弟子,发现他们神色紧张,但没有明显的惧意。
“章村正,钜门上下皆为助力。”
韩田的表态让章辰渊的心下稍宽,虽然只有八个人,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练完了火铳,章荑拎着存放了王禹的灯笼沿着田埂漫步,正在她因为疲累而不想拎着一个头的时候,她偶遇了正在修造篱笆的蒋平,注意到章荑有些不耐烦的王禹提议可以把自己托付给蒋平。
“他是我徒弟。”
章荑咧嘴笑了,王禹的审时度势正合他意,她把王禹丢给蒋平,像小鹿一样欢快的跑走了,消失在了田野间。
蒋平将他负责的篱笆做好,坐在灯笼旁休息了起来,青青的小麦已在田间蓬勃而立,在太阳的辉映下,还会让人产生成熟的错觉。
回想赵国的农田,王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蒋平:“现在不过是季春,麦苗长势就已如此了”
“师傅,三关的土地肥沃,就算这些年在逐渐衰退,却仍是天下沃野。”
蒋平回答的语句很自豪,但神色却很暗淡,因为坐拥如此沃野的三关人,沉迷叶瘾,苦于动荡,活得死气沉沉。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唢呐声,一个个农民从田间放下手里的活计,从田间探起头,龙湫人反应最快,扛起农具凑成一团,迅捷的离开田野,往平日里集会的地方赶去,而天荆人和晋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召集的信号。
集会场所是原先三桥村荒废前办傩戏的地方,足够容得下七百多人。
士燮安排好了民众的秩序,章承渊登上荒废的戏台,用本地的土话告知了民众西戎入侵的消息。
然后民众又是惯例的惊慌失措,村兵再用铜锣与大吼压制民众的嘈杂。
“离开三桥村,我们要么北上龙湫,要么南下云屏,但云屏关绝对不会接纳我们的,龙湫附近游弋着西戎的马队,所以,离开这里是死路一条。”
“云屏关要是接纳流民,天津关的百姓们也不会来龙湫讨生活了是吧四卿一贯就是这种脾性!”
“团则生,散则死,如今唯有聚在一起,才能苟全下来!”
章辰渊说着说着,走下戏台,穿梭于民众之间,反复强调着如上的说辞。
龙湫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没什么异议,反而有些轻微的亢奋,他们本来就是西戎来了,就进入附近的堡垒承担拱卫之责,等待西戎退却后复归田舍。
每个龙湫人都晓得西戎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西戎中只有宣张满足于榷场贸易,而结嵬和肃青素来贪婪。说到清屹,那就是残忍,欲作奴隶而不可得的残忍。
清屹人不为求财,只为屠戮,这个印象让龙湫人刻骨铭心。
被云屏关排斥的天荆人懂得章辰渊的意思,唉声叹气的接受了安排,而晋人本来就没有多余的选择,三桥村全体接受了不久后要参与战事的命运。
章辰渊赋予了韩田调度民众与村兵的权力,给予了士燮制定规矩、管理口粮的职责。
于是,大部分村民开始在韩田的调度下,用鸡公车将粮食运送到南山之上的旧堡垒上去。
远远看去,运送粮食的村民们就像是登山的蚂蚁,而歌声从小小的蚁群之中传了出来,为了排遣情绪,人们开始低唱道:“莺时本是个好时光,但蝗虫常常这时来,又有多少好时光。”
“白绿旗下,我们为牲畜,而蓝旗只为了血祭啊。”
“日子何时到头啊,春天何时是春天啊。”
在一段段的歌声中,一些龙湫人在私下里告诉了晋人和天荆人有关西戎的琐事。
“蓝旗,也就是清屹人,打我们不为抢粮抢人,就为了杀人,他们的神需要血祭,连俘虏都不留!”
“绿旗和白旗,你虽然投降会留你一命,但去萍川做奴隶,也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都得死。”
运粮的同时,章辰渊让少部分眼神好的村兵去关隘与村子外边巡哨,一有异动就返回报告,村兵们习惯了附近的山地,运动起来不一定就会逊于马蹄子。
章辰渊领着村兵整理军备,并让一些钜门子弟按自己的要求火速制造一些应急之物。
蒋平趴在佛堂的墙头,灯笼放在一边,两人看着众人在章辰渊的指挥下的忙活。
一根根砍下的树木被削尖后,正在被火熏烤,还要在粪水里泡一泡,章辰渊没有那么多武器提供给村民,只能像天环教刚刚起家时,那样制作这种木矛。
长长的矛能给未经阵仗的新手极大的安全感,在密集阵型的配合下,用数量可以压缩个人武艺的施展空间,再加上章辰渊打算据守山腰,西戎骑手迂回侧翼的套路是没法奏效的。
村子里所有的弓矢都搜刮了出来,石韬正进行粗略的检查,墙头的王禹对此一开始很意外,后来才想起来,石韬身为侯爵,好歹对六艺也是要有所涉猎的。
章辰渊亲自从自己屋里搬出来一个又一个封口的大瓮,大瓮上用朱笔写有“乌头”、“火药”、“石头蛊”等字样。
目前,手头的弓一共有一百十六张,其中有十三张筋木弓,其余的都是竹木弓。
蒋平正看得入神,一粒石子丢中了他的后脑勺,他转头一看,发现丢他的是南师彩,
“大敌当前,还不快去帮忙。”
蒋平“哦”了一声,就跳下墙头,找章承渊讨要差事去了。
南师彩把灯笼从墙头拿下来,她俯下身,对灯笼里的王禹说:“石韬让我到稍远的地方去做哨探,我应允了,你就跟着章村正一道去山上避难吧。”
王禹突然对自己的无力感到羞耻,急忙说:“我还是学过周术的,教我的可是天熹名师陈志鸿,我……”
“心门和灵釜皆失,不要逞强了。”
王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目送南师彩变成一匹狼跑过山头,危机感爬满了他的心头。
“我有了他人的经验和知识,但现在用不了多少,现在的我毫无用处,跟枭首前一样。”
危机感迫使他突然总结了一个心得:“人只要活着,随时都有刑场在等着你,无论是烂柯叶还是西戎,立身之本,对,爹直到去世前都想让我学会的,是面对乱局的立身之本。”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声音来自上方,王禹抬起头,从灯笼中眺望声音的来处,他看见了趴在墙头的章辰渊。
“虽然是父生之体,虽然通了阿赖耶识,但你没有经过任何磨砺,我看不下去了,你实在需要雕琢。”
章辰渊翻过墙头,一落地就迫不及待的抓起了灯笼,抓起了惊慌失措的王禹,“那个小姑娘把你护得太紧,现在总算离开了片刻,走,我带你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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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 两两交锋(上)
挂在树上的孙任凭睁开了眼睛,耳朵嗡嗡作响,申时的阳光在林间晃来晃去,一只独狼从树下跑过,踏过片片落叶。
孙任凭艰难的挤出力气从树上滑了下来,惊觉元池里的炁很孱弱,和光才之境应有的澎湃完全不符,灵釜死气沉沉,心门行动迟缓,简直就跟蒙先境界一样弱。
想到那个怪女人,一股恶寒爬上心头,孙任凭像凭空挨了一拳般跌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看了看掉在不远处的剑,又看了看被挂在一根根树枝上的同门师兄弟,孙任凭低语道:“炁被掠夺过甚,元池受创,退回蒙先之境了……”
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但孙任凭又忍住了。
“退回了蒙先,隋山那边……裴玄礼那老东西肯定视我为废物了。”
猜测着师门对自己一行人的态度,孙任凭站了起来,觉得还是先把同门都从树上给弄下来为好吧。
云征、汪成,以及其他六个同门都依次被孙任凭从树上弄了下来,他们都还有一口气。
由于力气不多,把汪成扛下来后,孙任凭随手把他丢在了灌木丛里,然后又小心的爬上了树,抓住了最后一个同门——马强的手,但马强的手早已冰凉。
孙任凭怔了怔,遗憾道:“这样啊……”
把马强放到了地上后,为了强忍住悲伤,他死命搜索鼓励自己向前看的话,想了半天,脱口而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话一出口孙任凭就想抽自己,他把马强腰间的药葫芦收走了,郑重的对马强说:“莫道功名需百战,愿似江水去不还。”
这是拜入隋山之时,马强勉励他的话。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闯入了耳中,孙任辰转过头,循声眯眼,被炁加持过的双目一下子就瞧见了一杆金边白旗和一队人马正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孙任凭一愣,“西戎”
为首的四名骑手身着黑色的瘤子甲,表面上涂了一层鳞石英颜料,在阳光下闪耀着如同水银般的光芒,其后的士兵身上的甲胄就差一些,是用骨片与木片混扎而成的,但也涂抹了相同的颜料。
就在孙任辰发愣的时候,午祖凉匕和一众士兵早已引弓而动,等第一波箭矢扑面而来,孙任凭才大梦初醒。
他急忙卧倒,避开了三支箭矢,滚到了一棵树后,鼓起勇气探出脑袋,此时,同门兄弟身上纷纷已布满了箭矢,这下吊着的一口气彻底终结了。
孙任凭咬紧了牙关,就连凉了的马强都被一支箭贯穿了颅骨。
通过感识,孙任凭知道除了汪成之外的人都没救了。汪成刚才被放在了灌木丛里,没有第一时间被这些弓骑手发现。
孙任凭屏住呼吸,硬着头皮离开了树干的掩护,惊险的避开箭矢,跑过灌木丛时顺手将小师弟汪成扛了起来,撒腿就跑。
摒除杂念,只凭本能逃跑。
孙任凭都没发现自己的右臂被箭矢擦伤了。
凉匕用马鞭指了指逃走的孙任凭,问身旁的小王爷:“阿史古王爷,您看”
“追,反正附近没遇上什么好猎物。”
之前攻破西塞,马匹可以肆意奔驰在平原上,但那段平原,看来是很狭小的一块。
原来不但北边多山,南边的各种土丘、小山与树林真是让骑兵难以纵情狂奔。
阿史古感受着马蹄子传到鞍子上的不适感,屈从于树林与崎岖的路径,在未知的山林中追逐着时隐时现的猎物。
阿史古右手控缰,左手抓弓,盯着狼狈逃窜于林木间的孙任凭。
“差不多了吧,我那一箭可是抹了云轴药,也该麻倒了啊。”
凉匕伯伯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王爷,我感觉到那家伙身上冒着气,大概是夏人的天勇,但这天勇先前就应该有伤,他的气并不强。”
天勇,是西戎对周师的称呼。
阿史古的右手离开缰绳,两胯发力,架住马腹,瞅准了明晰起来的孙任凭,张弓搭箭。
两侧正好是石山的主场,树木的干扰少了很多。
“就算是天勇,也是会倒的,差不多了吧!”
此话一出,孙任凭胸口一疼,四肢酸软,倒在了地上,所有西戎骑手众皆欢呼“壮!”,就像萍川高原上围猎时成功时那样。
一个个西戎骑手也开始争着向前。
“差不多了吧那个穿瘤子甲的。”
一个少女蹲在东侧的石山上,狐耳耸立,四根狐尾昂扬而张,脚边放着一个灯笼。
狐耳聆听山林间的响动,狐尾强化对风的感触与感识,章荑脑中快速回溯了一下父亲接到南师彩的警示后做出的安排,瞥了一眼西边埋伏着的村兵。
“父亲说西戎有六成可能经过这里,还真给他猜中了。”
在孙任凭被麻倒的一息之内,章荑伸出了鸟铳。
铜钱形的铳口在阳光下映出金属的光彩,铳身的符文刻印新的亮眼,正因炁流的导入而熠熠生辉。
阿史古不甘人后,纵马前驱,大喊:“那是我的!”
凉匕没有急着奔走,他在后方环视周遭,发现三面环山,高矮各有,顿觉不妙。
章荑低声叫道:“拿下了!”
透过后方的照门,再到前方的准星,章荑元炁充盈的眼睛已经抓住了张扬的阿史古。
龙头扣进火门,点燃引药,随后铳声炸响。
弹丸打透了一个人的兜鍪,破盔坠地、殷血飞溅,脱力的骑手在重击下离开了马鞍,跌落于地。
血溅到了阿史古的胸甲和掩膊上,
童年玩伴被杀,他失声大号:“纳尔多布!岱山?纳尔多布!”
在章荑开火的那一瞬,这个名叫阿尔多布的青年为了比阿史古更快将孙任凭割首,故而侧身前奔,晃过了阿史古身侧,被铳弹命中。
“没打中!”
章荑把灯笼挂在腰间,一边懊恼的重新装药,一边灵巧的滑下山坡,落在山下的林子里,尽力靠近了一点西戎。
西戎的反应极快,人刚一溅血,所有骑手迅速下马,或抽刀、或张弓,各自打了一个呼哨,马儿们纷纷乖巧的跪伏于地,一点也不在意西戎将它们当做血肉掩体。
这一系列行为,发生于数息之间,这使得西山埋伏的村兵们射出的弓矢几乎落空,士燮用风射而放出的那一箭除外。
裹挟着疾风的箭矢穿透了一匹跪伏的战马,穿透了马,直直的射中了马后西戎前胸。
见多识广的凉匕惊道:“徐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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