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惊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千崖暮色
丞相夫人眼中有些泛酸,似还沉浸于那段汹涌而出的往事,有些疑惑地朝她望了过去。
“天寒,这药冷得也快,夫人还是趁热用下吧。”
听她这么说,丞相夫人端起药盏,将其中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以往她总是不爱用药,今日却爽快了许多,繁书瞧着虽有些惊奇,却也因觉是件好事并未多提。
于是默默收了药盏,繁书便准备出去叫小厨房传膳,谁料还没走几步便被丞相夫人叫住。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繁书问道。
丞相夫人从床边的小柜中取出一个方形锦盒来,递到繁书手中,“将这个给北姬郡主送去,旁的不必多说,只让她妥帖收着。”
繁书并未打开,只是她跟在丞相夫人身边多年,对她的东西十分了解,是以一眼就瞧出了其中是何物。
“这不是当年老爷给夫人的佛珠吗夫人竟也舍得送出去”
被她一言提及,丞相夫人不免想起了沈老爷送她佛珠之时所说的话——“你母亲信佛,早些年我离家之时,她求了此物给我,说是要保我一路安顺。可我终究作孽太多,无福消受,这佛珠我便给了你,也算不白费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秋日寒风瑟瑟,满街尽是零落的枯叶,她站在囚车旁与父亲对视,逆着暖光,似能瞧见他眼中浓浓的不舍。
“女儿定会一生顺遂,爹就放心吧。”
外头的风浅浅吹着,枯枝之上已隐隐有了绿芽,丞相夫人揉了揉眼,复又将它收了回来。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叫我带着吧。”
她说着将久未见光的木盒打开,那手串上的佛珠光华润泽,沈老爷用指腹磨了它半辈子,到头来刑场断命,徒留一场唏嘘热闹。
而她亦是没从这保平安的佛珠之上汲取庇佑。
“去忙你的吧,我想再歇会儿。”丞相夫人撑着身子躺进被褥中,眼睛也微微合上。
繁书不敢再作打搅,因此并未多问,而是躬身退下。
已是冬末,临近年关,外头市集也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沈倾鸾穿插在这喜庆的氛围之中,头顶是绵绵细雨飘洒而下,只觉原本心中的压抑也顺畅了不少。
然没走几步,身边就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着一身墨色锦袍,乌发以玉冠束起,明明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手中却拿着一把略显女气的白伞,在这热闹的市集之中有些突兀。
“你怎么来了”沈倾鸾瞧见他有些惊讶,可惊讶过后,心中却也涌出一股莫名的坦然。
而顾枭撑着伞随她一同向前,回道:“得知丞相府有人找你,我便过来了。”
沈倾鸾听他这么说,只觉他的担忧有些多余,于是笑问:“你过来做什么还怕我被丞相府的人欺负”
“不是怕你被欺负。”顾枭转头看她,声音明明清冷,却叫人听出万般柔情。
“我是怕你多想。”
在沈倾鸾心中,丞相夫人究竟占着何等地位,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顾枭却能知晓她会因丞相夫人的话而动容,所以才生怕丞相夫人说了什么,让她心中难受。
怎就这么能招人呢
沈倾鸾心中想着,鼻尖也有些微微地泛酸。她没有道谢也没有故作轻松地调笑,而只是又离他近了一些,却又保持着那不算逾越的距离。
“要去何处”待一条街也已经走到了尽头,沈倾鸾才问道。
细雨已经停了
一百四十九 愿与君随长千里
看似闲谈,沈倾鸾心中却有几分期待,然顾枭只是轻啜一口手中的温茶,说道:“那就等手中的事情忙完了再作打算,你若想与秦岷抗衡,此时就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能当上皇帝,便是破船三千钉,秦岷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顾枭会如此提醒也是无可厚非。
但即便知晓他说得不错,沈倾鸾听了,心中还是无端有些失落。
她想要的回答,或许是顾枭深情款款地与她说“等了却仇怨我陪你一同离开”,但一来顾枭并非是这样性情外露的人,二来她才说出复仇为大的话,顾枭心中应当是以此为先,没法给出那几年后才能兑现的承诺。
沈倾鸾明白这些,却不知顾枭心中其实早有打算,想带她远走高飞天高海阔,自此不再拘泥凡尘与过往。
至于为何没说,则全是因为沈倾鸾将仇恨看在最先,而他想成全于她。
三言两语,二人之间便没了话,而在沉默之间台上的戏已经唱到末尾,红罗喜帐烛光摇曳,叫人好不羡慕。
“孙芩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解决”沈倾鸾侧头瞧着高台,一手撑着下巴,忽而问道。
“我不会娶她。”
前头问得好似漫不经心,后者回得却是毫无犹豫。
“倘若丞相非要你娶她呢”沈倾鸾转头看他,“或者皇帝赐婚,你又当如何”
“若是我不愿的,谁也无法强求。”
沈倾鸾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怔,耳边曲音渐远,好似世间独留他们二人。
“你说得在理。”沈倾鸾忽而笑开。
顾枭便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是他不愿的,世间便无人能强求于他。
外头雨渐停息,眼见要到正午,又是艳阳高照,桌上的几样点心也用了大半,沈倾鸾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转而说道:“府尹大人还等着我回去呢,我得先走了。”
知她还有事务在身,顾枭便没拦她,只是拿过身边木架上的伞递给她,“午后不定会有雨,你将伞带着,也免得淋雨受凉。”
沈倾鸾接过伞,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挑眉看他。
“何处来的伞,这般别致”
“前些日子有人来府中时留下,我今日出门顺手拿的。”
伞非劣品,短期之内会去顾枭府上的富家女,沈倾鸾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孙芩。
于是她也没有试探,直接问道:“可是我那位庶妹留下的”
她面色如常,最多带了几分调笑,然顾枭却瞧出了其中的“危险”。
“当日我并未见她,自也不知是否为她所留。”
“这么说来,前去顾府拜访的人还真不少。”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这几日去了我那儿的,也就只有那孙芩一人。既是她的,你也正好带回去给她,与她说明我对她无意。”
难得一番解释,让沈倾鸾唇角微微勾起,显然心情也明媚了几分。
“我可不替你说,若哪日遇着了她,你自己说去。”
言罢接过伞起身。
“这伞面精致,却与你不大相合,你是从何处借来的,可要记得早些还回去。”
于沈倾鸾心里,无论是今日顾枭顺手拿的这把伞,还是相传会与他成婚的孙芩,都令她不得不挂在心上。
可她将话说得隐蔽,顾枭不知是否能听明白,只微微一笑,将此事应了下来。
从丞相府带出的烦闷消了大半,沈倾鸾撑伞走在接上,无视了众人探究的目光。
只是等她一路到了都府外头,却被刘恪显捉了个正着。
“何事乐成了这般模样,也不怕丢了咱们都府的脸。”刘恪显颇
一百五十 北境不远终得归
谢玉满请了刘恪显过来,就证明了此事非同小可,然而等到将人引入府中细细说明,却还是叫刘恪显变了脸色。
“当真如此”刘恪显反问道。
见他明显是难以置信,谢玉满也苦了脸,当即点头解释:“草民怎敢拿这种事情欺骗大人实在也是没了法子,才想到请大人来这么一遭,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刘恪显闻言眉心拧得更紧,转头对上沈倾鸾有些疑惑的目光,顿觉心中又是烦躁几分。
“瞧什么瞧还不赶紧到外头候着去,可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二人说话之时极其小声,再加上沈倾鸾本就站的远些,不明就里也是正常,然刘恪显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却让她更加莫名,只能依言站到门外,心中还想着他为何要带自己一同来沈家。
至于刘恪显带她来的原因,一方面是有意提拔,所以带她先来适应一番,另一方面则完全是自己想忙里偷闲,觉得沈倾鸾办事能力还算可以。
然听谢玉满将那掺在货中的东西仔细一说,他又不忍告知沈倾鸾了。
于是刘恪显就带了四个护卫随谢玉满去了库房,沈倾鸾则是被迎到了小院,对着一潭池水百无聊赖。
“郡主怎会在这儿”不多时身后传来了少女的声音,其间疑惑带着惊喜。
沈倾鸾循声望去,竟是一年多前与她私交甚笃的谢南珺。
“你父亲有事要与府尹大人说,我便也跟着来了一趟。”
沈倾鸾在都府任职一事因为并无先例,可在皇都之中掀起了好一番风波,谢南珺自然不会奇怪她为何会与刘恪显一同出现。
然听闻她口中所说之事,谢南珺本就不好的脸色似乎又苍白几分,口中喃喃说道:“果然是这件事情。”
“何事”沈倾鸾不解。
问出这句话后,沈倾鸾明显察觉到谢南珺打了个寒颤。
曾经那样一个坚定乐观的人竟被吓成了这般模样,可见事情绝不简单。
“能否与我说说”沈倾鸾试探着问了一句。
谢南珺知她心中担忧,而这件事情自己若不说,沈倾鸾也决不会强求。可她心中也没了主意,想着沈倾鸾是个聪明人,或许能想着法子,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略长的指甲嵌进虎口,沈倾鸾被她抓得一阵刺痛,可抬眼一瞧她那满脸慌乱的神色,沈倾鸾便忍了下来。
“与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沈倾鸾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之上,半是安慰半是哄劝。
“咱们家好像闹了鬼。”
“闹鬼”沈倾鸾有些难以置信,“这世界哪里会有鬼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了。”
“真的有,你且信我。”谢南珺明显是心有惧怕,眼中也含了泪来。
沈倾鸾从不信那鬼神之说,只不会因他三言两语心中动摇,可眼见着她情绪不对,只得安抚道:“你说说如何闹鬼了,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南郊那边盛产一种红珊瑚,色泽艳丽,如饮人血,颇得王公贵族的喜爱,皇后也因偶然得了一株对此倾心不已,着我父亲前去南郊,带回千数,用以赏玩。父亲觉得南郊不远,珊瑚亦非十分罕见,便欣然应下,岂料这二十车珊瑚刚刚遇到府中,竟是直接在那一夜间化作尸骨。”
“尸骨”
“不错,就是尸骨。”谢南珺脸色还白着,却
一百五十一 路遇艰险谁先行
沈倾鸾问的是一直跟在谢南珺身边的侍女,而此言一出,那名侍女面上的神情虽只是稍有变化,却还是让沈倾鸾给瞧了个清楚。
“少尹大人误会了,婢子是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的,待她自然也是忠心不二。至于为何没将心中担忧表现出来,则是因为想到主子已经满心惊慌了,咱们做下人的既然不能为主子分忧,可不就得稳重一些,也好不给主子添乱。”
说这话时,侍女所展现的便是一脸真诚,然而沈倾鸾却满含深意地瞧了她一眼,复才点了点头。
“你说的倒也不错。”
沈倾鸾这么一说,侍女心中便是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紧绷的笑意也稍稍和缓下来,可她却不知沈倾鸾看似放过了她,其实已经将她怀疑上了。
“你家小姐的院子在何处我送她过去。”沈倾鸾说道。
侍女连忙上前来接,“婢子自己送小姐回去就好,这等小事,哪里容得上劳烦大人”
“不妨事。”沈倾鸾侧身躲过,便是打横将谢南珺抱起,“你一个小姑娘估计也抱不住她,我来就好。”
瞧她轻而易举就将比她矮不了多少的谢南珺抱了起来,侍女也有些微惊讶,然片刻之后她就惶恐说道:“纵是婢子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府里头也有的是能抱起小姐的下人,可不敢让大人你亲自动手。”
沈倾鸾脚下未停朝亭外走去,“你家小姐还没出嫁,总不好让下人多加碰触,我既然能抱得动她,你就只管带路不必多嘴。”
“可……”
侍女跟在后头还欲再劝,冷不丁却被沈倾鸾回眸瞪了一眼,当即不敢出声。
于是两人一路就到了谢南珺的住处,侍女手忙脚乱地开着门,则更是让沈倾鸾怀疑几分。
“大人将小姐放在床上就好,婢子自会伺候。”等到门终于打开,侍女便朝沈倾鸾说了一句,似乎意在催促。
沈倾鸾听到这里,反而是不紧不慢起来。
只见她轻手轻脚地将人给放在那张大床之上,然后又为谢南珺褪去外衣,扯了被子细细盖好。
“可使不得。”侍女慌忙上前阻拦,“这种伺候人的事情让婢子来就是,大人还是先去歇着吧。”
自谢南珺到自己面前,沈倾鸾便观察到了这位侍女的言行,此时则更加确定她并非忠心之人。
而她极力想隐瞒的,也正是在这个屋中,否则不会多次劝阻,有又显现出这般慌乱的神色。
不过沈倾鸾也并没有多问打草惊蛇,而是应下,“正巧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做,你家小姐这边,还是由你好生伺候着。”
“大人放心,婢子定然会尽心而为。”
得了她的回应,沈倾鸾满意地点了点头,“送我去你家老爷那边吧,府尹大人和他在一处。”
侍女此时巴不得将她送走,也没顾上是否方便,就将人带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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