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惊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千崖暮色
孙穹才回过神来,掌心就被塞进一个发烫的小盅,立时就有些不乐意。
孙氏看出他的嫌色,语重心长地劝道:“你给我记着,沈归暮的父母虽早就死了,她也没什么靠山,但这门婚事曾求得了先帝赐婚,当今皇上又是先帝的亲儿子,不一定会答应我抬上平妻。而我若是妾,你这一辈子也只能是庶子。”
她这话说得现实,可一向懒散惯了的人,又怎会轻易听进这些劝诫的话于是孙穹摆了摆手,随意道:“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老当益壮再去生个儿子不成如此一来,我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哪怕庶出,又有何
一百七十四 反将一军顺势行
丞相府往年也住过不少杨家的亲族,只是因为人一多便难管的缘故,丞相也就早早允了一笔丰厚的钱财,让他们各自出去安身,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总归也追究不到自己头上来。
于是偌大的丞相府多年来就只住着这夫妻二人,倒是奴仆不少,也算合乎规矩。
如此一来,长茵院虽一直空闲,大管事却时常会叫下人过来打扫,沈倾鸾带着杨轻婉与繁书三两趟将东西搬了过来,倒也不费什么事儿,短短半个时辰就收拾完了。
眼见着将到正午,繁书就说去让厨娘送饭菜来,杨轻婉于是留在沈倾鸾身边,见她捧着一卷书瞧地仔细,自己则是坐在一旁绣起花来。
“要不婢子也将东西搬过来与小姐同住吧,这长茵院地处偏僻,小姐若是要人伺候,婢子也怕怠慢了。”手中一朵梅花绣完,杨轻婉如是说道。
沈倾鸾正瞧书入神,闻言只是轻应了一声,随后头也没抬地回道:“我一个人住惯了,不必伺候,你还是陪在丞相夫人那儿最是稳妥。”
两人相识一年多,虽有大半的时间沈倾鸾都在外头查案,可是对于她的性子,杨轻婉也是了解一二,是以此时听她这么说,杨轻婉就知她心中已有决定。
可大约是想到了什么,杨轻婉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垂头瞧着那朵梅花欲言又止。
沈倾鸾久久未等到回应,便有些奇怪地偏头瞧她,见原本还面色如常的人忽而满脸愁容,问道:“可是夫人那儿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其实早在回府的时候沈倾鸾就问过,杨轻婉给的回答是一切安好,她也就没在意,只是瞧见她此时面露难色,就知晓此时绝非那么简单。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这般藏着掖着,我也猜不中。”
得了她这话,杨轻婉放下手中的针线,终是轻叹了一声,“小姐离开的这一年多里,夫人倒还是老样子,清醒的时候不多,就只靠着那几味汤药吊着命,长此以往必有损伤。所以婢子想着,不若就将夫人也接到长茵院中,一来小姐能与夫人时常团聚,二来也能亲近一些。”
沈倾鸾听着倒也觉得在理,只是细细想想,却还是说道:“如今孙姨娘已与父亲住在了一处,府中也都尊她为当家主母,夫人若是再离开,岂非是在给孙姨娘腾地儿”
这话说得未免势利,但沈倾鸾终究不是丞相夫人亲生的女儿,所以不好提她做决定。
只是话一出口,杨轻婉也不禁面露难色,没多久便又道:“婢子觉得,夫人应当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毕竟若是真的在乎,这些年也不会如此。何况......”
“何况什么”沈倾鸾不解。
杨轻婉似是纠结,在沈倾鸾等得都有些不耐的时候,才与她解释:“孙姨娘喜好听戏,三天两头的就要请戏班子来唱上一次,再加上宴请其余贵人们,总是让正院不得清净。夫人本就浅眠,又不屑于和她计较,久而久之折磨的还不是自己”
“还真当自己是丞相府的女主人了。”沈倾鸾说着嗤笑一声,眸中也藏着几许冷意。“你且去问问夫人,若她愿意,我即刻就与父亲说。”
“那婢子这就去问。”杨轻婉面露喜意。
沈倾鸾自千年回道皇都之中,几乎就没有唤过丞相夫人一句“母亲”,倒是对丞相唤了“父亲”,让沈倾鸾奇怪之余也有些担忧,生怕她是对丞相夫人有什么隔阂。
而今日说起此事之所以犹豫,杨轻婉心中一方面是因为怕她觉
一百七十五 谁先设计两假意
杨轻婉既是丞相夫人身边服侍多年的人,孙氏作为一个姨娘,便没有多嘴惩处的份儿,更何况是打发出去。
而沈倾鸾亦是丞相夫人名义上的女儿,此时如此“低声下气”,倒是显得孙氏小气了一般。
如此转变,只是发生在短短数日之间,孙氏显然不会想到沈倾鸾的变化如此之快,当下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她甚至觉得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些人都在议论纷纷,说她明明身份低微,却还要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实在好笑。
即便那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孙氏握着食盒把手,整个手背因为用力导致青筋凸显,可她脸上还得挂着笑,十分客气地回道:“鸾儿这是哪里的话我虽是你父亲的小妾,也是你的庶母,可身份总是不及夫人的,哪里好处罚她的下人只是鸾儿可得记得对下人多家管教,今日撞见了我可不要紧,只怕哪里家中来了贵客,冲撞了贵人。”
沈倾鸾闻言好似松了一口气,“她往常不是这样的,只是今日我着急让她与母亲传句话,她这才丢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孙氏听她有话传给丞相夫人,眼就是轱辘一转,原先只想做做样子的心思也转变为了套话,将食盒往面前扬了扬,“盒中是我今日一早炖的鸡汤,你在外头这一年多受了不少的苦,喝些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听大厨房中的厨娘说,沈倾鸾因为久在北漠的缘故,处事十分谨慎,别说从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就连大厨房每日的饭菜她也很少会碰,多数都是让杨轻婉在自己院中的小厨房里做好。
孙氏正是早早打听到了这一点,这才眼巴巴地等着她拒绝,好让她在众人面前落了自己的脸。岂料她竟是一反常态,不光是接过了那个食盒,甚至眼底都微微有些泛红。
“怎么了这是可是我哪点做的不叫你满意”孙氏也有些无措起来,只是并非因为担忧,而是不知她心中究竟做的是什么打算。
沈倾鸾倒是演得入戏,伸手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稍稍哑着声音说道:“我自小就在渟州城长大,那边养父母虽不缺我吃穿,可从未亲自为我做过什么事情。姨娘对我着实太好。”
一番话说得尽情,却让孙氏目瞪口呆,最后还是身边的婢子扯了扯她的衣袖,才硬着头皮附和般回道:“日后你若想喝,我再替你做就是,哭什么赶紧将眼泪擦擦,仔细伤了眼睛。”
“多谢姨娘,我实在是......情难自抑才会......”
一番话不曾说完,孙氏便接不下去了,赶忙打断她,将她朝着屋里推去,“外头风大,咱们进去再说。”
于是那两扇门一开一合,就隔绝了里头一场“情真意切”的好戏,留下外头本被叫来打扫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好在杨轻婉也被留在了外头,问起他们来长茵院的意图。
“院中因有人常来打扫的缘故,十分整洁,你们且回去就是。”言罢又想起沈倾鸾那一番假惺惺的说辞,忍不住朝方才跟在孙氏身边的婢子又添了一句,“劳姨娘挂怀小姐,只是这番好意来的不是时候,小姐只能心领了。”
那婢子虽也不喜孙氏,可毕竟是将她视作自己的靠山,当下扬起下巴就招呼众人离开长茵院。
却不知这般模样看在旁人眼里头,就成了仗势欺人的典范。
 
一百七十五 仰慕之情实作伪
孙氏从来都是个果断的人,是以初才下定决心,她便不想再在长茵院留下去。
好在一小盅鸡汤算不得多,沈倾鸾很快喝完,还“由衷”地与孙氏道了声谢。
“那我就先回去了,老爷那边估计也上了午膳,我得伺候着。”孙氏此时巴不得早些离开,于是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小盅与食盒,笑着与沈倾鸾告辞。
后者亦是满面堆着虚假的笑意,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而后说道:“这一年真是劳烦姨娘照顾父亲了,若姨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只管与我说就是。”
早早知晓她今日对自己过分殷勤,可孙氏更没想到,她竟会将客套话说到这个份上。
是假惺惺做给她看,引她进入陷阱之中,还是清楚了现在丞相府的形势,想要巴结自己
孙氏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她盼着是后者,却也对前者心有余悸。
如此心念纠结之中,孙氏干脆稍停了些许,转而试探:“你也不必总说劳烦,我既是老爷的妾,这些便都是我分内的事情,何况我现在能愁的,也不过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女罢了。”
说着还轻叹一声,好似确实是为这种事情烦恼。
沈倾鸾也故作一副思索的模样,不多时便回:“依我之见,姨娘大可不必担忧。三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以后的路有父亲替他铺平,自也会找到辅佐他的副手,哪怕他真的无心这些,拿家中钱财去做点小生意也可。至于二妹......女子总归还是嫁人最好,姨娘不妨替她物色一门好亲事,有丞相府撑腰,谁还敢给她气受不成”
“我自也明白来丞相府后,咱们的日子就与过去天差地别了,可人总是贪心,想着能过更好一些。”
“那以姨娘的意思,什么才是更好”
听得此问,孙氏有些别扭地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不瞒你说,我是想让穹儿当官,可他生性顽劣,屡教不改,实在是叫老爷寒心。而芩儿样貌、学识、才能、性情......如此种种也皆不如你,我就是有心想给她许一个极好的人家,也怕人家看不上。我这一日一日急得白头发都出来了,实在是无计可施。”
见她又开始抹起了眼泪,沈倾鸾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倒还在宽慰于她。
“姨娘不用多想,等过几日父亲给你抬了平妻,弟弟妹妹的身份也能上去。到时候有父亲教导,又有关系相近的官员辅佐,还愁官途会走得不顺畅再者,有父亲、我、三弟在朝堂之上作为支撑,二妹别说是区区郎中令,就连太子也是能嫁得的。”
孙氏以往一直住在贫民区中,靠着一点微薄的收入艰难谋生,乍然被迎进丞相府虽也过于放肆,却终究是眼界不够高,没敢想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太子。
可沈倾鸾今日这话就像是提醒了她,使得她也深思起来。
“太子殿下不是有意于你芩儿可争不过。”孙氏无奈道。
不是不想争,而是争不过,这就说明了孙氏心中其实也起了这样的念头。沈倾鸾见她中计,则又补充道:“二妹与我同是父亲的女儿,既得父亲的偏爱,又有姨娘为她操持,再加上一个将入官场的弟弟,如何比不过我”
“但殿下不是当众说过心许与你我实在怕殿下看不上芩儿。”
“姨娘说笑了,这权场之上,谁不是靠着利益过活殿下求娶于我,又何尝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孙
一百七十七 木槿花开裙满香
有了杨轻婉与繁书从旁相劝,丞相夫人也答应了搬去长茵院,而丞相原先还有几分芥蒂,却因为孙氏从旁劝说,没过半天也就松了口。
于是当天下午,沈倾鸾就与杨轻婉及繁书搬起了屋里为数不多的东西。
一个是嫡女,一个是正妻,又在丞相府如此气派的地方,理应是满屋子好东西才对。可这两人接连搬屋,却只需两三个人多跑几趟,搬出来的东西也是再朴素不过,实在是叫人寒心。
可下人们也都是趋炎附势的人,除却大管事知晓他们是躲亲近,想着以后多多照顾那边以外,旁人都将此举当成孙氏彻底做主了丞相府,甚至将正室都给“打入冷宫”。
如此一来,孙氏在丞相府恐怕会更有威信。
不过对于这些,丞相夫人老早就不在意了,而沈倾鸾则全然没有多虑的想法,只顾自己与丞相夫人安好便罢。
此番回到丞相府,为的是给众人瞧她的妥协,也是叫丞相与孙氏对她收敛戒心,但沈倾鸾毕竟还有谢家的案子需要一同跟进,这几日早出晚归,连杨轻婉都不是日日都能见着她。
然而就在离春日还有三天的时候,沈倾鸾一入长茵院,就迎上了眼圈泛红的杨轻婉。
“夫人怎么了”沈倾鸾问道。
杨轻婉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原先强忍着没掉的眼泪,此时在沈倾鸾面前汹涌而出。
她问:“夫人现在清醒的时候愈发少了,这样熬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沈倾鸾知晓她心中难受,而她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只能一手揽着她的肩膀略作安慰,一边带着杨轻婉去了丞相夫人的屋子。
门口繁书寸步不离地守着,见她过来却没让她立刻进去,反而将她引到了偏房之中。
“小姐先更衣吧,或许夫人看着还能高兴一些。”繁书眼睛也是红的,声音里难掩苦涩干哑。
沈倾鸾展开那套袄裙,见是明亮的浅绿配白,绣着精细的木槿花纹,极尽活泼。
“这是”沈倾鸾不解问。
“这是夫人亲自裁剪缝制的衣裳,小姐试试合不合身。”
早在瞧见那一串木槿花,沈倾鸾就知晓丞相夫人这衣裳是为谁而做,可繁书却叫她试试,其中的意思也十分明显。
“你该清楚,我不是杨槿。”
“是啊,婢子清楚的。”繁书苦笑一声,望着那衣裳有些出神,“槿小姐被从井中拖上来的时候,还是婢子亲自动的手,那身子都硬了,怎会起死回生”
“那你又为何叫我试你就不怕夫人哪日清醒过来,更难接受”
不是沈倾鸾不愿,只是这骗局太过明显,恐怕只能瞒一瞒神志不清的丞相夫人。但她总有清醒的时候,若前一刻还当她是自己的女儿,后一刻就知晓不过一场欺骗,她又如何接受
然繁书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却还是道:“即便是梦,能在最后给她织就一场美梦,也是好的。”
沈倾鸾能理解繁书的无奈,明丽的袄裙在手中捧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下来。
就如繁书所说,丞相夫人的日子将尽了,若能替她织就一个如愿的结局,也能让她安心地走。
纯白的短袄,绣着小巧的花,下头浅绿的裙身缀了一圈木槿,将沈倾鸾衬出了几分娇俏可人来。
“挺好的。”繁书小声叹了一句。
&nb
一百七十八 遮蔽之处最危险
自打入了丞相府至今,已是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可沈倾鸾与丞相夫人如此细谈的时候少之又少,一时之间也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然而瞧见她略带担忧的目光,沈倾鸾终究没法不将自己当成杨槿,于是朝她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我正在都府就职,得了京兆少尹的位子。”
此话一出,原以为丞相夫人会为她高兴,岂料这件明明是好事,丞相夫人却在愣神之后红了眼眶。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