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惊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千崖暮色
身旁婢子见她久久不动,便小声问了一句,只是未免不合时宜,惹得她心中怒火更甚,扬手便给了婢子一巴掌。
“都到了门口,岂有回去的道理你是瞎了还是脑子不清醒”苏妗怒骂道。
婢子不敢反驳,口中连连说着知罪,又惹她一番责骂。
公主府门口闹了这么一出,瞧的可不是元缙公主的笑话,然而处在言论当中的苏妗都毫不在意,她们当作笑料私下说说也就罢了。
只不过等到众人陆续进府之后,却从拐角的小轿后头走出一个人。
正是元缙公主。
“苏家这位未免脾气太大了些,以后恐怕少不了会吃亏。”年约半百的嬷嬷轻摇了摇头,显然不大看得上苏妗的言行。
元缙公主闻言也是无奈一笑,“苏家不懂收敛,也难怪要走下坡路。倒是丞相府的北姬郡主有几分魄力,应当是个值得结交的。”
“公主此言差矣。”嬷嬷颇不赞同地说道:“渟州城可不似皇都,每日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从战场上下来的能有几个心思纯善之辈顾家那父子二人便是一等一的狠角儿,她还能好到哪儿去公主还是莫要结交为好。”
对教养自己长大的嬷嬷,元缙公主不说言听计从,却也是信她的话,当下便应了。
公主府,众人在安排下列坐其次,沈倾鸾居于首位,其次便是苏妗,两人也算是冤家路窄。
大央郡主之位仅次于公主,在场诸多贵女在来赴宴之前也都听过嘱咐,是以沈倾鸾一坐定,便接连有人前来问候。她倒也不嫌麻烦,一一随之寒暄,也将众人身份样貌记在了心里头。
线香燃了大半,这二十多人也都从沈倾鸾眼前过了个遍,她面上仍是得体的浅笑,更衬不时就要责骂下人的苏妗不懂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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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琵琶一曲慰故人
元缙公主的生母刘贵妃,二十多年前也算是皇都出了名的美人,然令她名扬的却不止是倾城容貌,还有弹得那一手好琵琶。
只是可惜了美人薄命,先帝时虽对她盛宠,却还是因生元缙公主时遭人毒害落下病根,仅五年便撒手人寰。
元缙公主的琵琶乃是刘贵妃启蒙,即便不善音律,可因思念故母,她也不愿将其割舍,同乐师一学便是十年不曾废离。
然对此事少有人知,沈倾鸾提起之时,元缙公主还微微一愣。
不过毕竟是在宴上,元缙公主也不好多问,着人拿了自己平日不常用的琵琶过来,明显也是对她的技艺不大看好。
沈倾鸾也不在意这些,将琵琶细细调试,手法之娴熟,倒让不少懂行的都刮目相看。
“于琵琶一技,我也不过是年幼习得几分,今日献丑,还望殿下莫怪。”
弦音调好,沈倾鸾抬眸先是告罪。元缙公主也起了几分兴致,自说无事,让她宽心。
只是当指尖轻捻,第一个音落入耳中过后,先是婉转柔和,又渐转曲音高昂,正是刘贵妃生前所作的《劝君行》。
先帝喜武,曾也有不顾众臣阻拦,亲自拼杀疆场的经历。而彼时元缙公主不过四岁,旁的不甚清楚,就只知晓先帝离宫,刘贵妃便日日弹奏此曲,目光悲戚。
“我又怎愿他身披盔甲,怎甘他迢迢千里不归家”
“可我心间总将他所念记挂,劝他行那高山才罢。”
涧溪山与云楼一战,先帝亲临,一场战役半年不休。而刘贵妃病情每况愈下,最后拨不动琵琶弦了,就只能将这两句放嘴边念着,到死都只有这么一句。
如今此曲又在耳畔,元缙公主小声念着两句唱词,思绪又回转当年。
为帝王者,心思太深,在意过多,他能容下山川大河,又怎能时时记起一个美人待他凯旋而归设宴庆贺,酒过三巡,得知刘贵妃已死,不过一时悲愤罢了。
一曲终了,弦音未停,仍有余韵。元缙公主在婢子轻唤之下回过神来,敛去眼中酸涩,浅浅一笑。
“北姬郡主从何听来此曲”她问。
沈倾鸾将琵琶交给公主府的下人,回道:“幼时听过一回,便记在了心上,只是时隔太久有些音不大清楚,随性而为,还请殿下见谅。”
论熟悉自有七八分,可再听时忆起往事,便将七八分也化作了十分,元缙公主笑得真切,亦与她更加亲近几分。
一旁原是想看笑话的苏妗紧咬牙关,正要开口,却听沈倾鸾又道:“殿下身份尊贵,想来不缺那些玉石珍宝一类,我思来想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曲《劝君行》的曲谱,望殿下不嫌弃。”
话说到此处,苏妗便算是找着了把柄,当即便笑:“丞相府那么大的家业,还拿不出一个稀罕物这曲谱本就是贵妃娘娘生前所作,殿下为其女,怎会没有你还真是会借花献佛。”
元缙公主听沈倾鸾说要相赠曲谱之时,心中便难掩高兴,偏苏妗此时咄咄逼人,使她也存了几分气。于是瞥她一眼,待转回目光,语气也没了一贯的柔和。
“曲子虽是母妃生前所作,可她向来即兴而为,从不曾传下曲谱,本宫这儿没有,北姬郡主便不算是借花献佛。”
如元缙公主所说,刘贵妃作曲向来随性,而并非边谱边记。但她没说的是,刘贵妃也曾有曲谱留下,只是因宫人过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念想也没给她留。
这天下不缺才女美人,这宫中也不缺新欢旧宠,一旦身死魂消,谁还能将旧物收得那般仔细
“北姬有心,曲谱本宫便收下了,只是咱们也算兴致相投,日后你多来公主府走走,也好指点指点本宫。”
“殿下抬举我了。”沈倾鸾说着起身,朝她一礼,“日后若有所需,殿下尽可传召于我。”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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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夜半出行记亡期
自元缙公主府回来,又被顾枭送到了自己屋中,沈倾鸾这么一睡便是一个多时辰,等到醒来之时天色见黑,还不知晓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杨轻婉听着动静推门进来,打了些热水让她洗漱,她才恍然记起自己如今身在丞相府中。
拧了帕子擦脸,让思绪稍稍清醒一些,沈倾鸾问起杨轻婉将琵琶放在何处,这便找了过去。
至于之前在马车中非要顾枭抱自己才愿起身的事情,则是半点也没想起来。
“婢子过会儿得出门一趟,恐怕不能随侍郡主身边,晚膳已经吩咐了厨房,等半柱香时间便会送来。”杨轻婉先是交代了事情,这边站在一旁等候回复。
沈倾鸾又不是没手没脚,被人伺候着反倒不习惯,于是点头说一切随她,只记着早些回来歇息便好。
杨轻婉谢过,却明显是兴致不高。
两人相识短短几日,沈倾鸾也没注意到她与平素有何区别,只拨弄着琵琶弦细细调音,待调好过后,才觉得屋中只剩她一人。
顾枭之前便与说过丞相府的人可信,是以厨娘将四菜一汤端上桌时,沈倾鸾也没了那诸多谨慎。
用过晚膳,便在院中走了一会儿,待转头时正好望见顾枭屋里亮着,沈倾鸾便在心里推说这是巧合,抬脚便走了过去。
轻轻三下叩门过后,沈倾鸾收回手,有些闲不住地绞着手指。好在里头的人也未让她等久,很快便把门推开来。
大多时候,一想起顾枭,沈倾鸾心间便会不住地欢喜,因而此时亦是满眼含笑。然这笑意却在对上周勤礼那张脸时僵在了当场,而后瞬间收起。
“你在这儿做什么”沈倾鸾有两日没见着他,险些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当即就没个好脸色。
周勤礼跟她作对惯了,嘴角一扯便回道:“我兄弟二人哪怕秉烛夜谈,也没人会说上一句闲话,倒是你一个姑娘家不时地往男子屋里跑,也不问问丞相丢不丢地起这个人。”
“关你何事”沈倾鸾听他语气刻薄,嘴上也分毫不让,“周家不是一向处于中立不偏不私吗你大晚上跑到丞相府来,可曾问了你爹同不同意”
两人互挑弱点,都正好戳到了对方的心上,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顾枭从里间出来,才化解了这对峙的局面。
“我今日与你所说,你且回去好好想清楚。”顾枭对周勤礼说道。
这话不容置喙,也带着几分赶人的意思,周勤礼双目微红,瞪了沈倾鸾一眼,转头便走。
“我又惹他了”沈倾鸾只觉好气又好笑,瞧他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还是为了顾枭一句。
后者则是摇了摇头,“与你无关。”
沈倾鸾也不是第一次见得此情此景,当即凑到了顾枭跟前,随他一同进屋。
“那是与谁有关”
一句话明知故问,面上却偏要摆出是真关心的模样。顾枭哪会不清楚她只是怕被拦在门外可他也不点破,只由着她登堂入室,左右也不是第一回了。
“周家那边有意让他入朝为官,可他那性子向来不受约束,两头便几次闹得不欢而散。我今日劝他,也只是让他莫要与家中作对。”顾枭解释道。
沈倾鸾闻言撇了撇嘴,心想当初在渟州城,周勤礼还不是给顾绝尘及顾枭二人管的服服贴贴
要她说周勤礼纯属就是欠打,真要是自小不听话便家法伺候,保准现在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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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信仰所循终一生
听杨轻婉哭着跟自己解释了一通,沈倾鸾才算是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丞相夫人曾有三女一子,有的难产,有的早夭,基本没有活过一两岁。于是在接连的打击之下,亏损的不仅仅只有她的身子,还有神志。
于是清醒的时候暗自伤神,不清醒的时候便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死,就这么闹了十多年。
对于此事,丞相自觉心中有愧,毕竟若非他身在其位,妻子儿女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然他虽深爱夫人,却更加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
直到八年前皇帝登基,他位列百官之首,能保全一切,丞相夫人却未曾受到半点慰藉。
她仍是如惊弓之鸟,夜半惊醒,默默垂泪;仍是如疯癫痴傻,抱着个襁褓缩在床角,戒备着所有意图相劝的人。
如此种种,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丞相心上,起初他愧于面对,最后终究变为逃避。于是抢了她的手中的襁褓,一句句逼迫她面对现实,用自己所谓的滔天权势妄图给她安定,却将她一步步逼入死角,再无转圜。
“夫人已经许久不曾为小姐少爷们烧纸钱了,婢子知晓她不是怕老爷怪罪,而是怕惊扰亡故之人。可夫人对婢子有恩,她心里记挂却不能做的,婢子总想为她做完。”杨轻婉说话间已经止住了眼泪,但声音中仍带着微哑。
沈倾鸾却不知说些什么。
她毕竟不是丞相府真正的女儿,因而给不了丞相夫人任何安慰。
心事重重地回到屋中,沈倾鸾侧躺在床上,循着月色微光打量起屋中陈设,心思却早已飘远不知何方。
直至天亮,竟是一夜无眠。
杨轻婉例行打了热水进来,因昨日哭过,眼睛还微微肿着,可她又换做往常的中规中矩,不曾表露半分自己的情绪。
“今日陪我去一趟净明寺吧。”沈倾鸾道。
虽不知她要去做什么,可杨轻婉没问,只应下过后便出去打点。
乘着马车,一路到了山脚下,沈倾鸾让杨轻婉跟着马车附近的客栈等候,自己上山。
杨轻婉起先不愿,可沈倾鸾态度坚决,她也无法相左,只说在原地等着,让沈倾鸾早些回来。
皇都之中数十大小庙宇,净明寺的名声在其中并不算高,沈倾鸾会知晓此处,还是因为幼时母亲常带她来。每每上香祈福,总要爬上这高山才算是心诚,是以净明寺原是沈倾鸾最不想去的地方之一。
可如今八年过去,局势心性皆已不同,沈倾鸾却仍旧无法抱有敬畏之心。毕竟母亲也没少来过净明寺,还不是落得那般下场
今日她来,求的是一份心安,却并非为了自己。
及至山顶,已有半个多时辰,她因自小习武并未觉得疲累,于是稍整仪容寻了一位小僧,便说自己要在寺中供几盏灯。
小僧才入寺不久,哪里管得着这种事情便说替她引见长老。沈倾鸾应下,便随他去了禅房。
门窗开着,禅房之中一片亮堂,年逾半百的长老正在点香,听得小僧传话,这便回过头来。
“施主好生眼熟。”长老瞧她一眼,便是笑道。
然沈倾鸾心中戒备倏然升起,竟是带了几分隐隐的敌意。
长老仍是眉眼带笑,愈发慈祥,“老衲见过香客万千之数,仅是眼熟罢了,施主又何必如此防备”
经他
二十二 无故横死异乡人
沈倾鸾为何如此反应,长老也能猜到大半。可他将人邀来本就是想要提点一二,既然对方执着于此,他倒也不必再多劝告。
要知晓世人皆有自己的活法,沈倾鸾即便偏执,却终究好过那些彻底无望之人。
从禅房中出来,沈倾鸾也没在净明寺中多待,她循着来时的路向下走,瞧见不少气喘吁吁也仍旧坚持的人。
此山陡峭,马车难行,支撑他们到山顶的估计不止心中所念,更有半山腰上的进退两难。
沈倾鸾逆而行之,忽而明白净明寺为何非要香客徒步上山。
若连这点苦难也坚持不下,心中所念,必也不值一提。
及至山脚,瞧见不停踱步的杨轻婉,沈倾鸾与她说笑两句,便上了马车回府。
“我在净明寺供了四盏长明灯,是以夫人的名义。”给丞相夫人送午膳进去时,沈倾鸾提了一句。
丞相夫人无甚回应,直到她临走时缓缓开口,语气冷淡。
“我虽是丞相夫人,但丞相府从来轮不到我做主。有这个闲心你大可去讨好丞相,不必在我这儿费心。”
沈倾鸾没回。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丞相夫人,为的并非是让她感念自己,而是如杨轻婉一般,替她做了她没法做的事情,也能叫她稍稍宽心。
自丞相夫人那儿回来,沈倾鸾又去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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