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攘夷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柘月
明末攘夷志
作者:柘月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第一章 通判府前三尺雪
大昭天启二十一年正月初六,山东青州府降了一场大雪,飘然而落的雪片掩盖了去岁的苦楚,面子上已经是一副“太平景象”了。
青州府治益都,一波接一波的问诊郎中前脚后脚,直踩碎了陈通判家的门槛,整座府里的丫鬟仆役亦是忙的不可开交,终于已经昏迷七日的公子陈迹,睁了眼睛。早已哭肿眼睛的老夫人又是喜极而泣,正吩咐着安排身边人准备吃食,却见陈公子腾的从床上跳起,扒拉开人群,只着亵衣亵裤,光着脚丫子并冲出了房间。
一直替孙子揪心的老夫人第一个回过神来,怒视着身旁的儿媳妇,“还不快去!”
儿媳妇听了这一声叱责,也顾不得仪态,最先追了出去,而后屋里众人陆续跟上。老夫人腿脚不便,双手握拳一个劲的捶腿,悲戚难掩,“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屋子里空出位置来,老夫人招呼人取了竹塌过来,将她抬着出门。
陈迹一口气跑到门口,寒风中渐渐回了些味来,双手环胸,搓了搓双臂,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哈了几口白气。神色清明了几分,却又多了几分疑惑。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亘古的人生三问,陈迹也不能免俗。大雪刚停,天色还蒙着一片灰色,偶尔有寒风卷过来些许雪粒,凭添了几分凑趣。陈迹无心欣赏,空洞浑浊的眼色渐而恢复了些清明,转而被疑惑所取代。
后方追上的众人看着门槛上瘦弱的身影,俱是悲戚难掩,有人则抄起袖子,暗暗抹眼泪……
先前被老夫人叱责的宫装妇人上了前来,柔声喊了声:“迹哥儿”
陈迹悠悠转过头来,审视着对方,没有说话。
“外边凉,随母亲回屋……”
陈迹依旧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母亲”,半晌才点了点头。妇人立时上前搀着陈迹起身,后方丫鬟也凑了上来,护在四周,充当着挡风的角色。
老夫人的竹塌也到了前厅院子,看着孙儿又是一场恸哭。宫装女子又安慰了几句,老夫人却是瞪了过来,倒不是怪罪或者叱责,幽怨道:“迹哥儿这档子事,都怨你这做母亲的。”
老夫人则知道眼下这地不是说话的地,招手让人带着陈迹回屋,留下儿媳妇。待陈迹绕过门往后方去了,老夫人抓住儿媳妇的手,柔柔拍了拍,“先前的话,是气话,也是真心话。当初你若不跟迹哥儿提及他那姐姐的事,他怎会找上门去,出这个本不该他出的头……”
宫装女子悲戚道,“是儿媳毁了迹哥儿前程,儿媳有罪。”
老夫人眼泪哗又下来了,“韵宜啊,这不怪你,不怪你啊,都是老婆子的错,是我老婆子的罪,牵累了你们啊。”
林韵宜安慰道,“母亲……”
却是直接被老夫人打断话头,“不说了,都不说了,去看看迹哥儿,老婆子这不用侍候了。”
“嗯,那儿媳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
老夫人揉了揉眼角,继而喊了人,抬着她回了屋去。
……
还是先前那间屋子,在外面溜了一趟,回来后他才闻到那股浓郁至极的药味。
最先跟着他步子一道来的是一女两男,姑且是原本负责打理他这个屋子的使唤人,见了自家公子醒了,对他们来说当然是顶好顶好的事。于公于私,三人都是盼着陈迹好的。
进了屋,丫鬟首先去翻找了一身干净衣裳过来,侍候着陈迹穿了起来。当中一个小厮先前已经退出去,大抵是生炭火去了。
陈迹站在铜镜前,任由摆布,视线一直停留在镜面上那副模糊的面容,倒是俊秀,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书生气……
就是这体质,到底还是差了很多。
“小染是吧”陈迹举着双手,俯身看着正在自己胸前平整衣裳的小丫鬟,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虽不至于叫他心猿意马,倒也不可否认真的很好闻
第二章 老爹的前程什么的,当然最重要了
嬉笑几句,陈迹瞧见了身边三人脸上的戚戚样,晓得还是在担心他的身体,嘴角莞尔,提起旁边的火钳翻着盆里的炭火,柔声道,“都宽心吧,我皮糙肉厚,不是那么容易死翘翘的,好歹你们仨也在我身边跟了这么些年,对我这点信心还是要有的啊。”
三个小家伙“痴痴”看着他,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陈迹因为自己起了反作用的安慰,有些赧颜。因而转了话题,“跟我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吧。”
随着脑子渐渐清明,一些东西开始在脑子里清晰起来,先前不过是对“自己”身份的一个认知,现在则多了许多关于这个身份背后的东西。诸如他“陈某人”在这座益都城名声算不上太好,虽不至于声名狼藉,逢人提及也会比个中指。
他那老爹,青州通判陈修洁,官运不好不坏,是从青州府一步步起来的官,几十年来人脉牵扯,最近又有传言极可能高升,移往别处任用,因而但凭是谁,都会卖些面子。对于通判府的公子哥,面上自然也倒讲几分情面了。
陈迹此次之所以昏睡不醒,缘由是陈家嫁出去的姑娘,他平日里称一声“萱姐姐”的,在夫家那边受了气,连肚里的孩子都未曾保住,即使后来谈家老太爷亲自领了孙子上门认错,迹哥儿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带人将谈家姐夫套了麻袋,给人打残了一条腿。
谈家直接往益都县衙递了状纸,事涉通判府公子,县衙一边派了几班衙役上街调查事情原委,一边则往青州府递了消息。
通判陈修洁是个正直的,放下话自己不会袒护儿子,一旦查实,益都县可以随时上门锁人。
这事闹到后来并有些大了,也就在益都县一筹莫展的时候,谈家某位公子哥气不过“益都县碍于青州通判的压力,对此事压下不审”,一心想要为自家哥哥讨还公道,于是以同样的手法将醉醺醺从某座青楼楚馆出门的陈迹套了麻袋,一顿乱打,尚且来不及实施“扔进护城河”的这一步,并发现麻袋里那人没有动静了。
惊惶之下,一群人做鸟兽散,等到陈使唤小厮醒过来的时候,一边哭一边通知了人,费了一番功夫将陈公子送回通判府,之后并是络绎不绝的郎中上门。
再往后七日里,陈迹对整座益都县的事情就半分不知了。
陈迹视线扫过一圈,最后落在小染身上,抿嘴道,“姑娘家心细,就小染你来说吧。”
小染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愣了一下,接话道,“可是小染会被人说嚼舌根的。”
对于这个回答,陈迹摇了摇头,无奈道,“平日里我没少护着你们啊。”
小染垂着头,泫然欲泣。
陈迹可是怕了姑娘的眼泪,转头看了眼那个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套了麻袋的小奚奴,后者弱弱的偏开头,不敢瞧他。不久后实在抵不住他的“咄咄逼人”。小奚奴转过头,像是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气汹汹说到,“公子,你可不能怨我,那天晚上我跟你一样给人套了袋子,也捱了揍,而且肯定在你之前就给人揍晕过去了……”
陈迹鼓着眼珠子,“没让你扯这个,要真怪你,现在你还能跟我在这扯闲话说正事。”
陈迹“初来乍到”,却到底因为是“自己”惹下的麻烦,也容不得他不上心。尤其这件事不但坑了姐姐,说不得自家那老爹的前程也打了水漂了。既然“承接”了这个身体,总要想些补救方法。无论如何,二世祖的人生怎么看都是不应该失去的。
一切为了老爹的前程。
小奚奴抽了抽鼻子,“府里都不让说这些事的,县衙的人来了几次,只听说谈家不承认打了人,反倒咬着说是公子您平日作恶太多,得罪了江湖人,给人打了黑拳……”
陈迹点点头
第三章 吊了锅乌鸡汤
世间最叫人不知所措的,莫过于姑娘的眼泪了。
陈文萱一落泪,陈迹并有些局促不安,总觉着怎么做都不恰当,心里头又总有一个声音唆使着必须做点什么。一番挣扎后,倒是陈文萱自己恢复了状态,许是见了他忙乱的样子,于心不忍。
姐弟间没有简单说了些闲话,陈迹几次都忍住了开口询问,直到陈文萱起身要走,他才撑着胆子问了出来,“大姐姐,这一次是我错了,牵累了你……”
陈文萱看着陈迹,心下是觉着有些地方不对头的,这会才恍然过来,眼前的陈迹太规矩了些,不再是以往那火急火燎,喊打喊杀的模样了。虽不知道这当中缘由,陈文萱还是觉着开心。
身为陈家独子,父亲一贯希望陈迹能够专心用功,谋取功名,撑起陈家门楣。而自打记事起,陈迹没有几天像个读书人的样子,反而不知道从哪里惹来了一身痞气。近些年挨了家里好些打,才堪堪安稳了些,在陈通判揪掉大半的头发的直接教育下,去年年初陈迹终于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取了秀才。
陈通判老怀大慰,祭告了祖宗,又想着可以适当给些假,因而本该前往府学读书的陈迹就有在青州府大街小巷混了一年,到头混出了大事。
陈文萱是大家闺秀,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那一套,因而在出嫁了这些年里,受了夫家奚落,倒也往肚子里装了。结果谈家那位公子哥倒直接将此事在外间柳巷花丛说了,标榜自己治家如何如何。平素倒也没人敢在陈迹耳边提这些,赶巧某天就那么毫无预谋的撞见了。
陈迹先是走了人一顿,而后径直去了谈家,极不讲礼的闯了门,见了陈文萱,听了大着肚子饿姐姐一通话后,姑且将这事忍了下来。
然而小个月的功夫,就传来了姐姐孩子没了的消息,陈迹这回直接带着人上了门,将病榻上的姐姐接了回来,转而就带人断了谈家姐夫的一条腿。
再往后就是官司扯皮,自己遭了暗算,“睡”了七天。
陈文萱听着陈迹的发问,看着弟弟眼里的悔意与担忧,抿嘴道:“无碍,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休了,祖母说了,陈家三代,养得起一个陈文萱的。”
陈迹眉头一皱,“如果真到了这个地步,我会保护大姐姐争取一个和离!”
陈文萱怔了怔,不愿再让弟弟因为自己的事情有所负担,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陈迹笑了起来,“大姐姐放心吧,这事情会有个好结果的,不过谈家,大姐姐就不要回去了。”陈迹抬眼看了过来,“大姐姐要受一些冷嘲热讽的。”
陈文萱颔首,吸了吸鼻头,道:“还有吉迹哥儿在的啊!”
陈迹愣了愣,郑重的点了头,“是的,陈迹还在的。”
陈文萱走近了些,再又说了几句“要好好养病”之类的话,跟着转身离去。
小染与桂春、申秋碎着小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申秋手上端着个盘子,进屋后先往桌上放了,转头说到,“公子,老夫人吩咐厨房给您吊了锅乌鸡汤,让你趁热喝。”
小染桂春也同步点头,三双眼睛于是直愣愣的监督起他来。
陈迹瞪了一眼回去,“不早些拿进来,鸡汤留下一半,剩下给大姐姐送过去,眼下她才是最需要调养身体的那个。”
申秋脑袋甩得像拨浪鼓一样,“老夫人吩咐了,公子您必须喝完,萱姐姐那里已经有专人负责了,不会委屈的。”
小染与桂春再次同频点头。
陈迹嘿了一声,往桌子那边坐了过去,申秋打开罐子,小心翼翼的给他盛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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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陈家公子的现状
陈修洁说着话,抬手让陈迹找个地方坐下,自己先被这么个动作弄得笑了。这么些年,自家养了个什么儿子,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眼下指望儿子“规矩些”真个是自讨没趣了。
当陈迹乖乖落了半边屁股在椅子上,而且腰背挺直时,陈修洁搁下茶杯,抬手刮了两圈额头,使劲戳了戳太阳穴。
难不成这一次,自家儿子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审视良久,陈修洁收起这些心思,继续说起先前的话题,“谈家的意思,无非是想着就坡下驴,将此事作罢。”
“我的事还是大姐姐的事”
陈修洁看了过来:“不是一件事”
“当然不是一件事啊。谈家告我,安的罪是下黑手,断了谈家一条腿,如今撤诉,撤的也是这个,跟大姐姐没什么关系……”
陈修洁哦了一声,顿了顿,“那你以为这是要怎么处理”
“全凭您做主。”
陈修洁乐呵起来,微嘲道,“当初我可是将你扔出去,想着大义灭亲,你就不怕我死拽着不放”
陈迹眉头一展,身子挺拔了几分,对上陈修洁的眼神,“反正陈家就我一根独苗。”
陈明洁一听,心下莫名有几分放松,这副欠揍样子才是他儿子嘛。当下起身,指着陈迹鼻子就骂了起来,“你还知道你是陈家的独苗瞅瞅你这些年干的事,净给老子惹事。”
陈迹也站了起来,“要不趁着您老年轻力壮,再努力努力”
陈修洁愣了一下,甩手就是一大巴掌,倒是一个虚张声势,一个有意躲避,这巴掌落了个空,“小兔崽子,拿老子开涮是吧。”
“哪敢,这还不是为了老陈家考虑。”说着给小染使了个眼色,往门外边跑了去。
陈修洁象征性的追到门口,骂咧咧了几句,眼看陈迹躲回屋子,也就不再多费口舌。
转身之际,一侧耳房里的陈迹扒拉开一道门缝,“这次的事情,您老心里得有个数,反正不能委屈了大姐姐,谈家这门亲我觉着也没理由再要了,至于我,您老可以随便丢出去顶缸……”说完刷的关上门,陈修洁已经扔了茶杯,哗啦砸在门上,也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做做样子。
小染静候一边,得了陈修洁的吩咐才退了出去收拾残局。
坐回主位的陈修洁伸手去端茶杯,抓了个空,于是又走到门口,朝着耳房骂了几声“兔崽子”。
屋子里,陈迹无奈的搓了搓因为受了“惊吓”而有些发白的脸,咕哝着“哪有这样骂自己的人。”
桂春疑惑的看着申秋,后者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多事。片刻后,门外传来小染的声音,陈迹支使人去开了门,进门后,小染肃着小脸,“公子,您可不能这样气老爷!”
陈迹忙不迭的点头,“公子以后一定做个好孩子。”
……
林韵宜听着动静,已经从后院过来,看着正坐在那里“生闷气”的陈修洁,亲自送了茶水过来。
柔声安慰了几句,场面并随着陈修洁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他”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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