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攘夷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柘月
远处路过的儒衫书生大都会眼色怪异看上一眼,然后快步离去。
宋清明定定看了过来,啧啧两声,也学着孙景冰笼了大袖,吊儿郎当的开了口,“你陈公子到底安的什么心不好生巴结着这些将来的官老爷,倒与我们几个闲人拉扯不清,就不担心以后做了官,做成了人人厌恶的孤臣还是压根就没打算做这个官”宋清明拧着眉,片刻道,“就算真不做官,也该为陈通判考虑一二啊,府学不少人家里都做着或大或小的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真不担心绝了自家老爹的前程”
陈迹见了宋清明一脸认真,倒也不打算含糊几句就应付过去,正色道:“做官那是真不打算做的,因此不用担心得罪这些可能的未来官员。至于老陈同志嘛,这些年矜矜业业,政绩不显,貌似也无甚错漏之处,而且什么苦差脏差,分内分外也没落下多少,这样的好官上头要是还装瞎子看不见,那这大昭的官又有何值得做的”
“再者说句昧良心的话,小公子觉着依着如今的官场风气,又是内忧外患,大昭能撑多久”
陈迹说着也不理会几人脸色变化,继而道:“不然几位以为整个大昭的官敛财为了什么总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大厦将倾捐出来与朝廷同甘共苦吧”
宋清明正色道:“慎言。”
陈迹并不在乎,笑到:“听说朝堂上多少清流梗着脖颈,嚷嚷着施行这国策那国策,启用这人那人,不然就要亡国云云,到底不过打几个板子……说到这,我倒是不理解怎就有人会以受廷杖为荣如此厚颜无耻之辈,竟然还被推为所谓清流……”
宋清明余光私下里看了看,提醒道:“慎言。”
朱成虎与孙景冰对望一眼,忙不迭点头。
陈迹笑笑,果真不再说了,转而说到,“这阵子有个念头,想着赚点零花,几位有无意愿来入个伙啊。”
宋清明还好,朱成虎二人立时就眼睛一亮,两人实在是手头紧,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逛那些青楼楚馆,此中爱好,家里支的钱哪里够花销。
“陈兄有什么好主意”朱成虎先问了出来,跃跃欲试。
陈迹道:“要不到我学舍,坐下来合计合计”
朱成虎看向宋清明,“清明哥”
孙景冰也瞧了过来,等着宋清明拿主意。
宋清明不忍两个小伙伴失望,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如果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就别怪我们不认你这个……不认你陈大公子的身份了。”
陈迹小鸡啄米般点头,眯着眼道,“我以老陈同志的名义发誓,必须是合乎大昭律、青州民俗的好事。”
三人半信半疑,跟着陈迹一同朝学舍走了去,路上自然引来一阵注视。
偶尔也有“竟然巴结一个庶子”一类的说辞传进耳朵,陈迹余光瞥着那些人,心里记了一笔。
宋清明脸色如常,这些说辞早几年就听得不痛不痒了。
陈迹莞尔,随即仰头笑了起来,很是猖狂。
……
“……且不说你这个……这个报纸到底能不
第二十七章 将行
合股开书局的事情暂时只是一个念头,外加陈迹圈圈画画的几张纸,一时半会儿想要开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时下要点还是放在读书一事上。因此大概的生活规律,便是每日晨练后夹着当日要讲的书赶往课堂,缩在最后角落里,如同稚子摇头读书。
其后是一堂《经传》课,府学安排了专门的先生来讲,巳时左右才结束。之后有一个多时辰休息时间,申时再有一堂制艺课,其后的时间就自行支配了。除了不准随便离开学堂,倒无具体的限制。
当然所谓“君子六艺”,这段空出来的时间,如果有意愿,生员也可以自己选择赶兴趣的“课外选修”。比起选择“结社”的大多数人,陈迹出于合理接近宋清明几人的打算,倒是选了“射”艺。
经传课讲的都是四书五经,以及与之相关的历朝历代各大名家的集注解释,诸如《四书集注》。
一段时间的官学教育后,陈迹很清楚的了解到想要走仕途,必须要读的书有《四书集注》、《孝经》、《小学》、《五经》传注、《周礼》、《仪礼》、《春秋之传》、《国语》、《成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等等。按着正常步骤,读完这些书至少也得三几年时间,还不敢说真就能读得几成熟悉。
依着曾经“陈迹”的性子,关乎这些书的内容没有遗存多少,也就等同于陈迹近乎需要重新来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灵魂也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考试磨砺,虽说不甚会读书,考试的心得毕竟积累了不少,两年时间,应该能争取有所成就,实在不成,那就等着再下一届。陈迹给自己的目标,也就只是一个举人身份就行。大昭的举人,已经有了做官资格,等同于“候补官”了,至于“候补”多久,就看银子使到哪一层了。
这些姑且都是后事,暂不赘述了。
陈迹眼下最为上心的还是每天两个时辰的制艺课,也就是“作文规矩讲解课”,每次课上他都认真听讲,做着详细的笔记。为了方便速记,他带了几根鹅毛,每每刷刷记录时,都要遭受一大圈白眼,甚至课后授课的先生直接叫了他去谈话,问题一度上升到比较高的程度。最后还是在周老先生跟前做了一刻钟的解释,几位授课先生这才暂且放过他,后来经过几次尝试,陈迹做了一支长长的“竹管笔”,削了鹅毛作笔尖,也不再频繁蘸墨了,看起来也就不如单纯的鹅毛笔那么显眼。念及他以往的名声,先生们也当作视而不见了。当然每次交上来的文章字迹,先生们都会认真比对。
对于这一点陈迹其实也不敢乱来,毕竟考试时一手俊逸的字也会加分不少,所以除了速记之外,他还是认真的练字的。而且简易“竹笔”吐墨严重,一不小心就污了笔记,也不适合用来写交上去的“作业”。
陈迹虽说在各种正史野史上都了解过科举取士,真正接触后才发自灵魂的认知到这种制度的变态,更加深刻明白了古人读书考进士多么的不容易。终也能明白自己所熟知的诸如柳三变,李太白这些才情大佬,为何想要谋个官职都会那么难。
因而,他是真的在认真读书了。这次赴学,那天与小染上街买得所有书都带了过来,还将陈修洁备的《皇明时文定》齐整的带着。因为童生试前陈迹选择的本经是《春秋》,相关的书籍只要家里有的他都一本不少的带着。至少从态度上,行为上,他有点读书人的样子了。至于这些书在学舍里躺尸,倒也不能怪他,毕竟是书先动的手嘛。
……
结束一天的课业,陈迹腋下夹着小本子离开学堂。通过长长廊道,折转进了位于府学后面位置的学舍区,院墙上挖出的月亮门前,陈迹站住身形,看着围聚在自己房间的众多生员,嘴角一扯,嘀咕道:“还真是片刻不得闲啊。”
听着隐约传来的议论,又有不少“不对付”的面孔,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人趁着他不在做了什么小动作,于是就有人凑上来看热闹了。
跟前这座小院住的都是率性、诚心二堂的内班学生,背后都有个当官的爹,家教倒都不怎么可观啊。
有人注意到他走过去,各自扯了旁边的好友让开一条道来,眼中满是戏谑之色的看着他。陈迹缓缓走过去,见人都给给个笑脸,还不忘问一问:“诸位同窗好兴致啊,今天的课后作业完成了,都有时间过来我这里串门了”
偶尔也对上几个闪躲眼色,大抵是给人裹挟着来看热闹的可怜人,当然倒也不是真的出于对他的愧疚,仅仅是担心因为参与了看热闹给自家老爹带去厄运。陈修洁虽然只是掌管一府刑狱诉讼、储粮税收的通判,到底也是一府第三把椅子上的人,官声一直很好,但也没人敢保证不会因为帮儿子出气,给某些人穿穿小鞋。
陈迹唇角含笑,没几步路走完全程,只见自己学舍的门已经给人踢开,书籍散了一地,床上被褥都给糟践的乱七八糟,某些地方甚至有不可描述的污秽物,也亏得这些家伙能够围着看半天热闹了。
陈迹定定站在门口,抚额叹了一声,摇头道:“真是……干的漂亮啊。”
 
第二十八章 教诲
府学高层听到消息赶过来,恰好在月亮门处遇到了陈迹,来人也是熟人,正好是一开始带他受罚那个黑衣教谕,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陈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大致生平也有所了解。
“傅先生,你怎么来了”
傅恒科打量了陈迹一阵,见他平淡的有些异常,劝道:“这件事交给府学先生,你好生念书就好。”
陈迹抿嘴道:“先生以为我这书还能安心念啊”
傅恒科叹了一声,“很多事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有大好前程,不该因为这些事留下污点!”
陈迹将书箱搁在地上,直起身子,恭敬见了一礼,跟着道:“学生相信这些话先生你说不出来,现在既然说了,也是实心实意的对学生好。不过啊,先生应当体谅学生身为一个纨绔的角色,入学以来,学生也算是处处忍让了,到头来不过是助长了某些人的恶意而已!当然,学生也愿意相信同窗们只是年轻气盛,争强好胜,本性并非大奸大恶,不过真因如此,学生才不应该再继续忍让下去啊这些歪风邪气,不趁着萌芽时压下去,以后可要不得啊。”
陈迹痛心疾首。
傅恒科定定看着他,半晌道:“都不能同我说句实在话”
陈迹笑到:“实在话啊先生你是实在人,说了铁定要传到某些人耳朵里去的。”陈迹顿了顿,说到,“用书上的话说,这叫君子欺之以方。”
傅恒科又叹了一声,眼里满是担忧,并无作伪,也有几分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悔意,“我本以为远离官场,到这教书育人之处,到底可以干净纯粹一些,现在看来,是我傅某人一厢情愿了。无论到了哪里,人心鬼蜮又何曾真能避得掉。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不可要强!”
“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学生懂的。”
傅恒科点点头,再次欲言又止。
陈迹笑到:“先生放心,学生不会乱来的,至于到底要怎么做,学生暂且也还没有想好,不过既然同窗们如此心意,学生也没理由装聋作哑嘛。”
“以前都说你不分青红皂白,是青州府里数一数二的纨绔……”
陈迹抬手拦住话头,蹙眉道:“八成是见不惯现今这些表里不一的家伙吧。”
月色绕到院墙那边,地上的影子换了一个方向。
陈迹提起书箱,正色道:“先生,正好我跟你请个假,回家换身衣裳,顺便取几套备用衣裳。”
傅恒科颔首:“我会帮你转告周先生。”
陈迹退后半步,躬身作揖,而后才淡淡离去。
不久后,府学明伦堂上,周教授召集了所有的夫子先生,开始拍桌子了。
傅恒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周嗣源指着一个教谕鼻子,应该是骂了好些了:“……这事就算说到府尊那边,我周嗣源也有道理要讲,偌大府学,怎就成了蛇鼠一窝的无耻之地……学堂纪律是你黄畅在管,平日里都眼睛瞎了,还是脑子昏聩了我周老匹夫就算不要这府学职司,也要请府尊净一净府学,还要上书学政大宗师,将那些鬼蜮伎俩的无耻生员摘去纶巾,并在提举学政司备案,终生不得参加科举仕途……”
“你黄畅有纵容,不察之过,事后自去请了辞,我周嗣源年老昏聩,用人不淑,也会请了辞……”
话音刚落,几位夫子起身,说着不可,便是那位一直被指着鼻子骂的黄畅黄夫子也离开座位,说到:“先生万万不可请辞,学生知错了,此事过后学生一切按着老师说的办……”
老教授喘了几口,疲惫的坐回座位,半晌无言,朝着傅恒科招招手,喊了人上前,问到:“人呢”
傅恒科道:“学生准了他回家,换个衣裳。”后一句倒是临时加上去的。
“可查出来是谁做的了”
傅恒科摇摇头,“暂且不知。”
“课堂纪录可曾查过了”
府学纪律摆在那里不能随意离开之外,单是上课时候要上厕所,都得领牌子才能去,而且一次只能一人,时间也有限制。
傅恒科回了一句:“查过了。”
周老教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也是没有”
傅恒科点头。
“呵,你们自去叫了各自班上的生员到这明伦堂来,我就不信还查不出来了。”
几位教谕各自离去,傅恒科与黄畅则留了下来。
周嗣源顿了顿,看着在场的两个同僚,也是师生,气极反笑,“事前都无半分预兆”
两人点头。傅恒科上前道:“学生以为,可能是有人买通了外班的学生……”
“呵,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思歹毒,真让这种人做了官,这世道还哪有半分正义可言!必须查出来幕后主使,老夫一定要请大宗师削去他学籍,永不再录用……”
傅恒科点头,与苦着脸的黄畅对了个眼神,各自都有了觉悟。
不久后,所有在舍的生员都叫了过来,依着班级在明伦堂上站了。
傅恒科上前,开口道:“今天的事情,诸位想必都知道了,当着至圣先师,各位教谕先生的面,参与了的请站出来吧。”
话音之后,陷入了漫长的静默。
——
第二十九章 事态
阳光穿过墙角竹林落在庭园里,慢慢晕了开,细碎的犹如去岁凌寒而开的簇簇腊梅。
陈迹温柔的看着跟前的三个小家伙,片刻后揉了揉额头,板着脸道:“我这才离开几天,你们就疲懒起来了小染是女孩子,又正长身体,倒是说的过去,申秋,桂春你两呢偌大院子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申秋苦着脸道:“少爷,你可别冤枉我们了。咱们家里哪又那么多事情嘛。”
陈迹轻轻哼了一声,走到池子边的竹椅上躺了下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里,悠悠说到:“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啊说来给我开心开心!”
桂春上前半步,而后被申秋拉了下来,申秋上前,搓了搓手,正色道:“也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啊,就是桂春前些天吃鸡蛋给噎到了,小染笑了一整天呢。”
陈迹视线落在桂春与小染身上,疑惑道:“真的”
两人点头,那样子真个是假的不能再假了。陈迹也不点破,看着他们眼里的担忧,身子轻轻放在椅背上,扶着扶手摇了起来,“府学那边出了点事,公子我回来躲两天清净,如果有人上门,就说我不在。”
小染上前来,轻声问到:“公子发生了什么事啊”
“嗯……大概就是打打架一类的小事情,公子我都习惯了。只是这次有点麻烦,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比较恰当的办法……”
陈迹淡淡说着,转了话题,“小染去帮我煮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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