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言者

    “不是吧！”柳真像头被重磅一击似的吃惊大叫，拍案愤然起身。随即感觉到身在书吧，这样大吼大叫的有些失礼，又悻悻坐下。“看来之前的推论方向判断有误啊，有必要再重新整理捋顺一下这些受害者的交集是什么。”

    “等等，因为一个田小楼就否定了前面五人共同的交集也太武断了吧也许田小楼才是单纯的失踪，和其他五个人的事件毫不相关也说不定。”我不赞同柳真突然对我们之前的判断结果的否定。

    “嗯，我也同意胡永一的看法。这个田小楼没准是真的走失了。最主要的还是他不在爱猫群内，其他五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同在爱猫群又同属于一个活动名单内，撇除这个共同点再没有其他的交集。现在硬把田小楼加进来，找六个人的交集，之前五人的交集就此作废了……我更愿相信他和前五个人的事件没有关系。”小熊也说出她的观点，站在我一方。

    柳真摸着下巴思考着，问小熊:“你问了爱猫群内发布这个寻人启事的人了吗他也不认识田小楼”

    “问了，他说不认识。他说是在其他群看到的这个消息，习惯性转发。”

    “不是爱猫群首发啊……难道真是我们多虑了这个田小楼真和我们要调查的事无关”柳真陷入沉思，自言自语。我和小熊同样不语，等着她的分析。景林有些犯困，枕着我的大腿侧躺在雅座长椅上。“这个田小楼的寻人启事附照片了吗给我看看。”柳真突然开口向小熊索要田小楼的照片。

    “啊，有，稍等。”小熊把群消息屏蔽，不再弹出新消息，然后向上翻阅着聊天记录，把刚才发布的田小楼的寻人启事找了出来，点开放大照片，把手机放在桌上。

    柳真和我胸抵着桌子，脸几乎贴在桌面上，一块儿看田小楼的照片。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比景林还要青春稚嫩的感觉，鼻子有点扁塌，一字眉，单眼皮，皮肤白白的，看上去十分嫩滑有弹性，头发虽然看上去乱糟糟的不加修饰，但完全不会觉得邋遢难看，反而有种年少不羁的舒服感。

    “这么好看的孩子，该不会也被……”我生生吞下了杀这个字，不敢放任想象。但愿和我们调查的连环失踪案无关，他才十五岁，才刚开始舞象之年，还没经历人生的美好……多想无益，只能默默祈祷保佑他平安无事。

    “是挺好看的小帅哥……”柳真仔细地看了又看，“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她一直重复这句，但应该是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儿见过田小楼，所以没有下文。“不行，想不起来……小熊，把这张照片和寻人启事都转发给我吧，我回去查一下。”

    我和小熊面面相觑。不过小熊还是遵照柳真的要求把照片和寻人启事都转发给了她。

    “你还是认为这个田小楼和我们调查的连环事件有关联”意外死亡信息首发人查不到，失踪者气味突然消失，又新冒出个和之前没有交集的新失踪者。调查陷入瓶颈，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只能凭第六感来寻找方向了。关于第六感，我只能无条件相信柳真。

    “反正没有别的线索了，再多查一个也不碍事。”柳真叹了口气，表示只能这样。但她并不显得气馁，仍是干劲十足的样子，或许身为记者的她遇到过更大的瓶颈，这个案子只是凤毛麟角。

    “我明天请不了假，你孤军奋战咯。”我对她表示抱歉，虽说她的本职工作就是报道新闻，走访调查寻找新闻素材，但毕竟这是件带有危险性质的案子，让她一人在外调查，我还是会为她担心。

    “不必不必，我习惯一个人调查。小熊也最好呆在家吧，在还没搞清楚作案者是否是根据参与抗议示威活动的名单来挑选对象之前，还是和原来一样，尽量不要外出。”柳真摆摆手笑着，“你们可跟不上我调查的节奏。”

    确实，她的效率之高我们是领教过的。难以想象昨天一天她做了那么多调查，而我们三人一猫只带了失踪者的内衣裤和袜子回来，和她相比真是差劲。

    “嘿，胡永一，厨房要下班了，你们还要吃什么吗”店长突然从雅座外伸头进来问。

    “不用了，我们这就结束要撤了。”柳真抢过话替我回答，然后拎包站起来示意我把景林叫醒。“走吧，一块儿先送小熊回家，我们再分道扬镳。”

    “谢……谢谢！”小熊受宠若惊地道谢。

    看来柳真除了在追逐新闻时杀红了眼略显情感缺失外，平时人也挺好的嘛。我轻轻拍了拍景林的脸，叫他起来。没想到他竟真睡着了，带着一脸倦意跟我撒娇不愿起来。

    “行不行胡永一”柳真站在雅座外，不停用脚尖点拍着地面，催促并嘲笑着我。

    最后是我背着景林，景林背着装着小红的太空舱背包离开书吧的。店长送我们出门，柳真不忘跟店长夸赞刚才的套餐好吃。我和柳真一块儿把小熊送回家，然后在星城小区门口分开。

    回到家我累得近乎虚脱，取下景林背上的背包，把他放在书房的床上，我坐在书房地板上大口喘着气，满头大汗。

    “嘻嘻，阿一真厉害！”景林躺在床上眯着眼冲我笑，有点幸灾乐祸。

     




第一〇二章 领养审核
    “朕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喂完猫进电梯回家，我回想着刚才问了踏雪它们关于对景林印象的回答，胡萝卜就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便吃着猫粮没有再跟我说其他的话。

    而踏雪，围脖和大白小白，它们四个没有表现出十分厌恶的态度，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不那么喜欢”，“你喜欢就好”，“无所谓，他又不会常来”。

    驭猫人果真是不得猫心啊。不过胡萝卜的反应确实如糊糊事前给我说的一样，是要比其他四只反应更强烈些。这又是为什么呢糊糊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

    喂完猫我把今天走访失踪者亲属得到的物品给胡萝卜闻。它意思意思地伸鼻子嗅了嗅，然后不耐烦地说知道了，就跑回地下室去了。

    本想回到家向糊糊问个清楚，可是糊糊却躺着不言，不愿再搭理我。一整晚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

    我把它抱到我的胳膊下，让它枕着我肩膀睡。它眼都没睁一下，只听见它呼噜噜的熟睡音。就这样抚着它一块儿入睡，没有再多问它问题。

    次日上早班，和景林一块儿起床洗漱，出去吃早餐。把他送上公交车后我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九点，可以先回家一趟。

    景林挤上班高峰的公交带着太空舱背包不方便，所以把小红先放在了我家，让我今晚去宠物体验馆做义工时给他带过去。

    我答应了他，却没跟糊糊商量一下。估计糊糊现在正在家里生气呢。天知道它会不会和小红撕起来，我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开门进家，一切完好，糊糊并没有如我担心的那样与小红撕起来，各据一方。糊糊在卧室躺着，而小红在书房躺着。奇怪的是，糊糊眯着眼睛，仍旧一副高傲冷艳的模样，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不爽不高兴的感觉。而小红则是发出咕噜噜的喉音，趴在书房床上略显不开心和惆怅。

    “糊糊，能和小红好好相处吗我六点下班回来再带走它还给景林如何”我轻声细语地同糊糊商量。

    “还是别了吧，你不想下班回来时看到屋里被撕得天翻地覆，本王劝你还是把它带去书吧上班吧。现在是它对我有敌意了，我才懒得理它。”糊糊不同意我把小红留在家里与它共处，声称会发生矛盾激战。糊糊不在乎小红的存在，而小红对糊糊有敌意怎么可能！两只猫彼此的态度突然之间对调过来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听从了糊糊的安排，把小红带去了书吧。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尽力避免可能发生不好的情况吧。好在店长已是猫奴，把小红带去书吧，简直深得她心。

    晚上到宠物体验馆去做义工，把小红寄放在前台。去的时候看到前台服务员正与一个女人沟通着什么，感觉服务员的态度很不友善，而那个女人更是蛮横无理地骂着脏话。

    “对不起女士，我们经理交待过，你已是我店黑名单，不欢迎你来，请你出去！”服务员说的话不友善，但态度还是很恭敬的。黑名单还有这操作！不知这女人怎么得罪这家店的经理了。

    “你们开门做生意，还有不让客人进来的凭什么拒绝我入内！”女人恼怒地咆哮着。

    “女士！请不要胡搅蛮缠。这儿是喜欢小动物的朋友聚集的地方，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请你出去是给你面子，撕破脸把你干的事都曝光出来，谁敢保证你能不能安然离开这里！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宠物体验馆的经理突然现身，挡在前台服务员身前，与那个女人对峙着，目光比那女人更愤怒更犀利。然后对围观的店员挥挥手，“别看热闹了，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我把小红放到柜台下，转身往流浪动物待领养区走去，不时回过头看。似乎那女人与经理发生了肢体冲突，前台乱糟糟的。店内的顾客大多数都移驾至前台处凑热闹看好戏。小部分顾客还留在自己原先的位置逗弄观看着小动物，对突发事件毫无兴致可言。

    景林从治疗室伸出头来看我，听到一阵闹腾，问:“怎么了那边”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有个女人被经理列入黑名单了不让她进店，那女人在门口撒泼闹着呢。”

    “哦，那女人我知道。过来领养了三次猫咪。第一只猫还在她家养着。她说平时她上班一只猫留在家里太孤单了，就过来提出想领养第二只猫。经理派志愿者回访过，觉得第一只猫她养得挺好，就同意了她领养第二只猫。谁知道第二只猫养了不到一周，她又过来说还想再领养一只。那次店长不在，审核她申请的是治疗室的廖医生，廖医生根本没有对她领养的第二只猫的状况进行回访调查就批准了她领养第三只猫的申请。后来经理知道了此事，立刻派人去那女人家回访，谁知道女人家里除了第一次领养的猫还在，后两次领养的都不见了。女人说第二只生病死了，还斥责前去回访的志愿者说我们店给了她一只病猫。而第三只猫因为顽皮打碎了她的花瓶，被她揍了一顿，然后逃跑出她家再也没有回来。”景林一口气跟我说了许多，看来他今晚的预约咨询已经结束，静待下班了。

    “那她到底是喜不喜欢猫啊说不喜欢吧，可听你说来，第一只被她领养的又照顾得挺好。”顾客都集中在前台，我便趁这时候清理宠物笼下面的便盆。一边清理一边跟景林聊着。

    “我没说完呢。志愿者回访结束后在女人家楼下的垃圾桶里发现了第三只被领养猫的尸体，张着嘴伸着舌头，没有其他外伤痕，估计是被人用绳子捆住脖子勒死的。志愿者愤怒的从垃圾桶抱出猫的尸体，回去跟女人理论，女人反倒做出一脸惊讶状哭了起来，后悔自己在气头上没出去找猫，害得猫惨遭恶人杀害。哭得很逼真，志愿者相信了她的说辞。”

    “很逼真……”景林



第一〇三章 新的关联性
    那篇新闻报道中除了有我与于旺对质的视频外，还有五张拍摄于年年红火锅店抗议示威现场和猫地狱屠宰场现场的照片，我仔细看着那五张照片，里面包含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

    第一张照片很明显是摆拍，爱猫人士拉着横幅，举着抗议小旗。里面有八个人，五男三女。我在这张照片里看到了张芸和李灏两人。

    第二张和第三张照片分别是爱猫人士失控进攻年年红火锅旗舰店和破门冲入猫地狱屠宰场的背影，没有人露脸。

    第四张照片是三个学生模样的人的侧脸，握拳举在胸前，张着嘴大概在喊口号。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生是昨晚我们刚得到他失踪的消息的田小楼。

    第五张照片就不是摆拍了，上面的人很多很杂乱，有正脸，有侧脸，也有背影，都是在猫地狱屠宰场大院外围观杀人烹尸案的人，不全都是参与抗议示威的爱猫人士。能分辨出面容长相的有七人，陈伟兵也身在其中。

    这么看来，失踪的四人真的都同时出现在这篇报道的图片当中。至于另外两个发生意外死亡的人是否也在这几张照片中，我不得而知，因为至今我还不知道这两个人长什么模样。不过，我猜柳真已经得出了答案，她说这篇报道就是六个人的交集，那她肯定已经找到了意外死亡那两人的相关资料，比对过了这篇报道的图片中出现的人的长相，不然她不会那么笃定。

    小熊没有出现在这篇新闻报道中，按柳真判断的关联性来看，她的危机可以解除。反倒是柳真和我，是否存在被列为目标的可能性未知。新闻报道中的视频里有脸部打了马赛克的我，文字中也清楚地署名了“来自生活晚报记者柳真的独家报道”。虽然我俩没有露脸，但也算是明明确确地在这篇报道中出现了。如果真的是针对这篇报道中出现过的人而实施的行凶，凶手一定会想方设法查出我和柳真的相关信息，找到我们的。

    “柳真给你说什么了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景林点了点我的脑门，“快把狗狗的便盆拿去冲洗一下吧，臭味散到店里就不好了。”

    “好，好的。手机先帮我拿一下，我刚才在看这条新闻，”我把手机递给景林，垒好几个便盆抬起来往盥洗室走去，边走边对他说:“柳真说找到了那六个人新的关联性，他们都出现在这篇新闻报道中。”

    景林不感兴趣地看了看我的手机，打了个哈欠。昨天才兴致勃勃地说要玩侦探游戏，今天就对这件事失去兴趣了，很符合他年轻气盛的个性，浮躁，善变，专注力不强。

    我清洗完狗便盆回来，景林把手机还给我。正巧从心理治疗室走出一个男人，他不满地瞪着景林，话中带刺的说:“景林，别以为指名你的客户多你就拽上天了，上班时间闲聊我可是要告诉经理的。还不给我滚回自己的位置去！”凶巴巴地说完扬长而去。这男人，是景林的上司吗看来景林待的职场并不轻松啊，想想还是我在的书吧和谐。不过，刚才那个男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景林冲我吐吐舌头，耸了耸肩，回到了治疗室内。而我则继续清理待领养区的卫生，忙活着。好像有保安进到店里来了，强制带走了闹事的那个女人。听看热闹回来的同事八卦，似乎经理被那个女人抓伤了脸，但经理并没有还手，只是让保安控制住了她，并报了警。真是文明镇定的处事方式，毫不理亏，完全占上风。换作我，肯定早就扇那个疯女人了。

    今晚各回各家，因为柳真约了杨帆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在报社门口的咖啡店见面，我答应了同去。而且，明天上午的义工我又要缺席了，我刚才已经跟经理打过招呼了。

    刚下班告诉景林这个决定时，他立马露出沮丧的表情。埋怨我太过投入这件连环失踪案的调查了，总缺席义工的工作不说，连陪他的时间都减少了。

    我一路哄着他送他回家，他要到了家门口还不开心我就来个壁咚，让他蒙圈消气。我这么考虑着。

     



第一〇四章 新闻中的当事人
    回家前，我再三叮嘱景林明天上班时一定要转告丁石磊他可能有危险，最近出门一定要多注意周围的安全。

    景林也反复答应着我他记得了，让我放心，他会照做的。对我的啰嗦不厌其烦，那么可爱乖巧，我怎么会对他感到刹那间的悚然！我真想抽自己的脸。

    次日，中午十一点半，我准时来到柳真她们报社门口的咖啡厅，柳真已先到等着我了。杨帆迟到了五分钟，他刚坐下来就先开口:“警局还有很多事要忙，你们只有十五分钟时间，麻烦简单扼要。”

    “想不到一向消极怠工的杨帆队长现在工作那么积极啊！”柳真习惯性地先嘲讪一句。杨帆并没有特别反感，自顾自喝着咖啡看着表，无声地催促着我俩时间宝贵。我用肘顶了顶柳真，尴尬不好意思地对杨帆笑笑。

    “谁知道安台市最近见鬼了似的，一下子那么多案子蹦出来，警局上下个个焦头烂额的。出来听你们啰嗦，已经算是忙里偷闲了。”杨帆啜了啜嘴，觉得咖啡味道不错，赞许着。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接下来我们要给你啰嗦的恐怕依然会让你焦头烂额。”柳真喝完杯中的咖啡，拍拍手坐端正。“关于十五岁高中生田小楼失踪的案子你们警方已经接到家属报案了吧”

    “这……你怎么会知道”杨帆愣着睁大了眼睛。

    “这田小楼才刚失踪没几天，真难得警方对他如此上心。”我插话道，之前几桩失踪案家属同样也报了案，却未见警方立案侦查。可这次一提到田小楼的名字杨帆就知道是谁，可见一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关未成年人学生，媒体对他的关注度比普通人的失踪案要高不少，上头也给施加压力让我们尽快找到失踪的孩子。”杨帆无奈地抖了抖眉毛，一脸丧。“怎么，你们也在关注这个案子难不成今天要给我说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