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言者

    “又干嘛放下朕！”胡萝卜被我不由分说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叫着扭动身体挣扎，一边用后腿蹬开我的手，惊慌失措地落地，全身炸毛地跳到通向室外的窗户边上，眼神不安地瞪着我。

    “胡萝卜乖乖，怎么这反应，又有人失踪了，再帮个忙啦。”我嬉笑搓着手，跟它商量着。“老样子，鲔鱼罐头，不，再加三文鱼罐头如何”我想到胡萝卜因为昨晚的搜查内心遭到了暴击，今早十分反常地说不再帮我搜查，于是我决定加码诱惑说服它。

    “别再引诱朕了，君无戏言，朕说过不会再帮你去搜查了，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朕都不会去的。死了这条心吧！”胡萝卜气势强硬，决绝地说。

    胡萝卜突然极度抗拒参与搜查，实在令我摸不着头脑。究竟昨晚它从溺死的猫身上闻到了什么先是让它害怕至极，然后它就闭口不谈昨晚搜查的事，现在又不留余地地拒绝再搜查。这转变比一百八十度还要大，我糊涂了。

    “好，我不逼你了，等你慢慢调整好了再说吧。”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能强迫胡萝卜硬上现场。一是得尊重它的决定，二是即使硬带它走，消极怠工的它指不定给你搜出什么假消息来。“那你有推荐的猫咪能帮我吗”

    “哼，你问问它们谁对自己嗅觉自信谁就上吧，别问朕，朕不管！”真是铁了心地不愿意配合啊。

    我拿它没办法地埋头看看窝在猫窝里的其他四只，大白没反应，小白，踏雪和围脖都从窝里伸出头来说可以试试。

    我摸了摸小白的头，首先排除了它，我记得在搜索刘富贵时，胡萝卜说过小白的嗅觉不行。然后我盯着踏雪和围脖看了十秒左右，思来想去挑选谁好。

    “胡萝卜不去，你让我去的话，交换条件可不止是一包鲔鱼罐头一包三文鱼罐头了，你早上答应的鸡胸肉别忘了，我还要加点扇贝和北极虾。”踏雪在我犹豫不决时非常合时宜地对我开条件，立马让我痛快地下了决定。

    “不要你，围脖跟我去吧。”我一把抱起从猫窝里探出头来的围脖，走出地下室，锁门前对踏雪说:“回来得早就给你煮鸡胸肉，不然就延到明天吧，放心，我不会骗你的。”踏雪顽皮不可控，围脖是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抱着围脖，在小区门口叫了辆快车，往实验中学赶去。柳真已把位置发给我，在实验中学出门右转直走一百米左右的岔路口再右转进入一条小路，就是田小楼失踪的那条小路。那条路上有家馅饼店，柳真和赵天龙已在馅饼店里等我了。

    还好围脖体型小巧玲珑，没带背包我直接抱着它即可。若是胡萝卜，抱太久我可受不了。围脖是一只棕灰虎斑的猫，下巴到胸口的毛是白色，就像戴了条围脖一样。它畏畏缩缩地钻在我怀里，战战兢兢地问我:“胡萝卜被吓成那样，现场会很危险吗”

    “不会不会，我和你一直在一起，不会让你单独行动的，很安全，放心。”我先给围脖平复紧张的心情，不断挠着它的胸口和下巴。

    七点抵达实验中学，柳真和赵天龙在馅饼店外等我。

    “好可爱的小猫！”赵天龙见到趴在我肩上的围脖忍不住感叹。

    “那么慢，我俩都已经吃完了。给你打包了，喏。”柳真不客气地说，把打包盒递给我。

    赵天龙不回家并与我俩见面是因为今晚有考试的缘故，七点半开始，所以等不及我再在店内用餐，直接给我打包出来了。

    赵天龙在前方带路，领着我俩去他和田小楼的“老地方”，也就是昨天疑似田小楼的语音与他约见面的地方。

    我和柳真跟在后面，柳真把赵天龙的手机递给我，是昨天晚上和田小楼的聊天记录页面。我点开第一条语音信息:

    【喂！今晚下了晚自习到老地方来见一面吧！】一个男生的声音，听得出年纪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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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围脖出马
    围脖顺着气味贴地匍匐前行，走出了桥洞底下。沟渠桥是与实验中学外的路面连在一起的，路面水平以下的沟渠两侧有步行道，有条石头阶梯连接至路面，与路面水平差大概五米左右，步行道上没有照明，只能靠路面上路灯的光亮照明，昏黑阴暗，视野模糊不清。

    “这臭味……你们还真会挑地方做据点。”柳真捂着鼻子再次忍不住吐槽。

    “就因为臭，所以几乎没人来啊！”赵天龙撇撇嘴。

    正因为没人来，所以被凶手看中了作为掳人行凶的地方，我琢磨着。类似堤坝的墙体高大约五米，路面上即便有人，若不是特意伸出头往下看，是看不到沟渠同侧步行道上情况的。沟渠另一侧是实验中学北门外的步道，晚上七点半晚自习铃声过十五分钟后北门便关闭了，昨晚九点半以后够呛有人能在对面看到这边沟渠岸边步行道上发生的事。

    “气味到这儿就断了。”围脖抬起头说，“再把袖套给敝人闻闻。”我依它所言将袖套递到它鼻子前，它嗅了嗅袖套，然后贴地再嗅了嗅周遭。“应该没错，就是在这儿突然消失了，气味。”

    又突然消失了……这相同的搜查结果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每次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怎么做到的冥思苦想，我只能想到气味被用什么方法抹除了，不然就是用什么别的气味干扰了猫的嗅觉。

    “没有其他人类的味道，那有闻到什么令你不舒服的味道吗”我想起胡萝卜搜索田小楼失踪现场时说过，闻到橙子，柠檬，芥末和风油精的味道令它感觉很不舒服。如果不同的失踪现场重复出现这种味道的话，极有可能就是利用这种味道影响了猫的嗅觉。

    “没有闻到其他奇怪的味道了，除了这条臭水沟的臭味。”围脖的回答否定了我的猜想，没有橙子柠檬芥末风油精的刺激味道，难道上次出现这种味道真的是偶然

    沟渠两侧的步行道很窄，最多够三人并肩而行，车辆无法开下来。所以和在天乐湖公园的竹林里失踪的张芸一样，只能是人被装进了某种封闭容器里被带走。

    “呀，七点二十五了，我该回学校考试去了。”赵天龙的声音突然划破我的思考，他向柳真和我说了声拜拜，急急忙忙从石台阶跑上路面。

    柳真在沟渠堤岸上冲他喊道:“别忘了我提醒你的，进出多注意安全。”

    “知道了，还有不要一个人外出活动！今晚我叫我爸来接我了，放心阿姨！你们也要快点找到笑笑和小楼哦！”赵天龙一面说着，一面穿过沟渠桥，由北门进入实验中学。

    “什么阿姨！叫姐姐！”柳真听到赵天龙对她的称呼怒不可遏，火大地咆哮着。气鼓鼓地回头看我，立刻转为气馁的模样，“除了带猫来闻味道，貌似我们也没什么其他侦查办法了呢！没监控没目击者的……”

    “毕竟我们不专业，只能利用我能与猫沟通这点便利来查啊。所以还是得让警方重视这些失踪案，出派专业人员来仔细搜查才行。天网监控，现场痕迹检验，关系人全面盘问，这些都做了不信凶手不露出点纰漏被查到！”我抱着围脖轻轻抚摸着说。

    “得咧，我一会儿联系下杨帆，再把情况给他说一下，也把田小楼发给赵天龙的语音信息转给他听听。你快去做义工吧，你也快迟到了。”柳真跟我告辞，开车离开。

    实验中学离中心购物广场很近，我在学校附近找了辆共享单车骑往购物广场，把围脖放在车前置物篮里。一开始它还在置物篮内蜷着身体，不一会儿便习惯并喜欢上了自行车跑起来的感觉，坐起身来，迎风拂面昂首挺胸。

    到了宠物体验馆，我把围脖放进待领养区的一个空置的笼子里，便开始清理猫狗的便盆，擦拭玻璃橱窗。

    九点左右忙活完，景林也正好结束他最后一位顾客的猫咪心理咨询，他从治疗室送顾客出来。

    “怎么样，你也忙完了”他走到我身旁戳了戳我的手臂，沿着待领养区细细看着猫咪狗狗。爱小动物的人是分得出自己曾见过的每一只动物的，果不其然，景林指着围脖问我:“你怎么把它带过来了它不是你家地下室的流浪猫吗”虽然认识



第一一四章 有动机的人
    围脖听完再次播放的田小楼的语音信息，感慨地说:“刚才在沟渠桥洞底下忙于闻那女学生的味道，敝人都没注意听语音呢，这太明显了，第一条和第三条是同一次录的，第二条是另外录的。呼吸频率不一样，声音颤抖的程度也不相同。”

    果然是预判式的聊天，尽可能简短地达成目的而不露出破绽。首先就是要模仿是田小楼本人真的在和赵天龙杨笑笑聊天的聊天的感觉，然后就是对话逻辑。估计凶手捋顺了对话情景录完语音后，回头才想到可能对方会打电话过来，所以才又补录了【我不方便接电话】这一句吧。

    “再给敝人听听语音。”围脖要求我再播放一次给它听。它侧耳认真仔细地听，努力的模样很是可爱，就像是为了弥补嗅觉不及胡萝卜敏锐般，定要在听觉上更胜一筹。“语音信息的背景音佐证了敝人的判断，第一条和第三条语音信息里都有警报鸣笛声，第二条里则有校园广播体操的声音。”

    “这是个重大的发现，围脖！你太厉害了！”我连忙用手机上网搜索出救护车，警车和消防车的警报鸣笛声，依次放给围脖听，“听听，第一条和第三条语音信息中的鸣笛声是哪个”

    三种鸣笛声都很尖锐刺耳，围脖的耳朵往后贴住脑袋，胡须也敏感地向后。

    最后围脖选出的是三秒长声，间隔一秒，循环反复的消防车火警的鸣笛声。

    【有新发现，你把语音交给杨帆时，顺便给他说，让他查查五月九日到昨天为止，哪所学校附近出过火警。】围脖听到的声音很具备地域相关性，我立刻发信息给柳真。常理推断，凶手想方设法躲避追查，从不抛尸弃尸——当然也可以说还没发现尸体，或是他把尸体处理得很干净——即便是留着田小楼的活口，也不会冒险转移囚困田小楼的地方。虽然现在还没搞明白凶手为何没在第一时间便杀了田小楼，总之他终于算是漏出了马脚。

    【学校有范围吗】柳真回复。

    【呃……会做课间广播体操的，排除大学，就查中小学吧。我的猫听出了语音信息里的端倪，碰面再跟你解释。】

    【好，我会先给杨帆转达。明天我去找你，书吧见。】

    收好手机，我止不住称赞着围脖，抚摸着它柔软舒服的被毛。答应晚上给它加餐三文鱼罐头。它乖巧地跟我讨要鸡胸脯肉，让我记得给踏雪煮。还不忘帮老相好踏雪谋福利，真是个好姑娘。

    第二天，下午三点，柳真和杨帆一同到书吧来。正好这时候顾客不多，只要注意盯着服务铃呼叫器就行，再不济还有另一个同事帮衬。我跟同事打了声招呼便钻进了雅座里。

    “我已经把田小楼的语音信息递交上去了，和你们预料的一样，今天早上我们又接到了杨笑笑家人的失踪报案，上头开始重视这桩失踪案了。但他们并没有采纳你们关于对猫肉事件新闻报道上的当事人进行连环作案的分析推论，尽管图片上的人确实在挨个消失或发生意外。但若要让它们采纳你们的意见，恐怕还是得找到当事人的尸体，或是有其他证据证明他们是被人绑架掳走而并非自己走失。”杨帆对我们表示遗憾，喝了口茶，继续说:“另外，你们让我查的从五月九日到前天五月十三日晚上哪所中小学附近出过火警，我查到了有四个学校。五月九日下午四点安台一中附近的宝龙社区，五月十日晚上凤台十中附近的五金杂货铺，五月十一日早上安台二小附近的花园酒店，五月十一日下午外国语附属中学附近的阳光花园小区。这几个地方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火情，均出过火警。”

    “是这样的，我的猫昨晚从田小楼的语音信息中听到了火警和校园广播体操的声音。基于凶手不会随便转移受害者来看，田小楼被囚困的地方应该就是你所查到的上述四个学校的周边。”我向杨帆和柳真解释着调查学校附近出火警的原因，“现在算是缩小了搜寻范围，能调取这四所学校周边所有街道路口的监控录像来查看吗”

    “虽然上头已经开始重视这件案子，但相关的证据搜索警方会按自己的步调来进行。语音信息送上去做声纹分析，如果你的猫判断的情况属实，那么声纹分析结果出来后警方应该就会开始针对那四所学校周边开始搜索了的。这个你放心，我们急也没用。”杨帆心平气和地说，“不过监控录像你们要看的话，倒是可以搞到手。”

    “那就拜托了。”我也尽量淡定地说着，不让自己显得太着急，“如果在监控录像中发现什么可疑的，一旦你们警方确认要展开调查行动时，便可以直接利用我们找到的线索顺藤摸瓜了，能省很多时间。”



第一一五章 灭门（一）
    “杨炳凯这小子，不知道跑什么地方疯去了，手机暂时无法接通呢！”柳真打不通杨炳凯的电话，有些不爽，接着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看到信息回电话。

    “咦前两天还听你说杨炳凯跟踪于旺得到了个超级大猛料呢，到底是什么啊和我们现在查的案子沾边吗”我突然想起景林嚷着玩侦探游戏那天，我们调查走访完失踪者家属后与柳真约好碰头，她因为杨炳凯说了此话而迟到，可最后并没有见到杨炳凯。

    “甭提了，那天被他耍了之后，我就忙于调查这个案子，他没主动找我，我也忘了他说的于旺的猛料这回事了。”

    叮咚——！叮咚——！

    服务铃连着响了两次。我掀开雅座门帘往吧台上方的显示屏看去，一桌加水，一桌点餐。

    “不好意思，我先出去忙会儿！”我跟柳真和杨帆打了声招呼便跑出了雅座。鸡贼的同事先一步抢走加水的服务，我悻悻拿着菜单走向另一桌。

    我最讨厌给顾客点单，尤其是有选择恐惧症的顾客，会耗费很多时间花光好心情。除了拿不定主意喜欢让你给他推荐外，还非常喜欢问问题。比如会问牛排套餐里都有什么拜托，菜单上写得很清楚，牛排，意面，蔬菜沙拉和吐司面包加奶油蘑菇汤。更过分的是会问你觉得哪个好吃回答说每个人口味不同却不满意，非要你告诉他自己觉得什么好吃，仿佛我的意见有很重要似的。结果点了我推荐的菜品，又会因觉得不好吃而骂我。

    也不是所有点单的客人都很麻烦，老顾客的话点单就很爽快，“老样子”三个字就够了。

    我拿着菜单走到呼叫点单服务的书桌前，完蛋，生面孔，不是老顾客。

    花了十多分钟跟那位客人点单，赶巧似的，又来了好几桌客人点单，也有原来的客人呼叫服务的，顿时忙了起来，暂时没法到雅座跟柳真和杨帆讨论了。

    忙到快五点，服务铃又响起，我一看是柳真他们所在雅座的号码，连忙跑过去拉开门帘，“真是抱歉，这会儿太忙了，我没法跟你们讨论案件了。”

    “没事，我们也说得差不多了吧。等你下班一块儿吃饭呢。”杨帆提议。

    “不如就在这儿吃吧，杨队长请客，我极力推荐最贵的至尊套餐。”柳真搓着手作流口水的样儿。

    “好，我先下好单，等我下班了再让厨房做行吧”我向柳真比了个心，套餐推荐成功我也是有提成的。

    “不急，你先忙你的。”柳真咯咯笑着，“难得杨队长请客，要不你把小熊和景林小帅哥也叫来吧。”

    “饶了我吧，柳大记者！”杨帆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但却没做反抗地应允着柳真说的。他总被柳真吃得死死的，感觉他俩挺般配。柳真能制服他，而他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认为自己是好男不跟女斗。

    晚餐小熊没来，她说今天直播任务还没完成，她已经叫了外卖，在家迅速解决便要继续直播拼任务。

    景林晚上的咨询预约也排满了，没办法突然请假。所以晚餐还是我，柳真和杨帆三个人，可算是替杨帆省钱了。

    “太棒了，真好吃，我最爱的就是这个海胆蒸蛋了。”柳真吃到美味，一脸的满足。狼吞虎咽的模样尽显豪爽之气。

    “瞧你那吃相，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像有谁跟你抢似的。”杨帆笑着吐槽，但不难看出，他是很欣赏柳真这番毫不做作的性格的。有的人，总喜欢用反话来掩藏自己对他人的情感。

    “万一过两天我就失踪了呢！别忘了我也是被猎杀目标对象哦。吃一口少一口了呢！”柳真满不在乎地说道，继续用勺喝着龙虾汤。

    我和杨帆望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