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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路芳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夏雨飘飘

    陈三被猪拱的第九天,中午,陈放照




第12章 葬礼(一)
    到了学校,陈放脑袋乱哄哄的,老师讲的什么,陈放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骑上自行车就跑,到了校外,却不知道往哪里去,回家还是往医院。慢悠悠地骑了一段路程,陈放决定到医院,要与父亲理论一下,自己还小,还没有打算订婚,对于婚姻,陈放确实没有考虑过,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即使要找女朋友,心中也是模模糊糊,她长什么样,什么样的个性,会是象宋娜那样漂亮还是象宋伊梅那样温柔但绝对不会是刘英那样的黄毛丫头,瘦弱、一点也不漂亮、甚至有点丑陋,还那样刻薄。自己能同这样的一个人生活一辈子吗

    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与父亲理论,一定要抗争。如果父亲生气了,就说以后不要让他管自己的事情,结婚不要他拿钱,大不了以后打光棍。

    想好了说辞,陈放自信地蹬着自行车,飞快地向医院奔去。

    还没有到医院,就看见本村的几个人在院子里,有货叔、宋发财、陈思远。院子里有一辆驴车,车子上躺着一个人。

    货叔看见陈放,说:“陈放,你可来了,你爹不行了。”

    陈放一时没有明白货叔的意思,今天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会不行了自己正准备同他理论,他不行了,同谁理论呢

    待看到驴车上一动不动的人时,陈放猛然明白了。

    父亲死了。陈三死了,再也不会早上呵斥他早点起床了,再也不会走村穿巷赶狼猪了,也不会操心他的婚事了。

    陈放猛地将自行车一推,扑向驴车,车上陈三的尸体用一块灰布床单盖着。陈放揭开床单,见陈三的脸煞白,眼睛微睁,嘴角有点倾斜,向上斜,像在微笑。或者在做一个甜蜜的梦。

    “爸,爸,你咋啦,爸,爸......”陈放晃动着陈三的尸体,一瞬间泪如泉涌。

    一旁的货叔拉住了陈放,说:“放,别叫了,让你爸回家吧,回家再说。”

    “孩子,叫你爸赶快回家吧,别打扰他了。”其他人劝慰道。

    陈放跟在驴车后面,看着一路颠簸陈三不断晃动的尸体,脑袋木木的,他是父亲吗他真的死了不,他是睡着了喝醉了他以后再也不会骂他了,人生三不幸,少年伤父。家中的柱子倒了......

    回到家,家中已经有人收拾的干干净净,堂屋里铺了麦秸,上面一床破被子,把陈三的尸体抬上,用黄表纸将脸盖上,几个年长的男人在院子里说事。

    每村都有那么几个人,德高望重的年长者,充当村里的红白理事会。由于陈三死的太突然,家里没有一点准备,所以,所有的事情都要做下来过滤,包括棺材、送老衣服、报丧、报丧的范围,响器班、打墓、请风水先生看坟向、发孝布、孝布的长短、发的范围等等。这些,都要讲规矩,否则会亲戚成仇、兄弟反目、邻里不睦。

    首先是棺材,家中有老人的,好的人家会把棺材提前做好,一般的也会将棺材板预备好。陈放家里什么都没有,几个老人就建议将村口的那棵大桐树锯了做棺材。那棵大桐树原来是生产队的,宋有理本来要将村里的大树都卖掉,由于村里人的强烈反对才没有卖。抓阄分到了一家一户。其中陈三就是强烈反对的人之一。

    陈放家的责任田里有树,但是树还小,最大的在村庄的东面,栽了一行桐树,陈三经常用手量量,挑了两棵长势最好,最直的,说是盖房子做房梁的,但还只是有碗口大小。

    安排人去锯树,接下来要说花钱的事了。

    将陈放的母亲叫到院子里,母亲坐在小板凳上,一直的掉眼泪,年长者有点生气了,说:“他嫂子,别伤心了,让陈三入土为安,以后还要过日子,你要注意身体。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这下面的事情都要有开销的。你心里要有数。”

    “家里哪儿还有钱啊,这几天,他爹看病每天要百十块,家里钱花光了。”说完,抹了抹眼泪,木木的看着大家。

    这时,两头猪不合时宜地在猪圈里“哼哼”.

    “要不,把这两头猪卖了吧,都是它们闯的祸。”母亲说。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年长者说。“可一时半会儿找谁要啊”

    “我要。”

    花婶从屋里走出来,大声说。

    大家都疑惑地望着她,不知道她是哪里的客人。何方神圣。

    “俺是花家庄的花美荣,



第13章 葬礼(二)
    花婶走了,留下一群老爷们。按照花婶的安排,两班响器,差人去请了。本村一直都是一班响器,两班响器很是热闹的,要在下葬的前一天来,价钱自然要高得多。全报客,就是所有的亲戚都要通知到,包括本族早已出嫁的姑娘,写了名单,差人一一去报丧。全孝,就是发孝布的范围广,而且孝布长。

    都安排完毕,陈放在货叔的引领下,怀里抱一只大公鸡,后面跟着陈光陈明去上坟。货叔怀里抱木斗,斗里装满了纸钱,一路走一路撒,到了十字路口还要多撒几把。

    到了村外的祖坟,把贡品摆上,在老老爷的坟上、老爷的坟上、爷爷的坟上分别烧了纸,磕了头。货叔抓住陈放的手,一用力,大公鸡一命呜呼。

    后来陈放知道,这是来引着父亲的魂灵来祖坟报到的,怕父亲迷了路,一路要撒些纸钱,让路上不干净的东西不要挡道。

    将大公鸡抱回家,用热水褪了毛,摆在陈三的头部,鸡头前面用一瓷碗,盛了棉油,点起长明灯。

    天渐黑,花婶回来了,虽然天有点凉,但花婶一脸汗水。花婶打开带回的包裹,包裹里有一套衣服,不是装裹店里的寿衣,是一套笔挺的中山装,还有一双锃亮的皮鞋。

    “买这些衣服干什么”老者问道。

    “给三哥当寿衣。”花婶说道。

    “胡扯,哪儿见过这样的寿衣,寿衣要棉衣棉裤棉鞋,古朝万辈子就是这样。”

    “现在啥事都兴改,寿衣就不能改”

    “要改去你家里改,东拐村不能改。”老者说。

    一句话噎的花婶答不上来,眼里噙满了泪水。

    “好,我不改,你去给陈三置办寿衣吧,你们东拐村没有下葬不穿寿衣的吧,你去给他买呀”显然,花婶被老者的话激怒了。

    “好,好,你厉害,你厉害。这事我不管了,你给陈三穿寿衣吧。”老者甩手出了陈放家的门。

    给死者穿寿衣是技术活,一般有村里年长、德高望重的男人担任,死者死后,肌肉僵硬,骨骼定形,穿衣困难,既要胆大又要心细。老者一走,剩下的面面相觑,都没有干过这种活。陈三已经死去几个小时了,要赶快穿衣。

    “你们都躲开,我来。”花婶像是豁出去了。走到厨房,将刚烧开的茶水往水桶里舀。盛满,进了堂屋。

    “你们都出去吧,我给三哥擦擦身子,换换衣服。”花婶说。

    几个家族中的妇女见花婶如此说,疑惑不解,但都听话地出了屋门,毕竟她们都被她刚才的仗义所震撼。

    花婶将屋门掩上。

    过来有二十分钟,花婶打开屋门,说:“都进来吧。”

    进了屋,见陈三一身笔挺的中山装,铮亮的皮鞋,头发用水湿了,往后梳了大背头,苍白的脸在橘黄色的灯泡的照耀下,竟泛出微微红晕。

    “你们都再看一眼吧,三哥该睡觉了。”说着拿黄表纸将陈三的脸盖上,用细麻绳轻轻的绑了。

    屋内,哭声一片。

    第二天,要请风水先生看冥宅,就是看坟墓的走向,方位。看风水的是十几里外的一个瘸子,瘸子打扮与一般庄户人家无异,只是眼睛狡黠,说话先看人脸色。瘸子在坟旁转了两圈,手中没有别的工具,口中念念有词,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指掐掐算算,连呼:“好,好。”

    一圈人看他神神道道,瘸子并不再往下言语。

    货叔会意,往瘸子身边靠靠,将两块钱塞入瘸子的口袋。

    瘸子面色欣喜,说:“此穴左右有岗南面有河,背靠村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俱全,上佳风水,后人必将人丁兴旺、大富大贵。死者头南脚北,朝11点钟方向。”

    瘸子说完,一拐一拐地走了,毕竟,改革开放才几年,风水师还是一个不光明的职业,还是封建迷信的遗毒。

    一干男丁开始打墓,挖有盈尺,一窝老鼠“唧唧”地窜出,众人挥舞铁锨、钢叉一一拍死,打墓的陈思远说:“难道在就是陈家的后代,一群鼠辈。”

    “难道你姓宋”有人接话说。

    陈思远知道说漏了嘴,不再言语。

    又挖,却翻出一条小白蛇,白蛇长有尺余,通体白亮,象从没有见过太阳,两只眼睛好似没有睁开。白蛇在刚翻出的时候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众人大骇,都从没有见过此物,难道这里真是虎踞龙盘之地陈三这个赶了一辈子狼猪的瘪三真的祖坟冒烟,后代要成龙成风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近前,小白蛇翻了几个滚,“吱”地钻入地缝,有人赶忙用铁锹挖,哪里还有小白蛇的踪影,大家怀疑刚才是不是看走了眼。

    第二天,棺材送来了,柏木棺材,黑漆油了,能照见人影。棺材头部,一个大大的福字,红底,烫金镶边,引得村里老头老太太“啧啧”称赞。骂自己的儿孙不孝顺,到死了不知能给自己置一口什么样的棺椁。

    天将黑,来



第14章 噙口钱
    出完魂,就要盖棺了。陈三的尸体已经移入棺材,只是棺材的盖子没有将棺材盖住,还在供亲人们瞻仰凭吊。盖棺之前,要有家中的长子给死者口里放入一枚铜钱,现在也有放其他硬币的,许是这两天太忙,没有人提醒陈家准备噙口钱的事情,或许这本身就不是一件事情,就要盖棺了,主事的老者有点生气的提醒到:怎么没有给陈三噙口钱。

    于是家人就到处寻找,找来找去,真的没有找到。陈放于是想到奶奶生前要腰里总绑一枚铜钱,奶奶去世好多年了,铜钱应该还在她曾经住过的屋里。

    奶奶的屋子就在堂屋的东间,现在作为杂物间,放了粮食等物品。里间昏暗,陈放很熟悉这里,小时候他就跟着奶奶在在这间屋里居住,奶奶睡过的大床仍在,是老式木床,床上放了被子衣物等,稍微适应了黑暗,却发现床上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细看,是奶奶,奶奶蓬乱着头发,脸上残留着刚烧锅后没有洗净的煤灰,事实上,奶奶的脸上似乎永远没有干净过,要么是煤灰、要么是土尘,浑浊空洞的眼里总有湿润的东西,象眼泪,或没有擦净的眼屎。

    奶奶伸出象鸡爪样的手,象要抓住陈放,陈放本能的立在那里,没有躲避,也没有迎上去。

    “是三儿么”奶奶问。

    陈放没有回答。他不明白,父亲就弟兄一人,为啥叫‘三儿。’那么谁是老大老二呢

    “三儿,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这些年过得好吧。你大哥二哥等你好长时间了,你是来拿钱的吧,这钱我放了好长时间,就等你们急用的,那年,你大哥饿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个钱,换了一个馍,你哥吃着吃着就不行了,那时他才七岁,买馍的看我可怜,就把钱又还给我了。又一年,你二哥饿了,我又拿这个钱换馍,可是人家不要,说这是四旧,不但不给馍,还要把钱没收,我吓得赶紧走了。回到家,你二哥蜷在灶火屋,也不行了,你二哥死时,脸红扑扑的,胖胖的,可好看了。可是脸上一按一个坑。我估摸着,是钱咋会不管用啊,肯定有用得着的时候,就一直挂在腰间,我走的时候,你没有让我带来,现在你也来了,就给我带来吧,不要丢了,这边用得着,钱就在抽屉里,你拿吧。”

    外面传来了老者的声音:“快点,不要误了时辰。”

    陈放揉揉眼睛,哪里有奶奶的身影,打开抽屉,果然有一枚铜钱在那里,正是奶奶的铜钱。

    陈放拿着铜钱,到外面洗了洗。扣去铜臭,现出里面金灿灿的光泽。

    “赶快放到你爹的嘴里。”老者催促道。

    陈放将手伸进棺材,摸到父亲的脸,冰冷顺着胳膊直接到达头顶,陈放感觉到头发有“咔咔”的结冰的声音。

    摸索到父亲的唇边,奇怪,前天还满面白净的脸庞,现在有硬硬的胡茬扎手,父亲的唇柔软,牙关紧闭,反复摸索了几次,父亲的唇松开了,嘴好像张开了些,牙齿不再紧闭,陈放顺势将铜钱塞进父亲的口中,父亲好像咬紧了一些,铜钱紧紧地卡在唇里。

    手刚一抽出,一个壮汉就将陈放拨拉到一旁。老者吆喝道:“盖棺。”

    厚重的柏木棺材盖子“哗”地被严严实实的盖上。

    “三弟,对不起了,你躲着点,上钉。”

    几个壮汉抓起爪钉,抡起油锤“噼里啪啦”将棺材缝用爪钉钉死。

    屋内一阵恸哭。花婶一边哭,一边念叨:“三哥,你躲着点,三哥,小心钉子......”

    “起灵!”老者拉长声调吆喝。

    十几个壮汉,把杠子塞进棺材底部。“一,二,起。”棺材慢悠悠地被抬起。柏木棺材实在太沉了。

    出了屋门,院子里早已备好了两根碗口粗的抬杠,把棺材放到抬杠上,用小孩胳膊粗的麻绳捆了,将杠子插入挽好的绳套里,十几个小伙子分裂两旁。把糊好的纸房子放到棺材上。

    “预备,杠子上肩——起——”

    小伙子们憋红着脸,一起用力,棺材慢慢离开地面。

    “走咧——”

    随着老者的号令,大伙迈开坚实的步子,急匆匆地走开。陈放腰间系着麻绳,拉着陈光陈明哭着紧随其后。

    到了街上的十字街,棺材停下。后面跟着的两班响器也停了下来。开始转灵了,转灵是丧葬的**,响器班的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吹奏,孝子孝婿要进行二十四拜。二十四拜一般要有大女婿进行。对于上年纪的老人,农村叫喜丧,是村民捉弄女婿的时候,一旦女婿二十四拜出了差错,要从新来,或者磕头的时候被村民们按在地上弄个嘴啃泥,屁股被揣上几脚。

    陈放趴在地上,大声恸哭,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痛快,越哭越酣畅淋漓,好像要把十几年的憋



第15章 第一次
    阳光灿烂,麦野金黄,陈放骑着崭新的自行车行驶在宽阔笔直的马路上,路上没有一个人,温暖和煦的风吹拂,甚至还有花香,不知名的花儿绽放,花花绿绿,有蝴蝶飞舞,鸟儿鸣唱。远处的一棵青桐兀立,伞一样的覆盖了一片绿荫。

    近了,树下有人,披肩长发袅袅婷婷,着粉色的裙子,微笑着望陈放,陈放象中了魔法,不自觉地走了过去,自行车倒在一旁,铮亮的车条悠然地转动,阳光下忽而闪出道道银光。陈放顾不了这些,向那个尤物靠近。

    柳眉、杏眼、红唇、粉腮、玉颈,她是谁呢,宋娜对,是宋娜,宋娜越来越漂亮了,多少次,陈放眼巴巴地看着宋娜,看她在前面晃动着柳腰,屁股一扭一扭的骑在自行车上,陈放就有冲上去的冲动。或者看她消失在人群、消失在村庄,怅然若失。不,不是宋娜,是宋伊梅,宋伊梅娇小丰满,面带羞涩,眼睛却火辣辣地盯着自己。

    他闻到了**的芳香,世界在旋转,四野晕黄,有金光闪烁,引领着他向上攀爬,有黄凤盘旋熊罷低吼虎啸山岗,穿过黄色的森林,视野豁然开朗,碧空中红云笼罩,自己端坐在一片祥云之上。百鸟环绕,万马齐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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