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懒散小仙
“家父新得了今年的新荷,恰巧配着茉莉和野菊花做些百花茶喝。一来可以消暑,二来也解腻。我过会就叫人送些来。”翠螺谢过香奴的茶水,笑语道。
“快别费神张罗。你们铺子里倒是要多喝一些,最近暑热难熬,杂事又多一些,莫苦着大家伙。”白先生笑道,又问,“家里都好许久不见你母亲,我也不大去。”
翠螺看一眼白华,只见他正接过香奴递上来的汤药,小心搅动汤匙。这才又道,“都有的。母亲也挂念这边,得空些可张罗着聚一聚。”
白先生微微点头,再去看一眼石心,细语道,“放宽心些,铺子里还要依靠着你们兄弟俩。”
石心抬眼看着白先生,余光扫视着,瞧见白华仍旧冷着一张脸在晃动汤匙,看不出一丝的喜怒而乐,冥冥中又觉得一切都没变,竟安下心来。定定心神方回道,“是。”
“我虽说得上是身强体壮,精力却大不如从前。府上的事也烦你们多帮衬着点白华。”白先生又道,语气和婉。
“先生放心就是。”翠螺负阴抱阳回道,一众也都答应下来。
因裁缝铺里久不能离人,云针与翠螺略坐坐也就先回去了。石心又与桔梗说了会子话,也先辞去了。
香奴收了药碗,往后厨送去时,白先生方与白华提起这猫又之事。
“这猫又一般都是十岁以上的老猫炼化而成。尾巴会分岔成二股,分岔越明显妖力越强。在光线较暗的情况下猫又后背会发绿光。猫又具有可怕的妖力,在吃早饭之前,
第二十五章 石心斥责白华
白华刚上了陡板,石心便从踏跺上跳下来,把白华吓了一跳,急倒退了两个台阶。
“你怎么还在”白华问道。
“云针叫我等你。”说话间石心便跳下台阶,扬长而去。
白华尾随其后,两人无话。
石心的头发有些长了,后脑上的v字宽胖,几近没了形状。亚麻的短袖黑衫上蹭上些灰白石粉,想这家伙刚刚定是躺在踏跺上的。
槐荫重重叠影,喜鹊茕茕孑飞。夏虫盛草繁花,流水走风草香。
白华初入走线裁缝铺那日,也是这样的光景。江师傅带石心来引自己过去,三人前后走着,各不言语,又浑然一体,那时石心便断定三人是要同行十余载。
不料只一年光阴去了,便有各奔东西之象。
如今石心的背影一如当时般瘦削,肩膀仍不够宽厚,那领路人突然就消失了,白华看去,石心的步履再不似当时从容。
思忖间仿佛略通一些晏华师傅“叶落无根”的意思。
自此开始,穿针引线,迎鬼送神,接福纳祸全全算进去自己的命里。
真正去独闯江湖时,却失了行所无忌的侠气,方醒悟以往的浑身是胆都是仰仗。
云针盘算完账目这才独自去了杜季家中。翠螺垂坐在月台的阴凉地里打理荷花茶,时儿仰望着树荫发呆,时儿撕开蓬蓬的莲花叶子,草木生心,夏风含情。
昔日的那件杂裾垂髾女服已经完成直裾和两层大红色的袿衣,石心仔细量着成衣的尺寸,精确无误后这便挂到木人身上去。
白华琢磨着诸于和围裳的尺寸,又叮嘱石心,“你把诸于的回肘改大些,做成垂胡袖好些。”
“交给我。”石心回应道。
“围裳的衣缘用黑色还是红色好些”白华又问。
“红色流畅,黑色庄重,都是上佳之选,你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何必再问。”石心学着江师傅的语气回应道。
白华抬头看去,正迎上石心投过来的目光。石心扬扬眉毛,仍是旧时的习惯,却少了些放肆跟痞气。
“养生丧死,人间最寻常事。”白华不再去看石心,取了剪刀裁布,一刀下去,各自一边。
“旁人与我还好说,哭一场送一场,也算过去。真正伤心的怎还在这里安慰起旁人。”
“师傅比我快些日子,我何苦还要伤心。”
石心听罢,眉头紧锁,眼角瞬间积起怒气来。他从方桌上跳下,径直走过去夺下白华手中的剪刀,捏着白华寒冰一样的下巴道,“小爷我最恨你的自私。命是你自己的没错,但你怎知它又不是牵丝攀藤!从你打算活下去的那一刻开始,我与你,你与她,你与万物的命运环环相扣,你的命早就不只是自己的了!”
白华并不反抗挣脱,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冷淡若霜。石心手劲很大,白华的下巴被捏得酸疼,但他并不声张,此刻这转筋的疼懂倒让自己安心些。
他也想大哭大闹一场,他也想大喊大叫一番,但每次都是心中大闹一场,神情泰然处之。
“这一刻,我突然开始厌恶你的故作淡定。”石心将心中陡生之情,和盘托出,一字不留,说罢便甩手而去。
白华下巴处钳痕明显,微微泛红,再仔细辨认,竟沾了少许血渍。方才石心夺剪刀时,误伤了手指,因怒气夹着伤心,两人皆没在意。
“咔嚓”又是一剪,白华仿若无事。
且说云针到了杜季的家中时,一众婆娘妇女们早已聚集在此搭手帮忙。见云针过来,都蜂拥至云针跟前小声问道,“白先生可有说是怎么着”云针知晓白先生心中所挂念的是何事
第二十六章 石心道歉
石心在月台上换鞋时,翠螺正攥着荷叶发呆。隐约觉得有人影闪过,以为是来着衣的魂灵,翠螺惊得身子一颤,竟把竹蔑碰到月台下去了,荷花茶撒了一地。
“哎呀!”她惊呼一声。赶紧提着裙摆去正堂张罗,只跑了三步复又停下来,转身看着正不明所以的石心,道,“我可恼了,你再吓唬人。”
石心耸耸肩,无辜道,“讲话要凭良心,我都离你三尺远,怎么就吓唬你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现在反倒赖在我的身上!”
翠螺自知理亏,也不与他多辩。这便又提着长裙急忙下了月台,小心地往竹篾中收拾荷花茶。石心这才快步过去,也帮着翠螺整理一番。
“这些都是要往白府送的”石心捧一抔茶问道。
“挑些成色好的送些去。”翠螺笑语盈盈地回道,再看一眼石心那边,便高声道,“你快放下吧祖宗,这都弄脏了,我可怎么用!”
“我说这媒婆还没进门呢,你倒上赶着把嫁妆都送去了。”石心不屑,继续捧着茶叶。
“我可恼了。”翠螺虽然嘴上抱怨,但却喜形于色。这才又赶紧把竹篾放到自己身后,复对石心讲道,“你且去忙你自己的,我这不劳烦你帮忙。”
“就属你脾气最大,开一两句玩笑可就恼了。还真是我可恼了,我可恼了。”石心重复着翠螺的口头禅扬长而去。翠螺蹲在树荫里故作嗔怒,又狠狠瞪上石心一眼。
且说这石心还没走出青石牌坊,便忽停住了脚步,朝自己的胸前重重地来了一拳。且嘴里骂骂咧咧的讲道,“真是甩不开的冤家!”这才又折回往裁缝铺的方向去了。
他虽说是步履散漫,但却也瞧不出丝毫的犹豫和踟蹰。当然冷静下来,石心才深知自己刚刚的言语过重了。也只一旦过火,就全是自己的错。所以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番,在心里默默道歉一番。
眼下翠螺正收拾好了荷花茶,抬头忽看见石心迎面走来。这便又被吓了一跳,惊呼道,“怎么又回来了”
“落了东西。”石心不去搭理他,径直上了月台又从正堂进了东厢。
白华正踩着脚蹬在暗格中找所用的红色蚕丝线。闻声方觉有人进来,侧头一看石心正杵在门口,眼神之中有一些慌乱和闪躲。
瞧着石心欲言又止,白华干脆也不搭理他,继续翻找着自己的丝线。
“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犯不着跟我生气。打我、骂我两句,你若解气,也省得自己身子遭罪。”石心向前走两步,站到白华的身后。半晌,仍不见白华答话,这才又求饶道,“好弟弟,我承认这是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那样没头脑的话逞一时之快。”
白华取了红色的蚕丝线,去了斜织机跟前把线搭上,又连上梭子。石心皱着眉头跟在他身后,眼神很是无辜。直到
第二十七章 深查猫又与讙
香奴急冲冲进裁缝铺时,乘黄正伏在月台的树荫下打盹。察觉到香奴的气味,猛抬起头,急往正堂里蹿。
香奴急急追上去,嘴里嚷嚷道,“你可会胡跑,看我不扯破你的皮!”说罢,这香奴已上了陡板,正撞见迎面走上来的翠螺,忙为自己的鲁莽行径红了脸。
“姑娘慢一些,仔细摔着!”翠螺提着裙子笑语道。
“这家伙大些就野了,我只替姥姥侍弄花草,还没一刻功夫,便害我寻了它整整一个下午。”香奴慢声细语地解释着,眉眼带笑,也带着淡淡的歉意。
“我刚把荷花茶晾晒好一些,正找着时间去给你们送,也正巧你来,好带些回去。”翠螺说话间便拉着香奴的手进正堂。
“你稍等我,我这就去偏房取。”翠螺道,这才又去东厢门口向里探身道,“香奴过来了。”这才转身朝偏方去。香奴仔细端详着吴道子的《钟馗捉鬼图》,私下想着,“实在欣赏不来这乖张的画法。”又琢磨那句“施张有严,既增门户之贵;动用协吉,常为掌握之珍。”想到,“那钟馗自能吃鬼,没得叫人心头发毛,倒不如秦琼与尉迟恭的门神,才是一静一动,一文一武,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暴烈,一个儒雅,从视觉美感上说有张有弛,更为合理些。所以门户之贵,掌握之珍要秦琼与尉迟恭的好些。”
正愣神呢,堂前画中钟馗本来那看天的眼睛突然一转,竟向下盯着香奴。香奴笑笑,做抱歉状,那钟馗似不与她计较,又转眼看天。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牵那畜生回白府,它死活不依,一门心思的往铺子里蹿。”云针还没迈出东厢门口,这便吆喝道。那乘黄抬头看她一眼,这便缩到白华身后,蜷着身子卧下。
香奴听罢方回过神,笑道,“我管不住它。”
“哪有什么管不住,你平时惯会纵容这小畜生。若敢踏出那后院的门槛,狠狠给它来一脚就成。只别往肚子上踢,不会有什么好歹。”
香奴吃吃笑道,“里面那位怕是要闹一阵子,我可不敢。”
云针跳到柜台上白一眼香奴,才又道,“所以说操心都是自己纵容的,怨不得乘黄。”
“你别理她,由着她说。”翠螺抱着三个一尺长宽的盒子放到那水曲柳木的柜台上道。
石心也正随着白华从东厢出来,随着云针坐到柜台上去了。香奴见了白华自然喜上眉梢,道,“今天可累着了,我等你一起回家。”
“等闭了铺子,我去杜叔家里。”白华倚着东厢的门框回道。
“先用了晚膳,桔梗奶奶也在,恰巧与你同去。如此先生也好放心些。”
白华听这话,方不高兴起来,只说一句,“晚饭不用等我。”便又回了东厢。
“不用管他。”云针朝东厢瞥一眼又道,“我也去过那杜季家中,他那婆娘疯疯癫癫也问不出什么。你凭他去,也没多大一会功夫就回了。”
“我与他同去,你放心回。不过,可别忘给我俩留饭。”石心这才又插话道。
香奴一一谢过,这又捧起翠螺给配的花茶才往白府去了。
云针、石心、白华三人一众去了杜季的家中。是时,帮忙的人几乎都已散去,只剩杜家的儿女仍旧忙碌着。这杜季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只大女儿已成人,二女儿和小儿子都是十四五岁,束发的年纪。瞧见云针三人前来,并不太欢迎也不谢客。
云针自不与他们搭话,带着石心与白华径直去了杜季媳妇
第二十八章 女真
且说那云针正在卧房里与白先生说话,香奴便进来传话,悄悄讲着,“燕京的姨姥姥近日就带着女儿过来。刚刚传了信儿来,问府上可有落脚的地方,若是无方便之处,附近是否有合适的酒店下榻。”
原来这燕京的姨姥姥正是外婆的长姐女真。这女真年轻时自也是生得漂亮,只是年少懵懂,一心贪慕情、欲二字,且极其看不起其母亲所事的先生之职。由此无心修身、无心养性,只顾着与邻家男子谈天说地,饮酒赋诗去了。再因其妹女萝资质颇高,且又有凌霄传授天法一二,这便将先生之位白白让了出去。
即到了出阁的年纪,这才又惦念起先生之位来。讲这白府的规矩,嫡长者唯尊,嫡长者可继承先生之位。
可那女萝早已是执掌了珊瑚如意,又进了东厢的正殿正式封了先生之位,故无从顺其心意。女真这才一气之下,跟着当时富甲一方的济生堂的次子,走镖闯荡去了。其间或也有来信,所言无非是怨恨之言、抱怨之意,从不谈及旧情,亦无认错悔改之心。及至老先生去世,女真都再没回来过。外婆自念着自家的姐姐,只是这姐姐心性颇高,女萝又是风风火火的脾气,所以此去50余年,两人几近断了联系。
“既是自家的亲戚,住酒店也就见外了。后院的厢房还有些闲置的,这几天就赶忙让人收拾出来。再去麻烦罗衣多准备些荤菜小吃,一应供应客房的小厨房。”听白先生这样讲,香奴似乎是有顾虑。犹豫踟蹰,迟迟不肯下去。
云针这才道,“虽然说是自家的亲戚,但是当初她也自愿选得旁门左道,当初又没人逼她。况且是她自己要断了关系,现在也犯不着为她们做这些破戒的事情,平白毁了福报。”
白先生急忙止了云针的浑说,这才又道,“再如何,也是母亲的亲姐姐。退一步讲,当初也是咱白府里的嫡长女,回到这东西南北四镇上来,地位还是有些的,怎么着也得给些面子。再者说,这也过了些许年,各自都有了家,如此让后生望着,也可不计前嫌,做出个干戈化玉帛的榜样。她既有心来,我们系最大的礼数招待着,如此她有心,我有意,双方岂不都好。”
香奴听了,也觉得此话在理,这才匆匆退下去和罗衣商量着做事去了。
云针从白先生的房里出来,经过楼梯拐角时瞧见白华的房里仍旧亮着灯。她迟疑片刻,这便去敲响了白华的门。
“谁。”里面传出了问话的声音。
“是我。”云针又敲了两下门,这才回应道。屋子里就此不再答话,云针等了一阵,这才见白华开了门。
“磨磨蹭蹭的,在里面干什么呢!”
白话并不回应,他只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事”
“无事老娘也懒得来撞你这块冰石头。”云针说着,这才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盒跌打药膏来递给白华。
“你给我这做什么”白华冷着一张脸,没好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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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外婆初涉继任先生之事
云针打白先生房中告辞之后,白先生揉揉额头,也不多坐,摇晃着去床上躺下。暗影攒动,珠帘重叠,帐子上凝滞月色,绣花勾边处悄然忧伤。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忽听见窗外吵嚷之声。白先生这才硬撑着身子,披件青色帔帛一探究竟。是时外婆被一小厮搀扶着到回廊上来,与白先生相视而顾,这便看去人群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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