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堂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牧行云
章儿一愣,问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谙道:“大师兄中毒这事,岂会只有咱们在查既然大家目标一致,我们为什么要强出头有了信息可以卖给唐不愠。”
章儿又愣。
顾谙无奈地摇头,道:“易水河边有一只大河蚌张壳晒太阳,这时一只鹬鸟飞来,啄住它的肉,河蚌立即闭拢蚌壳,夹住了鹬鸟的嘴。鹬鸟说:‘今天不下雨,明天下不雨,明天就有死蚌肉吃了。’河蚌对鹬鸟说:‘今天不放你,明天不放你,明天就有死鹬鸟了。’结果它们互不相让,渔夫看到了,就把他俩一块捉走了。”
章儿道:“小姐想做得利的渔夫”
顾谙:“凡兵者,不仅要胜利,还要尽少伤亡。我觉得治理一邦一门亦可用此理。山上有细作,师父不可能没有察觉,那么在师父眼里这步暗棋就变成明棋,对方既在明,还会构成什么威胁我想师父也是存着这个心理才不动手的。只是如今事态发展出离我初步判断,对方竟然下毒害师兄,敢凌于三国之上出手,他们背后的势力我要重新审视了。所以我准备徐徐图之,看一看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听说那个唐不愠也是个厉害角色,精于谋算。”
“那又怎样毕竟他图谋天下的大计,被这几家的刺杀搅得实施不了了。他心里能不恨吗而且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帮手受了重伤,他不敢对三国怎样,难道会束手于几名刺客这下毒之人怕是他如今最恨的人。”
“小姐,既然目标一致,何不联手”
“眼下我们立场不一致。”顾谙叹道,“说到联手,总得有个计较才好思量。”
“小姐确定想把相师堂撤出去相师堂入世百年,岂是朝夕能退出的”
“十年。”顾谙对章儿道,“我给自己十年的时间准备这件事。”
章儿又轻咳几声,问道:“是老爷的意思”
“章儿聪明了。”
“小姐,你考虑过没有,难道相师堂就不能一直这样生活,与朝堂相辅相成”
顾谙一笑,道:“相辅相成章儿,不过一纸契约,谁何曾信过谁”
“可小姐与国主关系也很好啊!”
“他又不是我手中的纸鸢,系着他的那根线,永远不会是我。”
章儿顿了一下道:“小姐既打算听老爷的话让相师堂避世而活,又为何调查我爹的案子要为章家平反”
“谁说避世就不作为”顾谙反问道,“我想做的事,觉得有必要做的事,我依然会去做,无论身在何处。”
章儿似忽然想起一事,道:“方才贺叔说,你和唐不愠在围苑独处了大半天”
“独处这词用得不好,不过一起看看花草,聊了几句。”
“唐不愠是天下闻名的公子,容颜俊美,才学甚佳。因为这样的人陪着,小姐才忘了时间”
顾谙一笑,道:“我岂是那种看到俊公子就走不动路的人。不过他
第四十三章 爱情之论
砚城西门,城门早开,一辆马车轻快地驶出城,奔向西方而去。
马车上的殷涤面色沉郁,时不时地按下活泼乱动的第七安,一言不发。顾谙瞄了一眼,装作不经意道:“二师姐此行可有什么收获”
“我听吩咐照看孩子,能有什么收获”
“师姐这话不咸不淡,看来真是有收获了。”
殷涤抬眼,正对上顾谙看来的目光,遂正了正身子,道:“那依师妹之见,我该有什么收获”
“有时候我们努力让别人明白,她如今走的路不一定是正确的,可是别人不一定会接受。”顾谙肃色道,“入城时我曾分析过唐不敏要嫁南宫轶的原因,说她嫁人并不一定会得到她想要的,为妃之路不好走。师姐便上门劝说去了,丝毫不忌身份及我所行的目的。”
殷涤一愣。
“我此行高调并不代表所做之事也高调。师姐只因一卦的交情便起了恻隐之心,可曾想过你此举会给天女带来什么后果”
“在王都时我看你也未刻意隐瞒天女身份。”殷涤辩解道。
“依师姐理解,咱们稍后也可大摇大摆地去东盛街上横逛喽”
殷涤面色更黯,但还是说道:“我知天女身份尊贵,所以未敢带她出门,她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那么师姐的任务呢听吩咐照看孩子的任务呢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没事时你照看这两个孩子,有事时就可以不打招呼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顾谙气结道,“我现在有些怀疑师父不放你们下山是不想你们接触世事艰难复杂,还是了解你们跟本适应不了世间”
“我做错了你尽管处罚我,别什么事都扯上师父。我做不好事是我笨,与山上姐妹何干”
章儿擦着鱼尾刀,慢吞吞道:“小姐你也不是一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再说二师姐做这些事你明明都预料到了,却放任她去做而不阻止,你也有错。”
“章儿你认为我阻止会有用吗”
章儿叹了口气道:“别把大家想像的跟你一样,我虽和你一起读书,可不也是没多少见识所以,你既有心教人家,就认真去教,别摆出一副事后说教的模样,小姐,板着脸不漂亮!”
“嫌我不漂亮碍你眼了那你大可以上后面马车,那赶车的人还会讲故事,多对你心思”
章儿没理她,对殷涤道:“你态度这么好,她不会真生你气。她若认为你不可教化就不会带你出门了。你与唐不敏不过一面之缘就肯上门劝说,她与你一个锅里吃了那么多米,也没见你夸过她,我猜她是嫉妒了。”
“死章儿,你是想讨打了。”顾谙气极反笑。
殷涤闻言解释道:“师妹,我非是因为什么交情而上门的,而是不想她因我当年一卦而生了嫁南地为妃的念头。她若求富贵我或许不言,但她说愿以此生换情,师妹你说情最无用,师妹你不知,唐不敏医术很好,王侯之道有碍她医天下的志愿。”
“师姐,我说爱情无用而不是情无用,而且这也只是我一家之言。这世上愿意**情信徒的大有人在,我是异类。”
“所以我这个将你的话奉为真理的人也是异类”
“师姐不是异类,只是天女峰的人不是遵循规矩一生不成亲吗从这一点出发,爱情无用这个观点还是对的。”
章儿插嘴道:“谁说不成亲便不能相爱”
顾谙疑惑地问道:“所以呢”
“爱人没错,被爱也没错。”章儿道。
桑暮轻甩马鞭,驱车与前一辆并行,所以很自然地将几个女孩间关于爱情的讨论听到耳中,他不解地问向贺贲道:“她们怎么能这样大声这么大胆”
贺贲将手中的马鞭一收,直问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女子当守女诫,该行止端正。”桑暮一脸的正气。
“你还读过女诫”贺贲嘲笑道,“那你的女诫能不能替你混碗饭吃”
桑暮面上一窘,却坚持道:“不讲女诫,这女德总得修一修吧肃言静恭还是要的。”
贺贲斜了他一眼:“我也听闻书生最是懂礼,知进退。怎么你就不懂不得非议主家这个道理呢”
桑暮一顿,解释道:“在下受你家小姐照应,只能算同路人,并非认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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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故事之一
春暖花开。
因为春天天气暖,所以花儿会开。虽然这是个人人都懂的道理,但这是个不受人间摆布的道理。天或地并没有因世间多了一对眷侣而延迟冬日的到来,同理,天与地也不会因为没有爱情的夫妻枯守一生而不许春天来临。
南杞皇后倚坐在花海尽头的木亭里,手里捏着一封信。南杞的二聘已到了砚城,但太子却不见了。哥哥出了门便如脱了缰的野马,忘记她的叮嘱,未捎只言片语。轶儿这会儿,跑去哪里了她知即使唐不敏知道此事也不会计较,这便是她格外欣赏唐不敏的地方,这个女孩永远都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会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一如她。
南杞皇后闺名严清,出身南杞大族,幼时起便被族内送至书院,拜宿儒江衡为师,是其门下十君子中唯一的女君子。少时她也与众师兄谈论天下,立过大志向。但当时的太后看中她的才情与雅静,钦点她入宫伴君。那时节,皇上独宠贵妃,眼里从无旁人,何况她年龄尚少且貌不出众。那一年,轶儿四岁,倒很粘她这个宫里最小的妃子,喜欢听她讲外面的故事。她破例得到的省亲的机会被用来带着轶儿在外面玩了大半天。那日回宫轶儿便被贵妃责打,她怜稚子无辜于阶前求情,还被打了几鞭。她皮肤敏感,当年的鞭印被留在臂上,以至其后无论多热的天她都不敢穿半袖裙。透过薄纱,皇后轻抚早已不疼的伤处,思绪乱了起来。太后活着时对她很好,像宠女儿般疼她,安抚照看她,还为她叱责了贵妃。她也想做一个太后那样的人,善待儿媳。
善待想到“善待”这个词,皇后不觉摇头,皇家会有“善待”这个词吗不都传贵妃自缢是太后逼的吗同是婆婆,同是儿媳,“善待”这个词公平地出现在她们中间吗贵妃自缢,皇上神智开始不清,不再理朝政,太后许诺家族只要她生下皇子即封太子,所以她被当做手段、工具送到被下了药的皇上的榻上------她有了身孕,却生下个女儿。同年,太后薨,朝堂乱。十五岁的她异常冷静,抱着女儿,带着轶儿,来到贵妃的寝殿,跪在皇上面前,只说了两句话:“立我为皇后,从此后他就是我的儿子。”当时皇上痴坐在贵妃的榻上,泪水止不住地流。
皇上自贵妃去时起开始荒唐起来,在宫中日夜笙歌。痴情的皇上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爱情,她从未享受过。她这十五年的精力都用在处理朝政、教授太子上。突一日,皇上召见她,敬了她一杯酒,神情清醒且庄严道:“让轶儿娶亲吧!他成亲后我把皇位让给他。你做太后。”皇后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找来胜师和老师寻问对策,两人提出折中之策——待太子弱冠时,再图此事。
明明此前探口风时,太子并没拒绝婚配一事,可是,当她开始谋划时,太子却失踪了。她就怕哥哥不会听话,所以才把女儿也支了去,可那个丫头为何也没片语捎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太子生了不娶之心皇后正思忖间,有内侍禀告“胜师到了。”皇后忙起身迎出。
花园里,胜聪正弯腰赏花,一身灰色布袍,腰中随意扎着条有些破旧的灰色腰带,斜插着剥了皮的木棒,其上到处大小不等的小孔。
“胜师!”皇后以晚辈礼拜道,“身体可好些了”
胜聪上前搭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人老了,总会有些小病小灾,习惯了。”
“由芝又去太学了”
“即使承师成亲了,他的魅力依然大于你,你还没法子生气不是”胜聪贴近皇后,像个孩子。
“当初二人拜了兄妹,我可是心疼了好久。”
“你和由芝都是可怜的孩子。”胜聪轻轻拍着皇后的手叹道。
皇后面上却无戚色,倒是指着花园里的某一枝花,道:“月见草昨日黄昏开了,这是今年第一朵。”
“我最喜欢这花的花蕊,弯曲着像美人贴的花黄。由芝常在月夜下采摘花蕊,研磨入药,治我的麻痛。我想也许是我太依赖这个孩子才致使她离不开我。”
皇后搀着胜聪走上台阶,笑道:“不只她,咱们南杞都离不开胜师。”
胜聪笑接道:“这话可别让你老师听到,不然他好嫉妒了。”
“老师哪里会嫉妒,他可是什么都听您的!”
“皇上最近怎样”
“知道太子送聘出宫,倒不怎么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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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春日喜雨
一场春雨毫无征兆地降落人间。有些滴答到木亭上,悦耳轻脆;有些溅到台阶上,打湿灰色的石头;有些蓄到花蕊上,慢慢地压低花枝流了出来。
胜聪并未起身,而是欢喜地扬脸去接落下的细雨,有时雨落到眼中,她又呵呵笑着用手去拭。
皇后仍如先前般神色恭敬,偶尔也帮着胜聪拂去落在她脸上的雨滴。
胜聪玩累了才转身劝道:“苍荨入关,不知几时出。她有个徒弟叫殷涤,得她真传,人单纯善良,心性比苍荨好多了,如今正陪在她们的新掌门顾谙身边。你可以从她身上入手。”
“顾谙相师堂的少堂主”
“正是!江湖如今对她的传闻很多。有说她泼墨杀人,有说她三言两语便打压七门里,有说就是她劫的咱们太子的头聘。近日,听闻她高调现身砚城,力促不战和约的签订。如今正赶往流声刹。”
“胜师以为此人为敌为友”
“这个顾谙是苍荨费力救下的,以苍荨的个性,不赚钱的买卖是不会做的。她能藏着这个孩子五年,就为打咱们和东天女峰个措手不及,你说这个女娃对咱们是友是敌”
“那求卦之事”
“苍荨多狡,教徒弟却很用心,她那些女徒,多是如殷涤般单纯良善之辈。”
“胜师以为谁可应这份差”
胜聪低头思量一会儿方道:“此事机密,事涉严家却不可用严家的人。罢了,我走一趟吧!”
“胜师,这怎么可以您的身体------”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这毒一入春便加重,缠了这么多年,心都累了。赶这机会出去散散心,还能多看几眼这花花世界呢”
皇后面色戚然。
“不要这副表情,人总会老、会死,革故鼎新嘛!这一点苍荨做得就很好。顾谙十五岁便做了掌门。你十五岁时在做什么生了孩子,闯宫讨了太子,做了皇后。”
“胜师是想------”
“我在,由芝放不开手去做事。莫不如借这个机会让她历练历练。”
“是清儿连累胜师了。”皇后由衷道。
胜聪伸手去接外面的雨,雨水顺着她枯瘦的指缝间向下流,泛白的手指在雨中渐渐被浸成模糊色。
“当年我是一心要你继衣钵的,江衡却执意要你承院长之位,我们都没老太婆下手快,又狠,好好的一棵树苗,硬是绞成了一朵花。”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皇后却是释然道。
春雨凉,胜聪收了手,随意甩了甩,道:“这次我若回不来,多帮帮由芝。”
胜聪话一出口,皇后泪便流了出来,紧紧拉着她的手,哭道:“我不!”
胜聪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水,笑道:“都快三十岁的人,说不定明年就当祖母了,还哭鼻子,会被人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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