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长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平山归来客
半晌,他叹息一声,淡淡地笑道:“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
“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
独孤霓裳喃喃重复了一遍,美目中忽然绽出一些异样的神采。
“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
独孤晟忽然跳出来,引得众人皆看向嬴曦和独孤霓裳。
嬴曦见状,连忙打了个哈哈,向众人敬酒。独孤霓裳则是微微嗔怒,狠狠地拧了一下独孤晟的耳朵。
独孤晟吃痛,却也不敢喊叫,只能老老实实地忍下来。
清风朗月,皓色当空。夜已深,众人面前杯盘狼藉,各个也都有些醺醺然,杜佑、蒙肃和韦裕先后告辞离去。只留独孤家三人与嬴曦,不一会儿,嬴曦见周围其他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准备回营垒歇息。
独孤信道:“兄长且去,待我与阿晟将霓裳送回别院,便去与你抵足长谈。”
嬴曦颔首,刚欲离去,却听到独孤霓裳在背后说道:“等一下。”
几人回首望去,独孤霓裳淡淡道:“都别去营垒了,今夜便都回独孤别院歇息吧。”
“这……”
嬴曦有些犹豫,他看了看独孤信,又看了看独孤霓裳,独孤信忙拉着他的胳膊,笑道:“既然霓裳相邀,那兄长便不要推辞了,那临时搭建的军营四处透风,睡着也不舒坦,随我们走吧!”
说着,便与独孤晟一起拉嬴曦上车,独孤霓裳见三人摇摇晃晃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随后便也独自上车,只留下几个仆从在此收拾残局。
……
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
沐浴后的嬴曦只着一件单衫,任晚间微凉的春风吹拂而过。他独自坐在院中一方小石凳上,目光闪动。
嬴壮的所作所为自脑海中不断闪过,他倒不是记仇。只是心中隐隐担忧,待秦侯百年后,如此一个跋扈而乏智的人,该怎么挑起嬴氏的大梁
嬴曦并不是一个粗豪单纯的武人。相反,自小他便在父亲的教导下熟谙周礼。在军中磨砺的这些年,他更是明白了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的道理。深知以自己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他对嬴壮的几番折辱一忍再忍,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但他也绝不是胸无大志的懦夫,所谓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他现在需要的,是等待,等待一个大好良机。
他在栎阳别无所倚,唯有下军是他唯一的本钱,若是想凭此在栎阳站稳脚步,便必须要把下军打造成专属于他一人的军队。
韦裕告诉他,下军左尉韦天光是公子壮的死党。
嬴曦深知,韦裕此举,一是为了削弱自己在家族中的一大对手,二则是在向自己示好。其实不止是韦裕,今日与他同行的几个世家子,皆有与他结好的心思。
稳固下军,结交大族,这是他想要在栎阳立足的唯一办法。
心里打定主意,嬴曦见天色不早,便欲回房歇息。正欲动身,却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身。
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容颜俏丽的小侍女悄然走来,对上嬴曦的目光,她不禁低下了头,怯生生地说道:“婢子奉公子之命,来服侍将军就寝。”
借着月光,嬴曦打量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片刻后,他忽然笑出声来,说道:“不必了,请回禀你家公子,我今日有些累了,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闻言,侍女忽然抬起头,与嬴曦双目对视。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满了别样的诱惑,嬴曦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眼神清澈,别无杂念。
只对视一眼,嬴曦便起身,准备独自回房。就在此时,身后的女子却又说道:“将军且慢。”
与方才畏畏缩缩的娇俏语气不同,这一次她的嗓音却是无比清冷,听起来似曾相识。
嬴曦转身,只见侍女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了他。
“我家小姐命婢子前来传话,方才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还请将军勿怪。”
闻言,嬴曦不禁失笑,他接过锦帕,告诉她:“这等考验,恐怕风险有些大啊。”
侍女没有答话,只是悄然施了个万福:“婢子
第九章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
“若是我助你成为关中之主,你当如何回报”
嬴曦恍然失神,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独孤霓裳,两人相距的如此之近,他甚至能感觉道她的每一次呼吸。
半晌,嬴曦忽然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那,便许你成为关中的女主人。”
似是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谑之意,感受到腰间他双掌的温度,独孤霓裳羞愤难当。扬起素手,“啪”的一声,打在嬴曦脸上。
嬴曦没有闪躲,也没有松手,他用一种极为戏谑的眼神注视着怀里的美人儿。独孤霓裳不断挣扎,但终究还是徒劳。她只觉得拥在腰间的双臂犹如生铁所铸一般,不可撼动。无奈之下,她只好抬起头看着嬴曦的眼睛,小声央求道:“放开我……”
见她服软,嬴曦微笑,刚欲放手,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虽是问话,但说话之人显然是怀着满腔的怒意。
嬴曦微惊,连忙放开双臂,独孤霓裳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犹如脱困的鸟儿,急忙向后退去。
两人循声望去,心中暗叫不好。
亭外不远处,昨晚向嬴曦挑衅的韩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在他身后,赵氏子弟赵武、范氏子弟范烨,还有一些其他家族的子弟女眷结伴来此。
见到这般阵仗,嬴曦心中暗叫不好。此时韩起却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向小亭,赵武、范烨阻拦不及,连忙跟了上来。
见到几乎失去了理智的韩起,嬴曦微微向前,将独孤霓裳挡在身后,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韩起走进亭中,几乎是无视了嬴曦,直指独孤霓裳:“独孤霓裳,我韩起学识相貌家世有哪一样配不上你你三番两次轻视于我不说,竟然背着我与这等人私会!你……”
话未说完,便被独孤霓裳清冷的声音打断。
“我如何”
独孤霓裳自嬴曦背后走出,向前一步。双目发红,满身戾气的韩起在气态清冷的她面前,竟然显得如此暗弱。
“你韩起如何,与我有何关系我独孤霓裳喜欢谁,难道还需要经过你韩氏同意不成”
“你……”
韩起语塞,看了看独孤霓裳,又看了看嬴曦,他忽然收起了满脸怒容,冷笑起来。
“好,很好!你看不上我韩起,却自甘下贱,与这个庶支下子有了私情,此事若是让你爹知道,你们独孤家的脸就都被你给丢光了!哈哈哈……”
独孤霓裳凤目圆睁,刚要说话。只见嬴曦上前一步,挡在她与韩起之间。
韩起见状,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嬴曦却已经抬起手,一掌扇在他的脸上,力道之大,竟是让韩起向后连退三步。
嘴角流着血的韩起抬起头看着嬴曦,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怒指嬴曦道:“你……你竟然敢对本公子动手,我……”
“你什么”
嬴曦背负双手,缓步走到他面前,韩起如惊弓之鸟,连忙又后退一步。嬴曦冷笑道:“你父亲是栎阳长史韩舒吧。”
未等韩起回答,嬴曦便声如春雷,怒道:“本官是大行台府右丞、典军中郎将,就算是你父亲来此,都得对我躬身行礼,你韩起算什么东西敢在此处对本将军指手画脚!”
韩起心中震骇,他忽然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慌乱之下,竟是又后退一步,不知所措。
嬴曦心中厌恶,冷冷说道:“再不滚,明日你爹就得到下军营地里陪本将军小酌两杯了。”
“你……”
面对嬴曦的威胁,韩起刚刚被打压下的愤怒忽然又暴涨起来,他怒指着嬴曦,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这时,赵武与范烨不失时机地走上前来,扯了扯韩起的衣襟。赵武上前,挡在韩起前面,对嬴曦拱手道:“是我等失礼冒犯,打搅了两位好事,赵武在此代韩起向将军赔罪,我等这便离去。”
说罢,赵武和范烨对着身后的几个世家子使了个眼色,于是几人一起上前,硬是把韩起给拖走了。
赶走这几人,嬴曦转过身,刚要说些什么,独孤霓裳却已经冷然道:“滚!”
嬴曦哑然,无奈地向她拱手告辞。转身刚刚走出几步,却又听见身后传来她清冷的声音:“等等。”
嬴曦转身,独孤霓裳看着他,说道:“送我回栎阳。”
“回栎阳,现在”
嬴曦愣怔地看着她,问道:“你不等如愿他们”
独孤霓裳秀眉蹙起:“你送还是不送”
“送!”
独孤府。
充当马夫的嬴曦自车上跳下,待几位侍女打开车门,将独孤霓裳扶下车,他便拱手道:“姑娘已至府门,曦这便告退了。”
独孤霓裳瞥了他一眼,道:“恕不远送。”
嬴曦不以为忤,微笑着从独孤府门人的手中接过缰绳,牵马离去。
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短短时间里,有关他们的传言已经自曲江池传到了栎阳城。
通往栎阳的驰道上,独孤信兄弟二人驭马狂奔。
“混账!”
独孤兆的书房内忽然传出主人的怒吼,紧随而来的是茶盏摔落在地的破碎声。
门外的两个侍女正噤若寒蝉,看见独孤霓裳姗姗走来,刚要见礼便被她阻止。独孤霓裳向她们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书房里,独孤兆圆睁双目,瞪着跪在地上的独孤信,大怒道:“老父让你扶翊嬴曦,你可倒好,竟然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老子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独孤信跪在父亲面前,满脸委屈,面对父亲的怒火,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阿爹,这……一定是个误会,嬴曦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第十章 相彼鸟矣,犹求友声
“嬴曦参见君侯。”
秦侯书房内,嬴曦顿首下拜。
“免礼,坐吧。”
嬴平抬手,示意他坐在自己面前。嬴曦也没有拘束,跪坐在秦侯对面。
“最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君侯说的是,天子封三王的事情”
“不错。”嬴平颔首,稍顿片刻后,便继续说道:“天子新立,加孤开府仪同三司,加齐王领尚书事,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些都只是无用的加封,但是这些诸侯,可是实打实的拥有属国和属军,一下子就封了三个,这个天子,不简单啊!”
嬴曦显然也在早前听说了此事,他说道:“曦以为,面对天子此举,我等不得不防。”
“说说看。”
“是。”
嬴曦起身,来到一幅巨大的天下州郡图前,指着地图的右方,说道:“当今天下,齐王乃是最有实力的诸侯,早在先帝时他便领青州七郡之地,后来又借机扩张到九郡,齐国地广人众,享鱼盐之利,临淄之富天下莫能及。再加上齐王的真实身份,这位天子对他不可能不设防备。新封的徐国就在齐国之南,一旦齐王有所异动,徐王必然能提前得知,一来可作为朝廷的耳目,二来可在齐王的背后作为牵扯。”
嬴平微笑着点头道:“继续说。”
“河北在先帝年间遭遇数次大灾,又历北胡铁蹄践踏,原本民众丰裕甲于中原的冀州已经不复当年,而且此处毗邻北疆,胡人随时可以南下侵犯,而洛阳距离河北甚远,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援救,正所谓鞭长莫及。曦以为,册封赵王,一是会同徐王,同朝廷成犄角之势,对齐王造成掣肘;二则是为了将冀州划归自治,独立成国的河北七郡如何去抵御诸胡,那便是赵王的事情了。”
说到此,嬴曦戛然而止,嬴平却毫不意外,他抬手道:“继续。”
嬴曦顿首道:“天子心思,又与我雍州相关,曦不敢妄加揣测。”
嬴平微笑道:“此处别无他人,无妨。”
“是。”
嬴曦将目光投向刚刚封建的唐国,他说道:“并州左接赵国,右近大河,北临獯鬻、鲜卑,南方则为洛阳屏障,乃是天下形胜之地。并州的北部由太原令李成义镇守,以抵御诸胡。如今南部册封了唐国,曦以为,天子意在关中。”
“何出此言”嬴平面无表情地问道。
“河东之地本来便毗邻京畿,与河北不同,照理来说朝廷根本没有必要在此册封新的藩王,曦认为,天子此举的目的,便是在此。”
说着,他的手指向了地图上,大河在河东郡的一个拐点,此处接并、雍二州以及京畿所在,位置十分险要,地图上在此标明了一个点。它的名字叫做:风陵渡。
说罢,只见嬴平颔首道:“孤之所想,与你别无二致,而且依孤所见,天子接下来必定还会有所动作,你不妨说说,天子会自何处着手。”
嬴曦转身看着地图,细细思量片刻,他的手忽然指向了地图的左上,在关中西北的一片地方。
“朔方与上郡与我河西之地接壤,且地势居高临下,天子若是想对我关中进行钳制,必从此地无疑。”
闻言,嬴平抚掌大笑,称赞道:“昱之真乃我嬴氏千里驹也!”
嬴曦顿首下拜,忙称不敢。
嬴平摆了摆手,说道:“你说得很好,孤会有所防备。”
嬴曦道:“既如此,那嬴曦告退。”
嬴平颔首道:“去吧。”
……
自秦侯府中走出,嬴曦自随从手中接过缰绳,刚要上马,便听见身后有人喊道:“右丞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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