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长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平山归来客
霓裳却已经觉察了他的到来,她放下手中的茶筅,轻轻扬起头看着他,面上是春水般宁静的微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嬴曦加快脚步,走近厅内。
霓裳取了一只茶盏,亲自为他点茶,素手微摇,手轻筅重,指绕腕旋,搅出点点飞沫。
“这是扬州吴郡新采的太湖春茶,水是曲江正心的至纯之水,两者相融,是为茶中上品。”
她一边点茶,一边轻声介绍道。
“还有美人兰心,素手抹茶,是为极品。”嬴曦轻笑。
霓裳抬起头,嫣然一笑。
嬴曦正襟危坐,从她手中取过茶盏,轻嗅之后,便开始
第十三章 或跃在渊,风虎云龙
熙宁元年五月,赵王姬迁入就藩国,定都于邯郸。
同月,齐国上军佐高欢率军四万,战车三百乘进犯平原郡,姬迁大怒率军亲自迎击,但被为齐军所败,损兵折将,齐军围困平原,并意图西进信都。
消息传至洛阳,天子姬职大怒,召太尉杨赐、司徒王琰、尚书令崔缜入武成殿见驾。
三位朝堂重臣来到内朝的时候,只见年轻的天子紧握着双拳,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其暴怒的状态。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未央!”
三位老臣的声音惊醒了魔障中的姬职,略微清醒些的他看向杨赐,说道:“齐王大逆不道,短短两月之内,便连番进攻徐、赵两国,直到现在,他的军队还在包围着平原城,杨公以为,朕当如何”
“这……”
杨赐一时有些为难,他微垂着头,用余光打量着天子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他终于一咬牙,说道:“齐王在未得到朝廷诏令,且未向陛下请示的情况下擅自攻打诸侯,此为僭越之罪,周礼云:‘大刑用甲兵’,老臣请率一旅之师,讨伐齐国,以彰陛下之威!”
得到杨赐这个回答,姬职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他淡淡地说道:“太尉位居三公之首,乃朝廷栋梁,怎能为一旅之帅朕决定尽起八师,以伐齐国!”
“什么!”
三人皆大吃一惊,杨赐连忙劝阻道:“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王琰与崔缜也上前劝阻道:“请陛下三思!”
当年,高祖武帝以雍州为根基,设六师讨伐大商。灭商后,武帝迁都于洛阳,号曰“神都”,将原来位居关中的丰镐定为西京。当时天子的直属兵马,分别是留守西京的“西六师”与驻守洛阳的“殷八师”。
但在第十位天子惠文帝在位期间,由于边防力量衰弱,北方草原上逐渐强大起来的柔然人大规模南下,侵占关中,焚毁了西京丰镐,将整个雍州变为一片废墟,天子直属的西六师也在这场浩劫中全军覆没。
西六师的覆灭,使得大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缺乏足够的对抗胡人的力量。所以惠文帝之子武灵帝才会着手扶持以嬴氏为代表的雍州本土势力,借用他们的力量收复故土。终于在近九十年后,关中之地方才重新回到大周的怀抱,但是当年随之覆灭的西六师却再也没能形成编制。
如今天子王畿内的直属军队,唯有殷八师。故而杨赐三人在听闻天子欲尽起八师以讨齐国的时候皆拼命阻止,毕竟这是天子所有的属军,一旦战事不利或者大量损失,那无疑是大大削弱了天子的权威,很可能会造成国家的动荡。
但姬职已经无法再按捺自己的愤怒,他挥手道:“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这……”
杨赐三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崔缜叹息一声,顿首道:“既然陛下旨意已定,臣等不便再劝,但臣有另一件事,想要请陛下定夺。”
“崔令君请讲。”
“启禀陛下,如今分封赵王与徐王引起了齐王的强烈反弹,就连豫州牧宋偃与扬州牧陆浚也频频异动。但同样处于新封唐国附近的秦侯嬴平与太原令李成义却没有丝毫动作,故臣以为,对这些忠心于国之人,朝廷是否应该加以安抚此事还望陛下定夺。”
姬职沉默了。
他封唐王于河东,为的就是防备与压制这些异姓势力。但谁又能想到,最先对他进行挑衅的,不是这些让他夜不能寐的异姓势力,反倒是姬氏内部的齐王。
心念及此,姬职苦笑一声,说道:“就依爱卿所言吧。”
“陛下英明!”
姬职挥挥手:“三位爱卿先退下吧,烦请杨公立刻调配八师,安排将领,朕打算亲征齐王,此事越快越好。”
“老臣遵旨。”
说罢,杨赐、崔缜以及始终默默不言的王琰三人一起退下,只留姬职一人在殿内。
姬职无奈地叹息一声,手中紧紧持着一块黄帛。
这是他准备封广平王姬楚于朔方的诏书,但如今形势急变,他非但在短时间内不能着手打压关中的嬴氏势力,反而要想尽办法安抚他们,以稳住后方,尽全力对付姬成。
想到这个庶出的兄长,姬职的内心就隐隐产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恨,似嫉妒。他有生之年一定要亲手消灭这个最大的敌人,不惜任何代价。
“只是,该如何安抚嬴氏,以获取他们的支持呢”
姬职似乎在自言自语,半晌后,殿内却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
“联姻”
姬职念叨着他的话,眼睛忽然一亮。
……
自那日互表心意后,嬴曦与独孤霓裳便如蜜里调油,每日形影不离。除了婚仪与那最后一步没有踏出外,其余一切几乎与新婚的夫妻别无二致。
对于两人的事情,无论是独孤兆还是嬴平,都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就连嬴曦这些日子没有处理的公事,独孤兆也一并包揽过来处理了。他巴不得嬴曦这些时日不要在自己眼前晃悠,如此也可眼不见心不烦。
暂时“赋闲”的嬴曦便日日与独孤霓裳相伴,有时共游曲江,有时相约栎阳。偶尔也会去那长安乡的小院落小住一两日,两人布衣素裙,就如一对平民夫妇。
但嬴曦却还没有真的到那种沉溺于温柔乡不愿醒来的程度,栎阳的公事本就不多,且原本就是独孤兆全权处理,嬴曦不愿去承那分权之事,所以便正好就此躲开。但是驻守城南的下军却是他赖以立足的最大倚仗,所以他在这些时日里,始终没有放松对下军的掌控,还将以韩信为首的一批原雍城心腹安插进了下军之中,以加强自己对下军的控制力。
 
第十四章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将军,府外有人求见。”
听见沈邕的声音,嬴曦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何人”
“一位布衣士人,说是有重礼相赠。”
嬴曦忽然来了兴趣,他站起身,说道:“那我便亲自出去看看,是何人要送我重礼。”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麻衣的年轻士人,看起来应该还没有超过三十岁,但却是气态沉稳,颇为大气。嬴曦打量他一眼,只见他双眉似箭,眼若寒星,面目坚毅,应非常人。
“在下嬴曦,见过先生。”
虽是面对一位素不相识的士人,但嬴曦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倨傲神态,而是毕恭毕敬,拱手见礼。
“濮阳野人卫鞅,见过将军。”
嬴曦心念一动,没有多言,而是说道:“先生远道而来,想来劳累,请入内一叙。”
卫鞅没有与他客气,拱手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嬴曦府内。嬴曦对沈邕使了个眼色,便随在卫鞅身后,走入正堂。
打量了一番厅内的装饰,卫鞅道:“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却仍能保持本心,不喜奢侈,当真难得也。”
嬴曦笑道:“先生误会了,嬴曦并非不喜奢侈,实是囊中羞涩,无奈为之耳。”
闻言,卫鞅却是忽然大笑,说道:“将军真性情也!”
“先生过誉,还请稍待,嬴曦去命人奉茶。”
“将军且慢。”卫鞅阻止道:“鞅素闻秦酒至烈,欲以身试。”
“好!”嬴曦欣然应允。命人撤下茶具,换上两坛别人送来的好酒。嬴曦举起盏相邀:“先生,请。”
“将军请!”
说罢,二人举盏相碰,一饮而尽。许是从未喝过如此烈酒,卫鞅一时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被呛得通红。待他缓过来时,却不禁称赞道:“好酒!够烈!”
嬴曦轻笑,将酒盏放在桌上,问道:“先生方才说有大礼相馈于曦,不知是何物”
卫鞅大笑道:“请将军恕罪,鞅一穷二白,两袖清风,安有好礼相赠”
“哦”
嬴曦端起酒盏,脸上却丝毫不见被人戏耍的恼怒,仍是带着淡淡的笑。
卫鞅又说道:“只是,卫鞅生平唯有一物,向来为人所称道,今日鞅便以此物,来报答将军待宾之礼。”
“哦敢问是何物”
“无它……”卫鞅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回答道:“谋略耳。”
“哈哈哈哈……”
嬴曦捧腹大笑,指着卫鞅道:“先生当真妙人也!”
卫鞅淡淡一笑,说道:“公子嬴壮不堪大用,秦侯对其失望至极,欲在嬴氏旁支子弟中寻找能发扬嬴氏功业之人,故先后调遣嬴雍、嬴旭、嬴仲、嬴望还有将军五人入栎阳,以作考验。”
嬴曦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道:“先生慎言!”
卫鞅笑道:“此事如今已算不得什么大秘密,只是卫鞅想提醒将军,对于此事,还是抱些怀疑与观望为好,毕竟……父子人伦,乃是天性……”
“先生是说……”嬴曦眉头皱起,心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下骇然,不禁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要嬴曦提防秦侯”
此话说出,不知为何,嬴曦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卫鞅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淡淡地说道:“凡是多留心戒备,自然是有益无害……”
嬴曦心下明了,思索片刻后,他忽然避席拱手道:“嬴曦欲请先生为幕僚,不知先生可否愿意”
卫鞅一愣,忽然哈哈大笑。
嬴曦正以为他要拒绝,谁知卫鞅却是说道:“当初齐王足足吊了卫鞅三个月,最终还是没有决定究竟是否任用,将军与卫鞅相饮不过三盏,却已起爱才之心,以此观之,将军胜齐王多矣!”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爽快的答应,嬴曦大喜,顿首道:“曦得先生,实得良师也!”
卫鞅大笑着向他还礼,嬴曦起身后便向他请教:“敢问先生,曦如今应当如何”
“将军如今大可不必表现异样,如往常一般即可。”
卫鞅说道:“素闻将军与嬴壮不和,如今在栎阳,还望将军能稍忍一二,千万不可与他当面起冲突。”
嬴曦颔首,说道:“那是自然。”
卫鞅又道:“近日有些事情在栎阳传得满城风雨,几乎人人皆知,将军与关内侯独孤兆爱女是否有意”
嬴曦没有搪塞,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我与霓裳已定终身之约。”
“那便好。”卫鞅道:“还请将军多多‘沉溺美色’,以韬光养晦,借此麻痹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谨受教。”嬴曦自然应允。
“还有一点,将军请务必稳稳掌控下军,将这支秦侯的属军变成将军自己的属军,如此,万一将来出现意外,将军也可以此为倚仗。”
一席话处处说到了嬴曦的心坎上,他微微后退,表情严肃,向卫鞅行礼道:“谢先生教我!”
……
齐王擅自攻取鲁郡、侵犯平原的举动引起了大周朝廷的强烈反弹。天子尽起八师,亲自为帅,征讨齐国。
大军自洛阳东进,自陈留汇合豫州牧宋偃的军队,一路经过济阴、东平,收复鲁郡。与此同时,徐王姬宿也率军自琅琊北上,与天子会师。
面对来势汹汹的天
第十五章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七月七,是为七夕。又称乞巧、穿针。在大周是与上元、上巳同等地位的节日。
相传这一日,会有无数人间喜鹊飞上天河,以身为桥,助远隔两岸的牵牛与织女相见一面。所以在传统上,七夕也是青年男女相会,互诉衷情的良辰吉日。
独孤霓裳已经着上盛装,恍然天人。
她打开房门,已然准备登上驷马高车,前去见她日思夜想的情郎。身后却传来父亲苍老的呼声:“女儿,等一下。”
霓裳回首,却见到独孤兆眉头紧锁,满脸愁容。
“阿爹,怎么了”
独孤兆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随我来一下。”
霓裳随他来到书房,将门关上,却见独孤兆坐在一张胡床上,尽显疲态,似是一夜未眠。
“阿爹,到底怎么了”独孤霓裳隐隐有些担忧,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女儿,我且问你,你对嬴曦,究竟……是真心喜欢”
闻言,独孤霓裳只觉得心脏一阵急速的跳动,愣怔片刻后,她看着独孤兆的眼睛,语气坚定,若金如石。
“愿为执帚,生死不离。”
这番回答,独孤兆似是早已有所预料,他又问道:“嬴曦对你的心意,如何”
“心意相通,别无二致。”
得到相同的回答,独孤兆叹息一声,又问道:“若是让他放弃手上的权柄与未来,与你远走天涯,他可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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