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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步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鹤羽道人
半步长生
作者:鹤羽道人
【阅文·中国武侠·侠之精神征文大赛】参赛作品



第一章 八月十五月儿圆
    广益侯府坐落于淮水之畔淮阴城中,每逢十五广益侯必协全家登舟同游,今日亦是如此。

    作为大明王朝开国六公四十八侯之一,蒋敬初这一辈子也可算得上是功德圆满。

    虽不能位极人臣,一个广益侯却也足够光宗耀祖。依着他那目不识丁的爹所言,这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故而获封广益侯当年,就回了泰安老家大兴土木,花了数月时间修缮了倒塌过半的蒋氏宗祠,也算是完成了爹的一桩心愿。

    然后又在众多同族的艳羡之下,车马劳顿的回了远在淮水之畔的广益侯府。

    依着他爹的意思,是打算修缮好了宗祠之后就将陛下御赐丹书铁卷供奉在祖庙之中,以佑蒋氏族人,只是蒋敬初本人却另有打算。

    这张镌刻着开国辅运四个大字的铁牌,放在身边,或许将来某天就可保自己全家一命,若是放在泰安老家,锦衣卫抄家的时候,可不会给你派人去取的机会。

    当初开国六公四十八侯,六公已经死的只剩下宋国公冯胜,四十八侯也已经在几次大案中牵扯了多半。

    甚至如今,朝内已有传言宋国公冯胜牵扯进了蓝玉案中,想必离死期也是不远了。

    一生信奉小心无大错的蒋敬初,又怎敢将这唯一的生机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

    随着大明立国开始,数次牵连甚广的大案中皆有高举着丹书铁卷依然被诛杀的侯伯,对于这个号称可以免己三死,子孙一死的宝贝,蒋敬初的信心也不是那么足了。可毕竟丹书铁卷在手,多少还有这搏一把的机会。若是没有,那就真的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了。

    只盼着别在某一天因为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被卷进什么谋逆大案之中就好。要知道,那些公侯可都有这么一张宝贝,还不是被‘各种死罪皆可免,唯独谋逆不在其中’这一句给玩的死死。

    蒋敬初在家中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这一辈子,开国的时候拼的够多了,下半辈子还是安安稳稳度日就好。如果有机会,向陛下告老请辞,回乡做个富家翁也就足够了。

    这话究竟是说给自家人听还是说给那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听,就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今日乃是八月十五,本该是全家团圆临河共赏花灯的好日子,偏偏独子宝蟾又不知道跟着那群狐朋狗友们溜到哪里去了。眼看着还有两年就满十六,却还没个正经模样,贵为广益侯之子,朝中言官提起居然尽皆是眉头一皱,也算是大明朝一大奇观。

    对于这个独子,蒋敬初算是实在没辙了。作为唯一的独苗苗要打要骂都由不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做主,毕竟上头还有个老太爷在呢。

    以前没随着洪武皇帝起家的时候,从来也没听老爹提起过什么家法,一辈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人,顶多就是抄起打铁的锤子对着自己恐吓一番,反倒是如今,学起了那些文绉绉的家伙,动不动张嘴闭嘴就是家法。什么是家法蒋家老太爷的话就是家法。

    家法第一条就是他的宝贝孙子,谁都不能动。

    这小兔崽子有人护着,那是越发的无法无天。身为他爹的广益侯没少给他擦屁股。

    越是什么事儿能惹得他爹不高兴,他就越是一定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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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身如铁,剑如雷
    浮云如墨月凉如水,细雨嚅湿木窗。雨雾化在天地间,柔软了几座亭台水榭。

    那些曾经的峥嵘、战争的凄凉,此刻也不过成了文人口中句、笔下诗。

    铁骑踏山河弯刀争天下的大元朝已经灭亡,袒露胸怀饮酒高歌的大宋也已远去。

    留下的唯有大汉千年不变的仗义直谏与铮铮铁骨。

    年轻的言官在广益侯府邸的门房已经窝了许久,就连头发稀疏的老门官都劝说他先回吧,这雨若是再下得大了,遭了雨可就得病了。

    只是这年轻言官,执拗着性子,手捧弹劾广益侯独子的奏折,就这么跪坐在门房,等待着侯爷的传唤。

    老门房叹息着走到略微有些破损的木窗前,将那吱呀吱呀作响的木窗关上。

    一阵风吹来,将那本就破损的窗纸扯开了大大的一角。

    丝竹乱耳之声,美人靡靡之音,顺着寒风,透过破损的窗纸,传入年轻言官的耳中。

    大明这才建立几年跟着洪武皇帝起家的众人就已经被权势和地位腐蚀的只剩下了躯壳。就算是不朽的宫殿也已经遮不住其中的气息。

    言官屏住呼吸,就像是这空气中,都沾染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老门官见这窗纸已彻底破损,索性再不去管。从桌上拿起那粗瓷茶壶,给这年轻言官倒上一杯热茶。

    说道这年轻言官,老门官是打心眼里的佩服,虽是出生贫寒,却丝毫没有谄媚的嘴脸。一身傲气也罢,一身傲骨也行,这淮阴城内,也只有这年轻男子,敢于直面强权,直言弊病。算是这淮阴官场,仅存的清流。

    老门官蹲坐在年轻言官身旁,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

    “广益侯一日不见我,我便一日不饮。”那年轻言官并不接茶,只是略微动了动捧着奏折捧的有些僵硬的肩膀,那把略微有些弯曲的脊梁再次挺的笔直。

    老门官将那茶盏放在年轻言官伸手可及的地方,也不再劝。自个儿回到竹制的躺椅上,盖上件略厚实的衣物,打着盹儿。

    待到老门官打着激灵惊醒过来。跪了一天的年轻言官已经不见。

    唉,还是放弃了吗,早该这样。毕竟三天连续上书十二封状告广益侯独子纵奴伤人、强抢民女的奏折都被压了下来,也许再多跪上一天,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只是这老门官心中,也有着一点期望,期望这还敢直言的年轻人,能再多坚持一下。坚持的究竟是什么,老门官也不知道,也许是这大明唯一值得称赞的骨气吧。

    老门官裹紧了盖着的衣物,叹了口气,接着睡去。

    那细雨湿了乌衣巷,若有若无的歌声在乌衣巷旁层层叠叠的高宅大院中回荡,待到传到年轻言官的耳中,就仿佛是那女鬼不甘的呜咽。

    抬头望望天,这正月十五的月亮果真是没有记忆中十六的圆。只可惜,那个被抬出广益侯府丢在乱葬岗的女子,就连这不甚圆的月亮也瞧不见了。

    为了这种惨状不再发生,何惜自己区区一条贱命今日无论怎样也要向这个纵容独子的广益侯讨个说法。

    淮阴城中三千户,敢问男儿在何方

    当初死了女儿的老鳏夫托人向宋通判连上七封血书,尽皆拒在门外,仰天大呼之后,一头撞死在了门外石阶。那脑袋上的鲜血,惊吓到了淮阴城上下,却没有惊醒淮阴城上下。

    只是隔日,宋通判派人将那已经丢入城外乱葬岗的尸首寻了回来,好生安葬,才让这年轻言官明白。宋通判不是真的糊涂,只是这广益侯位高权重。宋通判也是有心无力,不如沉迷于歌舞、用这纸醉金迷麻痹自己。以换得在这位置上安稳度日,不似前几任通判一般,死了还没个全尸。

    这广益侯到这短短几年时间里,淮阴城上下,就已经如同一座腐朽的宫殿,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霉变味道。

    若是没人去动,也许还能再矗立几十年,运气好,也许还能再立他个几百年。若是有人想要修补,指不定动了一根柱子,换来的就是整座宫殿的倒塌。这道理,宋通判何曾不知这年轻言官又何曾不知。

    这年轻言官只是有些不甘,不甘这已有上千年历



第三章 美人恩,绕骨针
    城中最大的青楼紫凝轩二楼雅间之中。一身酒水污渍的蒋宝蟾正在与几名广益侯口中的狐朋狗友嬉笑怒骂。

    紫凝轩中的头牌,一直对外号称卖艺不卖身的彩菊正坐一旁,怀抱一柄玉琵琶,点滴拨弄之间,窗外细雨更显缠绵,随着琵琶细语,更有一种说不出名字的淡淡花香弥漫开来,闻的人鼻子有些痒痒。

    “宝蟾哥,都传说你那姨娘兰贵人天生带有一股子兰花香气,你那亲亲表妹也是如此。你今儿个就跟哥几个说说,究竟是你表妹身上的兰花香好闻,还是我们彩菊妹妹身上的香味好闻”这身着一身华贵衣物却松松垮垮耷拉在身,抱着个美人端着酒壶摇头晃脑故作潇洒的是淮安侯华中的堂弟华国安,平日里可算得上是标准的跟屁虫。基本是宝蟾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就这么整日的借着他堂哥的名号以及广益侯干儿子的身份蹭吃蹭喝,只不过这个家伙很对宝蟾的胃口,带就带着了,就当是养了条会说话的狗,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天生个屁,我跟你们说,这香味纯属她从小泡在兰花茶里头泡出来的,哪有我们彩菊身上这个体香味好闻,一闻见呐,就像是闻到了发春的小猫,直抓的人心里刺挠。”宝蟾一边笑着,一边起身给这小小的头牌倒了杯酒,鲜红的酒液流淌进白玉杯中,随着酒杯将满,彩菊的脸就越发的红。

    只听她带着哝哝的娇羞与喘息声怨道:“谁不知道,宝蟾公子最爱的是那冷情冷性冰块儿一般的纤竹,哪里轮得到我等蒲柳之姿。若是宝蟾公子真是喜欢闻奴家身上的味道,何不给奴家赎了身子,从此公子想怎么闻就怎么闻。”

    “想怎么闻就怎么闻我家宝蟾哥哥若是想在床上闻呢”马主簿的儿子马十三调笑道。

    “马公子,你说宝蟾公子想在床上闻,那公子你又想在哪里闻”此刻坐在华国安怀中的正是这紫凝轩梅兰竹菊四大头牌之一的墨梅,别瞅着这名字取得立霜傲雪、仙气十足,却是这整个销金窟中除了彩菊以外最大的妖精,不知道多少青春年少的情窦初开的俊俏小子来了一回之后就彻底拜倒在了墨梅裙下。

    马公子笑道:“我家宝蟾哥哥在床上闻,我当然只能床下闻闻了。不过,我最喜欢在桌上闻,这个你家红姨最清楚了。”

    正推门进来通禀一声的老鸨子红姨碎了一口:“红姨我清楚什么了难不成马公子准备嫩牛尝尝红姨我这老草的滋味”一身红衣半露着两颗雪白大馒头的丰饶女子,正是这紫凝轩的老鸨子,虽然如今的确是年过四十徐娘半老,可在当年也算是远近闻名的一个俊俏美人儿,若不是遇上了个进京赶考的负心汉子,想必早就自赎了身子,做了哪个富贵人家的主母,就算是做不成主母,做个受宠的妾室想必也是丁点儿问题没有的,哪里会像如今一般还得整日里对着一群可以做自己娃娃的年轻男子调笑。

    每每听爹说起红姨的事情,宝蟾就是一阵唏嘘,这么好的一个桥段,怎么就偏偏没有后续的八抬大轿迎娶回门的结尾。

    马公子大笑三声:“若是红姨赏脸,马某也未尝不可替家父完成一桩心愿啊!”

    红姨笑着挺了挺胸,然后故意转了身子,扭动了几下腰肢。一群家伙那叫一个大饱眼福。

    “红姨,你



第四章 无情最是读书人
    却说这宝蟾小侯爷也是个妙人,一不想做官,二不想经商,偏偏就想做一个在广益侯口中最是无用的闯荡江湖的大侠。

    对各种兵器更是痴迷到了病态的地步,按照他的说法,若是有把顺手的神兵,别说给个侯爷,就是给个皇帝的位置来换,也得考虑考虑。

    这话的后果就是虽然有老太爷护着,宝蟾也被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不过自此府内府外的人大多也知道宝蟾小侯爷喜好收集神兵。于是这宋朝的火器、唐朝的刀、汉朝的宝剑、周朝的斧一众人等不知道送了多少。

    人就是这样,见识的越多越发觉得宝贝难得,最后真正入得了小侯爷法眼的,也就一剑一斧一枪一棍一戟而已。自此,小侯爷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可惜没寻着一柄宝刀。

    其实这各家人送来的宝刀也不算少,吹毛断发不过稀松平常,可就是没有一柄能够入得了小侯爷的眼。再这么下去,恐怕当真只有把武圣关二爷的兵器寻来,才能解一解小侯爷的痴馋了。

    好在小侯爷虽然痴迷于兵器,却更怕自家那个老爹,苦寻宝刀无果之后,才在广益侯的吩咐之下,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神匠为自己量身定制了一柄宝刀。虽然不是什么历史上有名有姓的物件,却也是天底下难得的神兵。据说光是耗费的陨铁就用了八十二斤,还不算熔铸进去的金银。

    耗费了两年时光,终成这柄金光闪闪的宝刀。依着宝蟾的意思,本想取名为‘天下第一刀’,听着就是无边的霸气,奈何这个‘天下第一’太过于犯忌,最终还是取了一个‘承月’的名字。

    承月,承天地之运,集日月之辉。可想而知这柄宝刀在小侯爷心中的分量。

    今日刀成,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拿出来显摆一番,让明珠蒙尘可不是宝蟾小侯爷的性格。

    在场的一众纨绔,虽然大多是不学无术只知在女人肚皮上逞威风的家伙,可毕竟父辈大多是跟着洪武皇帝起家的好汉。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几头猪跑的。

    这紫檀匣子刚一拉开道缝隙,整个雅间之内温度为之一降。像是马十三这种体虚畏寒的更是接连打了几个摆子。

    等匣子开了约莫一半,刀身的大概型略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四射的金光更是晃得人眼晕。

    “好刀!绝世好刀!”华国安拊掌大笑:“恭喜宝蟾哥贺喜宝蟾哥,这宝刀终于是有了。这才不枉宝蟾哥‘天下武库’的美名啊!”

    宝蟾洒然一笑,抽出了这柄神匠打造的宝刀,只见这刀长约四尺,一条四爪金龙从刀柄一直盘踞到刀尖,略一挥舞满室生辉,金灿灿的光泽让人眼晕。

    宝蟾猛然将刀尖对准了马十三,吓得马十三险些摔倒在地上,他怀中的美人更是一声尖叫瘫软在地。

    “十三,你瞧瞧我这柄宝刀是好还是不好”宝蟾的刀尖就这么隔着半寸指着马十三的鼻尖,锋锐的刀尖随着宝蟾的胳膊来回轻摆。宝蟾就这么戏谑的笑着,丝毫不顾马十三额头上滑落的冷汗。

    “宝蟾哥哥收集的刀,肯定是好刀。”马十三顾不得去擦额头上的冷汗,更不敢闪躲分毫。

    这下,就连最迟钝的华国安都明白了眼前情况的不对劲:“宝蟾哥,马十三这个王八蛋是不是得罪你了只要宝蟾哥你说个是,我这就让人砍死他拖出去喂狗。”

    “得罪我”宝蟾被酒色有些掏空了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长时间平举一柄几十斤的大刀,借势将刀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擦拭着一尘不染的刀身:“得罪倒不至于,只是听说某人最近跟我那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表哥走的有些近了,似乎有点不把我放在眼里。”

    华国安闻言大怒,一脚将马十三踹翻在地,揪着他的衣领砰砰就是两拳:“宝蟾哥哪里对你不好,你要去投靠谢醒言那个王八蛋!都说仗义多是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马十三你读书最多,所以你最混蛋!”

    眼瞧着往日熟悉的脸逐渐被揍的血肉模糊,宝蟾顿觉意兴阑珊,将手中宝刀放进匣子里收好,吩咐一声走吧。

    管家宋忠捧了紫檀匣子跟在宝蟾身后下了楼。

    华国安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十三,没事吧”

    “我差点被你打死了,你说有事没事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哎呦……”不知道是不是说话用的气力大了些,触碰到了哪处伤处,马十三顿时哎呦哎呦的哀嚎起来。

    “轻点”华国安冷笑一声,吩咐屋内的几名花魁抓紧滚出去,这才指着马十三的鼻子骂道:“我要是轻点,明日你就在城外乱葬岗子里躺着了!都说我华公子脑子不好使,我发觉你马公子才是脑子不好使!这淮阴城里谁最大你心里就没点数吗居然去亲近他最反感的表哥,今天我打你几拳踢你几脚保你一命,过几天伤好了自己滚去跟宝蟾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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