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莲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减佳colo
华雒不懂,缪颖也不解释,只是把她怀里的巴坤接过来,五岁的孩子仍然睡得香甜。
突然明白,缪颖应该是因为巴坤才提醒她的,于是向他点了点头。
到了公主府,华雒下了车,缪颖把巴坤轻声喊醒,让他见华雒最后一眼。
巴坤扁着嘴巴,攥着华雒的衣角不撒手,华雒低下身子与他齐平,整整他的衣襟,和燕朝不同,巴坤虽然穿的是棉袄,却仍然显得轻灵。
“等王子长大了,再来燕朝找姐姐,所以我们的王子要乖乖听话,乖乖长大,不能捣乱哦。”
巴坤软软糯糯地回答:“好,好的,姐姐,再,再见。”
缪颖抱着巴坤上了马车,直到走远了,华雒还能看见巴坤伸着短短的胳膊,向窗外招手。
华雒心里一阵唏嘘。
皇帝嫔妃无数,膝下却无一儿一女,实在奇怪。
若是有这么个乖孩子绕着他,他就不会感到孤独了吧…
晃了晃脑袋抛除杂念,转身进了公主府。
正值深秋,桂花早就落了,以前郁郁葱葱的长公主府如今却是一片萧瑟,畴言故意挂上了绿色的轻纱,再点缀以红色的绢花,倒显得春天提前来临一样。
此时的长公主,正坐在秋千上看补石的来信,一封一封,如归雁般飞遍了从边疆到龙京的道路。
自从补石来了长公主府,畴言就开始教他最基本的笔画,横折弯钩,一撇一捺,都在狼毫笔下书写。
补石聪明,看上两三遍就会了,如今虽然字写的不好看,却还是能写上一篇完整的文章。
二人约定好,无论局势如何紧张,都要每天写上一封,十天一发,以消除距离带来的相思。
华雒看到畴言的时候,她正在启唇轻笑,少女思春,总是娇俏。
“殿下。”华雒福礼。
看到华雒,畴言从秋千上跳下来,从怀里拿出另一封信,递给华雒,“华雒姐姐,这是补石给你的。”
华雒没有打开,只是放进怀里,又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耳坠,是龟兹送给皇帝的,皇帝又让华雒拿来给畴言解解闷。
“这是陛下给长公主的,陛下说殿下最喜欢这种。”
畴言接过,绽放出一个灿如荷花的笑,“华雒姐姐替我谢谢皇兄吧!哼,我不生皇兄的气了。”
“殿下生陛下什么气呢”
畴言插着腰转了一个小圈,接着双臂展开,像鸟一样,“他把我补石哥哥送去那么远,我就是要生气。”
华雒不禁笑出声:“原来是想情郎了。”
畴言红了脸,捂着脸说:
18 遥遥边疆
皇帝是在龟兹使臣离开的第四天再次翻窗户进了房间的。
躺在床上,面朝着墙,远远就闻见他身上挥不去的沉香味,听到他小心翼翼地脚步声。
说来也真是奇怪,门上窗上都锁了三个小孩拳头大的锁,他怎么翻进来的
华雒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又被搂住,良辰美景,自然而然…
情爱过后,华雒缩在他怀里浅浅呼吸,皇帝故意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她睡稳了才轻柔掀开被子出来,松松垮垮地穿上衣服,提起狼毫笔,在昏暗的蜡烛光下写字。
软笔轻墨,竟然比利剑还坚硬…
最后拿出腰间的小印落下,一封书信就算完整,走出屋子给了最近一处的暗卫,那暗卫如影般出现,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回到屋里时,华雒已经起来了,穿戴整齐,在简陋的书桌前坐着,手里拿着的,是昨天畴言给她的信。
皇帝微微愣住。
华雒抬起头,穿过微弱的光线对上他的黑眸,那眼睛里除了以往的波澜不惊,更多的是一种华雒看不懂的无奈。
苦笑一声,华雒两根指头夹住信纸对着他,平静问道:
“陛下是打算永远瞒着我吗”
皇帝没有动作,只是薄唇微启:“秦墨给你念的”
“您发了一条又一条的密令,以后补石死了我总会知道的,陛下是打算说他是战死的吗”
语气轻的像一阵风。
本来就是嘛,奴隶,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不是被主人玩弄,就是被阿猫阿狗咬死,如果不是那天长公主带他们二人回长公主府,说不定补石就已经死在了空旷的奴隶场里,然后被扔到野外喂狗。
而华雒呢,也会被暴虐的安宁世子鞭打地体无完肤,然后伴随着哀吟声,被扔到随便哪个山角角。
世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皇帝还是那个受人尊敬,万民爱戴的靖月皇。
畴言公主仍然天真烂漫,是权贵污泥中最干净的一朵荷花。
清贵显赫优雅的,永远都在其位。
不堪卑微渺小的,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这才是真理,所有奴隶信奉的,不变的真理。
即使皇帝现在把华雒当成心尖宝去宠,却还是没能忘掉她奴隶的身份。
在他心里,还是对奴隶心怀芥蒂,补石配不上畴言,所以才会命令狄将军在途中动手,那自己呢,就更配不上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了…
原来心里一直存在的不安,仅仅是因为身份…
这也是最不可改变的。
“陛下,请您回归其位吧,不要再和奴有什么关系了。”
华雒一如往常,恭敬地跪在地上,唤自己奴。
拳头越锁越紧,能听见骨头咔咔响的声音,皇帝用自己都不认识的声音,阴沉地说道:“华雒你再说一遍。”
“请陛下,不要再和奴有什么关系了。”
话音刚落,华雒就被皇帝抱起来扔到了床上,华雒在他滔天的怒火中像一艘小船一样,被撕的支离破碎,她的无神而空洞的眼睛,让皇帝感到害怕。
“陛下是把华雒当做玩物了吗您害怕失去,不管这个东西是什么,您只是害怕失去,您其实不爱奴的。”
华雒的面容无悲无喜,像是皇帝刚认识的时候,说真的,皇帝也不知道华雒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充满了希望和朝气,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又像是骨子里透露出来的。
那种蓬勃的力量,让皇帝感到幸福,感到快乐。
现在仿佛一切都回到原点,甚至更陌生。
皇帝紧紧抱着她,下巴就放在她的头顶,能闻到她身上的佛檀香味道,黑眸中惊乱一片。
他语音颤抖,“谁说的谁说的我爱你,我爱你…华雒,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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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腊月凛冽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腊月,距离大军出征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皇帝虽然没有禁止补石写信,却也没有停止命令,更因为华雒的知晓而把行动提到了明面上。
补石没有给畴言写信,因为怕畴言会为难,可华雒不同,在补石看来,皇帝不会杀自己亲妹妹,却会抛弃奴隶出身的华雒,所以愈发希望华雒能够逃脱如今的困境。
但没有人知道,困境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走出困境之后会面临的是什么。
腊月始伊,万物冰寒,梅花就在慈陵宫一角开成一片灿烂的火焰,飞霜飘零,皑皑白雪中,火色的梅花是最靓丽的风景。
可华雒最不喜欢冬天,一到冬天,她就会手脚冰凉,皮肤被冻得皲裂。
就算这样,从前在安宁王府的时候还是要被拿着鞭子的管家抽着去干活,穿着薄薄的衣料,用已经流血青紫的手指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拧着抹布,速度一慢就会挨一鞭子,力度控制得极为精妙,既无血滴落又疼得厉害,第二天又要起床,华雒没办法,就把唾液涂在伤口上,隔了一天就好了。
日积月累,年复一年,华雒还是落下了病根,即使在阳光明媚的时候也会感觉坠入冰窖,只能多吃一些贵人吃剩下的菜里的姜块才缓和一些。
慈陵宫位处阴时,更为阴凉。华雒问嬷嬷们求了好几床被子,晚上烧些热水灌进汤婆子里才能入睡。
皇帝从入冬的时候就发现了,常让人送姜汤和补药过来,只不过每次华雒都等人走了再偷偷倒了。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喝。
如此几次,皇帝还是发现了,每次准备抬手吓唬她都心生不忍,又慢慢放到她的小脸上,
“妹妹这样不行的啊!”
然后又是每晚都亲自喂她喝下去,用被剑磨的粗砺的大手紧紧握住她已经冻烂的指头,又把昭仁宫的炭火移到慈陵宫来,让华雒这里像春天一样才满意。
可华雒还是常常往屋外跑,受着冷风。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呆在屋里。
皇帝知道也只能轻叹,然后给她披上一件狐裘。
这一天又是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发出微弱而清脆的响声,皇帝踏雪而来,身上穿着的灰色的毛裘和雪地差不多颜色,只有古潭黑眸仍旧闪着幽暗的光芒。
华雒就站在门口,身前是呼啸而过的冷风,身后是炭火烧着的热气,一冰一火,对比鲜明。
皇帝快步走上前去,把毛裘解下来加在她身上,然后抱着她的肩膀一起看雪。
庭中昏昏沉沉的,只有开的正艳的梅花,实在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有对面很远是秦墨所在,总不会是看他。
那自己也太失败了。
华雒没有看他,只是如羽毛般轻柔的话语:“陛下,奴祝您永远福寿安康。”
“那宝儿呢”
“奴会死在腊月里。”
“别瞎说,宝儿会永远陪着柏哥。”皇帝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抱回了屋里。
芙蓉帐暖,皇帝情动上来,一寸一寸吻着华雒的脖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抬头看她,又是一双无神的眼睛。
“妹妹怎么了不想做吗”
抬手轻轻舒展她郁结在眉心的冷气,轻啄一口,翻身躺在旁边,背对着华雒,“不想就睡吧。”
大雪还在飘着,屋内的炭火燃烧起来,发出微小的爆炸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十分清晰。
华雒主动翻身抱住了他,“陛下,忍着不难受吗宝儿想了……”
立马翻身握住她的手腕,哑声质问:“在想什么”
华雒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什么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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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朝朝暮暮
尚修如今也是无能为力,皇帝震怒的时候就是他不说话的时候,而且平静就表明怒气的程度就越深。
距离华雒不见已经三天了,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住在大燕皇宫已经二十三年的秦墨。
在陛下心里,肯定把他们定义为私奔了。
可,尚修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奴欲得福瑞,救奴弟补石,拜别陛下,愿陛下长命百岁,安康福朗。”
笔锋犀利,应该是秦墨代笔。
上面密密麻麻的褶皱,都是皇帝一点一点揉卷,又一寸一寸捋平的。
如此十来遍才闭上眼睛扔掉。许是心中烦躁,本来要扔到炭火里的纸条竟然落地时还离得很远。
尚修捡了起来,趁着皇帝不注意塞到了袖子里。
陛下不知道吗陛下只是不愿意相信,不管华雒姑娘因为什么逃走,她终究还是离开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也许把这场离开定义为私奔,陛下还能把所有责任归咎于秦墨身上,然而如果是华雒自己要走,那就是皇帝自己的问题了。
可陛下怎么会承认是因为自己…
哎,尚修在心里叹了口气,秦墨世子也真是大胆,跟着华雒胡闹,楼兰城可是在沙漠中存在着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口中的华雒和秦墨还没出去龙京。
就在皇宫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华雒正穿着素色衣衫,如普通妇人般提着篮子回家。
那个黛砖青瓦的小院子,里面就是钦慕已久的人,是笑起来像三月春风的秦墨,桃花眼里是永远不会凋零的花,每每遇见,总是香气扑鼻。
华雒知道皇帝不会出来找的,他心里想的肯定是,走吧,所有人都走了才好,就剩我一个人。
但肯定也把城防部署的滴水不漏,等他们上钩。
赵嵩就是这么纠结的一个人,处理黄河时,靖月皇可是杀伐果断,毫不犹豫,可偏偏是作为儿子,作为爱人,作为朋友的赵嵩,他是永远不会去挽留的。
却还偏偏有着最浓厚的控制欲,一旦感觉受到抛弃,受到伤害,就会固步自封,自我否定。
华雒就是无耻地利用了这一点,才能争取到逃跑时间,一旦皇帝从闷气中缓过来了,他一定会调动所有力量,先去城中搜索,那时城门把守松了,华雒就和秦墨扮成普通夫妻的模样出去,从此天高海阔,无人可寻。
就算那时候皇帝给远在边疆的狄将军写信,补石也已经从大军中逃出来了,到时候再说和公主的事。
其实华雒也不想补石和畴言在一起的,就算公主对身份地位毫无芥蒂,也不代表他们二人是真正的锦绣姻缘。
皇帝说的对,一个奴隶出身的妃子,只要不生下龙脉,对大局自然无关紧要,但一个奴隶出身的驸马可是会遭到无穷无尽的鄙视的,到时候就算公主再喜欢维护补石,也受不了这样的谩骂和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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