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来来又半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留心金碧年深
他是按这么个想法来处理的,但是没想到,这里没有人呛行,就有个小屁孩子没轻没重的惹祸。事情是简单了,面上该做的事却一件也不能少——这里有外人啊,那个姐弟两个心下有疑虑,万一日后那女的真想不开,事到如今大家伙的责任谁也绕不开。
他给慧真解释,周围的人也听,原来是这么回事。
章晋阳在一边也听,心说我都不知道是这么回事,不过他看了看周围这几个人,心里边也有了主意:“那什么,我犯的错么,钱就别让人出了……我这没钱,就二十,二十能干也行。”
他没敢说自己有钱,怕给人落下一个为富不仁家教不堪的印象,二十块钱在孩子身上就不少了,但就没那么夸张,只能说这孩子家庭条件不错,如果放在大人身上,这点钱甚至有点少。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吱声,这钱太少了。
慧真师太倒是有点兴趣了:“哦,那你打算怎么赔至少得五十块钱吧”
她抬头扫了一圈,这回有几个点头的,五十块,那这
38. 第七章 吴佳亮
红脸汉子接了活,但是和那姐弟两个解释的却不是他,慧真师太宣了声佛号就进到里屋去了,那边还有这家的那个大姐在安慰着呢,估计这是不会出岔子了。
韩大膀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观音坠儿,拿了个手绢包起来,揣到怀里贴身藏好,弄得周围的人都直嘀咕:那玩应不就是个玻璃的么,虽然后面写了一篇心经,但是心经谁不会啊,不稀奇啊,至于的么。
宋老头暗叹周围没有明白人,先不说琉璃和玻璃有什么区别,光是在一个大拇指节大小的东西上写一篇心经,字字森然笔笔清晰,这就是了不得的功夫,就是现代工业产品,那也是精品中的精品,五十块钱还不值么
一屋子人没有一个小孩子大气,看来行业前景堪忧啊。
就有人陪着韩大膀去外面去拾掇那个八梁八柱的架子,章晋阳也好奇,他两辈子也没见过北疆人跳萨满,更不用说驱邪了——他倒是被驱过,但那时候他晕着呢,有没有仪式都不知道。
他蹭位蹭位的,就要摸出去看热闹,却被老宋头叫住了:“娃娃过来,我来问问你,你……和你师傅学本事,学到哪了”
章晋阳瞥了一眼外头,又挪回来了:“才会变声,早上起来跑步打桩,基本功没学全呢。”
那个小媳妇没跟着出去,就坐在那看着章晋阳,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着说起了这个,就问:“宋师傅,你刚才说,这小子的本身叫什么……游魂叫子那是怎么个意思啊”
老宋头左右看了看,屋里没剩几个了,都去外面帮忙了,就门口开门的那个小年轻的,本来在门口看热闹,听见这边说话,就溜过来了,正坐原本韩大膀坐的地方支楞着耳朵听呢。
咂了两口烟:“这也是个好手艺,老头我今年,九十一岁,四十岁顶的香,六十岁接的鼓,一马双跨到今天。
在那之前,老头子我走南闯北,下过江南出过西塞,老天爷眷顾咱,活到今天,酒有二两,肉有半斤,这么多年,就在九河卫,见过一位大家,人家那个活儿,人间绝技。”
小媳妇和小子听的一愣一愣的,章晋阳也直咂嘴,这老头说他今年九十一了,现在可是八八年,算起来,这老头岂不是一一年生人那可是德宗十七年,戊戌变法都没开始呢。
光说岁数,旁边的那两个人只是惊讶,他那个章晋阳掰着手指这么一念叨,眼神就不对了,这是活神仙啊,那个世道有多乱啊,中国最乱的一百年,这老头赶上了一半,活得还这么硬实,这不是运气就解释得了的啊。
老一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嘿嘿一乐,颇为自得:“哈哈,也就是这个岁数,还能夸耀夸耀。
嗯哼,这个小子,学的这个活,蓟京叫口技,下了江南叫‘叫子’,没有靠山的走江湖卖艺的,就是游魂叫子。
能用嘴学各种声儿,过去那都是各个贵人府里的大戏班子,才养得起这样的先生,后来帝国就完了,这些贵人死的死,没的没,这个手艺就散出来了。
就和京剧似的,原来就那些个八旗贵胄好听,底下人起哄,好,好听,真说起来有几个懂的。
我在九河卫一个书馆儿里,听过一次,书馆儿,听评书的茶馆,现在就没有了,都听匣子(收音机)。
那时候我在褚玉璞的弟弟褚玉凤手底下当兵,那糟孙子才不是玩应儿的,九河卫没有他祸害不到的。
就那个时候,一几年还是二几年,那个书馆儿里听他叫‘夜来风雨’,那动静,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跟真的一样,浑身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有多少个人在里面哭号喊叫。
39. 第八章 音十章
“哎嘿哎嘿哎……鼓响三,鞭响三,帮兵恭请鬼家仙,清风烟魂请听我言,旁滴仙家便请心安……”
章晋阳趴在窗台上,看着院里儿吴佳亮闭着眼睛,左手里拿着一个菜墩子大小,厚有两指的单面手鼓,在鼓的背面是四根绳绞着,其中两根绳中间有铁丝搭了一个弧形的梁,上面穿着一摞儿铜钱,一晃哗楞楞的响。
右手拿着一个也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编的短鞭,一尺多长三分软七分硬,拿在手里一头坠着五色彩绸,另一头是一个疙瘩,包着红绸子,敲得左手的鼓梆梆地响。
唱的曲调也古怪,配上鼓响铜钱响让人心里烦躁,章晋阳从来没听过,只是觉得耳熟。
周围围了一圈人,都是这些同行,他们也都摇头晃脑的听着,有的人还跟着抖脚打拍子,屋里就剩下那个小媳妇和老宋头。
老宋头眯着眼叼着烟袋不断地吧嗒着,偶而摇头晃脑,偶而就皱起眉头。章晋阳虽然没回头,但是雷达忠实的把他的表情都反馈出来。
他猜着这是老宋头给吴佳亮个机会出头,要是这次把大家伙唱的高兴了,以后有什么事就能找他了——既然叫帮兵,那肯定是要帮着干活的,要是没有活只怕不大好。
至于小媳妇就在章晋阳身后站着,眼睛盯着他,透出那数不尽的喜欢,恨不得一口把章晋阳吞下肚去——他从窗户玻璃上的反光里隐约的看到这个眼神,心里身上一直在发毛。
他恨不得窗外的仪式一眨眼结束了,他好快快的从这离开,以后再不相见。至于那个琉璃观音既然韩大膀喜欢,就说一声给他算了。
原本还想着这些人再怎么也算是民俗文化,和古玩行当多少有点搭手,他现在年岁小不能去立连市,身材又矮小伪装不得大人,想要沿着上一世的脚步出卖雕刻品换钱的计划是行不通的。
但是通过这些人做个桥梁也还不错,大不了不卖玉石玛瑙这些大件,一些木器铜器民间常见的却是没关系。
他想的是不错,不过从背后这个如同背后灵一样盯得他浑身长刺的小媳妇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这个行当人员这么集中,互相之间都很熟捻,他只要凑上来,这女人八成就得知道,到时候贴上来他可怎么办才好——关键是不知道为什么啊,他现在脸上的伤害没全好呢,怎么看也不像别家的小孩子那么俊俏可爱吧,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一个老太太这样,一个小媳妇这样……说起这个,田柔柔不会也有什么不对吧
章晋阳叹了口气,把这些念头儿都掐了,强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身后的小媳妇柔声蜜意:“怎么了,小小的年纪叹的什么气啊”
章晋阳嘴角一抽:“饿了……”
他还能怎么说你喜欢我哪里我改
不过他也没撒谎,他从公园一路遛下来,天可就傍中午了,这会儿又折腾出这么多事来,眼看着大晌午头儿就要过去了,他本来就胃口宽,这功夫儿不说前胸贴后背也差不多了。
因此小媳妇一点头:“也是,这午时将过,一中午的水米没打牙,我们还喝了点茶水呢,一会儿到我那吃去吧,家里还有早上的糖饼。”
章晋阳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嗯不去,家里这都要着急了,下午回家还得写作业呢。”
老宋头不紧不慢的磕了磕烟灰:“凤儿,算了吧。这小子滑着呢,再说他吃的可比你好。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又说要跑步打桩,是个习武的,吃饭自有规矩,想亲近以后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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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九章 坏事变好事
小媳妇眨了眨眼,有些迷糊:“音十章那是咋写的算错了不能啊”
老宋头也翻着眼睛念念有词,最后还在桌子上划拉了一阵,一拍大腿:“你个猴崽子,音十章可不就是立早章么,偏你就换了辙”
小媳妇也在窗玻璃上写了一遍,恍然大悟,轻轻地一个爆栗敲在章晋阳头上:“促狭鬼,我就说这个法子百试百灵,怎么在你身上出错。”
章晋阳其实是吃惊的,如果说面相手相算命运流年,这都不稀奇,凭着他的动作穿戴,就能猜出姓氏来,这可是头回见,他之所以那么说,也只不过是有些硬撑着不肯低头的意思:
“姐姐,这是什么本事啊”
凤儿这就得意起来了:“哼,这是我家老仙家舍下来的独门手艺,叫‘望形得意’,看了你的行走坐卧,就能猜出我心上想的事儿,方圆百里,就我一个人会使。”
章晋阳心说别说方圆百里,就是我活了三辈子了,这也是头一回见,拿别人算自己的心事
眨么眨么眼,还没说话,老宋头就在那边吆喝了一声:“别想着学,学不明白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的。
仙家这玩应儿,一家一个令儿,各有各的本事,虽然结果都差不多,但是戏法儿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正在屋里说着,吴佳亮笑吟吟的开门进了屋儿:“成了。”
老宋头也不抬眼皮,只是一指身边的椅子,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你过来,有几个地方我和你说一下……”
吴佳亮连忙颠颠的跑过去,连手里的鼓都没来得及放下,点头哈腰的坐在旁边。
老宋头清了清嗓子,先唱了一段,正是刚才吴佳亮的一段词,随后什么起宫、滑腔,各种有听没有懂的词儿,时不时也要唱一下,居然也不避着人。
章晋阳没听几句就头晕目眩了,完全不懂,只好把目光转向窗外,那姐弟两个正抱头哭着,韩大膀也只是在一旁抽着烟,并没有解劝,慧真师太说了两句,姐弟俩儿连连点头,随即千恩万谢的走了,不时的还要回头合十拜谢。
这些人又进了屋,慧真师太因为要和姐弟俩行礼,落在了最后,关上门和老宋头合十:“阿弥陀佛,这个事算是过去了。
那位女施主受了这一吓,看样子有些要改过的意思,只是为了方便解说,这功劳我就贪墨了,就说舍了一个护符给大膀,换了他帮忙,就不必花钱。
惭愧惭愧。”
这个事大家伙儿也都理解,又不能说出章晋阳来,要是实话实说那大姐还不得变本加厉啊,那可就坑人了。
所以众人也都是表示没意见,事儿这么处理大家都方便,如何如何,乱哄哄的说了一会,
章晋阳看着都完事了,就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走上前去对着老宋头一鞠躬,昂着头:“今天险些铸成大错,多些宋老爷转圜化解,日后必有报答。
若是宋老爷有什么难处,但凡通知一声,某必来报效。”
身后一片扑哧声,在屋儿的这些位连着慧真师太都笑的直不起腰来,各个把大腿拍的山响。
老宋头的眼眉直抖,一口烟呛在嗓子里,连眼泪都出来了:“你个混猴子,还什么报效,化解……你知道转圜俩字咋写么还某……你师傅是戏迷听戏听多了”
韩大膀笑的脸都紫了,章晋阳恨恨的看着他,就怕他背过气去:“韩大叔,你再这样笑……那东西我就不赎了!”
韩大膀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擦着眼角的泪水:“没事儿,那是我赚了,给我儿子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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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第十章 表舅
身体素质的提升一直是章晋阳的第一要务,就是他如此的勤勉于寻找经济来源,也是为了能有充足的营养供应,至于改善家庭条件……这是个慢活儿,反而急不来的。
他并不知道这年代,那些熟食肉制品的价格,但是想必他身上的钱是一定够的。
这个时候物价已经有一定的增长,但是因为卖方渠道大部分还在国家手里,价格涨起来也没有那么接受不了,章晋阳进了副食店一问,只有酱的猪头肉和牛肉,还有红肠,什么熏肘子卤猪蹄……都没有,最高也才三块钱一斤。
算起来已经猪头肉和一大碗拉面差不多,但是加肉的拉面就要猪头肉贵了。
他专门挑了拱嘴儿的位置称了三斤,心里喜滋滋的,原本还在刀削面和拉面之间犹豫,现在他已经决定了,去吃刀削面。
拉面馆的门头挑的是高切蓝幌子,他要是拎着半个猪头进去,怕不是就得叫人用面板拍出来。
这时候塑料袋商店并不送,买东西的容器血药自己提供,很多人都习惯收了塑料袋之后洗干净了下次买东西的时候再用,包裹卤肉的都是用的一种草纸,卷吧卷吧用牛皮纸绳绑上两个花儿提在手上。
出了商店门的时候肉还是整的——国营的店可没有为你切好的服务求他都不会理你的——过了街肉就被他自己用炼金术切散了,走几步就拽出一条肉来大嚼,有路过的人看见了羡慕的时候也笑他。
都以为这是家里来了客人大人走不开,小孩子帮着家里买的卤肉,路上馋得厉害偷嘴吃,就忘记了这东西是有斤两的,回家只怕是另加一顿竹板子炒肉。
但是有客人就买卤肉,看样子也好大一块的,这样的家庭也是不错了,现在买东西不要票了,一般的家庭一两个月可以放开了吃一次荤腥,差不多也就是一二斤的肉,靠着河边鱼还便宜些,但是肉还要精打细算着吃的。
等走到刀削面,章晋阳手里的肉已经只剩了一半,他叫了一个大碗,有点愁的慌,这点肉拿回家也是一顿了,但是不好解释啊,编个什么事由儿呢。
他倒不是吃不下,就他这种状况,一顿吃个三五只鸡,来上两三个肘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他也不好意思自己躲在外面吃独食,家里说不上吃糠咽菜,大米精面是管够儿,可荤腥也确实少见。
姐姐还在养伤,需要多吃点好的,这一个月家里去了两次医院了,花费不小,父母肯定算计到饮食上的时候会犯难,即想吃点好的,又要少花钱,不知道要多了多少白头发。
但是……妈妈还好说,老爸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他的理由的,就算他说自己捡了钱了嘴馋卖肉,也会打自己一顿,把卖肉的钱不上,然后到那个去、坚强的地方去寻找失主,找不着的话他会把钱交警察的。
只不过会江现在这些当差的……算了吧,吃面呢,影响食欲。
一碗面进肚,章晋阳也没想出绕过老爸的好办法,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郁闷的在店伙计疑惑惊讶的眼光中,将剩下的卤肉吃了个精光,闷闷的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天擦黑,父母明显的松了口气,看起来把他放出去跑一天也是个压力很大的事,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慢慢的习惯了就好,儿行千里母担忧,这种担心和年纪都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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