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道貌岸然
我环视整个仓库,三十多平方米的建筑里,堆积着各种物资,而单参所说的资料架不过是两排摇摇欲坠的木制书架。我翻过地上的蛇皮口袋,踩着桌椅爬到书架边上。
“这么多材料,找到猴年马月才是个头啊!”虞子期拿起手边的牛皮纸袋,拆开线封翻了几页,又开始翻找其他地方。
“按时间找,袋子上有编号。咱们需要精确定位,就从两年前的第一份档案开始。”我给大家鼓劲。仔细数了数,一共有三十多袋档案,外加两包文物碎片。
虞子期认命似的抱起文件袋:“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带着四眼过来。来来来,给我挪块儿地方,大家坐下来看。”
我将书架上的牛皮袋悉数搬下来做粗略整理,其中一个盖有漆章的文件夹引起了我的注意。
“老揣,你的铜币带来了没”
“有,随身带着呢。怎么了”
我指着文件夹上的漆章说:“这里,有一样的标记。
”
老揣伸手从衣兜深处掏出一只小布包,拉开两端的线头,摊开手掌倒出了铜币。这枚梓牙币是他爷爷留下的遗物,也是关于梓牙城唯一的线索。档案袋上的漆印与铜币背面的环形图案不谋而合。我喜上心头,预感将有巨大的发现。
“我来拆,”老揣握住牛皮袋,两手不停地颤抖,“算了,还是你来吧。”他瞪大眼睛看着众人,最后把纸袋使劲塞进了我怀中。我盯着皱巴巴的档案,慢慢地揭开了封条。
袋子里装有两份线装手写本,其中一本标有“工作手册”的字样,另一个本则写着“图样”二字。我率先翻开了图样本,里面夹的全都是黑白照片。随着一页一页的照片,大家的呼吸也为之起伏不定。这本图册里贴的均是考古现场的纪实相片,详细摄录了单明志在秋心泉中的发现,那时候这片绿洲还没有“秋心泉一号”这样官方的称呼,研究员们亲切地称它为“白龙巢”。一来是为了纪念怪骨铭文出土;二来绿洲的外形轮廓呈圆形,与不远处的白奶滩相互呼应,如同一处归巢。浪漫激情的考古队员们在白龙巢附近一共挖掘出三处古迹,包括先前我们找到的白奶滩怪骨墓,以及尚未揭开真面目的甜泪井遗址和黑铜塔。我又连翻了几页,发现被相片记录下的除了珍贵的出土文物以外,还有一些考古队员的日常合影。米信丰的相片少得可怜。想到那台被珍藏的海鸥牌相机,我估计大部分照片应该都出自他手中。
在我沉思的片刻,戴绮思已经拿起工作手册开始翻看。她翻的速度很快,与其说是在阅读,看上去倒更像在寻找什么。关于梓牙城的事情,我们这四个人中间数她接触得最多最广,瞧样子肯定是发现了一些大家尚未察觉的细节。她专注的神情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虞子期张口就问有什么发现。我“嘘”了一声,拉着他和老揣坐到边上说:“相册里的遗址和黑铜塔咱们都没见过,可能在后期驻扎中被破坏了。这两处地点十分可疑,待会儿出去,先打听打听。”
“咱直接问单参谋不就结了嘛。他们建的城,他们还能不知道”
“这件事,还是别麻烦他老人家了。”他带我们来仓库已经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一两句话就能把事情说清楚,又何必大费周章让我们自己来寻找答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有苦说不出,多半受到了来自兵团内部的牵制,不便与我们有过多交集。
虞子期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不满地骂了一句娘:“哪儿来这么多狗屁规矩,搁老子身上早甩手不干了。”
“好了好了,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开批斗大会。”我继续翻看相片册,很快想出了对策,“我有一个计划,听上去可能有点
冒险,但绝对值得一试。咱们有不少照片,其中包括了那两处古迹的细节照和全景照。从理论上来说,无论地表特征如何改变,当地的风水是不会骗人的。我可以依照这些照片做一个简单的复原图,重塑两年前的白龙巢,依照风水要术中的法门对古迹的位置进行定位。”
“我听着有点玄乎,你说慢点。”老揣似乎没听明白,“那大概要用多久”
“加上实地考察,半天的时间足够了。”我心里很有把握,“现在需要一张秋心泉的地形图,最好包括路面设施,方便比对。”
“我去找,”虞子期摸出一包烟,摆手出了门,估计是找站岗的卫兵套近乎去了。我铺好纸笔,根据照片上的地貌特征,旋即开始绘制白龙巢草图。相册中看着与古迹相关的照片总共有七十多张,我把它们一一铺开,摊满了小半间屋子。
戴绮思合上工作手册走上前来。她踮起脚尖绕过地上的相片,蹲到我身旁说:“可惜了。咱们错过了一次大好的机会。”
我正忙着摆弄照片,听了她的感言,立马抬头问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穿山甲洞里的死尸吗”
“记得,那个人死得特别蹊跷。”
戴绮思伸手从地上摸起一张照片:“我相信,那个横死的人正是单工的随队医生,克莱德先生。”
我专注于古迹遗址,对考古队员的印象不深,除了米信丰外根本没注意过其他人。戴绮思如何从一堆灰不溜丢的人影中认出这位克莱德先生我好奇地询问:“咱们在穿山甲洞找到的尸体已经严重变形,你说他是随队医生,有什么证据”
“有,”她摊开工作手册,“你应该记得咱们在穿山甲洞找到的笔记吧大部分内容都是从手册上抄来的。你看,连铜币图样的画法都一模一样。模仿的痕迹非常明显。我核对过当年考古队工作人员的资料,无论从年龄、体型还是外部特征来看,都是他。”
难怪戴绮思一直在默不吭声地翻查手册,原来是找到了线索。我悔恨道:“当初没有重视穿山甲洞的发现,东西早就移交给博物馆了。如果两者记载的内容相似,那岂不是又要从头再翻译一遍”戴绮思这一路从事的大多是繁重的脑力劳动,破译各种文献、加密铭文。看着那本泛黄的工作手册,我开始为她担心。
“关键的部分只有几页纸,很快就能弄出来。我脑子现在有点乱,有些情况只能假设,还猜不出所以然。你要是有空儿,可以多想想,包括克莱德先生的死因。”
她这句话提醒了我,克莱德先生的死,被我们定性为考古事故。他惨死在穿山甲洞中,死状诡异非常。他随身携带的血浆和塑料桶一直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当初我分析说可能他是为了躲
避某种伤害,被迫穴居在穿山甲洞里。现在一想,难道事关白龙巢考古队的后续我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米信丰为什么没事他这两年一直生活在绿洲中。什么样的凶手会弃近求远,跑到另外一个国家杀人
除非,这个凶手不是
第二十章 幽谷
“好了,让他睡吧。咱们三个轮流守夜。”戴绮思一边喝汤,一边翻阅我整理好的地图,“天亮再上路,按这个速度,明天上午咱们就能抵达百冥幽谷。”
百冥幽谷是最后一个带有指向性的自然景观,距离考古队记录中的黑铜塔非常近。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能揭开梓牙古城的神秘面纱。想到这里,我困意全无,连嘴里嚼的面饼都变得格外香甜。吃完饭,虞子期招呼我去抽烟,我嚷着要睡,被他硬拖着离开了营地,来到了不远处的石岗上。
他给我上了一支烟,没抽两口就问道:“你没觉得老揣有什么不对劲吗”
“嗯”我思考了一会儿,心存疑惑道,“人家身残志坚,跟着咱们跋山涉水,一没喊苦二没喊累。哪点出问题了”
“我说的是身体情况。你发现没有,自从进了沙漠之后再也没见他吃过药了。”如果不是虞子期细心观察,我怎么也不会注意到老揣吃药的细节,慢慢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虞子期继续说道:“我担心他在硬撑,再走下去恐怕有危险。”
入疆之前,老揣明确地向我们几个表过态: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现在再劝他回头根本不现实。
“明天我找他聊聊,起码了解一下真实情况,有个准备。”
“真由着他去”虞子期丢下烟头,“按我的意思,直接绑了,连夜送回去。”
“送哪儿去,秋心泉找不到古城,横竖都是死,他家里还有妻儿。换成你我,谁愿意在病床上等死。将心比心,我开不了口。”
“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怎么跟他家里交代”
“天亮以后我找他谈谈,今天让他睡个踏实觉,暂时别问了。戴绮思那边,你也别提。”
“我拉你出来就是这个意思。戴绮思那脾气,十头老牛拉不住,搞不好半道就折回去了。”
我望着黝黑的山头,又和虞子期扯了一会儿,正要回去轮岗,远处的山林间忽然传来了异动。
“什么声音”虞子期警觉地关上了手电。我爬上山头眺望,沿着我们来时的小路,不知何时亮起了一队车灯,因为隔得太远一时瞧不真切。
“不对劲,这个时候还有谁会上山,这地方荒了好几年,照理说除了咱们没人知道。”我们回到营地,发现篝火已经熄灭了。戴绮思见了我们点头说:“我也听见了,是摩托。”
“叫醒老揣,换个地方。”为安全起见,我们转移了位置,又换了一处半露天的石窟藏身。
“瞧他们那架势,不像冲着我们来的。我出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对,你们先撤。”
我顺着来时的小道一路急奔,轰隆的摩托声不断地传来,探照灯晃亮了半壁夜空。摩托车队轰隆隆地驶过山道,直
奔山巅南麓而去,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我摸黑折回石窟,向大家说明了情况。
“整队摩托,说明他们来的地方不远。”我分析说,“如果是来抓人,不会这样大张旗鼓。车队的方向也是朝着南麓,搞不好会碰上。”
“难道遇上截和的了”虞子期吐了一口唾沫,大骂晦气。
“先别急着下定论,说不定只是路过的商队。”戴绮思说完看了我一眼。我心里知道,她说的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有正经商队放着大路不走,非要钻山道的。何况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出于安全考虑,普通商队绝不会在这个点上路。
戴绮思见我没接话,立刻转了一个话题,找老揣聊起了家人。一提到孩子,老揣整个人的表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他掏出钱夹,借着月光滔滔不绝地向我们夸赞起来。我瞧他精神挺足,不像前几天那样病恹恹的,便将吃药的事暂时按下,没有当场提出来。
这一夜我基本没有合眼,脑子里反复想着最近几天的遭遇。夜色中不知为何总是浮现出大将军干尸的面孔,搞得我身心皆疲;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那股说不清的困顿感才逐渐消失。
为了确定昨夜那支神秘车队的去向,我们加紧了行进步伐,抵达百冥幽谷的时间比预计中提前了许多。我检查了周围的山道和树林,并没有发现车辆的痕迹,看来昨夜只是虚惊一场。我晃了晃水壶,指着咚咚作响的山泉向其他人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顺着山坡滑下暖石滩,就地汲水。
清澈冰冷的泉水格外提神,凉水泼在脸上,我打了个激灵,又忍不住将双手按入水中。驼峰山人迹罕至,自然环境保持得相当完好,溪水间不断有透明的小鱼游过。戴绮思他们沿着山路走到溪边,也被这片美丽的山水吸引住了目光。老揣学着我的样子打了一壶水,他连喝了几口,不知为何,忽然抓着脖子开始大声地咳嗽。我离他最近,眼见老揣的脸色变得铁青,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背后将他抱住,两手握拳顶在他的横膈膜附近使劲按了下去。老揣抠着喉咙不断地挣扎,最后猛地咳出一团黑漆漆的毛发。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溪水。虞子期眼疾手快,他捞起那团东西看了一眼,立刻甩手丢了出去,仿佛被烫到了一样。
“老余,出事了。那是一块头皮。”虞子期余乱地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前面不太平。”
老揣听闻他刚才喝进去的是一块头皮,忙将水壶丢得老远,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干吐,恨不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我想起自己刚才连喝了好几口溪水,顿时也恶心得不行。戴绮思掏出望远镜,顺着溪水的方向朝远方眺望。
“有烟,得过去看看。”她把望远镜递给我,然后拿起几个人的水
壶,把刚汲的溪水统统倒了个干净。
“离咱们不远,也没有枪声。”我搁下望远镜,问老揣,“走得动吗不行你就找个地方先躲一会儿,等我们回来。”
“不,我能走。”他深吸了几口气,站起身,擦了擦脸,“我没事,跟你们一块儿走。”他拍了拍腰间的匕首,“哥们儿有准备,正好找人练练。”
“你别冲动,我们只是去看情况,说不定还要救人,不到万不得已犯不着动手。”我让虞子期殿后照顾一下老揣,然后转身与戴绮思一同朝出事地点赶去。
我俩一路上没说半句话,精力都用来戒备和赶路。燃烟的地方在溪谷上游,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距离我们大概有三四千米的样子。
进了林子之后,我们兵分两路,从不同的方向慢慢摸了上去。我注意到树枝和地面留有打斗痕迹,更加确定前边出事了。没想刚走了两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赫然躺倒在面前。我翻开那个躺得四仰八叉的男人,发现人早就死了,胸前破了一个血窟窿。我不敢打等,一头钻进了营地,满眼望去,到处是散乱的物资。营地中央燃着一团大火,烧焦的味道不断刺激着鼻腔。我捂着鼻子走上前,发现火堆中燃烧的不仅是木料,还有一具早已不成人形的焦尸。
戴绮思从另一面走进林子,她见了眼前的景象也大为震惊。我俩翻查了整个营地,没有发现任何带有文字标示的物件。
“清得太干净了,训练有素,手法老道。”我看着那团火堆,试着用树枝捅了两下,一些尚未燃尽的纸屑飞了起来,“该烧的都烧了,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来的路上,有两具尸体。这附近有过激烈的打斗,应该是昨天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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