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道貌岸然
他面带愧色:“当时我急疯了,又怕你们不认账,索性把尸体藏起来了。家再不讲理,祖宗的骨头不能不要吧”
“那现在呢”
“哦,你们放心,我把他安置在教堂里了。他们有一个临时的停尸间。我带着尸体又跑不远,索性藏在了眼皮底下。现在咱们不是没误会了吗,我这就给你们背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尸体藏在教堂要比留在外面安全许多。老揣的问题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所以我就计划着先带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之后再商量对策。
戴绮思同意了我的提议。接着,我们随老揣一同去冰窖检查尸体。鹧鸪哨的尸体被封存在陈尸架的最底层。老揣劝我别看。我没理他,依旧拧开了箱门上的把手。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初见尸身保存得如此完好时,我还是十分吃惊。他浑身呈现出蜡黄的色泽,仿佛一具栩栩如生的雕像,随时都会站起来跟我们打招呼。我想起鹧鸪哨的死因,默默地接受了眼前的景象。戴绮思给神父留了一封短书。
老揣起初不愿意就此离开。我只好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如果遗书内容属实,那鹧鸪哨这边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现在他的手记还没有破解完全,这是你目前唯一的希望。”老揣犹豫了一阵儿,最后选择妥协,跟着我们两人连夜离开了镇子。
一路颠簸,我们总算安全地回到大学生环保杯。来不及休息,我把店里的老少爷们儿凑进屋里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虞子期听完尤塔镇之行的见闻
后,直呼憋屈。
“老余你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就冲他们那缺德的操行,怎么着也该大干一场,叫那群瘪孙好好见识见识镰刀和大锤的力量。”
“行了吧,还好你小子没去,净添乱。”
“我说的是实话,不爱听拉倒。”虞子期又问,“那这位老大哥怎么办咱总不能把他一人撂这儿等死吧”
这个问题使众人陷入沉默。薛杨老师最先打破了沉默:“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依我看,先从先生留下的文书开始调查比较实际。你们带回来的手写书里很可能藏有相关线索。听说其中有一本无字天书”
“对,”我回忆说,“薄皮书里一个字都没有,另外一本戴绮思已经着手翻译了。”
薛杨老师沉吟道:“既然是套书,那必然有联系。我有几位朋友,专攻文字加密。薄皮书的事可以托他们把关,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只是不知道小学妹那边方不方便。”
戴绮思豁然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回头我亲自把书送过去。”
短会过后,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各自忙活起来。
三天后的一个晌午,薛杨老师笑盈盈地通知我们,无字书的破解有了巨大突破。那是一本经过特殊处理的加密日记。其中大部分篇幅都是用格拉玛文撰写的。转录工作已经进行完毕,下面就等戴绮思接手翻译。我们几个对格拉玛文一窍不通,只能靠戴绮思一个人通宵达旦地赶工。我对此十分内疚,就主动请缨给绮思学妹长站岗、放哨、打下手。烦琐的文书翻译工作历时数周总算初见成效。四眼替我们做了后期筛查工作,最后整合出一份简短精准的文献报告。揣祖山的故事被证实是真实存在的。在鹧鸪哨的描述中,两人曾经为了寻找血液病的源头,通力合作盗过不少墓。后来揣祖山忽然失踪,再次出现时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并留有一只包裹整齐的锦盒,声称自己大限将至,希望寄存此物以待揣家后人来取。鹧鸪哨不作他想,当场接受了老友的委托。叫人纳闷儿的是,从那之后揣祖山便人间蒸发,再也没有消息。
时光流逝,鹧鸪哨信守承诺,一等就是二十年。但揣祖山杳无音讯,更别提什么后来。不久之后,鹧鸪哨迫于无奈移居美国,他曾犹豫要不要打开锦盒一探究竟,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恪守约定,打消了拆封的念头。为了避免自己做出有违道义的举动便将锦盒束之高阁。从鹧鸪哨的记录中,我们并未找到更多关于揣祖山的描述,而关于锦盒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老揣满心欢喜地握起我的手,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总算有希望了。我就知道还有希望。”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搜寻工作变得相对轻松了许
多。戴绮思找来了捐赠清单,接着又去了教授以前的实验室。最后终于确定了锦盒的下落:威廉博物馆。
这是一家私人性质的博物馆,馆藏丰富,最近几年刚刚落成。我们联系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对方十分客气,表示愿意送还锦盒,但是双方必须当面签署相关文件。四眼拟定了一份合同,两边约好了日子,定在大学生环保杯举行交接仪式。
交接当日,两排闪亮锃黑的小轿车齐刷刷地停在了大学生环保杯门外的小广场上。
“哟,怪气派的啊!送个盒子搞这么大排场。”虞子期拍着我的肩膀问,“演讲稿你背熟了吗一会儿可别跟老外面前跌份儿。”
“笑话,不就签个收据吗跟批发白菜一个道理。老子什么世面没见过,还怕几个洋鬼子哎,四眼,我一会儿说中文啊!你随便翻译一下,意思对了就行。”
秦四眼替我整了一下领带,笑道:“还成,人模狗样,挺像那么回事。”
戴绮思捂着嘴偷笑。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摇大摆地从黑色的轿车里走了出来。
四眼的脸一下就绿了,瞪着眼睛问我:“哪儿来的他怎么来了!”
“操!邪门了。”虞子期指着对面的人喊道,“你小子瞎凑什么热闹,哪儿来的哪儿滚,这里不欢迎你。”
“呵呵,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哪位约了本少爷,锦盒不要了”王大少摘下墨镜,慢悠悠地走到我们面前,“哥儿几个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和我通电话的人是你”四眼沉着脸迎了上去,用身体将他挡在门外。
小王八比四眼矮了半头,他侧着头,挑着眼角说道:“我也纳闷儿啊,秦大律师什么时候会说人话了。”
“威廉博物馆和你什么关系”
“笑话,小爷英文名叫威廉,你觉得什么关系啊!”
我心说这下麻烦了,遇到谁不好,非摊上这么个棘手货。王家跟我们不对盘,整个唐人街都知道。现在软肋落在人家手里,恐怕又要节外生枝。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小王八笑得比七月里的太阳还晃眼,“那我可回去了,后会有期。”
戴绮思推了我一把,我只好硬着头皮道:“过门是客,王少既然来了,那就里边请吧。”
“对嘛,还是余爷懂规矩。”小王八招了招手,两个贴身保镖拎着手提箱一前一后跟了上来。
虞子期瞄了一眼,悄声问我:“不对劲啊,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姓王的孙子。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安排好的”
老实说,我心里其实没底。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如果这次又是王家暗中布局,那美国真心没法再待下去了。谁受得了三天两头被同一拨人算计啊我扭头问戴绮思意见,她爽快道:
“咱们找的是锦盒,先拿到手再说。”
进了花厅,王清正一改油嘴滑舌的嘴脸,颇为严肃地坐了下来。他身边的保镖将手提箱搁在桌上,然后默默地退到了门外。
大门一关,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我给他上了一杯茶,然后直接摊牌道:“东西我们要定了,条件你开。”
王清正打开手提箱,取出一份文书:“电话里已经谈得够清楚了。既然是老先生的遗物,我们博物馆愿意无偿归还,相关文件都在这里,谁签字”
我拿起文件夹,交给四眼检查。他皱着眉头前后翻了好几遍,然后又送回我手里。
王清正打开另外一个手提箱,推到我面前:“编号527,学名:镇库黑陶纹蛟瓶。半年前并购斯里洛瓦博物馆时所得。我的研究员已经做过相关调查,锦盒里装的是一个有两千年历史的黑陶瓶,不过它的具体功用还未查明。研究报告就附在文件后边,你们谁来验收”
戴绮思戴上手套,熟练地打开了锦盒。通体乌黑的小陶瓶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我注意到瓶底刻有一幅十分眼熟的图样,与老揣随身携带的古币上的花纹几乎一模一样。可以肯定这件东西就是我们要找的遗物无疑。
签过字盖完章,小王八慢悠悠地站起身,带着手底下那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大学生环保杯。
虞子期摸着脑袋纳闷儿道:“这事忒邪乎啊!老王家的人什么时候开始长出良心了。你说陶瓶会不会有猫腻”
我心里其实也没底,不过东西已经到手,就算他翻脸,咱们也不怵。戴绮思抽出附页中的考古明细开始翻看。我对传说中的镇库陶瓶十分好奇,瓶子通体黑亮,左右有两只蛇蟒瓶耳,封口处上宽下窄,瓶身整体呈椭圆状,高约一尺三寸。我拿起陶瓶隔空晃了晃,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似乎是空的。
 
第十三章 进沙漠
这时,老揣忽然破门而入,手里举着两把菜刀:“你这个孽障啊!这可是救命的东西,连正面都没瞧上就叫你给砸了。余八一,我跟你没完!”
“你说话可得负责任,”虞子期苦口婆心地开导他,“什么叫连正脸都没瞧上。大家伙可都看得真真的,不就一捧黄沙嘛,风一吹飘得满屋子都是。你要是稀罕你去工地里挖呗,有什么好金贵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话不能这么说,”薛杨老师分析道,“瓷瓶底部的花纹我们已经比对过了,与镇库币上的图样不谋而合。如果不是攸关生死的东西,相信揣祖山也不会轻易托付给鹧鸪哨保管。如果遗书中的内容属实,我想这瓶神秘的沙土就是揣祖山信中所写的关键,或许能够抑制鬼眼发作。”
老揣听完丢下菜刀,大步上前从我手中夺过瓷片捧在掌中。瞧他一脸欲哭无泪的神情,我心说这次闹大发了,搞不好要出人命。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大部分的责任都在我身上;要不是我麻痹大意,非要当场打开瓷瓶,也不会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行了,飞都飞了,哭也没用。这事我管,而且管到底。”
“你说得轻巧,”老揣歇斯底里地吼道,“什么都没剩下!一粒也没给我留!你拿什么管!”
“我们去镇库。”戴绮思斩钉截铁地说,“眼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揣先生的时间宝贵,祸是我们闯的,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
重返沙漠的计划迫在眉睫。虞子期跃跃欲试,他说太久没有活动,筋骨早就痒了;何况我们几个都有沙漠探险的经验,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寻找镇库古城应当易如反掌。
老揣坚持同行,尽管他的健康状况本不适合参与长途颠簸,但他反复强调自己时日不多,如果非要死,宁可死在路上。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回绝他的要求,这次搜寻时间紧迫,医生诊断说老揣的病情已经步入晚期,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将会逐渐丧失行动能力,直到最后全身血液凝固而死。
为了尽早上路,我们没有携带任何行装,一路直奔新疆而去,补给和装备全部托由分店的工作人员沿途接力传送。经过三十多个钟头的连夜跋涉,一行四人终于顺利抵达了塔克拉玛干的深腹地区。
再次返回沙漠,我们三人感叹良多,想起曾经牺牲在这片黄沙中的考古队员,一路上众人都默不吭声。老揣是第一次进沙漠,兴致很高,不知道出于亢奋还是恐惧,总之就没见他歇过嘴。
行程紧、任务急,我们也没有心思做伪装。向导拉姆大妈一脸了然地向我打包票说:“小伙子,你们这样的队伍,我一年要带三四次。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信封够厚,在沙漠里真主是不会多问的。”
我懒得解释,承
诺安全抵达之后再包一个吉利封。拉姆大妈赶着驼队,笑得格外喜庆。老揣警惕地说:“露财不是好事。”我只好安抚他:“大妈已经把我们当成盗墓贼了,谈好价钱才能常来常往。她一家人都住在当地,你借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黑吃黑。”
“你查得还挺仔细。”
“吃过亏,苦怕了。我们时间紧,没必要跟她兜圈子。都说开了,人家也放心。”
戴绮思和拉姆大妈不断地核对地图、调整路线。当夜我们在戈壁扎营时,她满脸凝重地走到篝火边上找我谈话。
“找古城的事不好办。”她一开口就把我给难住了。我们手头有精确的坐标图以及文献资料,来的时候早就做足了功课,我闭着眼睛都能把镇库城描出来,实在不明白戴绮思为什么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虞子期原本靠在骆驼堆里休息,听见我俩说话,他揉揉眼睛凑了过来。戴绮思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图纸铺在我们面前:“晚饭的时候我找拉姆大妈核对过路线,她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绿洲,比赛兵团两年前在那里落脚,如今已经被开发成一处中转枢纽。附近村庄的居民、沿途的商队都会集中在那里交换物资、整顿行装,说白了就是一处闹市。”
虞子期听呆了,老久才反应过来:“我操,那我们要找的古城呢,被他们拆了”
始料不及的变数,让我脑门儿一阵发胀。我看了看拉姆大妈休息的方向,她靠在驼峰上似乎已经熟睡。戴绮思大概看出我的意思,又接着说道:“该问的我都问了,她说从没听说过附近有什么古城遗址,不过根据咱们的描述,不离十,要找的就是那个绿洲没错。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咱们明天中午就能抵达目的地。”
老揣在篝火前睡得正熟,我无法想象明天他会有什么反应。“明天进了绿洲再说,如果绿洲当真建在古城遗址上,那当初改建翻新的时候多少会留下痕迹。拉姆大妈不知道,不代表当地居民也不知道。老揣那边交给我来沟通。”
聊完之后,我们又开始推测古城消失的原因,最后越聊越离谱,连神迹鬼谈之类的理由都扯出来了。我一夜没睡,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断思考着关于镇库城的事情。从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它的地理区位异常优越,在龟兹历史上也占据了显赫的位置。但相关史料,包括在龟兹国本身流传下来的文献中,关于它的记述少得简直可怜,仿佛被人有意抹掉了一样。就连在鹧鸪哨留下的两本薄皮书中,虽然有大量涉及格拉玛族的参考笔记,但事关镇库城的存在也是只字未提。他到底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座古城的存在,抑或是与前人保持着某种默契,我们不得而知。望着鱼白色的天际,我逐
渐有了倦意,天快亮的时候反倒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次日我被他们摇醒,睁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已经进入了沙漠深处。拉姆大妈给我准备驼奶茶:“今天顺风,午饭前就能到绿洲,早上少吃一点,中午丰盛呢。”
老揣骑在驼背上,脸色蜡黄,闭着眼一言不发,早就没了前几日的兴奋劲儿。虞子期问他:“怎么着,昨天没睡好,想家了”
“晕,我晕……”话说了一半,他就没力气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靠在驼峰上。
“太新鲜了,”虞子期呵呵大笑,“听过晕车晕船,头一次见着大活人晕骆驼的。咱都进来好几天了,你怎么今天才晕啊”
老揣的面色越发难看,轻轻地摆了摆手,连搭话的力气都没了。戴绮思看了我一眼,问老揣要不要先休息。他睁开眼睛,艰难地开口说道:“不怕,等到了地方就好了,咱们走吧,别管我。”
我原本想和他聊聊古城近况,又害怕他受到刺激病情恶化,最后只好随口
第十四章 新人
“我给钱,我给双倍。”穿军装的小伙子虎头大眼,看上去二十的模样。他伸手掏出钱包,被虞子期喝止了:“你小子有毛病啊,老子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东西我已经买了,你出多少钱都没用。”
军装小伙脸颊一红,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但是这片怪骨我找了很久,对我太重要了。你要是愿意转让,一切好商量。”
虞子期的脾气我比谁都了解,一般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跟钱过不去,但要是碰到点儿上,那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那个小伙子虽然莽撞,但也不至于让虞子期动如此大的肝火。我问虞子期怎么回事,他拉开衣角,让我自己看。我这才发现他怀里塞了一块饼干大小的骨,骨头上还密密麻麻的刻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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