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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饲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免费阅读/葛巾

    上官麟看向李知珉,一眼便看到他身后站着的赵朴真,眼前一亮,对李知珉道:“王爷,这就是你赏了珠子的那丫鬟果然不错——王爷送给我如何我拿我刚得的那只雪白的鹰鹘和你换!”

    席上一静,随后哗然,一只好的鹰鹘,价值连城,在如今游猎之风大盛的世家子看来,却是比美人要珍贵得多,当年听说太宗当年玩耍一只玉白鹰鹘之时被诤臣所撞见,匆忙塞入衣袖,最后活活闷死,帝皇尚且爱不释手,其余人可知了。然而如今上官麟却要用来换一名第一次见的美人,一时赵朴真身上聚集了满堂宾客审视打量目光。

    一旁的上官筠脸上涨红轻嗔道:“哥哥,您喝多了吧,这是王爷得用的人,如何轻言索要。”能赠御赐的珠子,又如此容色,显然是秦王内宠的侍婢,上官麟如此贸然开口,的确十分唐突。上官筠知道自己哥哥一向对女色并不在意,如今如此作为,实在有些奇怪,却不得不替他缓颊。

    李知珉微微一笑:“上官兄开口,本不应吝惜,只是赵尚宫为母后所赐下的尚宫,上官兄若不介意,本王再挑几个美人给上官兄送过府去。”不知为何,本该对这个宫婢不甚在意的,不过是抛出来看看上官家到底意欲何为,但刚才人人打量赵朴真的时候,他却深深感觉到了自己所有物被人觊觎和冒犯了。他看着上官麟,仍然压下了这一时心中的不快。s3;

     

    ; 上官麟摆了摆手:“不必了,仔细我爹揭了我的皮。”又目光炯炯看向赵朴真:“那赌珠子吗”

    李知珉招手示意赵朴真上前:“话我可说在前边,这珠子我已赏了她,赌不赌,那可由着她,她若不愿意赌,你可不能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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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应赌
    上首太子转头对上官筠笑了笑,显然是征询的神色,上官筠摇头对上官麟笑道:“哥哥还是另请旁人吧。”众人一笑,显然知道上官筠之意是胜之不武。

    五经和说文、字林、尔雅都是国子监和太学必学的,这席上大部分人都是国子监读过的,自然大部分都通读过,但要说只要读出上句便要背出下句,却非下苦功不可,这些贵族子弟,又有多少个敢夸口,但上官筠却不同,她生在世家,上官谦一手教养长大,又在国子监里读书,学识算得上佼佼者。但这名侍婢既然敢提出来,那必也是有几分把握的,上官筠若是赢了,众人只道他们兄妹联手哄人家的珠子,若是不慎输了,就更让人踩着上官筠的名声上位,上官筠一贯明敏聪慧,自然不会出面去和一个侍婢对赌。

    只是上官筠不出面,这满堂宾客,又有谁会愿意和一个女子对赌

    上官麟摸了摸头,有些为难道:“那我出去找个清客来”

    席上忽然一个青衣书生站起来道:“愿为上官公子应赌。”这人年约四五十岁,两边颧骨甚高,薄唇利眼,身上枯瘦,看起来不甚可亲,似是有些恃才兀傲的样子。

    李知璧显然怔了怔,笑道:“原来是宋霑先生,宋先生能出面,那是最好不过的。”上官麟也大喜上前一作揖道:“劳烦宋公出面!无论输赢,事后必有重酬!”

    赵朴真没听过他的名字,但看旁人窃窃私语:“今儿这个拗棍怎么也来了,平时不是一贯又臭又硬么。”

    果然只看到那宋先生傲然道:“我可不是为了你那劳什子珠子,我看这小娃娃有点意思,这满堂朱紫,我看通读过四书五经的也没几个,更别说背出来,可怜女娃娃,得个珠子被人说明珠暗投,和人赌书又配不上,输了合该给贵人垫脚,赢了怕人说有心计。”居然一副悖谬乖张的样子。

    一时堂上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上官筠窘得满脸通红,李知璧温和解释道:“宋先生误会了。”

    宋先生却也不给李知璧面子,直接转头对赵朴真道:“女娃娃也别以为我就会让你,书我可是倒背如流,你若是输了,那是你学艺不精自取其辱,下去自己好好再学学,下次知道遇到这种事就别想着出头露脸,乖乖把宝物捧出来,你家主子也不为难假装慈善,大家皆大欢喜。”

    赵朴真向前一步作揖:“请先生指教。”s3;

    宋先生手一抬:“请太子和王爷选书出题吧。”

    李知璧显然也是早听说过这位名声在外的宋先生,看向李知珉道:“珉弟看选什么书”

    李知珉谦让:“是我府上的侍女提出的赌书,这书还是由太子殿下选吧。”

    李知璧也不再推让,只是笑着让人送来了五经来,看了下道:“《春秋左氏传》有些晦涩,不如就还是《礼记》吧”

    李知珉点头:“就依太子所言。”

    李知璧拿起其中一册,随手一翻翻到一页,递给身侧的李知珉,李知珉就着上头的内容念道:“君子之居恒当户,寝恒东首——”

    宋先生扬眉道:“——若有疾风迅雷甚雨,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

    李知珉点头,又随手翻了一页,转给李知璧,李知璧也依样念道:“士不衣织,无君者不贰采——”

    赵朴真站前一步,扬眉诵道:“——衣正色,裳间色。非列采不入公门,

    振絺绤不公门,表裘不入公门,袭裘不入公门。”

    如此轮换,不多时,上首太子和秦王轮流考问,下边轮流应答,都是应声而诵,琅琅熟极,竟没一丝停顿,渐渐满堂都安静了下来,只看他们二人轮流背诵,太子和秦王显然也开始意外,有意识的挑一些艰涩冷僻的句子考问,然而竟然也未难住他们,后来太子看难不住他们,索性也把《春秋左氏传》也拿出来考问起来,却仍然并未难住他们。

    “等等”,宋霑忽然说道,“皋陶、庭坚之祀这里的‘之’不应该是‘不’吗”

    堂下也人人交头接耳,赵朴真略一思忖:“《左传会笺》注疏此处应为形近讹误,我也以为如此。”

    宋霑诧异:“《左传会笺》传言扶桑游学大儒竹添光鸿有著述传世,却未见得其全书,你在那里看过”他看向秦王:“王爷得藏此书”

    李知珉摇了摇头。

    赵朴真坦然道:“我曾在内藏嫏嬛书库当差,有幸看过此书。”

    宋霑忽然仿佛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传言圣后有嫏嬛书库,内藏珍籍无数,可惜!此生只怕无缘得见!”

    李知璧道:“先生如有意,孤可禀告皇上。”宋霑摇了摇头,赵朴真在一旁道:“先生若不嫌弃,我可默诵抄写给您”。她若是之前没有赌书之前说这话,众人只不会信,她如今一说,众人却都不由相信她真有此本事。

    宋霑眼前一亮,点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一边又温和道:“竹添光鸿虽然在左氏春秋上考证良多,颇有名望,但未必都是全对,此处虽有争议,但姑娘不必科考,只管存疑,待来日见多识广,再确定是否是讹误。”

    赵朴真微微曲膝道:“多谢先生指教。”s3;

    宋霑却又回头对太子和上官麟说道:“此赌我不如她,已是输了,我甘愿认输。上官公子若是不服,可再另请高明。”

    一时堂上愕然,宋霑却也不再继续,只是团团一揖便下去,此时上官筠已站起来对李知璧和李知珉施礼道:“太子殿下、王爷殿下,这赌约就此作罢,我和哥哥认输了,这位尚宫兰质蕙心,秦王殿下赐珠,正是慧眼识人,还请秦王殿下和这位尚宫莫要怪罪哥哥莽撞唐突。”

    一番话说得落落大方,她耳廓微红,想其实已是极窘,但是



第二十三章拜师
    端午宴散后,赵朴真在宴上大出风头的事传开,几个从宫里一起来的女官都有些反应不一,虽然面上仍是和从前一样,但到底有了些生分。

    花菀背后悄悄和她说:“罗绮说你是运气好罢了!王爷本来那珠子是要给皇后,被皇后娘娘训斥他耽于玩乐,整日里念头只用在这上头,王爷受了训斥不舒服,才顺手把那珠子顺手赏了跟前人。还说你赌书那事儿,是人家上官家懒得计较,其实上官小姐才名远播,哪可能背不过你,不过是看你舍不得,不好当面让你丢丑,其实王爷本意也是要让上官家赢了去,没想到你没体会主子意思,争强好胜,王爷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不喜欢。”

    赵朴真点头道:“兴许是吧。”心里却想着,这煞神心里的弯弯绕,谁知道呢

    花菀却又提醒她:“听说那个宋霑说要到华章楼和你抄书,王爷同意了,你要小心,万一他和王爷要你……这可和上官公子那不同,上官公子用鹰换美人,王爷顾忌名声没许,这宋霑可是正经举子,又有才华,她们说,若是他开口要,王爷给了,那是重才赠美……可是那可是个老头子,你可小心了……”

    这王府里消息传得真快,小人们自有小人们的消息渠道,但是整个王府却仿佛漏风一般,下人们肆无忌惮评论主子,连她们几个宫里来的,在宫里规矩森严,现在却也开始随波逐流起来。

    李知珉倒没有什么不喜的神色,他给赵朴真说宋霑的来历:“宋霑少有神童之名,在乡里曾连第榜首,文采斐然,文如青钱万选,后来得中举子,便不肯参加科举,圣后之时曾下诏召他入朝,他辞了,说不欲事女主,圣后当时很是没面子,却也拿他没办法。到先帝之时,严荪曾召他入朝,他又以母病辞官,到了父皇这一朝,因东阳公主不喜他,以为他以拒官求名,沽名钓誉,实无才干。”

    “他说要亲自来抄书,我已许了他每日来华章楼,你到时候接待他便是了,华章楼上下尽你调配。”

    邵康却对赵朴真道:“抄慢些,让他多来几次,”他面有喜色:“此人在士林中颇有名望,便是不肯投效王爷,只要有来往,千金买骨,王爷不愁没有人才来投。”

    李知珉微微一笑:“宋霑性情乖张,嘴巴刻薄,亲近反易招其辱,到时候又被他拿去做名声,太也划不来,还是顺其自然,不必刻意结交。”

    赵朴真听他说得促狭,不由好笑,李知珉看她嘴角微弯,不由也多说两句:“但有才学之人,总不肯愿意胸中所学就此埋没,少不得喜欢炫耀一二,此人又兀傲清高,你多哄哄他拿出些真才实学来,和他多学点儿。”

    时近六月,华章楼如今槐树上正开花开得热闹,宋霑进了华章楼,看到庭前累累的槐花,已是精神一振,毫不见外地叫赵朴真:“丫头不忙别的,先把这槐花扯上几把,蒸上再说,不要叫别人做,不干净,你自己来。还有,叫人去井西巷那边沽的重阳酒来,和他说是我老宋要的,要冬天酿的,不要最近的,不许掺水了。”s3;

    赵朴真叫了个小内侍来交代人摘花买酒,又问宋霑:“先生,房里已在房里抄书”

    宋霑不以为然道:“急什么,就设在这廊下敞亮,还可以吹风。”又亲自站在树底下指点着小幺儿摘花:“树顶上的太嫩,向阳那边又太

    老了,这边,这边。”之后又指点赵朴真洗净沥干水,洒上面粉,上屉蒸好,拌上酱油香醋蒜泥等作料,眼看着正好重阳酒也买来,便自己坐在廊下,自斟自饮,看着赵朴真写了几张,又就着写下的内容,或赞许或批驳,激扬文字一番,眼看太阳偏西,才酒酣面热心满意足地去了。

    这一日下来,也不过写了几段,这么看来,一本书等赵朴真默完,却也不知哪年哪月了。第二日来,赵朴真乖觉,算好了时辰摘了槐花蒸上,又提前让人沽了酒来,没想到宋霑却自己带了一包袱的榆钱过来:“路上看到新鲜的,买的,丫头蒸上,蒸上,和昨天一样。”

    又喝了几段,宋霑喝多了,一旁高谈阔论,又叫赵朴真找了另外一本书来,指点着评论,说得酒兴起了对赵朴真道:“琴棋书画,哪样我不会,教你一样,包你就算离开王府,也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赵朴真想到李知珉果然说中了,忍不住抿嘴笑,宋霑看她没有说话,急了:“你以为我是胡夸口我告诉你,多少人找我拜师,我都没有教,要不是看你女娃娃天资不错,勉强能学到老夫一两成本事吧,奈何身处低位,白白糟蹋了这天分,我才愿意教你。我告诉你,你学会我的本事,王爷不敢再以婢待你,对你有好处。”

    赵朴真笑道:“我听先生曾拒为妇人臣”

    宋霑一怔,却已明白她的含义,喝了一口酒道:“你是疑我既看不起妇人,教你是别有用心”

    赵朴真道:“听说圣后学问很好。”

    宋霑道:“高宗多病,奏折全是她一手批阅,一批就是十数年,中宗博学多才,诸臣拜服,而他的学问,也是圣后亲自教出来的,你说呢若是她不称帝,也算得上是一代贤后,惜乎她非要逆流而上,逆天而为,强求正位,为此斩杀忠良,豢养酷吏,罗织罪名,排除异己,这执念一起,便已非凡妇,而是枭雄,枭雄既出,天下大乱,豺狼当道,生民涂炭。”

    赵朴真想了下道:“她比之列朝代皇帝,可有逊色”

    宋霑肃然道:“列朝列代皇帝,多有庸者,大不如她。”

    赵朴真又沉默了,宋霑喝了



第二十四章习画
    上官麟一得了允许,果然日日都跑过来,还让人提了食盒过来,果然世族大家,吃穿虽然低调却都有着奢华之处。这样时节,就已有不少南方的珍异鲜果送来,天气略热点,便有鲜果冰碗子挤上乳酪,再配上冰镇着的清酒,又提了新鲜活鱼来现做鱼脍,薄薄片鱼脍堆在晶莹雪堆上,新鲜清脆,无与伦比,更有不少十分稀罕的瓜果藕笋,菌菇莼露,样样讲究,外边绝吃不着的,上官麟本又是个吃喝玩乐的行家,更是变本加厉地铺张浪费。

    宋霑吃得痛快,看上官麟也顺眼了许多,对他死皮赖脸逗着赵朴真说话也不再那么排斥。

    兴许是乐极生悲,又或者是宋霑的穷人肚子受不了,换着花样吃了一个月后,宋霑却闹起了肚子,肠胃有些虚起来,只得托了书童到秦王府传话,要在家里清汤淡水好好休养几日,让赵朴真自己先抄书和画画。

    上官麟这日却偏偏带了刚从山上游猎打来的一只极大山鸡和野兔过来,看到宋霑没来,便命厨房整治过,又叫人去邀秦王。

    李知珉过来笑道:“本王听说你们这些日子把我这里变成食肆了,过得好日子,让我看看你们书抄得如何了”就着案上翻了翻,看到上官麟字写得十分粗豪不羁,不由莞尔一笑,又看赵朴真所抄,赞道:“字有进益了,只是意思还差了点。”

    上官麟道:“王爷也太苛了,我看宋先生也夸她字好。”

    李知珉知他不懂,也不理他,又去翻赵朴真学画练手的画稿,翻到最新的一张春闺美人图,不由哑然失笑。端看那美人图里,水墨里头偏偏用细笔勾画出许多琐碎,美人床上的帐钩,银瓶上的花朵,鞋头上的珍珠,屏风上的雕琢,便是窗外还要描上一簇簇海棠,海棠下还要伏了一只猫,猫脖子上还要系着铃铛,美人身上更是满头珠翠,璎珞珠玉点缀,裙边袖子上满满当当都是文绣,林林总总,不厌其烦。

    上官麟大声喝彩道:“这画得多好看!活灵活现!美人果然美。”

    李知珉只是摇头对赵朴真笑道:“宋先生就没说你这画讲究意态无穷,留留白,简洁,你这满满当当画的热闹,哪里还有一点意态”

    上官麟驳道:“看这闺中本来就是该有这许多东西的,和真的一样!”

    赵朴真窘迫了:“先生一开始也说来着,但后来也说也有秀丽细致中见柔靡动人的,让我只捡想画的画了,慢慢就有样子了。”s3;

    李知珉失笑,赵朴真微微有些赧然,这些日子李知珉待她甚是宽和,她也有些随意起来,低声嘀咕:“从前在宫里,自己没房间,什么都得听顾姑姑说的摆,宫里规矩忌讳又多,那时候就想着若是将来有了自己的房间,该怎么怎么摆,就得要鲜亮的桃红啊姜黄啊,要满满当当的花儿,帐子一定不能素了,得绣满蝴蝶啊虫草啊牡丹啊……”

    李知珉怔了怔,笑容微敛,宫里……自己母后也是如此,严苛利害,带着他的妈妈也不敢造次,每日晨昏定省、吃喝穿住、功课,每样都要按规矩按时辰来,一步不能乱走,绝不能造次。自己作为皇子尚且如此,想必宫婢更不得自由了,他想起当时看到赵朴真在裙下那斑斓的绣鞋和彩帕,自幼入宫吗……

    上官麟一旁却忽然问道:“宫里……辛苦吗是不是都不许玩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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