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容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裴绣被无形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低头,哽咽声里带着无尽委屈:“容表姐,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对着你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裴绣终于说不下去了,以手背掩着红红的眼睛哭了起来。
亲生骨肉,哪有不心疼之理
永安侯夫人眉心跳了一跳,迅疾看了永安侯一眼。
永安侯目光深沉,窥不出半分真实情绪。
转脸看向程锦容时,永安侯的目光变得温和,声音也温柔起来:“锦容,有舅舅在,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你不必多虑多思。”
如此伪善的嘴脸!
如此精湛的演技!
一个被精心养在内宅的天真少女如何能窥破
程锦容心中冷笑一声,将心头无边的恨意压下,露出一丝感动之色:“舅舅!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哄一个天真的小姑娘,算什么难事
过去这十几年来,程家数次要将程锦容接回去。不过,程锦容早已视他如亲爹,将裴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每年只在年底岁末回程家住几日,全一全颜面罢了。
这一回,定是因裴绣说了什么刺耳难听的话,程锦容心里不自在,这才动了回程家的念头。
想来,现在程锦容已经被哄得满心感动回心转意了……
永安侯目中闪过一丝自得,正要张口,就见程锦容一脸诚恳地说了下去:“正因舅舅待我极好,我更要为舅舅着想才是。”
“我姓程不姓裴,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及笄礼在裴家举行,传出去于程家固然不好听,对永安侯府而言,也算不得体面。”
“所以,我打算回程家行及笄礼。今日,就向舅舅和舅母辞别。”
说着,盈盈行了一礼。
永安侯:“……”
永安侯笑不出来了,面色微沉:“锦容,你是打定主意要回程家了”声音里透出了被人拂逆的不快。
……
大楚建朝已有两百年,历经九朝。曾经丰盛富庶的大楚朝,从先帝宣武帝在位时就已呈现衰败之势。
宣武帝重武轻文,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战事频繁。在位二十年,有十余年都在打仗,关外的大小游牧部落被剿灭的不在少数。大楚朝将士死伤极多,人口骤减,国库空虚。
遇到旱灾涝灾或是收成不好的年景,百姓们度日艰难,被逼得背井离乡。实在没了活路,只得落草为寇,聚众成匪。
燕王身手骁勇,善于领兵征战,屡立战功。也因此深受宣武帝喜爱,被立为太子。
八年前,宣武帝驾崩,新帝登基,国号宣和。
这一年,是宣和八年。
宣和帝承袭了宣武帝的好战自负和重武轻文。大楚朝勋贵武将们,手握兵权,将一众文官压得抬不起头来。
朝中武将派系林立,位高权重的有“三公四侯”。“三公”分别是平国公卫国公靖国公,四侯便是平西侯镇远侯晋宁候永安侯了。
这些国公府侯府,皆因战功封爵,持有世袭的丹书铁券,是大楚朝最顶尖的勋贵。唯一的例外,就是裴家。
裴家因裴皇后晋升爵位。永安侯是宣和帝的舅兄,备受宣和帝信任器重,位高权重。隐然为四侯之首。
以永安侯此时的权势地位,敢招惹他的人屈指可数。永安侯府上下更是无人敢拂逆他的心意。
永安侯一沉下脸,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永安侯夫人连连冲程锦容使眼色,竭力放柔声音:“锦容,别胡闹,免得惹你舅舅不高兴。”
一个唱红脸,一个来唱白脸了。
十余年来,这对夫妻“齐心合力”,以伪善的脸孔哄得她深信不疑。换做以前,她早已乖乖退让。
程锦容心中冷笑连连,面上适时地露出些许委屈:“锦容自问没说错什么,也没做错什么。为何舅舅这般恼怒不快舅母张口说我胡闹,又是何道理”
永安侯右眉极快速地抖动了一下。
熟知他性情脾气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即将发怒前的征兆。
程锦容视而不见,说了下去
第四章 家人
程家人怎么来了!
程锦容刚一张口说要回程家,程家人就登了门。这也太巧了!
永安侯夫人一惊,迅疾看了永安侯一眼。
今天这个动作颇有些频繁!
永安侯不快地扫了永安侯夫人一眼,沉声道:“愣着做什么出去迎一迎客人。”
永安侯夫人讪讪地应了一声,转头瞪了裴绣一眼:“还不快点将眼泪擦干净,别在人前丢人现眼。”
裴绣:“……”
被父亲呵斥,就拿她撒气!
一直低着头没吭声的裴璎,默默将自己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裴绣半点不领情,愤愤地瞪了一眼过去:“要你多事!我自己没帕子不成”
裴璎比裴绣小了几个月,平日受惯了闲气。此时被裴绣刻薄一句,咬了咬下唇,缩回手,头重新低了下去。
永安侯夫人无暇多顾,迈步向外走。
眼角余光瞄到身侧少女的青衣身影,永安侯夫人心血翻涌,强自按捺,转头冲程锦容笑了笑:“说来倒也凑巧。你刚说要回程家,程家就来人了。”
程锦容微微一笑:“不是凑巧。两日前我打发紫苏去程家送信,大伯母他们接了我的信,特意过来的。”
她在裴家一住多年,身边的丫鬟婆子多是裴家下人。唯有紫苏和甘草是她的人。
紫苏是娘亲裴婉如的陪嫁丫鬟。当年裴婉如“病逝”,忠心的紫苏几乎哭瞎了一双眼。这些年,紫苏未曾嫁人,一直伴在她身边。
甘草是三年前程望送来的丫鬟。
永安侯夫人一口老血差点冲口而出!
裴绣既震惊又愤怒地瞪了过来,一双眼几乎瞪出了眼眶。
这个程锦容!
短短两日没见,怎么变得如此犀利毒舌!简直噎死人不偿命!
胆小怯懦的裴璎,也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程锦容一眼。
程锦容对众人异样的目光视若不见,神色从容地迈步向前。
从今日起,她要挣破这座困了她十余年的华丽牢笼!在自己的天空展翅高飞!
……
程家母子一行四人,在门房管事的引领下迈进了裴家大门。
赵氏今年四旬有余,穿戴得体,眉眼柔和,望之可亲。
赵氏的身后,是一双少年男女。少年浓眉大眼,颇为俊朗。少女容貌秀气,眸光灵动。
赵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程景宏今年十九岁。次子程景安,今年十六岁。幼女程锦宜,今年十四岁。
程方去太医院当差,程景宏在惠民药堂里坐诊。今日随赵氏一同来永安侯府的,正是程景安和程锦宜兄妹。
程景安将头凑过去一点,压低声音道:“娘,容堂妹真的想回程家吗”
这么多年来,程锦容和裴家的女儿也没什么两样。每年只在过年时回程家住几日,带一堆丫鬟婆子,一派名门闺秀风范……虽说是嫡亲的堂兄妹,也无从亲近。
两日前,程锦容忽地命紫苏来程家送口信,说是要回程家。
父亲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高兴。母亲亦是满心欢喜,今儿个一大早便动身来了。
他忍不住嘀咕起来:“娘,别怪我泼冷水啊!我总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待会儿见了侯爷和侯夫人,你可别急着说话,先看看情势如何。”
程景宜也点头附和:“二哥说的是。”
赵氏不乐意听这些,瞪了兄妹两人一眼:“不得胡言乱语。我心中有数!”
程景安和程锦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撇嘴。
这些年,赵氏对程锦容这个侄女可好的很。父亲程方是太医院副院使,掌管生药库。家资也算丰厚。不过,这是和普通的京官相比。和裴家这等勋贵侯府一比,却是远远不及。
程锦容住在永安侯府,难道还缺衣食用度不成
可赵氏年年都亲自送银子到裴家,供程锦容日常花销。这笔银子,便占去了程家内宅四分之一的用度。
别说年少的程锦宜,就是程景安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
赵氏对一双儿女那点小心思了然于心,心里暗暗叹口气。
她是偏疼侄女几分。
两岁丧母,亲爹去了边关。住在外祖家,看似锦衣玉食生活优渥,实则身边连个真正贴心的长辈都没有。
裴家不缺银子,也不会亏待程锦容。可她每年还是送银子来,每个月还要来裴家探望一回。就是为了让裴家知道,程锦容绝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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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针锋
内堂里。
永安侯阴沉着脸,风雨欲来的怒焰在眼中汇聚。
内宅管事们恨不得将自己缩成鹌鹑。
“都滚出去!”永安侯一声不耐地怒喝,对管事们来说不啻于仙乐。众人暗暗松口气,麻溜地“滚”了出去。
“往日里表小姐性情最是柔顺,也最听侯爷和夫人的话。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可不是么夫人憋了一肚子火气,侯爷更是气得够呛。”
“依我看,今日是别想消停了。程家都来人了,也不知侯爷放不放表小姐回去。”
“表小姐到底姓程,回程家也是理所应当。”
“话可不是这么说。侯爷这般盛怒,可不像是要放表小姐回程家的意思……”
低声窃语的管事们,彼此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各自住口不提。
有些事,看在眼里,却不能说破。
譬如,侯爷和夫人对表小姐好的不同寻常。衣食用度甚至越过了嫡出的五小姐。
再譬如,宫中皇后娘娘的赏赐,大半都搬去了畅春院。
再再譬如,表小姐自小在侯府长大,平日里除了研读各类医书,几乎从未出过侯府见过外人。倒像是被变相地困在内宅里……
表小姐张口说要回程家,夫人面色难看,侯爷满面怒气。这其中的缘故,实在费人疑猜啊!
永安侯满面愠怒地坐在内堂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愈发阴冷。
脚步声传进耳中,永安侯呼出一口浊气。在赵氏一行人进来的时候,竟笑着起身相迎。之前的愤怒阴冷瞬间不见了踪影。
赵氏松开程锦容的手,领着一双儿女上前。
见完礼后,赵氏便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锦容在裴家寄住多年,多谢侯爷和夫人细心照拂。如今锦容及笄将至,也该回程家举行及笄礼了。我今日来,就是要带锦容回去。”
永安侯目光一闪,淡淡道:“程夫人,锦容在裴家住了十余年。我这个嫡亲的舅舅抚养照料她长大成人,莫非连为她操持及笄礼的资格都没有”
属于上位者的无形威压,犹如实质,压得喘不过气来。
京城皇亲多如狗,勋贵满地走。
丈夫程方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医官,赵氏平日往来的也多是中低等的官员家眷。正面对上位高权重寒意凛然的永安侯,需要极大的勇气。
程锦容眉头微动,正欲上前。
赵氏动作快了一步,有意无意地将程锦容挡在身后:“永安侯府是京城顶尖勋贵侯门,侯爷执掌神策军,位高权重,所到之处,无人不敬让三分。我们程家对侯爷素来敬重。今日,我斗胆在侯爷面前说上几句。”
“锦容是程家女儿,回程家举行及笄礼,是理所应当之事。敢问侯爷,为何恼怒不快”
“我这个嫡亲的大伯母没资格为锦容操办及笄礼不成”
“锦容愿留在裴家,我无话可说。可现在,锦容自己想回程家,侯爷不肯放人,又是何故”
“侯爷欲强留锦容在裴家,到底是因心中不舍,还是另有原因”
……
赵氏个头中等,比起窈窕的程锦容还要矮一些。
此时,她坚定地站在程锦容身前,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话语温和有力,竟是半分不惧永安侯威势!
程锦容眼眶一热,鼻间满是酸意。
这世上,有哄骗利用她的虚伪无耻之徒,更有真心疼她爱她之人。
永安侯被这一连串有力的诘问噎住了,面色难看起来。
永安侯夫人神色同样难看,冷冷道:“程夫人咄咄逼人,好大的威风!我们侯府未曾仗势欺人,倒是被人欺负进家门来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什么客气的了。今日不妨将话挑明,锦容得继续留在裴家……”
第六章 离府
程锦容离府一事成了定局,永安侯心情晦暗不佳。挤出慈爱的嘴脸,和程锦容“依依惜别”一番,便起身离去。
永安侯一走,程锦容也没了做戏的兴致,冲赵氏笑道:“大伯母,我们走吧!”
赵氏也不想再多留,笑着起身,向永安侯夫人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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