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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东宫虽然解禁了,但是太子还没“痊愈”;周惇刚刚受了安懋的训斥,安庆被收回了赏赐,于是周婕妤每天除了请安就是在自己宫里待着;徐贵妃是一向的炙手可热,但是现在徐氏一族在风口浪尖上,徐贵妃也是躲在自己的宫里照顾康王和同安公主;王杰这里直接告病说是被搜宫吓得梦魇了;宫里唯一没事的安文看情形不对,大约也是受了宋皇后的拘束,也不敢乘着太子势弱去四处结党收买人心。

    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会看眼色、听风向的人精,主子们都缩了,下面的人也不敢在这时候跳出来蹦哒。

    苏敏儿就和王杰感慨,现在宫内各处连好斗逞能的人都比以往少了,大家竟不约而同地和气起来了。

    王杰此刻正斜靠在榻上,一边听苏敏儿讲讲宫里的情况,一边看她玩“重排九宫”。

    暮色四合,夏天天黑得晚,此时山池院中渐次点起灯来,苏敏儿认真的侧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可爱。

    “重排九宫”是一种东郡的儿童益智游戏,在理科男王杰看来其实就是现代数学中的三阶幻方,但是苏敏儿说这个游戏发源于洛书。

    王杰撑着腮,懒懒道,“和气总比争闲气来得省心。”

    苏敏儿一边轻轻推着手中的小木格,一边轻笑道,“宫中之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又争不得世俗名利,自然只能争一争无谓的闲气了。”

    王杰在心里默默细品苏敏儿话里的意思。

    苏敏儿继续道,“圣上这两日,也不往内宫里来了,主子们争来争去,也没个意思。”

    王杰问道,“父皇竟不往徐贵妃处去吗”

    徐贵妃一向得宠不说,同安公主刚刚订亲,安懋既有意让徐广发兵元昊,就会把宠爱徐贵妃的意思摆到台面上来。

    苏敏儿道,“圣上新得一个黄头白奴,正在兴头上呢,这两日都宿在禁苑。”

    苏敏儿说的白奴,不用特意说明王杰就知道是指禁苑里的外国男宠,说到这个话题,作为直男的王杰就有点不太舒服,但是他又有点好奇,“黄头白奴”

    苏敏儿进一步解释道,“据说那宫奴须发皆黄,肤色雪白。”

    王杰首先联想到的是白种人,但是仔细想想,东郡的国力还没有强盛到可以俘获大洋彼岸的白种人少年,地理位置上也不能直接接触现代意义上的白种人,他想了又想,疑惑地问道,“此奴难道貌类晋明帝”

    苏敏儿道,“正是。据说那宫奴为杂胡,兼有鲜卑、扶余、大食、靺鞨四种血统。”

    王杰又问道,“这等杂胡如何入得宫中为奴”

    苏敏儿道,“是圣上刚登基时,臧尔溯入侵旗北,汉军俘获的战奴罢了。”

    王杰心里略略有些感慨,穆翰德至少还是不折不扣的木速蛮,而这个少年估计原本属于格尔棋的某个小部落,臧尔溯统一格尔棋后才混入大食血统,变成华傲人,“想来必是位俊郎了。”

    苏敏儿附和道,“是啊,据说东胡鲜卑中的慕容氏常出美人。”

    王杰道,“昔年前秦世祖宣昭帝纳西燕威帝入宫,又为他遍植桐竹于阿房城,最终却受威帝之害。如今父皇沉湎禁苑,难道无人劝谏吗”

    苏敏儿笑道,“西燕威帝受宣昭帝独宠,最终成其祸害。而圣上却非专情之人,只是贪恋龙阳殊色罢了。且宫中娈宠皆为阉人,即使那杂胡神武聪敏能比晋明帝,身在禁苑之中,大约也只能感慨‘举目日见,不见长安’罢。”

    这时,徐宁回来了,苏敏儿就不敢像原先一样坐在榻上,赶忙放下手中的“重排九宫”,乖乖地站了起来。

    徐宁一进来,却没管苏敏儿,他说了件打探到的要紧事,“主子可记得登闻鼓一案,朝廷主办此案者,是大理寺寺丞杜韫玉,是周惇的门生之一。”

    王杰皱眉,“‘威边军’隶属兵部,父皇行此举,也许是为‘制衡’之道。”

    东郡的军队,和徐广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安懋登基之后,徐广提拔了不少将领,打压了不少原本忠心于盛朝的将领,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一时也理不清。但是安懋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比起徐广,忠于盛朝的将领让他更加寝食难安。

    苏敏儿道,“难道说,此案会成为弹劾徐广的契机之一”

    徐宁笑着摇头,“依我看,这杜韫玉怕是会‘高举轻放’,只上书重罚作乱厢军便罢,定不会涉及上邶州地方官。”

    苏敏儿道,“我尝听闻,地方官贪腐之人众多,上邶州又为华傲与东郡的商贸重地,想来此地也不少污吏。若借此一并处置了,既能弹劾徐广,又能清整吏治,有何不可”

    徐宁道,“必不会如此。圣上想让徐广发兵元昊之意已是昭然若揭,此时若是弹劾徐广,说他不堪为将,岂不是违了圣上的意思”

    王杰深思道,“既然地方官贪腐早已蔚然成风,即使以此案弹劾徐广,最终也只会治上邶州地方官的罪,并不会伤到徐氏一族的筋骨。”

    徐宁道,“正是这样。圣上登基至今,受徐氏恩惠之人已经遍布军中,若以贪腐之罪惩治地方军吏,只怕会动摇军心。”

    王杰奇道,“若地方军吏人人皆贪,又如何抵御外敌”

    徐宁道,“主子有所不知,军队不能经商,只能靠朝廷的饷银和军中的几亩薄地度日。地方军、政一向分治而行,军吏若没这个捞钱的本事,恐怕地方军队早已溃散。”

    王杰问道,“既如此,为何不请求朝廷多拨粮饷呢”

    徐宁道,“朝廷拨下去的粮饷,经圣上、户部和兵部核准,何人敢有异议”

    王杰问道,“难道父皇竟不知地方军队银粮少缺”

    徐宁道,“地方军若是兵强马壮,军吏必会贪恋兵权,长久下去,必会重演‘安史之乱’。”

    王杰问道,“若圣上默许军吏不廉,地方武将岂非更恋兵权”

    徐宁微微一笑,“圣上只是对地方军吏贪腐之事沉默不言,可从未有‘许’可。”

    苏敏儿也跟着了然地笑道,“圣上行此举,地方军吏只会视手中地方军兵权为蛇蝎,唯恐避之不及,只求安稳升迁罢了。”

    王杰一怔,“可若是地方军因此溃散,无法御敌,则当如何”

    徐宁道,“那圣上必治地方军吏的罪。”

    王杰明白了,地方军吏的处境非常尴尬,朝廷拨下来的粮饷永远不够用。

    而如果上书说粮饷不够用,一来是同时得罪了户部和兵部,二来是引起安懋的疑心,怕地方军吏以兵权协皇权。

    但是地方军吏又不敢任由军队就这样溃散,因为一旦手中的军队散了,这就是一个治军无方的罪名,官丢了不算,命说不定都保不住了。

    所以地方军吏只能自己想办法捞钱来补充粮饷,维持军队一定的御敌战斗力。但是地方上还有行政官吏,军吏再怎么捞钱,都不可能让手中的军队强到威胁中央军队。

    而军吏捞钱,不比行政官方便,只能是拿着枪讨饭吃,这其中便会产生别的罪名,比如欺压百姓、军纪不严、喝兵血、吃空饷,如此一来,便是把把柄往上级和安懋手上递。

    这样一来,安懋握着地方军吏的把柄安心了,兵部和户部在发粮饷的过程中拿足钱了,那这地方军吏熬到一定资历就可以往上升,把手中的摊子往下一任的头上扔。

    这个做法在过去几年肯定已经成为惯例了,这种情况下




第三十九章 破釜沉舟
    城内的鼓楼报了定更,杜韫玉、向和畅和齐得韬起身告辞了,罗蒙正亲自送三人上了回驿馆的轿子。

    纪鹏飞喝红了眼,仆人端了橘皮茶上来他也不喝,只坐在那儿盯着一桌的残羹冷炙,“东郡朝官竟对喊冤小民置若罔闻,可真是奇了。”

    傅楚慢慢喝着橘皮茶,“莫慌,他们能置若罔闻,却不能视若无睹。”

    罗蒙正刚刚送完了人回来,身上的酒气散了一点,他道,“若他们视若无睹,则又如何”

    纪鹏飞道,“大不了我们也去定襄敲登闻鼓。”

    傅楚摇摇头,“形迹过露,事反不美矣。”

    罗蒙正道,“现成的把柄,却弃之如蔽……”

    纪鹏飞道,“明日便是堂审,这可如何是好”

    三人同时沉默下来。

    良久,罗蒙正疑惑道,“岂非是圣意为之”

    纪鹏飞深思道,“是圣上想把大事化小难道是顾忌华傲”

    傅楚道,“不对,如果是顾忌华傲,此刻应已直接问罪你我三人。”

    罗蒙正道,“正是,若是华傲问及此事,必定先将我等三人下狱后再审,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纪鹏飞道,“那便是圣上自己的意思。”

    杜韫玉虽然是周惇的门生,但就算是周惇自己来了上邶州,也不敢对喊冤的人视而不见。

    那三人敢这么做,必定是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可以用来弹劾的把柄。

    傅楚沉吟道,“圣上难道是要力保徐国公”

    纪鹏飞道,“我从未得见徐国公,与徐氏也无甚交情,此案与徐国公有何关联”

    傅楚道,“‘威边军’的粮饷是兵部和户部经手的。”

    罗蒙正出声道,“不对,徐、周不合,天下皆知。圣上若真有此意,就不会让杜怀珠来主审此案。”

    纪鹏飞道,“未必,也许杜怀珠审此案非圣上本意。”

    傅楚道,“或许是帝王心术,让杜怀珠审此案便是让众人心服口服。”

    罗蒙正喝了口茶,道,“方才那杜怀珠悠闲自得,分明打的就是‘春秋决狱’的主意。”

    纪鹏飞道,“若是想‘春秋决狱’,那明日他便不能对喊冤之民视若无睹。”

    罗蒙正皱眉道,“非也。”

    傅楚也道,“方才席上他便道,此次前来是因为圣上认为‘威边军军纪不严’,既然是‘军纪不严’……”

    纪鹏飞接口道,“他本就没想查‘威边军’的账。”

    罗蒙正道,“不是杜怀珠不想查,是圣上不想查账。”

    话题陡然沉重起来,纪鹏飞终于拿过手边的橘皮茶,抿了一口,道,“不查,那便是一笔糊涂账了。”

    傅楚道,“这查了也是一笔糊涂账。”

    纪鹏飞放下茶碗,叹气道,“我愧对‘威边军’辖下的厢军。”

    罗蒙正沉吟道,“既然查不查都是一笔糊涂账,那还是不查的好。”

    傅楚附和,“正是,这‘威边军’的账到底糊不糊涂,也是要看朝廷的那本账。”

    纪鹏飞此时有些疑惑,“这是怎么说”

    此时一阵晚风吹进堂中,吹得灯影摇晃,傅楚放下空着的茶碗,轻笑道,“不如破釜沉舟。”

    此时的驿馆内,杜韫玉、向和畅和齐得韬也围在一起商议案情。

    上邶州的驿馆设施一应俱全,又得了罗蒙正的吩咐,他们一回来就有驿仆碰上醒酒茶来,因此此刻三人也还算清醒。

    杜韫玉的一双眼睛在灯火下熠熠生光,他先定了个基调,“此案处置作乱厢军便可,无需他议。”

    齐得韬是兵部的,他不得不问一句,“明日堂审过后,可还去探访‘威边军’驻守营地”

    杜韫玉道,“圣上有命,不得不去。”他想了想,加了一句,“须得我们同去才好。”

    向和畅跟着道,“‘威边军’辖地颇广,不但要去上邶州境内营地,还须得探访狮城驻地,才不负圣命。”

    齐得韬明白他们两个的意思,这基本是走马观花,到场了就算看过了,完全不对最终结果产生影响。

    向和畅又问道,“明日堂审过后,递交给圣上的



第四十章 釜底抽薪
    上邶州位于东郡西北部,不如首都定襄商业繁华,因此二更天后就实施宵禁了,街上除了巡逻的官兵和打更的更夫在来回走动之外,普通百姓都待在家中。

    但是正因如此,“威边军”的驻地一失火,动静就特别大。上邶州的半边天都被火光染红了,黑烟直冒,军队士兵的叫骂声、泼水声、哀嚎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喧闹。

    齐得韬刚睡下就被吵醒了,他一推窗就知道情形不好,赶紧起身披衣来找杜韫玉拿个主意。

    杜韫玉的房门虚掩着,向和畅比他早一步,正沉声道,“纪万里这是破釜沉舟了。”

    杜韫玉比向和畅更激动一些,他一拍桌子,“这一招分明是釜底抽薪!”

    齐得韬叩了门,等里面叫开,就赶紧进去。

    杜韫玉还在冷笑道,“真不愧是武进士的出身,竟用孙吴兵法对付定襄朝官。”

    齐得韬没时间陪两人指责纪鹏飞,这种突发事件,这两人可以避开,但他是肯定要往上汇报朝廷的,“这可如何是好”

    向和畅道,“现在整个上邶州都看见‘威边军’驻地走水了,罗希吕和纪万里定会立刻上折子请罪陈情,如果我们不闻不问……”

    齐得韬也希望杜韫玉赶紧拿个主意,“现在是否就去‘威边军’驻地看看究竟是何情形”

    杜韫玉立刻冷静下来,他低头思考了一分钟,“不忙,纪万里现时定在驻地,我们不妨先回州府衙找罗希吕。”

    齐得韬点头,“事不宜迟。”

    三人匆匆出了驿馆,刚到了上邶州州府衙,就见罗蒙正和傅楚穿戴整齐,带着一队官兵要往‘威边军’驻地去。

    罗蒙正看到他们三个人表情还挺惊讶,杜韫玉先一步开口,“事发突然,我等身负皇命,也当同去察看一二。”

    罗蒙正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五人一路往“威边军”驻地疾驰而去。

    越近,越能感受到熊熊火光散发出的热量,离驻地一段距离,就能看见衣冠不整的士兵往来奔忙着扑火、救人。

    罗蒙正到了之后,先大喝一声,“司仓参军何在”

    他穿着从三品的官服,往那儿一站,气势大得瞬间定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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