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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宋士谔站了起来,从屏风后侧出半边身子,朝安懋笑着作揖道,“圣上明鉴,圣公的字取得极好。”

    安懋漫不经心地问道,“哪里好了”他扯了扯嘴角,“朕怎么没瞧出来呢”

    宋士谔悠悠道,“‘任重而道远’,”他扮出一副积年老学究的口吻,“这连起来,不正好是‘孔道远’么”

    安懋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嗳呦,”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了下去,“宋卿的嘴,真是越发刁滑了。”

    安懋存着调笑的意思,宋士谔却没有接着骂俏下去,反淡笑道,“圣公珠玉在前,小臣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这句话不知戳着了安懋哪个点,只听他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道,“曲阜孔氏,一团污糟,”他顿了顿,又道,“好在朕原也不指望孔氏能做什么,说得难听些,他们家能出一个‘孔道远’,已是他们先祖的造化了。”

    宋士谔看了安懋一眼,试探道,“圣上似乎颇为看重那孔道远”

    安懋笑了笑,道,“算不上看重,”他滞了一滞,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只是觉得,这措大除了轻浮了一些,也没什么大毛病。”

    宋士谔一愣,道,“轻浮之人,何以成事”

    安懋道,“朕不需要孔氏成事,自然不忌讳他的那点儿轻浮了。”

    宋士谔笑道,“圣上不是不需要孔氏成事,而是不需要‘圣人’成事。”

    安懋瞟了他一眼,抿唇笑道,“就你知道朕!”

    宋士谔也跟着抿唇笑了起来,表情神兜兜的,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圣上开恩让他当曲阜知县,他竟还瞧不上,当真是不知好歹。”

    安懋道,“他知好歹,”他意味深长地道,“只是在曲阜待得久了,受人跪拜受得多了,便有些不知所以了,说到底也不能怪他。”

    宋士谔浅笑道,“不怪孔道远,难道还怪衍圣公么”

    安懋轻轻地“嗤”了一记,道,“要怪,就怪鲁西南的百姓太贱。”

    宋士谔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就听安懋继续道,“周太师也是寒门子弟,他当年来寻朕,作个揖都要忸怩半天,朕看在眼里,至今以礼待之。”他讥讽道,“鲁西南的百姓倒好,叫跪就跪,一跪千年。”

    宋士谔立在殿下,闭口不敢多言。

    安懋又嘲讽道,“朕闻民间有俗语说,‘穷不过五代’,即便祖上五代都是‘泥腿子’,捱一捱,不到一百年也就翻过身来了,偏这鲁西南的百姓反其道而行之,上赶着磕头不说,还上赶着认自己是奴才——自己是奴才还不算,还把自己‘五服之内’的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认成了孔家的奴才!”

    宋士谔道,“愚民无知少教化,许是他们跪得久了,要猛地一下站起来,难免伤筋动骨,”他一面说,一面作势揉了一下自己的膝盖,笑着嗔道,“譬如小臣方才就在屏后跪坐了一会儿,这刚站起来,还觉得膝前有些酸软呢,小臣尚且如此,何况无知百姓”

    这话果然哄得安懋展了眉,“朕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从未去曲阜拜谒孔庙,倘或朕效仿周太祖,以奉儒道而正名统,恐怕这鲁西南的百姓,是要将膝盖长到地上去了。”

    宋士谔笑了起来,“圣上仁心,”他虽是笑着的,但这句话却说得无比郑重,“鲁州百姓有知,定会感念圣上恩德。”

    安懋淡笑道,“他们感念是好,但朕更希望看他们站着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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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曲阜孔庙的十根龙柱”

    《孔府内宅轶事》:孔府的西侧,一墙之隔,便是气势雄伟、金碧辉煌的孔庙。

    孔庙更大,有三百多亩,古木参天,碑碣如林,厅、堂、殿、庑四百六十六间。

    在正殿大成殿的平台上,围着曲曲折折的汉白玉栏杆。

    双层飞篬下有十根龙柱,每根都雕携着石龙,以及明珠、云头,镂空雕刻,功力极深,在阳光的照射下,只见云龙飞舞而不见石柱,连北京故宫的龙柱也不能媲美。

    据说每当皇帝来此出巡,十根龙柱都要用黄绸包裹,以免引起皇帝忌讳。

    2“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

    这年秋天,季桓子病重,坐在辇车上望见鲁都的城墙,深深地叹息道:“昔日这个国家将要振兴了,因为我得罪了孔子,所以不兴旺了。”

    回头对他的继承人季康子说:“我如果死了,你必定为鲁国之相;你担任鲁国之相的话,必须召请仲尼。”

    几天后,季桓子去世,季康子继位。

    季桓子安葬完毕,季康子打算召请孔子,大夫公之鱼说:“往日我们的先君任用孔子有始无终,结果被诸侯所嗤笑。如今又要起用他,不能有始有终,这就会再次被诸侯所嗤笑。”

    季康子说:“那召请谁可以呢”

    公之鱼说:“一定要召请冉求。”

    于是派出使者召请冉求。

    冉求将要上路,孔子说:“鲁人来召冉求,不是小用你,将要大用你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香染衣
    宋士谔笑了笑,道,“圣上仍是会点那孔道远为进士的,对么”

    安懋道,“科举乃国器之本,即使是朕,也不该单因一己之好恶而矫制排次,十年寒窗何其辛苦,倘或仅因朕一人之见,便随意定下举子功名,岂非有愧于这天下苦读的莘莘学子”他说着,又睨了宋士谔一眼,道,“这话以后就别再说了。”

    宋士谔郑重应道,“是。”

    君臣二人说笑了几句,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殿外才又响起了通报声,说是福嗣王求见。

    宋士谔似笑非笑地侧身朝殿门口望了一眼,没等安懋发话,便自顾又退回到了东侧屏风后头。

    只是这回他并没像之前那般郑重跪坐,而是随意地盘起了腿,席地而坐。

    安懋笑了笑,开口叫了传。

    安景今日看上去倒比往常自在一些,进殿后连行宫礼的动作都是大剌剌的,“皇兄,”他笑道,“臣弟给皇兄带人来了。”

    安景那么一笑,连带着安懋都轻松了一些,“什么‘带人’不‘带人’的,朕和太皇太后一不看着你,你就这般口无遮拦。”

    安景正了正身子,笑嘻嘻地重新行了个礼,“俗语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实臣弟的脸皮最薄,今日见到受托的事儿完了,才稍稍逾矩些,皇兄别见怪。”

    安懋温声笑道,“这才到哪儿啊,怎么就说‘完了’”

    安景立时“嗳”了一声,他抬起头,见安懋笑着看着自己,心中倒有些害怕安懋忽然就变了主意,把人又返推回给了自己,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朝殿内左右打量了几眼,道,“不是臣弟不想多留,只是见皇兄先前似乎正在弈棋,不愿打扰皇兄雅兴。”

    安懋“啊”了一记,道,“朕方才是一时兴起,与文翰林对弈了几局,”他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让安景坐下,“现下兴头过去了,你多留一会儿也无妨。”

    安景只得谢恩坐下,“不想文翰林离了琅州,却还是这般惯用香料。”

    安懋和屏风后的宋士谔同时一怔,安懋到底耐得住,面上微笑不减,“是啊,朕上回赐给他的龙香御墨他还没用完,许是他过来的时候沾染了些。”

    宋士谔不禁抬起袖口,细嗅自己衣料上的气味。

    安景“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他这样说着,心中又暗道这龙香御墨是安懋赐的,自己怎么也应该多说两句好话,“果然,这龙脑和麝香当真宜人得很。”

    安懋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难道福嗣王近来不做木工,竟改制香谱了”

    安景浅笑道,“是周氏女喜欢这些,她惯会品香,臣弟不过爱屋及乌罢了。”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宋士谔忽然记了起来,他身上的香料,应是源于王杰素日里一直佩着的“资善堂印香”。

    这一想起来,宋士谔便松了口气,他透过屏风上头的那点儿纱影,遥遥望了安懋一眼,暗道,圣上果然心思敏捷,这“资善堂印香”里,确实恰好包含了龙脑和麝香这两种原料,倘或换成了自己,怕是一时就答不上来了。

    屏风外的安懋正笑道,“杜甫诗云:‘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你爱香,这很好。”

    安懋这一夸,安景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皇兄谬赞,臣弟只知道‘天香夜染衣’,哪里懂什么‘世掌丝纶美’呢”

    安懋哈哈一笑,道,“好,福嗣王既有心献婢,朕就不为难你了,”他朝东侧屏风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道,“这就将人带上来罢。”

    安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这趟事儿完了,到过年前大宴前,我都笃定再不进宫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微笑着看着纪洵美款款进得殿来,又暗道,这宫里的魑魅魍魉真是越来越多了,还是躲远些为妙。

    纪洵美微低着头,余光一刻不闲地打量着殿内摆设,她一面躬身下拜,口中唱礼,一面若有所思地想道,难道圣上喜欢下棋

    安懋似乎全不在意殿内几人各有心思,浅笑道,“好,”他赞了一声,目光转向了安景,半是玩笑道,“合当以一紫金盏酒赐之!”

    宋士谔心下生疑,暗道,圣上连看都没看这纪氏女一眼,怎么随口就胡夸起“国色天香”来了

    安景心里也同样疑惑,但他只想着顺当地把事儿办了,好早些回府过他的逍遥日子去,于是凑趣笑道,“臣弟早说了不错的。”

    纪洵美刚进殿,前头的对话全没听见,顿时被安懋和安景说得脸红起来,她强自定了定心神,回道,“……妾身惭愧。”

    安懋笑道,“福嗣王同朕称你为‘女中博士’,又拿你与曹魏的文昭甄皇后相比,不知,”他顿了顿



第三百八十章 夷吾妾婧
    安懋扬了下眉,道,“《女诫》中云:‘生女弄瓦’,又云,‘女有四行’,”他又转向安景,淡笑道,“难道福嗣王都不教府中女眷研习‘女学’么”

    安景顿时心虚起来,忙道,“皇兄错怪臣弟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昔李唐轻女德,尚有唐宣宗诏万寿公主执妇礼下嫁郑氏之事,臣弟再如何孟浪,也万不敢越过皇家去啊。”

    宋士谔在心里冷笑一声,朝着屏风上虚透出来的那一点儿人影翻了个白眼。

    纪洵美开口道,“妾身斗胆请问,圣上可是以《女诫》为女德之学”

    安懋淡笑道,“朕以为无不可矣。”

    屏风后的宋士谔听了,不觉会心一笑。

    纪洵美浅笑道,“妾身亦如是以为。”

    安懋微微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斜了安景一眼。

    安景见状,忙朝纪洵美当头斥道,“你既熟读《女诫》,方才又为何出此狂谬之语”

    纪洵美低眉道,“嗣王爷明鉴,妾身所道,字字均为《女诫》中言。”

    安懋挑起了眉,道,“这是什么说法儿呢”

    纪洵美道,“《女诫》云:‘女有四行’,”她慢慢抬起头,“不知,圣上读此一节时,可有留意此节节末的那一句圣人之言”

    安懋眉心微动,“‘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他淡笑道,“确乎引自《论语》。”

    纪洵美笑道,“正是了。”

    安懋浅笑道,“班昭乃东汉才女,又尝于邓太后临朝时参阅政事,引一二春秋典籍,也是寻常事矣。”他淡笑道,“但本朝自开国以降,未曾有如二汉外戚专权、女子临朝之异象,你以班昭为例虽好,却似乎稍嫌不妥。”

    安懋当然是在睁眼说瞎话,但殿上二人却无一敢出言指摘。

    纪洵美淡笑道,“妾身并非是以班姬为例。”

    安懋道,“哦”他笑着悠悠道,“朕还以为,女子提及《女诫》,便必是有心要仿效班昭呢。”

    纪洵美笑道,“妾身绝无此心。”

    安懋笑了笑,有意无意地往东侧屏风瞥了一眼,“是么”

    纪洵美毫不畏惧地看着安懋,淡笑道,“是,妾身读到《女诫》中的这一句‘仁远乎哉’,便想起了孔圣人的另一句‘如其仁’矣。”

    宋士谔一怔,不觉端正了些身子,他盯着屏风上那个被光影照得有些扭曲的模糊剪影,暗忖道,这纪氏女断不是个简单人物。

    屏风外的安懋笑开了,似乎终于听到了个新鲜说法,“这是孔子对管夷吾的评价。”

    纪洵美应道,“是,”她微笑道,“孔圣人以‘仁’评管仲,恰似班姬以‘仁’置‘女四行’也。”

    安懋微微一怔,又朝安景扫了一眼,“这等比较,朕倒是头一次听说。”

    安景立即道,“臣弟也是头一次听说。”

    宋士谔又暗暗翻了个白眼。

    安懋道,“昔管夷吾相齐桓公,霸诸侯而一匡天下,故孔子以‘仁’字赞之,”他浅笑道,“却不知女子有何殊勋,竟能与管夷吾齐名比肩”

    纪洵美微笑道,“难道圣上以为,齐桓公九合诸侯而不以兵车,是皆以管仲一人之力吗”

    安懋淡笑道,“齐桓公正而不谲,用人以能,甯戚、隰朋、宾胥无、管夷吾、鲍叔牙皆为齐国功臣,”他顿了顿,又饶有兴致地笑道,“只是此等奇功,与女子有何相干”

    纪洵美笑道,“李太白尝有诗云:‘听曲知甯戚,夷吾因小妻’,”她微微扬起了嘴角,语气中透出了一点儿先前宋士谔在殿前作势揉膝盖时一般的娇嗔,“圣上岂不闻乎”

    安景一听,隐约便觉得牙酸,他悄悄瞟了安懋一眼,反见安懋似十分受用的样子。

    安懋笑了一笑,这回他笑得有点儿软,“这是李太白的《鞠歌行》。”

    纪洵美对安懋粲然一笑,尔后低头软声请罪道,“是,圣上博学,自是听过的,”她慢施一礼,“是妾身卖弄了。”

    宋士谔鼓了下腮,暗道,虽看不大清楚,但这一礼的身段定是极美的。

    果不其然,安懋开口道,“朕从前虽听过,”他饶有兴致道,“但朕想听你再说一遍。”

    纪洵美低着头笑了,“昔齐桓公使管仲迎甯戚,戚曰:‘浩浩乎白水’,管仲不知其所喻指,忧而不朝五日。管仲有一妾名婧,婧闻管仲不解,以《白水》诗对,谓此甯戚欲仕于国家之意。管仲闻而大悦,以其言告之桓公,后因以甯戚为佐,齐国终得其治矣。”说罢,纪洵美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可见管仲之‘仁’,多因其妾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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