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宋士谔微笑道,“小臣关心圣上,自然不敢不体贴上意,事事为圣上所想。”

    安懋哈哈一笑,似乎对宋士谔的话很是受用,“好,好,”他掀袍落座,“那宋卿便且先往殿东侧的屏风后去,仔细瞧瞧朕究竟是否是那等沉湎女色的庸君。”

    宋士谔如愿以偿,立时笑着应了下来,微倾着身,往殿东屏风后去了。

    安懋见状也笑了笑,他一面朗声叫传,一面挥手示意,让方才收拾棋盘的几个内侍立到宋士谔避着的屏风前去。

    内侍们刚在屏风前站稳了身,孔弘毅便款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宋士谔身量较高,虽人在屏后,但仍不敢失礼,于是他跪坐在地,倾身细听殿中动静。

    孔弘毅依制行了礼,安懋按例叫起,温声笑道,“好一个少年才俊,真真无愧为圣人之后。”

    孔弘毅心中腻味,面上却不露,只是不卑不亢道,“圣上谬赞,鲁州自古出才俊,小臣不过是仰仗先祖遗风罢了。”

    安懋立时赞了一声“好”,“‘谦尊而光’,此乃‘君子之终’也。”

    屏风后的宋士谔听了,不禁抬袖掩口,在心里笑了起来。

    孔弘毅道,“圣上此言,小臣实不敢当。”

    安懋“哦”了一声,问道,“为何”

    孔弘毅道,“‘劳谦君子有终吉’乃司马温公对汉末名臣士君荣的评价,士君荣诛董卓而归功不侯,是为‘劳而不伐’,故而得此盛赞也。然小臣无功无劳,即便幸承先祖之蒙,却实在当不上圣上的这一句‘君子有终’啊。”

    宋士谔放下了袖子,心道,这声音听着倒是不俗,怎么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子傻气

    屏风外的安懋朗声笑道,“周太师眼力不减当年啊,”他淡笑道,“孔卿才到周府两天,周太师就上折子跟朕夸孔卿‘阙里世家,风骨魁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孔弘毅道,“小臣纵有风骨,也是‘四书’的风骨,至于‘阙里世家’之说,”他顿了顿,作揖道,“小臣愧不敢受。”

    安懋道,“昔武王伐纣,封周公于少昊故墟曲阜,圣人从周礼,故世代帝王封其于曲阜,周太师称孔卿为‘阙里世家’,可谓实至名归。”

    孔弘毅直起身,不咸不淡地道,“是,小臣谨受。”

    宋士谔有些坐不住了,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腰臀,暗道,圣上说得不错,此人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措大,堂堂曲阜孔氏竟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当真可叹。

    安懋又笑着问道,“孔卿可曾取了字了”

    孔弘毅一怔,忙道,“已是取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圣公亲取的,取的是‘道远’二字。”

    安懋笑道,“都是《论语》中的名姓儿。”

    孔弘毅应道,“是,《论语》中取来的,自然个个都是好名字。”

    屏风后的宋士谔闻言立时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话现下也就孔氏子弟敢说了,要是旁人说了传出去,定成了个不学无术的笑柄。

    安懋微笑道,“朕这儿倒有个好名字,也是从《论语》中来,”他笑得露出了一点儿红唇后的白齿,“却不知孔卿以为如何”

    孔弘毅道,“圣上说笑了,圣上亲取的名字,小臣如何敢擅加置喙”

    安懋道,“巧了,”他淡笑道,“朕正想着把这好名字儿赐予孔氏呢。倘或孔卿不敢置喙,枉以为朕是在说笑,这叫朕可怎么说得下去呢”

    宋士谔在屏后暗自发笑,紧抿着唇不敢出声。

    孔弘毅一愣,下意识地道,“……不知圣上心中是何名字”

    安懋笑道,“名为‘郁文’,字为‘从周’,取《论语》中‘周监于二代’之意,孔卿以为如何”

    饶是孔弘毅再如何迟钝,这时也醒过神来了,“小臣以为不可!”

    安懋笑道,“为何不可”

    孔弘毅作揖道,“孔氏子弟取名,自古谨按字辈,无按字辈者不入族谱,乃曲阜孔氏之族规,圣上取的名字虽好,但‘郁’这一字,实非孔氏字辈,是故圣上虽有御赐之心,然小臣敬谢不敏。”

    安懋笑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孔氏子弟碍于族规不敢领受,孔氏女却是无碍的。”

    孔弘毅心下一凛,躬下身刚要回话,就听殿东侧的屏风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孔弘毅毕竟是头一次入宫面圣,闻声不禁立时侧转过头去,他见那屏风前立着几个端着棋盒、棋盘的内侍,便以为是内侍们偶然端立不稳,才发出了响动。

    他不以为意地睨了那几个内侍一眼,心中直嗤这思政殿的内侍竟还不及孔府的豪仆整肃,嘴上便不由把心里的那点儿子不屑露出来了些,“……圣上恕罪,小臣素闻《礼记》中云:‘女子许嫁,笄而字’,舍妹尚未婚配,理应待字闺中,实不能……”

    安懋接口道,“行了,”他淡淡地瞥了殿东屏风一眼,轻描淡写地微笑道,“朕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孔氏女’,又并未实指究竟是哪一位孔氏女,孔卿也太紧张了些。”

    孔弘毅一板一眼地道,“女子婚嫁,乃其终身大事,圣上既赞曲阜孔氏为‘阙里世家’,孔氏女子自当奉行《礼记》节义,恪守贞道,小臣素知圣上金口玉言,故而圣上虽是‘随口’一提,小臣却不敢不‘随耳’一听……”

    安懋心底暗自发起笑来,他一面听着孔弘毅滔滔不绝地长篇‘礼’论,一面也在感慨这千年世家里怎会生出这样一个人物。

    过了好一会儿,安懋才温声打断道,“孔卿尊长护幼,朕心甚慰。”

    孔弘毅应了一声,道,“圣上赞誉过甚了。”

    &n




第三百七十七章 鸿鹄将至
    孔弘毅倾身道,“劳圣上记挂,圣公硬朗得很。”

    安懋笑道,“朕记得禅帝刚登基的头两个月里,圣公还亲自来定襄‘临雍’,太皇太后抱着禅帝坐在辇轿里,朕跟在后头,再后面是‘四配十二哲’同五经博士,那仪仗浩浩荡荡地铺了满宫,两边御道上却只有圣公能骑马与禅帝并行,”他一面说,一面笑了起来,看上去像是在单纯地感慨时光飞逝一般,“一晃也七八年了。”

    宋士谔正了正身,暗想,圣上将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顺着台阶儿下了罢

    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就听屏风外的孔弘毅答道,“是,圣公的马术在‘十二府’中都是拔尖儿的,只是这几年年纪渐渐大了,在家时也不大骑了。”他顿了顿,又硬邦邦着加了一句,“哪里能比得上圣上风华正茂”

    安懋应时地笑了起来,连隔着屏风的宋士谔都听得出来这笑容极干,里头掺不透一点儿水似的,“朕这几年也不大骑马了,上回华傲国遣使来访,还是太子和福嗣王替朕出了风头。”

    宋士谔闻言,在心底沉吟了片刻,又暗想道,细听上去也不像是个真傻的,难不成是在装傻

    孔弘毅道,“福嗣王潇洒。”他顿了顿,又道,“小臣虽暂居周府,但也约摸听过福嗣王‘富贵闲人’的名号呢。”

    安懋笑了一笑,道,“朕这个弟弟呀,生来就是享闲福的,”他滞了滞,又话锋一转,道,“不像孔卿,终日跟着圣公在鲁西南忙碌,怎么瞧都比福嗣王能干多了。”

    孔弘毅道,“鲁州百姓安静,小臣自比圣公更得清闲。”

    安懋笑道,“鲁州官吏向来勤谨,今知圣公清闲,朕心甚慰。”

    孔弘毅道,“圣上治国有方,圣公在曲阜时时闻聆圣诏,亦是钦服不已。”

    宋士谔挪了挪跪坐得略微有些僵直的腿膝,暗想,这个“时时”用得倒妙,不知是这措大有心投机取巧,还是随口一说,便正应到了点子上

    屏风外的安懋果然又笑了起来,这回的笑里虽掺了一点儿水,但听起来比先前的到底生动了许多,“孔卿为圣公本家族亲,原是应住在‘十二府’的,依孔卿方才所言,难道孔卿平日里,常常出入孔府么”

    孔弘毅道,“圣公常召各府公子前去讲学,小臣不过耳濡目染,当不得什么的。”

    安懋淡笑道,“圣公所授之才,必有鸿鹄之志。”

    屏风后的宋士谔暗道,圣上这话问得险,若是姐姐在,倘或还能答得取巧一些,偏生这殿前立着的是个呆措大,却不知他该怎么应付得过去呢

    未及宋士谔思索出个结果来,就见殿前的孔弘毅隐约往屏风这儿扬手一指,坦荡地笑道,“既有‘奕秋’在此,”他收回手,朝安懋作揖道,“小臣自应‘专心致志’,又哪里敢‘以为有鸿鹄将至’呢”

    宋士谔顿时被唬得差点儿一个倒仰,直到安懋再次笑着开了口,他才确定孔弘毅指的是屏风前那几个端着棋具的内侍,“只是朕的棋艺不佳,远不及《孟子》所谓‘奕秋’者也。”

    孔弘毅道,“《诗经》有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圣上虽自谦棋艺不佳,小臣却不敢‘视君不如弈棋’。”

    安懋笑了笑,道,“圣公在府中讲学时,亦着重于《孟子》中论么”

    孔弘毅道,“《孟子》乃‘四书’之一,圣公时常教导家中孔氏子弟,既为圣人之后,自是应当比寻常读书人更为精益‘四书’才是。”

    宋士谔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又跪坐正了身子。

    安懋笑着赞了一声“好”,这回的“好”比刚见孔弘毅的时候显然轻了一些,他带了点儿赞许,又似是玩笑般地道,“不但是位才俊,还是个做官的材料。”

    孔弘毅揖了一揖,大方地默认了安懋的称赞。

    安懋浅笑了一下,趁着孔弘毅躬身的时候,朝东侧屏风瞥了一眼,“既如此,”他朗声笑道,“朕不妨效仿昔年宋太祖擢圣人四十四世孙之例,特命孔卿为曲阜知县,如何”

    宋士谔暗想,圣上这一问多半是白费口舌,这孔家的措大,小事儿上看着虽呆,大事儿上却正经不错,这等心直口不快的人,倘或真想当那劳什子的曲阜知县,打进殿没几句话就会开口,何必孔府、《孟子》的同圣上绕这些弯子

    果不其然,宋士谔在这边才思忖完毕,那边殿上的孔弘毅就回道,“小臣未得进士功名,不能……”

    安懋接口道,“孔宜也未曾中得进士,”他微笑道,“然宋太祖仍迁其为黄州军事推官,宋太宗时拔其为司农寺丞,可见是个能干实事的。”

    孔弘毅道,“五代时人,多不拘小节,如今却大不一样了。”

    安懋挑起了眉,“如何‘不一样’了”

    孔弘毅道,“小臣在家时,常听圣公教诲,圣上受禅登基,乃天命所归……”

    安懋又接口道,“圣公的谏表与贺表,朕这十年来都看个遍了,”他扬起嘴角,看上去像是带了些许嘲讽,语气却是极诚恳的,“孔卿就不必再与朕说一遍了。”

    宋士谔心底“嗤嗤”发笑,暗道,圣上倒很有“说诨经”的天赋,这偶然说起来,竟比坊间市井里那些子“唱百戏”的还逗乐。

    孔弘毅道,“圣上既想起来了,小臣便不再说了。”

    安懋闻言,心下不由冷笑了一声,面上却笑道,“朕倒好奇了,”他往后靠了一靠,似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孔卿有何志向又愿为何职呢”

    孔弘毅抬起头来,郑重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步跨得极大,连屏风后的宋士谔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履靴跺在殿中金砖上的清脆响声,“小臣愿作圣上之肱骨,宣麻拜相,入掌中书。”

    ——————

    ——————

    1“衍圣公临雍”

    &nbs



第三百七十八章 孔道远矣
    宋士谔在心里几乎要笑倒过去,他拢了拢宽大的袖口,暗想,亏得这措大好意思,这话恐怕连当年新科及第的文一沾都说不出来罢

    安懋面上倒还把持得住,他抿唇一笑,看上去竟还似带着一分赞许,“孔卿在曲阜,便已为朕之肱骨,”他浅笑道,“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孔弘毅抬起头来,张了张口,似乎并未听懂安懋话中深意。

    安懋在心里又叹息了一声,面上笑容更盛,“朕听说,”他微笑道,“曲阜孔庙金碧辉煌,大成殿由汉白玉为栏,加双层飞篬,篬下又立十根镂空雕刻的明珠‘龙柱’,晴日里从孔庙中望去,只见‘云龙飞舞’而不见背后石柱,可惜朕和禅帝都未曾亲自拜谒孔庙,不知这传闻可是真的”

    孔弘毅心下疑惑,不知安懋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只能老老实实地答道,“确是真的。”

    安懋笑着问道,“那倘或朕驾临曲阜,可否有幸一观呢”

    孔弘毅微微一怔,随即道,“怕是不能如圣上所愿了。”

    安懋温声问道,“哦为何”

    孔弘毅道,“圣公教诲,孔庙虽为东郡国庙,但亦是文庙,既为文庙,便应为古今祀庙之表率,圣上乃真龙天子,如何能与祀庙筑柱冲撞倘或圣上幸临曲阜,圣公定会遣人将‘龙柱’用黄绸包起,故而,圣上大约是见不到的。”

    安懋笑道,“是啊,‘龙柱’虽为孔庙‘栋梁’,但即便是朕亲自过去了,大体却是见不到的。”

    宋士谔暗想,圣上虽说得明白,这呆子却未必能领会其中深意。

    孔弘毅滞了一滞,道,“可小臣这回来……”

    安懋接口道,“孔卿来定襄应举,自是极好的。”他浅笑道,“朕读《史记》时,尝见圣人有云:‘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冉求谦谦君子,又有为宰之才,很像孔卿。”

    孔弘毅顿时不悦的拧了拧眉,显然,他并不喜欢安懋拿冉求来比他。

    宋士谔却想,得亏这措大是孔氏子弟出身,否则要连“鲁人召求”的典故都听不明白,圣上岂非要再多白白地耗费一份心力

    安懋笑道,“朕愿孔卿如愿以偿,”他顿了顿,道,“于草长莺飞、春和景明之时,与同僚在琼林宴上簪花吃酒,享无边荣华。”

    孔弘毅仍旧有点儿不太高兴,但他到底是个知好歹的,闻言还是恭敬回道,“多谢圣上美意。”

    安懋笑着应了孔弘毅的礼,又与他说了两句闲话,便挥手叫过身边的徐安,让他好生相待,亲自送孔弘毅至光顺门。

    孔弘毅直起身,轻轻一抖襕衫下摆,一句不客气地返身离去。

    思政殿的殿门刚合上,宋士谔便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脑袋来,一双丹凤眼挑高了半边,灵活得像是含了一汪清泉,“圣公不愧是圣人之后。”

    安懋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一时连着听到了两个“圣”字,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嗯”
1...126127128129130...14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