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徐广道,“我觉得无用。”
徐知温道,“父亲若觉得无用,那便是无用了。”
徐广道,“我若觉得有用,你就会立即拿来用。但这可用的东西不多,可取的就更少,我此刻说了无用,你便要牢记才好。”
徐知温道,“儿子谨承父训。”
徐广道,“这会儿却不说我言重了”
徐知温道,“父亲已舍得了,此刻训诫儿子几句,也是应该的。”
徐广道,“该舍的我舍得,可我舍不得的,还是舍不得。”
徐知温道,“父亲用心良苦。”
徐广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这宫墙,到底不比国公府的墙,它高得很,你五弟现下已进了这道墙,你和你三弟,可别再往里闯了。”
徐知温道,“父亲过虑了,这墙虽高,却还没高到云彩里去。里边儿的味儿它捂不住,随便哪阵风一吹,墙外边的人都能闻得见。”
徐广道,“墙外边的人都闻见味儿了,那
第九十二章 怨岂在明
徐宁托着腮,看坐在灯下的苏敏儿拿着金线打络子,他的手肘下压着一本《冲虚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书页的边缘,感受着纸擦过指肚的摩挲感。
苏敏儿打了一会儿络子,见徐宁还看着她,觉得有点儿不自在,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口道,“你再翻一翻《冲虚经》罢,他要你作‘引荐九方皋的伯乐’,只须传那一句话就好,何必再送本书来”
徐宁道,“没事儿,我翻过了,就是这意思。”他意识到苏敏儿的不自在了,于是略略移开目光,看着小几上摆的那只尚衣局送来的针线盒,“主子今儿是吓着了,才这么对你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苏敏儿道,“我知道,我听你说着都觉得瘆人,何况主子正坐在那火山口旁”
徐宁又把目光转回到苏敏儿脸上,探究地看着她,“真没生气”
苏敏儿大方地和徐宁对视道,“我真没往心里去。”
徐宁点点头,“哦。”他又看了苏敏儿一眼,故作玩笑道,“幸好你没生气,不然我也想不出话来哄你。”
苏敏儿又拿起络子来打,“我若生气了,也不用你哄,要让主子哄我才好。”
徐宁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有点不舒服,但苏敏儿说的话又很合情理,他一下子找不出不舒服的理由来,他有点儿困惑,又有点儿难受。
他顿了一会儿,试图找了一个不合理的理由,“《夏书》有云:‘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
苏敏儿笑道,“我此刻要连你都容不下,往后如何作得主子房里人”
徐宁看着苏敏儿对他笑的样子,心里空慌慌的,他移开目光,也笑道,“好啊,我听出来了!你又寒碜我!”
苏敏儿道,“上回你便说,自古文人就爱拿后妃比君臣,主子说与你更似君臣,我这话可是顺着主子说的,哪里寒碜你了”
徐宁道,“好,好,算你会说话,是我白惦记一场。”
苏敏儿道,“其实,你见我在打这络子,就该知道我没往心里去。”她看了徐宁一眼,“何必要多问这一句”
徐宁被苏敏儿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我是怕你心里有气,把络子打坏了,白费了要来的金线。”
苏敏儿悠悠道,“费了金线不要紧,大不了再去要一回,我看,你是怕我白费了你要我打络子的主意罢。”
徐宁的心底陡然升起一种近似恼怒的情绪,激得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苏敏儿朝他扬了扬手上正在打的络子,“放心,这份功劳,主子定会记得的。”
徐宁站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要是再坐下来就有些不合适,苏敏儿又正看着他,于是他便走过去,在苏敏儿旁的小几对面坐下,他故意板了板脸,翻着苏敏儿摆在小几上的针线盒,“我的功劳,可不止这桩罢那荷包呢,绣得怎么样了,拿来给我瞧瞧”
翻着翻着,徐宁发现,在针线盒里,竟有两只荷包,一只已经绣完了,周边镶着密匝匝的金线,另一只却只打了个样子,似乎也绣的是竹子。
苏敏儿见他翻着了,微微笑道,“给主子的绣完了,我也给你绣一个。”她抿了抿嘴,“不过你现下已是‘头等奴才’,我这礼,也不用送了罢。”
徐宁拿起那个给他绣的荷包,“你既是绣给我的,为何也不问问我喜欢什么花样子”他看着荷包上的图案,目光复杂,“怎的也绣了竹子”
&n
第九十三章 轻描淡写
安懋下了早朝,就坐到思政殿里批折子。
从实际效果上来讲,安懋批不批折子都不妨碍整个国家的实际运转,安懋在折子上划的道道儿,绝大部分都是三省已经拟好意见的。
这些意见,都是下面的官员经过反复斟酌和商讨,平衡各方利益后作出的,所以,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安懋根本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
因此,徐安每次见安懋批折子,都不禁在想,皇帝的权力,到底运用在哪里呢
安懋安静地坐在那儿,全神贯注地拿着朱笔在折子上划道儿,好像是一桩十分庄重的事情。
但徐安知道,划在折子上的那些道儿并没有什么稀奇,仅仅是在走流程而已。
谁做皇帝都一样,谁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都一样,谁走这个流程都一样,谁拿着朱笔在折子上划道儿都一样,根本不会对东郡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说得刻薄一些,如果当年没有杀死禅帝,禅帝现在也是一样在折子上划道儿,他可能比安懋贪玩儿一些,也可能比安懋划道儿划得更好,但实际上,他们做的工作都一样,就是划道儿而已。
徐安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在皇位上放条狗,是不是也一样呢
他正这么想着,安懋咳嗽了一声,徐安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
安懋放下笔,目光还集中在面前的一份折子上,随口问道,“朕是不是很久没去禁苑了”
徐安道,“圣上若想去……”
安懋又道,“他总明里暗里地劝着朕,让朕不要用兵。”安懋似乎在自言自语,“朕现下若去了,对着他,便觉得亏心得很。”
徐安闭上了嘴。
安懋没等到徐安的接话,过了一会儿,便又换了个话题,“你说,朕今儿去哪里用午膳才好”
徐安道,“奴才不敢妄测圣意。”
安懋道,“朕是没主意,才来问你。”
徐安沉默了一会儿,道,“圣上倒是有日子没见周婕妤了。”
安懋“哦”了一声,道,“朕是该见见她,她侄子刚被授了瑁梁少尹,朕得给她撑把腰。”
徐安点头应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安懋拿起笔,继续往折子上划道儿的工作,“朕还想和你说会儿话呢,让宦达去罢。”
徐安应了是,让在殿外的宦达传话去了,然后又走回殿中,回到安懋身边。
安懋正用笔杆指着一份折子,“这陶靖节怎么没完没了了,专爱管朕的家事,朕打的又不是他的儿子,他蹦出来喊哪门子的冤”
徐安不语。
安懋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徐安的回话,抬起头道,“怎的不答朕的话”
徐安道,“这是圣上的家事,奴才不敢随意置评。”
安懋玩味道,“那你方才让朕去周婕妤那儿用午膳,算是家事,还是国事呢”
徐安知道此刻说什么都不对,赶紧行礼请罪道,“奴才知罪。”
安懋道,“别总‘知罪’、‘知罪’的,朕听得都腻味了。”他指着陶靖节的折子,道,“朕就是想听你答句话。”
徐安斟酌了一会儿,道,“或许陶大人是瞧见圣上用国法管教内弟,才奏了一本。”
安懋道,“朕若真按国法,就不止这陶靖节一本折子了罢。”
徐安点头应是。
安懋把陶靖节的折子放到一旁,就是留中不发的意思,接着问了一句,“是谁说朕是按国法管教的”他见徐安没立刻答话,特意抬起头看着徐安,“
第九十四章 非除不可
午后,徐国公府。
徐广把一份书函递到徐知温和徐知恭面前,“你们怎么看”
徐知温恭敬接过,细细读完,再递给徐知恭。
徐知恭看完,又把书函放回徐广的书桌上。
徐知温开口道,“儿子以为,纪鹏飞此人,可用。”他目露精光,“但,未有能用纪鹏飞之人。”
徐知恭道,“大哥所言极是!”
徐广伸手拿过书函,不置可否道,“我以为你们会这么说那罗蒙正呢。”
徐知温道,“罗希吕是能吏,谁都爱用,圣上也爱用他,只不过,”他笑了笑,“并不会让他入掌中枢。”
徐知恭道,“罗希吕会做官,纪鹏飞却不会。这不会做官的人,却在一个要做事的位置上,就必得糊涂了。”
徐广问道,“他糊涂什么”
徐知恭道,“他弄不清,自己到底先该做官,还是先该做事。”
徐广点了点那封书函,“那这算是做官,还是算做事呢”
徐知温道,“这什么都不算,纪鹏飞向父亲低头,只是因为父亲扼了他的喉管了。”他淡淡道,“父亲,您此刻只要稍稍一松手,让他喘过这口气,他定会成为父亲的心腹大患!”
徐知恭道,“大哥说得没错,他已自知绝无可能再受父亲擢拔,此刻低头向父亲讨一口饭吃,不过是迫于无奈,并非真心臣服。”
徐广的目光集中在傅楚寄来的那封书函上,“不能用便罢,何必非要掐死他呢”
徐知温道,“牧民之道,以利为先。此人出身寒门,却见利而不取,乃至舍利而善下,可见其并非庸常之辈,父亲不能用之,必得除之。”
徐广指着书函上的几句话,“他见利不取,只是胆怯罢了。”
徐知恭道,“他若真是胆怯,父亲便见不到这封书函了。”
徐广道,“你倒比我还懂啊。”
徐知恭一怔,往后退了半步,行礼道,“儿子僭越了。”
徐广道,“无妨,你是累了,先回去歇一歇罢。”
徐知恭低头应了是,走前,悄悄看了徐知温一眼,见他神色平静,才慢慢退了出去。
徐广留意到了徐知恭的小动作,徐知恭出去后,徐广便道,“你和你三弟关系倒好。”
徐知温道,“兄友弟恭为‘五伦十教’,儿子既已缺了‘四基德’之一,万不敢再违背伦教纲常。”
徐广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我违背伦教纲常了。”
徐知温道,“儿子不会说话,父亲莫怪罪。”
徐广道,“你五弟也说自己不会说话,这点上,你们很一致。”
徐知温道,“五弟说自己不会说话,是笃定父亲并不会怪罪他,而会去教他;儿子说自己不会说话,是怕父亲嫌儿子粗笨。父亲,这点上,儿子和五弟,并不一致。”
徐广道,“你粗笨些倒好,我愿你粗笨些。”
徐知温愣了愣,没有立刻明白徐广话里的意思。
徐广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因此,我愿你粗笨些。”徐广顿了顿,道,“你是我儿子,你粗笨些,我不嫌你。”
徐知温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儿子谨承父训。”
徐广摆摆手,把话题又转回来,“你以为,这纪鹏飞,是非除不可吗”
徐知温斩
第九十五章 旗北断事
上邶州,威边军驻地。
司兵参军汇报完工作后,没立刻离开,而是向正在写东西的纪鹏飞试探般地问了一句,“纪大人,听说,您和罗大人、傅大人,最近……在卖地”
纪鹏飞瞥了司兵参军一眼,笑了一下,又低头继续写了起来,“你若想买,我替你写张帖子给罗大人,可以少计点‘税间架’和‘除陌钱’。”
司兵参军道,“三位大人都在卖地,又专卖给东郡籍木速蛮,底下人就是想占便宜,见到这情景,也不敢钻这空子了。”
纪鹏飞道,“哦。”
司兵参军道,“其实,小的今儿向纪大人张这个口呢,也不是为小的自己……”
纪鹏飞轻轻搁下笔,抬起头来看着司兵参军。
司兵参军被纪鹏飞的目光刺得紧张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道,“……小的有一个……朋友,咳,也不算是什么朋友,就是,嗯……远方亲戚的朋友。当年臧尔溯入侵旗北的时候啊……”
纪鹏飞打断道,“他是木速蛮”
司兵参军道,“是,是木速蛮。纪大人,当年臧尔溯入侵……”
纪鹏飞又打断道,“华傲籍木速蛮”
司兵参军道,“是,哎,不,他是汉人、是汉人,是改信的大食教,因为当年臧尔溯……”
纪鹏飞道,“哦,就是这个华傲籍汉人木速蛮想买我的地”
司兵参军道,“是、是,他虽然改信了大食教,但毕竟是汉人,怀念家乡,人之常情嘛。当年……”
纪鹏飞道,“当年臧尔溯入侵旗北的时候,屠尽全城,十二岁以上汉人男子就地腰斩,十二岁以下全没为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司兵参军,“你说的这个有钱买东郡土地的华傲籍汉人木速蛮,不会是一个女人罢”
司兵参军道,“是男人、男人,哎,其实,当年腰斩的都是抵抗的汉人,这投降的……”他看纪鹏飞渐渐沉下了脸,立刻接道,“纪大人,上回来东郡出使的华傲使者原来就是东郡旗北人,也是后来改信的大食教,所以您不必如此……”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