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所以,朴丽娥对这次受召表现得很是慎重。
太子如果要勤学,底下人就不能表示出想和他玩乐。就算太子想玩乐,底下人还得劝着,不然就是引诱太子不务正业,就是让东郡储君耽于享乐,是重罪。
朴丽娥想清楚这点后,见太子的时候还是和第一次一样,规规矩矩地跪下来行了蕃奴该行的礼。
太子这次见她,没穿惯常穿的寝衣,而是穿了常服。他还是坐在他们两个惯常下棋的榻上,只是这次几上没有放棋盘,而是摆满了书。
太子原来身边的贴身内侍又回来了,却都是让朴丽娥感到陌生的面孔。
这些原来的贴身内侍显然不喜欢朴丽娥,除了朴丽娥是蕃奴,还因为朴丽娥让他们感到自己的位置被莫名占去了一个。
朴丽娥明白他们的想法,太子后宫的位置很多,多一个不多,可太子身边的位置太少了,少一个就没了。
而朴丽娥的优势就在于,她能用太子后宫的位置,换一个在太子身边的位置。
当然,这买卖到底合不合算,朴丽娥说了不算。
朴丽娥跪下来行了半刻钟的礼,太子才叫起,随后赐座。
朴丽娥这回没敢立刻坐到太子的对面去,可也没人搬椅子来让她坐。
太子低着头,自顾自地看了一会儿书,抬起头时,见朴丽娥还没坐下,这才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坐罢。”
朴丽娥上前坐下,只有小半个身体的重量在榻上,整个人端坐着,显得特别严肃。
太子知道她的顾虑,也不像平常那样与她调笑,只是温声道,“孤一个人看书乏味得很,召你来,是想与你说说话。”他翻开几上的一篇功课,“昨日,崇文馆的先生们给孤布置了一个挺有趣儿的论题,倒难了孤半宿。今儿孤想起,这论题正可与你论一论呢。”
朴丽娥道,“奴婢见识浅薄,不敢与殿下议论功课。”
太子道,“崇文馆里人人博学,可孤现下就想听点儿粗陋的识见。”
朴丽娥微微低眉道,“望殿下莫要笑话奴婢才好。”
太子道,“不会。”接着,太子便对朴丽娥说了那篇功课的论题,“昔年大唐国力鼎盛时,边邻小国纷纷派‘遣唐使’求学求法。可东郡与大唐体制相仿,周边邻国……譬如华傲这般夷国,虽有客商移民,他们已亲自见过东郡是何等繁华富庶,却不再学习东郡体制,这是为何”
朴丽娥心里立刻警觉了起来,这个话题实在敏感,她回答得好不好都能落下不是。
她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或许是大食教的缘故。”
太子摇摇头,“大食教虽然有愚民之用,可华傲国中,人才济济。那臧尔溯能统一格尔棋,必定见识深远,如何会看不出东郡体制的卓越之处”
朴丽娥当然不能对太子说“这是因为东郡实力还没有远远超过华傲”,她又想了一会儿,才道,“昔年‘遣唐使’来大唐,其实并非是为求学求法。”
太子挑起了眉,“仔细说说。”
朴丽娥见太子对她的话有了兴趣,回答得更加谨慎,“譬如……那倭国罢……”
朴丽娥说到这里,特意看了太子一眼,因为她不知道日本在东郡属不属于能任意讨论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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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胥吏弄权
狮城,仝羽茶馆。
上邶州某乡的甲头佟正则看着窗外,他正等着提茶瓶的把他的雪泡梅花酒端上来。
他刚刚在司户参军的领导下开完“想尽一切办法,团结一切力量,努力征发民夫”的动员会。
他的隔壁桌是几个木速蛮在窃窃私语,佟正则依稀能听懂几个字,他们似乎在谈一桩生意。
这时,鼓楼传来了敲钟声,这几个木速蛮一听时辰,便纷纷站起来下跪做起了礼拜,周围的汉人依旧说笑如常,显然早已见惯了木速蛮。
提茶瓶的在做礼拜的木速蛮们念“泰克比尔”的时候,把佟正则的雪泡梅花酒端上来了。
与此同时,上邶州的某乡税吏佟正旭也走进了仝羽茶馆,佟正旭还穿着胥吏专门穿的乌衣,一进来就往佟正则这边过来,“哟,到的这般早啊”
提茶瓶的见到佟正旭身上的衣服,立刻点头哈腰道,“两位爷好啊。”
佟正旭一挥手,“放心罢,爷今儿不来喝你这‘龊茶’,给我来碗荔枝膏水就成。”
提茶瓶的道,“是,是,这就来了。”
提茶瓶的一走,那几个木速蛮做完了礼拜,也匆匆离去了。
佟正旭拍了拍身上的乌衣,大咧咧地坐下来,“究竟什么要紧事儿啊”
佟正则道,“我手头有一桩大生意,只是我一个人吃不下,便找你议一议。”
提茶瓶的端来了佟正旭的荔枝膏水,同时还搭了一小碟肉线条子,“两位慢用!”
佟正旭喝了一口凉水,“什么大生意”
佟正则道,“还记得咱们乡里那个姓庄的吗”
佟正旭怔了两秒才想起来,“哦,记得记得,他啊,他家不是前几个月才新娶了个挺俊俏的小寡妇吗”
佟正则道,“那小寡妇你要不要”
佟正旭眼珠一转,“那小寡妇我见过一回,一脸克夫相,要了她,万一被她克死了,我找谁喊冤去”
佟正则笑道,“就你最精!”他端起面前的梅花酒喝了一口,“可那姓庄的手头那几十亩熟地却都在那小寡妇手里,你不要她,她手里的地,你要不要呢”
佟正旭道,“怎会在她手里就算她男人没了,姓庄的那几个叔伯侄子可不是好缠的。”
佟正则道,“咳,还不是因为要征民夫吗,姓庄的家里几个兄弟都把自家的田地投献给姓纪的了。”
佟正旭道,“哪个姓纪的”
佟正则翻了个白眼,“上邶州还有哪个姓纪的就是纪鹏飞啊。”
佟正旭“啧啧”两声,“这野鸡变凤凰啊,早知道,咱们哥俩也该去挣个功名来。”
佟正则道,“你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这身衣服,穿上这层黑皮了你还想镶层金框框”
佟正旭哼哼两声,“行,行,你就说说怎么弄那小寡妇罢。”
佟正则道,“简单得很,就是你在租税簿上划个道道的事儿。”
佟正旭想了一想,犹豫道,“我这儿好说,可五等丁产簿上面该怎么计呢”
佟正则道,“该怎么计怎么计呗。”
佟正旭道,“可姓庄的那一大家子就是投献了姓纪的,户籍上就……”
佟正则道,“那姓纪的还能把送到门口的地给推出去”
佟正旭道,“唉,你这两天在乡里征民夫不知道,城里可都在传那姓纪的贪污军饷,圣上还不好办他。这回圣上张榜了,那姓纪的才收敛点儿。”他又喝了口荔枝膏水,“你瞧瞧,狮城这边的木速蛮多了这么些,还不是因为城头的卡子松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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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投献转卖
上邶州,州府衙。
司户参军一听罗蒙正、傅楚和纪鹏飞的主意,就立刻脱口而出道,“三位大人,这万不可行!”
罗蒙正道,“怎么不可行啊”
司户参军道,“三位大人若把投献来的佃户和土地转卖给木速蛮商人,岂非让木速蛮凌驾于我汉民之上!”
傅楚淡淡道,“木速蛮商人狡黠,他们若买了田地,必定‘诡隐影射’。到时,各乡县就能以此为借口,清查土地人口。且木速蛮无功名官身,按籍征民,并无不妥,这样一来,你的差事,不就好办了吗”
司户参军知道跟罗蒙正和傅楚两个人一时解释不清里面的弊端,这两个人出身太好了,可能活到现在连地里的麦子长什么样都不清楚,他把目光投向了纪鹏飞,“纪大人,您……”
纪鹏飞一口打断道,“你归罗大人和傅大人管辖,理应听他们差遣才是。”
这句话并没有吓住司户参军,因为这个差事就担在他肩上,卸下来怎么着都得脱一层皮,一样是脱皮,不如撕得痛快些,他苦着脸道,“纪大人,您也是在田里打过滚的,得为老百姓们说句话啊。”
纪鹏飞道,“你让我为百姓们说话,如何却不让百姓们为我说句话”
司户参军知道纪鹏飞在指什么,他尴尬地讪笑道,“纪大人,您此刻要为百姓们说句话,上邶州的百姓们会永生永世感念纪大人的恩德!”
纪鹏飞“哦”了一声,没接话。
罗蒙正和傅楚对视了一眼,问道,“这其中究竟有何弊端你竟说得这般严重”
司户参军又看了纪鹏飞一眼,纪鹏飞只道,“你便说说罢。”
司户参军面向罗蒙正和傅楚道,“三位大人可知,这乡间的百姓最怕的是什么官”
罗蒙正试探回道,“县官”
司户参军笑着摇头,“大人想错了,乡间有这么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这乡间百姓最怕的,并不是他们口中的‘知县老爷’,也不是您三位这样坐在州府衙里的大人,而是各乡、各县、各村的胥吏。”
“您三位或许瞧不上那些黑皮,可乡间造籍、征民、收赋、断案都离不了他们。说句冒犯三位的话,这科举考上来的大人们能‘治民心’,但论起‘治民事’的本事来,整个上邶州的大人们都不及那些‘乌衣’。”
“自然了,这些‘乌衣’是‘流外官’,上不了台面。要是看不顺眼了,别说您三位了,就是上邶州任一县官就能打之杀之,也没人来敢喊冤。”司户参军苦笑道,“但坏就坏在,这乡县之间的胥吏都由当地大户子弟垄断把持,要是他们撂了担子,咱们上邶州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更别说执行圣命了。”
罗蒙正问道,“为何那些乡间的大户子弟不去参考科举,而要做那‘流外官’呢”
司户参军道,“一来,这科举难考,二来……”司户参军小心翼翼地看了纪鹏飞一眼,纪鹏飞接受到他的眼风,笑了笑,接口道,“二来,这吏部铨试难过,就是过了铨试,分配到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说不定还不如在家乡过得舒坦。”
司户参军低头道,“是啊,乡间胥吏之职多是‘父死子承’、‘兄终弟及’。乡民最看重‘宗姓’与‘家族’,这一代代下来,乡间胥吏与土豪劣绅之间已构成错综复杂的权力之网。”
“就说这回罢,您三位就是不收那些田地,这些田地也得被这些乡间胥吏和大户们吃干净。倒不如您三位收了,那些来投献的佃户们,反倒得了安生了。”
傅楚咳嗽一声,道,“这话说不得。”
司户参军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是,他们本来就‘很安生’,是看三位
第八十八章 治民良言
司户参军顶着一脑门的官司走了。
纪鹏飞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难得见两位大人说话说得这般敞亮。”
罗蒙正道,“同底下办事的人说话不能不敞亮,否则,他们若是办砸了差,不会觉着是自己听岔了话,反倒认为是我们把话说偏了。”
纪鹏飞放下茶碗,笑道,“这么说来,两位大人竟没有把我当作‘底下人’啊。”
傅楚道,“上邶州军政一向是分治而行,我们如何能把纪大人当作‘底下人’”
纪鹏飞道,“两位大人客气,可征发民夫一事,本不归我管辖,于此事上,我万万不敢与两位大人平起平坐。”
罗蒙正道,“纪大人这般谦和,我和傅大人却不敢真拿纪大人当‘底下人’。”
傅楚道,“纪大人若是‘底下人’,这转卖投献田地所得的钱财,我们又该如何处置呢”
纪鹏飞半真半假道,“便算是我这‘底下人’孝敬两位大人的,如何”
罗蒙正但笑不语,傅楚半真半假地接口道,“这‘底下人’的孝敬,历来是有缘故的。这没来历的孝敬,我和罗大人可不敢接啊。”
纪鹏飞面向傅楚,认真道,“我不求旁的,只想给徐国公赔个礼。”
傅楚一怔,只听纪鹏飞接而道,“徐国公抬举我,我却不识抬举,还请两位大人,代我向徐国公致歉。”
罗蒙正看了傅楚一眼,道,“徐国公并非心胸狭隘之人,纪大人许是多心了。”
纪鹏飞道,“或许是我多心,可这回兵部与户部新拨下来的军饷和抚恤银却不由让我疑上一疑。”他微微笑道,“自然了,朝廷有朝廷的一本帐,这本账我见不着,便不能说它数目不对。可‘威边军’也有‘威边军’的一本帐,这本账实实在在地放在我跟前,我却不能视而不见。”
傅楚道,“圣上已然张榜明示朝廷缺粮缺饷,纪大人此刻上奏军饷短缺,也并无不妥啊。”
纪鹏飞道,“傅大人认为并无不妥,是因为傅大人两袖清风,坦坦荡荡,可我却不敢。”他落落大方道,“现下人人皆以为我贪污军饷,这‘威边军’的账便怎么也对不上了。就是对上了,百姓也不认它,又怎能翻着这账再多要军饷呢”
傅楚愣住了,纪鹏飞笑了笑,“其实,这账向来是对不上的。只是‘威边军’军中士兵已然吃不上饭了,木速蛮的‘过路税’也没得收了,我这‘贪官’也没处捞油水了,便想向上头伸一伸手。但又想起上回许是已见罪于徐国公,便难向兵部与户部张这个口了,两位大人,可要替我说和说和。”
罗蒙正道,“这下我却明白了,纪大人来赴这宴,并非是我帖子写得好,也并非是着恼百姓口舌,而是瞧见这回新拨下来的军饷和抚恤银的数目,觉着没处‘捞油水’了,所以才来‘贿赂’我们的罢。”
纪鹏飞道,“让两位大人见笑了,我出身低,根基浅,有时候得罪了人,自己都还不知道呢。两位大人得多多提携我才是,这份孝敬,请两位大人务必收下罢。”
傅楚回过神来,低声道,“纪大人……是位难得的好官。”他咬了咬唇,复又道,“……是难得的好官啊。”
纪鹏飞道,“我一个‘底下人’,不值傅大人说这一句‘好官’。”
罗蒙正对傅楚道,“纪大人是觉得,你我说‘好’,可不作数呢。”
纪鹏飞道,“是啊,一个官‘好不好’,得百姓说了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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