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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文一适道,“有道理的话,人人会说。比如,我现下就可以说,七弟妹一向聪明能干,是七弟的嫡妻,七弟有了功名官身,我再不应该伸手去管七弟名下的产业,否则,旁人难免会议论我欺占弟产,全无长兄风度。”文一适又叹了口气,“四弟觉得,我和七弟妹的话,谁的更有道理”

    文一夔道,“大哥,‘不守妇道’对一个女子来说,可是顶严重的话。”

    文一适道,“所以我一直赞成让女子读书理账,别管什么女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诛心之论
    上邶州,州府衙。

    罗蒙正看着司户参军报告完工作进展后匆忙离去的身影,转头对坐在一旁的傅楚道,“傅大人对他方才说的话怎么看”

    傅楚淡淡道,“传言不足信,纪万里的为人有目共睹,想来不过是乡间胥吏的诬毁之言罢了。”

    罗蒙正道,“是啊。”他转回头,“当真是有目共睹。”他拿起手边的茶碗,“我也是白问一句,傅大人别往心里去。”

    傅楚道,“无妨,罗大人与我共事已久,我的为人,罗大人还不清楚吗”

    罗蒙正掀开盖碗,“自然清楚,因此我才说是白问一句。”他呷了一口茶,“近来我专注于征役之事,连修整礼拜寺一事都无暇顾及,幸亏有傅大人帮忙周全。傅大人勤于理政,我道一声感谢都来不及,如何会疑心傅大人的为人呢”

    傅楚道,“分内之事罢了,如何能当罗大人的这声‘谢’”

    罗蒙正道,“如何不能”他把茶碗轻轻搁在桌上,“木速蛮不比寻常百姓,傅大人能周全妥贴,是为我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傅楚道,“罗大人客气。”他微笑道,“罗大人的心头事有许多,木速蛮这一桩,决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罗蒙正道,“若按傅大人这样的说法,我的心头事,就没有能称得上算‘大事’的了。”

    傅楚道,“罗大人一心为民,若说有什么‘大事’,也是百姓之事罢。”他说着,笑了起来,“上回请纪万里赴宴时,谈及‘驭民五术’,罗大人所言,确是一番高论。”

    罗蒙正道,“我当然记得,那时纪万里还说,你我是‘把百姓看得太低了’呢。”他叹了口气,“现在想来,纪万里所说,并非全无道理。”

    傅楚微笑道,“我却觉得,是纪万里把自己看得太低了,才高看了百姓呢。”

    罗蒙正转头看着傅楚,“傅大人既这么觉得,当时就该拿这话驳回去,纪万里出身微寒,听见傅大人说高看他一眼,必定高兴。”

    傅楚道,“罗大人以为,我没同纪万里说过这样的话吗”傅楚也看向罗蒙正,“此一类的话,我早同他说过,纪万里却说‘运比命强’。罗大人,是纪万里自己看低了自己,一个人一旦看低了自己,旁人再怎么高看他,也是无济于事。”

    罗蒙正转开视线,“傅大人该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才对,纪万里上回来赴宴时,让傅大人再别拿王侯来比他,可见是傅大人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

    傅楚道,“罗大人怎知是我话说得不够明白,而不是纪万里没听懂呢”

    罗蒙正道,“纪万里要是没听懂,上回如何会来赴宴又如何会同我们一起卖地”他吸了口气,“傅大人,此等诛心之论,万万不可随意宣之于口。”

    傅楚道,“但纪万里要是真听懂了,他修整军仓时遇了难题,见礼拜寺修缮顺利,就该来讨主意才是,为何至今一言不发”傅楚说着,不自觉地沉下了脸,“从官阶上论,纪万里可比我高,他要来寻我,我自然也会替他周全,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可他偏偏就是不来寻,罗大人以为,究竟是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还是纪万里看低了自己”

    罗蒙正沉默了片刻,吁出一口气,道,“或许,纪万里只是不想亏欠人情,毕竟,他托傅大人传一篇话,都要拿卖地的钱来酬谢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服膺简策
    邰通拿着一幅字走进安景书房的时候,安景正和常川商议七夕的时候要不要出门去看女相扑,常川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主子,过年的时候,也有女相扑可以看呢。现在周庶妃刚进门没多久,您就是不进她的屋,也不好在七夕的时候一个人出门去看女相扑,这不是明摆着打周府的脸吗”

    安景撑着腮,懒洋洋道,“那我就效仿宋仁宗,带着她一起出门去看女相扑。”

    常川惊道,“主子!您……”

    安景挥挥手,“唉呀,我随便说说嘛,她是大家闺秀二门不迈,我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喜欢,我才不会带她出门,去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常川吁了口气,又道,“主子,这效仿宋仁宗的话,您以后最好也不要说了。”

    安景“嗯”了两声,“我懂,宋仁宗废了章献太后给他立的郭皇后嘛,我绝不能学他。”

    常川附和道,“是啊,是啊。”

    安景想了想,苦着脸道,“可是过年的时候,我得进宫领宴,还得去周府拜访,更没功夫去看女相扑了。”?就在这时,邰通进来了,听到安景的话,笑着接口道,“嗣王爷若想看女相扑,不如就让后院的蕃奴……”

    话没说完,安景就立刻挥手打断道,“我就喜欢看汉女表演,蕃奴嘛,就是脱了衣服,也是那二两肉,无论是白是黑,都跟案板上待宰的猪似的,看了就倒胃口。”

    常川听了安景的描述,嗤嗤地笑了起来。

    邰通没笑,“嗣王爷,您就是不想看府里的蕃奴表演相扑,七夕的时候,还是待在府里比较好。”

    常川闻言,立即止住了笑,安景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我七夕的时候,就待在府里给自己找不自在,这总行了罢”他瞥了一眼邰通,问道,“手里拿着什么”

    邰通道,“是周庶妃写还给您的字帖。”

    安景托着腮,“她写的是什么”

    邰通道,“是晋简文帝的《庆赐帖》。”

    安景又翻了个白眼,稍稍抬了抬下巴,“打开我瞧瞧罢。”

    邰通便把手里的字展了开来,“嗣王爷,请瞧。”

    安景瞄了两眼,道,“她临帖临得比我好多了嘛。”

    常川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少顷,安景又道,“她还说什么了”

    邰通低头道,“周庶妃接了您赐给她的字,便笑道,‘会心处不必在远’。”

    安景斜着眼,“还有呢”

    邰通道,“没了。”他一顿,赔笑道,“嗣王爷,临近七夕,周庶妃在后院忙着晒书呢。”

    安景“哼”了一声,“我还以为,她会效仿昔年郝隆仰卧晒书呢。”

    邰通道,“嗣王爷赐《远近帖》,周庶妃如此说,也算应答得当。”

    安景翻了第三个白眼,“她是在嘲讽我,拿我比鸟兽禽鱼呢,你难道没听出来”

    邰通意味深长道,“奴才倒以为,周庶妃是在夸嗣王爷‘湛若神君’,‘轩如朝霞’呢。”

    安景道,“我还用得着她来夸”他转头看向一边的常川,“你看见了罢她是从心底里瞧不上我,我才不会带她出门呢。”

    安景这么说没问题,但常川不敢顺着附和,“主子,周庶妃许是在暗喻‘伯也执殳,为王前驱’呢。”

    安景道,“是么怎么偏我就没看懂呢”他又转向面前的邰通,“你说说,我要不要回她一句,‘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邰通举着那幅字,看了安景半响,才道,“嗣王爷既不喜欢她,不如回一句‘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

    安景嘟起嘴,“这句诗不好。”

    邰通微笑道,“那便回‘宁有赖其末,而不识其本’,如何”

    安景鼓着腮帮子轻轻地吹了一下桌上的宣纸,“不好。”他直起身,认真道,“我可以不喜欢她,可她作了我的庶妃,就不许不喜欢我,我这么回,她就更不会喜欢我了。”

    邰通道,“嗣王爷不进她的屋,不同她讲话,也不幸她,就靠这么传字帖,她怎么会喜欢上嗣王爷呢”

    安景道,“但我不喜欢同她讲话,也不喜欢同她一块玩儿。”他又嘟起嘴,“反正,她这样的汉女,我不喜欢。”

    常川笑道,“主子,周庶妃可带了陪嫁进府呢,周庶妃的陪嫁,也都是汉女。”

    安景道,“周府给自家女儿挑的陪嫁,必定都不如她,就算她的陪嫁都喜欢我,她也还是不喜欢我,有什么意思”

    邰通道,“嗣王爷,您是不是不喜欢周庶妃回您的这幅字”

    安景翻了第四个白眼,“你说呢”

    邰通道,“依奴才说,周庶妃的这幅字临得极好。”

    安景“哼”了一声,“‘庆’赐帖,她临得当然好了。”

    邰通一怔,就听安景道,“三皇子的名讳就是‘庆’字,她别的帖都不临,偏偏临‘庆’赐帖,这是什么意思”

    常川在一旁都听愣了,邰通也没想到安景会在意这个,甚至他都没料到平日里大咧咧的安景会想到这一层。

    安景道,“说不出来了罢”他嘟起嘴,“她就是觉得嫁给我委屈了。”

    常川这时反应过来了,立刻安抚安景道,“主子别多心,周庶妃并没这个意思呢。”

    安景道,“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这样想的”他瞥了常川一眼,“还让我别多心,是不是也觉得我比她好欺负啊”

    常川立刻噤了口,低下头去。

    邰通开口道,“嗣王爷,您不如回周庶妃一个‘跡’字。”

    安景问道,“哪个‘跡’”

    邰通微笑道,“痕迹的迹。”

    安景想了想,抚桌笑道,“我懂了,这是‘自反’!”

    邰通笑道,“嗣王爷真是通今博古。”

    安景立刻站起身,铺开纸,刷刷地写完了字,拿着笔笑道,“这叫‘服膺简策’。”说着,他抬头对邰通道,“我便要看看,她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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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女相扑是宋代节日时,民间特有的一种表演节目,据说表演女相扑的女艺人都穿得很“清凉”。

    宋仁宗还亲自带着后妃去宣德门看了这个节目,还赏了东西给表演的女艺人,司马光知道这事儿后,觉得宋仁宗这么做实在是有失体统,还特意写了《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劝谏皇帝,他不能直接说皇帝不像话,只能委婉地说是有某些“巧佞”引诱皇帝。

    嘉佑七年正月二十八日上

    臣窃闻今月十八日,圣驾御宣德门,召诸色艺人,各进技艺,赐与银绢,内有妇人相扑者,亦被赏賚。

    臣愚,窃以宣德门者,国家之象魏,所以垂宪度,布号令也。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侍旁,命妇纵观,而使妇人臝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示四方也。

    陛下圣德温恭,动遵仪典,而所司巧佞,妄献奇技,以污渎聪明。窃恐取讥四远。愚臣区区,实所重惜,若旧例所有,伏望陛下因此斥去,仍诏有司,严加禁约,令妇人不得于街市以此聚众为戏。

    若今次上元,始预百戏之列,即乞取勘管勾臣僚,因何致在籍中,或有臣僚援引奏闻,因此宣召者,并重行谴责,庶使巧佞之臣,有所戒惧,不为导上为非礼也。

    2 宋仁宗的郭皇后是宋朝第一位被废的皇后,废后案是庆历党争中很重要的一个案子,很多大臣受牵连。

    宋仁宗不喜欢郭皇后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郭皇后是刘太后给他定的,刘太后掌权了很长时间,宋仁宗为了“去太后化”,所以执意废后,甚至为了废后,下令让台谏部门不接受谏官的奏折。

    废后的直接原因是郭皇后误扇了宋仁宗一巴掌。

    《宋史列传第一》:其后尚美人、杨美人俱幸,数与后忿争。

    一日,尚氏于上前有侵后语,后不胜忿,批其颊,上自起救之,误批上颈,上大怒。入内都知阎文应因与上谋废后,且劝帝以爪痕示执政。

    上以示吕夷简,且告之故,夷简亦以前罢相怨后,乃曰:“古亦有之。”

    但实际上,郭皇后本人作为皇后来说,是没什么重大失误的,当时所有的谏官御史跪到垂拱殿门之前,告诉宋仁宗绝不能废后,“会郭皇后废,率谏官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旁敲侧击
    瑁梁,文府。

    彭平康靠在漆斛渍龙皮的椅子上小口抿着苏合香酒,他一口口地抿完,把空杯子搁到桌子上,文一适见状,刚想挥手让婢女再斟一杯来,彭平康便开口制止道,“不必了。”

    文一适放下手,转头笑道,“药酒不伤胃,彭都督多饮一杯也无妨。”

    彭平康道,“方才这一杯,是我向文员外讨的。若再多斟一杯,文员外便少不得与我同饮了,这正客还未到,我怎么能如此麻烦文员外呢”

    文一适道,“陪彭都督多饮一杯,是我的荣幸,如何能说是什么‘麻烦’呢”

    彭平康道,“是么”他吸了吸鼻子,“可文员外身上戴的那只荷包中,装的却是‘玉华醒醉香’,这香沁人心脾,让人闻了,都不好让文员外多饮了呢。”

    文一适闻言,笑着摘下身上的荷包,“彭都督有所不知,这荷包是我七弟妹所赠,翰林夫人亲手制的香,我不敢放在枕间,自然只能戴在身上。”

    彭平康瞥了一眼文一适手中的荷包,没有伸手去接,“原来如此。”他转开视线,“那我就更不敢麻烦文员外了。”?文一适收起香囊,“不麻烦,不麻烦,彭都督千万别同我客气。”

    彭平康微笑道,“我要想同文员外客气,方才便不会向文员外讨这一杯酒了。”

    文一适了然道,“彭都督是有什么烦心事”

    彭平康道,“近来烦心事是不少,却没有专来烦我的,今儿赴宴,原是来寻乐的,不提也罢。”

    文一适笑了笑,“彭都督若想寻乐,广德军中自有营伎可供消遣,我这儿的乐子,怕是入不了彭都督的眼。”

    彭平康道,“文员外这儿的乐子是极妙的,只是我,”他顿了顿,还是直接道,“我不喜欢。”

    文一适微笑道,“那彭都督可否告知,您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乐子呢”他意味深长道,“彭都督几次来赴宴,似乎都未寻着合意的乐子,上回,我见彭都督离去时面露不怿,还以为我不慎得罪了彭都督,提心吊胆了几日,连帖子都不敢写一张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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