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彭平康道,“文员外多心了。”他转头笑道,“广德军军中营伎就颇合我意呢。”
文一适回笑了一下,“合彭都督心意的营伎,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彭平康道,“文员外若喜欢,我下回就遣人送两个姿色尚可的来。”
文一适道,“彭都督这话说的,”他轻笑出声,“彭都督明知,我不会喜欢她们。”
彭平康道,“我只是笃定,我送了人过来,文员外即使不喜欢,也会说一声喜欢。”
文一适闻言,似半开玩笑地调侃道,“彭都督是在‘勉强’我了”
彭平康也像是在开玩笑地接口道,“上回文员外‘勉强’了我,我难道就不能‘勉强’一下文员外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均哈哈一笑,文一适道,“好,彭都督的意思,我明白了。”他侧转身,朝彭平康郑重地倾了倾身,“上回,是我冒犯了彭都督。”
彭平康也点了点头,道,“文员外也是一片好意,是我不领情。”
两人互相致意了一下,文一适接着又道,“既然彭都督在我这儿寻不了合意的乐子,那就不妨说说近来的烦心事罢”他微微笑道,“虽不是专来烦彭都督的,但终究是桩烦心事。”
彭平康带着笑意看了文一适一眼,“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唐突西施
文一适出去迎周胤绪的时候,彭平康对屋子另一边端着酒壶的婢女扬了扬手,又指了指桌上的空酒杯,“再斟一杯罢。”
婢女依言上前斟满了酒,复行了半礼,低眉顺眼道,“彭都督,请用。”
彭平康伸手握着酒杯,调笑了一句,“你身上可真香。”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比这‘沉香连三暖阁’都香。”
婢女的脸微微发红,“谢彭都督夸奖。”
彭平康又抿了口酒,“你用的是什么香啊”
婢女轻声道,“奴婢哪有资格用香不过是用了傅身香粉罢了。”
彭平康笑道,“这我知道,女子沐浴后,多爱用生绢夹带盛了这香粉敷身,”他放下酒杯,一把拉过婢女的手,“听说女子用了这傅身香粉后,通体雪白,皮肤晶莹,吹弹可破,可是真的”
婢女把手中的酒壶放到一旁的桌上,顺势依偎到彭平康的怀里,“是,是呢。”?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以及文一适与周胤绪依稀的交谈声。
婢女听到脚步声往沉香暖阁这边过来,慌忙想起身,却被彭平康一把揽住了腰,她刚想说话,就听彭平康在她的头顶上笑道,“那便让我亲眼瞧瞧罢。”
脚步声越来越近,婢女不敢大声挣扎,只能红着脸小声求饶道,“彭都督,现在……现在不是时候呢……”
彭平康道,“是么”他的手摸上了婢女雪白修长的脖颈,“要是你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我就跟你家主子要了你,让你入广德军作营伎,这样一来,我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你说好不好”
婢女闻言就是一惊,再不敢多言,只是一张小脸越来越红,她靠在彭平康怀里,听见彭平康似乎在笑,但语气却没方才那么热情,“嗯……我闻出来了,你发上用的是乌头麝香油……”
周胤绪第一次见到彭平康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幅貌似香艳的情景,他看着眼前的场面,挑起了眉。
文一适清了清喉咙,笑着打了个圆场,“瞧我,竟在伏末时在沉香暖阁待客。这小婢大约是受不住热,也坐到漆斛渍龙皮的椅子上去,和彭都督挤在一处了。”
文一适一开口,彭平康怀里的婢女再也待不住了,她稍稍一挣扎,发现彭平康已经放松了桎梏,立刻站起了身,朝着文一适低下了头,“奴婢僭越。”
婢女青丝散乱,外衣已被彭平康扯下了半边,露出白皙的脖子及上胸,周胤绪看了她一眼,笑道,“依我看,是文员外太节俭,这伏末的沉香暖阁里只摆了一张漆斛渍龙皮,难怪这小婢要挤到彭都督身边去。”
彭平康像是没听见三人说话似的,自顾自地又斟了一杯酒喝。
文一适看了看彭平康,扬了扬嘴角,对那小婢道,“既觉得热,就同我一起到外头,再去给周少尹搬张漆斛渍龙皮来。”
婢女赶忙应了声,文一适又看了彭平康一眼,转身带着婢女出了门。
周胤绪看了这一场眉眼官司,又见文一适借故离开,心里有了底,他见沉香暖阁的门关上了,便走到彭平康对面一张普通的椅子上坐下。
恰好彭平康又喝完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对周胤绪道,“周少尹好大的面子,让文好德亲自去搬龙皮来。”他伸手拿过酒壶,“周少尹出身相门,不知道这文好德家只有两张漆斛渍龙皮,还说文好德太节俭,他可冤枉呢。”
周胤绪往后微微一靠,挑眉看着彭平康,“这两张龙皮,彭都督已坐了一张去,如何却说我奢侈”
彭平康放下酒壶,“我可没说周少尹奢侈,只是觉得文好德冤枉。”他掀起眼皮,睨了一眼周胤绪,“论官阶,我可比周少尹高,文好德不懂官场规矩,却也觉得你我不该平起平坐呢。”
周胤绪不动声色,“那彭都督是以为,我不该坐在这儿了”
彭平康又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的同时,笑着挪了挪身子,拍了拍自己身侧,“依我看,周少尹该坐在这儿才对,既让周少尹坐了漆斛渍龙皮,又合了官场座次,岂不妙哉”
彭平康这是拿周胤绪比方才的婢女,周胤绪听了,却未露出恼怒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彭都督的模样,倒让我想起宋代的夏英公了。”
彭平康斜了周胤绪一眼,“周少尹抬举我了,我可编不出《古文四声韵》。”
周胤绪道,“我只是想夸彭都督治军严谨。”他微微笑道,“南方元昊若想募得彭都督首级,与钱必然不止三千罢。”
彭平康道,“当不得周少尹的这声夸,我广德军可没有‘贷仓’,更别说家累矩万,连明年的买鸡钱都还在发愁呢。”
周胤绪道,“彭都督竟会缺钱”他微笑道,“我还以为,彭都督名下有万斛谷田呢。”
彭平康听了这话,没立即接口,又慢慢斟了一杯酒,才道,“当然缺钱,不知周少尹可否接济一二”他拿起酒杯,“不过想来我也是白问一句,周少尹连广德军的门槛都不肯踏进一步呢。”
周胤绪道,“我既不能与彭都督平起平坐,又如何敢唐突登门呢”
彭平康悠悠道,“周少尹所言,确有一番道理,有道是,‘何乃刻画无盐,唐突西施也’,周少尹不敢‘唐突’,也是情理之中。”
周胤绪看了看彭平康,忽而道,“彭都督有话,不妨直说。”
彭平康喝净了杯中的酒,“闲聊而已,哪有什么话”
周胤绪微笑道,“那彭都督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话来激我呢”
彭平康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周少尹是听岔了话罢,我可一直在称赞周少尹呢。”他搁下酒杯,“倒是周少尹,头次见面,就拿我比夏英公,让我都不知该如何接口了。”
周胤绪道,“彭都督既这么说,我就当彭都督‘无话’,今儿来赴宴,权当是来陪我寻乐吃酒的。”
彭平康道,“我赴宴,自然是来寻乐吃酒的,若说席间有人‘有话’说,那也不是‘我的话’。”
周胤绪闻言,想了一想,又看了看彭平康纨绔的样子,笑道,“彭都督要早这样说,我方才就不会听岔了话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话有趣
彭平康晃着酒杯道,“周少尹都将我比作夏英公了,想来我的话,周少尹也不会信以为真罢。”
周胤绪玩味道,“夏英公能指着死人说是活人,彭都督就是巧舌如簧,也没有这份劈人棺材的本事罢”
彭平康道,“我确没有剖人冢墓的本事,但,”他抬起头,朝周胤绪笑道,“我能把活人说成死人。”
周胤绪一挑眉,道,“是么”他侧过头,“果然,彭都督的话,不能信。”
彭平康道,“我早知周少尹不会信我的话,因此同周少尹的话,就重了些。”
周胤绪道,“无妨,彭都督对我的话再重,也不会将我‘说成死人’罢”
彭平康哈哈一笑,“不会,周少尹年少有为,莫说我不能将周少尹说死,就是我真有这份本事,我也不舍得用在周少尹身上。”他又往椅子的一侧靠了靠,拍了拍身边的空隙,“周少尹当真不坐过来吗我看周少尹似乎热得很呢。”
周胤绪还是不恼,反而半真半假地调侃道,“彭都督坐的‘位子’太小了,容不下第二人呢。”?彭平康道,“周少尹坐的‘位子’也不比我大,周少尹坐在那里,连手脚都伸展不开,还不如坐到我这儿来。”
周胤绪道,“彭都督觉得我坐的‘位子’太小,全因是我的身量长,若按寻常人的身量,这‘位子’,本就已经不小了。”
彭平康道,“是啊,周少尹可不是‘寻常人’呢。”他微笑道,“想来范大人与宋大人,也不敢等闲视之,定已为周少尹排了合乎周少尹身量的‘位子’罢”
周胤绪的眼神暗了一暗,“彭都督方才说来赴宴是为了吃酒寻乐,怎么这会儿,却问起‘位子’上的事儿了”
彭平康道,“周少尹方才说,我的话,全不能信,怎么我一说到‘位子’,周少尹便不自在了呢”
周胤绪道,“我是听到彭都督议论范大人与宋大人,便觉得不自在,我不爱背后说人。”
彭平康道,“周少尹的这个毛病可得治一治,”他微笑道,“昔年周太师为圣上出谋划策,可谓是‘盛德绝伦’,周少尹若不爱背后说人,难道连半个‘入幕之宾’也不用了么”
周胤绪也微笑道,“我不像彭都督,生来是‘将种’,便矫情文弱了些,彭都督见谅。”
彭平康道,“家祖可并未有‘北伐公孙,西距诸葛’这样大的功绩,周少尹谬赞了。”他顿了顿,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道,“且,‘应变将略,非我所长’,如何能被周少尹赞一声‘将种’呢”
周胤绪听了,竟一时语塞,彭平康见状,哈哈笑了起来,“同周少尹说话真是……”他笑了一会儿,道,“真是有趣,比范扬采与宋茂行有趣多了。”
周胤绪语滞了片刻,呼出一口气,道,“彭都督的话,不能信。彭都督说有趣,其实是意指无趣,对罢”
彭平康道,“我说周少尹有趣,是当真有趣。”彭平康眼波流转,“瑁梁像周少尹这样有趣儿的官实在不多,许多人是自以为有趣,旁人看来,却觉得他做作得很。”
“就说宋茂行罢,他是惯会打趣的,但他的俏皮话,也就是与他合得来的人才觉得有趣。我觉得他无聊,又不好说他做作,同他说话时,常常要附和着笑,可是累得很呢。”
周胤绪心里其实有一点同意彭平康对宋圣哲的评论,但宋圣哲是周惇亲口夸过的人,所以他面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宋茂行的学问,可是好得很呢,彭都督若觉得宋茂行无趣,或许是没听懂他的打趣罢。”
彭平康道,“或许罢,”他搁下酒杯,“宋茂行是第一甲进士出身,却不知‘任意车’为宋人杜撰,岂不是有意做作”
周胤绪一怔,就听彭平康淡淡道,“就是宋茂行未看过《迷楼记》,但《隋书》中,只记有‘行殿’与‘**城’,可并没有什么‘任意车’。文好德不学无术也就罢了,难道东郡第一甲的进士也没读过《隋书》吗”
周胤绪想了一想,才明白“任意车”是指什么,他一想明白,就感觉自己似乎起了反应。好在衣衫宽大,看不大出,周胤绪直了直身体,尴尬地“哦”了一下,又干咳了一声,刚想转移话题,就见彭平康向自己投来探究的目光,“周少尹必定熟读《隋书》罢”
周胤绪深吸一口气,“是啊,《隋书》里并没有什么‘任意车’呢。”他一边说,一边似不经意地把右手拢到左边,让宽大的衣袖盖住下身,“但《隋书》并非科举必读书目,彭都督对宋茂行未免太苛刻了些罢。”
彭平康留意到了周胤绪尴尬的小动作,他看周胤绪的眼神微微一变,“周少尹似乎又有些不自在,可是因为太热了”
周胤绪一顿,尽量稳住气息道,“我惯是,不爱背后说人的。”他又一顿,转移话题道,“确是有些热,文好德怎的还没搬了龙皮来”
这时,彭平康站了起来,一边笑着向周胤绪这边走来,一边扫视着周胤绪有意盖住的部位,道,“方才我一时忘了,周少尹才是今天的主客,不该被如此怠慢呢。这漆斛渍龙皮,该让周少尹坐了才对。”
周胤绪这下是真觉得热了,“无妨,彭都督都在那‘位子’坐了这么长时候了,我怎能夺了彭都督的‘位子’去”
彭平康仔细观察着周胤绪的神色和他的一举一动,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暖阁门被轻轻叩了叩,接着被推开了,文一适和一名抱着漆斛渍龙皮的小婢走了进来。
文一适见到彭平康站在坐着的周胤绪面前,显然有些意外,“两位……”
周胤绪终于等到彭平康视线转移的时候,他立刻站了起来,向彭平康匆匆道了声“抱歉”,一边径直往门外走去,一边向文一适问道,“文员外,请问此间可有更衣的……”
文一适赶忙道,“有,周少尹且往右边走,自有婢女引您去呢。”
周胤绪一步不停地走了,文一适看向一边站着的彭平康,刚想开口发问,就听彭平康淡淡道,“恭喜文员外了。”
文一适一头雾水,“喜从何来”
彭平康眯了眯眼,道,“文员外瞧周见存方才慌张的样子,我恐怕,你们文家的厕轩中,又要出一个文经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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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劈人棺材”的梗
是指夏竦在庆历党争中,诬陷石介诈死,要求宋仁宗下令开棺验尸的事情。
庆历新政时期,石介赋《庆历圣德颂》,赞革新派,贬保守派,指责反对革新的夏竦等人为大奸。
后来庆历新政失败了,石介也死了,当时恰逢徐州孔直温谋反,败露后被抄家,石介过去与孔直温的来往书信也被查抄出来。夏竦为置政敌于死地,借此大作文章,对宋仁宗说石介其实没有死,被富弼派往契丹借兵去了,富弼做内应。
这一招实在毒辣至极,宋仁宗便派官员去发棺验尸,庆历五年(1045)十一月和庆历七年(1047)六月两次下令核查存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以道殉人
定襄。
文一沾抽出信纸时,莫名打了个喷嚏,他朝一旁的杜韫玉歉意地一笑,“杜寺丞见笑了。”
杜韫玉道,“无妨,这季节转换之时,极易风寒,文翰林该小心身体才是。”
文一沾又是一笑,才低头看信纸上的内容,读信时全程面无表情,看到落款时,才稍稍扬起了眉,“纪万里竟给杜寺丞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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