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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徐安忙接口道,“圣上识人之能一如以往,有道是,‘身正不怕影斜’,若是纪大人当真清廉,如何会让人拿了把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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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玉簪花露
    巳时,周府。

    “……你的手,”周惇接过周胤微递过来的文章,“好香啊。”

    周胤微立刻缩回了手,他偷眼看了一下周惇,见周惇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文章上,又悄悄背过手去,在衣服上拭了几下。

    周惇道,“我记得你不常用香,”周惇说着,拿起笔在周胤微的文章上改动起来,“就是遇上大节日,也极少沾香,今儿倒是难得。”

    周胤微道,“是,三妹今日要回福嗣王府了,儿子便去三妹屋里,与她一同用了早膳。用过膳后,又一齐净了手,如今三妹洗漱,爱用玉簪花露入水,因此,儿子的手上也沾染了些玉簪花的香气。”周胤微细细解释完,见周惇并无反应,又补充了一句,“……未想到扰了父亲了。”

    周惇头也不抬,道,“臧隐,你有事瞒我。”

    周胤微一如往常地低着头,“儿子不敢撒谎。”

    周惇道,“你是没撒谎,但你有事瞒我。”周惇将改动完的文章递还给周胤微,“你手上的香气,不止玉簪花一种。”

    周胤微接过文章,又低下了头。

    周惇道,“似乎是一种香料的气味。”他说完,盯着周胤微沉默的头顶看了一会儿,接着微微叹了口气,“你不愿告诉我。”

    周胤微重复道,“父亲,儿子并没有撒谎。”

    周惇道,“我知道你没撒谎,你确实去了你三妹屋里,与她一同用了早膳,大约还聊了聊你大哥或者福嗣王府的事体,接着一起净了手。”周惇的语气微妙了起来,“你三妹留意到你手上的气味,却不说破,而是故意唤了婢女,当着你的面,往净手水中添了许多玉簪花露进去。对此情形,你必定要问上一问,你三妹便推说是福嗣王喜欢玉簪花的香气,所以她身边总备着这种花露,对不对”

    周胤微的嘴唇颤了颤。

    周惇道,“你三妹如此举动,不但名正言顺地帮你盖了你手上的气味,还让你有了回话的借口,同时,又让你稍稍安了心,以为她与福嗣王相处融洽。”

    周胤微开口道,“‘以为’三妹她……”

    周惇打断道,“我没在与你讨论你三妹的事。”

    周胤微闭上了嘴。

    周惇道,“臧隐,你用的是什么香”他顿了顿,又淡淡道,“什么香能将御史台的乌鸦引来”

    周胤微的喉结动了一下,他轻声道,“……福嗣王不可能不喜欢三妹。”周胤微的手紧了紧,捏得手上的纸都微微颤动起来,“他能娶到三妹,是他运气好,他有什么资格不喜欢三妹”

    周惇闻言,沉默片刻,道,“是龙涎香,而且是刚从鲸鱼腹中剖出的龙涎香,对罢”

    周胤微的肩膀颤抖了起来,“他以为他是谁,他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嗣王,连亲王的名头都没有,他根本配不上三妹。”周胤微的语气中流露出极为少见的激愤,“按三妹的资质,就是作了一国之后,也是绰绰有余,他算是什么东西,竟然嫌弃三妹”

    周惇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你想封你三妹作‘国后’”

    周胤微又闭上了嘴,就听周惇笑了一声,辨不出喜怒,“臧隐,即使你当真应了‘圣人之相’,你也不可能封你三妹当‘皇后’,这是,”周惇加重了语调,“这是不可能的事。”

    周胤微瑟缩了一下,看上去像是被谁拿针刺着了,他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轻声答道,“是,被父亲猜着了,是龙涎香。”

    周惇“嗯”了一声,“来来去去,就是这些花样,”周惇露出一点儿状似开怀的笑来,“龙涎香益精髓又助阳道,是味好药材呢。”

    周胤微一怔,他摸不准周惇对此事的态度,只能道,“是,父亲博学广知。”

    周惇又笑了,“哪里是我博学广知,这龙涎香,我早年可用得多了,它的气味,我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耳秀才
    巳时正时一刻,御史台。

    “纪大人三缄其口是对的,”杜韫玉一坐下来,就对纪鹏飞笑道,“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纪大人若果真‘无辞’,谁也不能‘加罪’。”

    纪鹏飞没答杜韫玉的话,而是别过头去,显得有几分生疏的样子。

    杜韫玉道,“说到‘投献’、‘诡寄’,在座诸人有几个不是……”

    姚世祉打断道,“杜大人,现下审的是‘谋反案’。”

    杜韫玉冷笑一声,“我说的就是‘谋反案’!”他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纪大人不好为他自己分辨,我却要替纪大人喊一声冤。转卖投献土地分明是德政,一则有助于清查人口隐田,二则有助于朝廷赋役收入;三则缓和了缙绅土地兼并。如此良策,就是推广全东郡也不为过,现下竟然却因为几个乡间胥吏的诽谤污蔑,就要将纪大人治罪,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文一沾开口道,“可这法子并非出自纪大人啊。”

    纪鹏飞轻轻拍了拍官服上的灰。

    向和畅道,“投献的事体另论,目前的问题是,纪大人对七夕时上邶州兵变之事一言不发,企图混淆视听,蒙蔽君上。”

    杜韫玉道,“要是投献单归投献来论,此案也就不成立了。”

    文一沾道,“杜大人所言极是,纪大人的经略使当得好好的,为何要出一个与自己治下毫不相干的主意,甚至不惜要开罪胥吏呢”

    向和畅瞥了文一沾一眼,见文一沾仍低头记着录本,便口气随意地附和道,“是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纪鹏飞还是谁也不看,只低头平抚着自己的袖子,道,“莫要再辩了,我只是想见圣上,仅此而已。”

    姚世祉问道,“为何不辨,难不成,纪大人是‘心虚’吗”

    纪鹏飞道,“诸位‘辞胜于理’,我却是‘理胜于辞’,如此辩者,了无可论之处,不如不辩。”

    向和畅笑了起来,“纪大人是在说在座众人都是‘三耳秀才’么”

    姚世祉微笑道,“我看,纪大人是在讥讽在座有人‘佯聋’罢。”

    文一沾抬起头,看了徐安一眼,徐安脸色晦暗不明,他见文一沾看了过来,眼神一别,淡淡道,“两位大人都说错了,纪大人方才言中所取掌故为‘公孙龙言臧之三耳甚辨析’,‘臧之三耳’,便是意指‘奴才’,纪大人讥讽的分明是我啊。”

    纪鹏飞抬起头来,朝徐安一笑,“徐侍监聪敏,我可不敢讥讽徐侍监。”

    徐安道,“纪大人,是圣上不想见您,不是我有意为难您。您借‘三耳’之典引会‘近贵全为聩,攀龙即作聋’之句,嘲讽得也太过了罢。”

    纪鹏飞看了一眼文一沾,文一沾悬着手腕没落笔,他见纪鹏飞看了过来,淡笑道,“纪大人方才的话,说的是太过了些。”

    纪鹏飞道,“全因文大人惜墨如金。”

    杜韫玉轻轻咳嗽一声,圆场道,“纪大人,用典不须牵强附会,依我说,向大人与姚大人解得才对。苏东坡与秦少游的唱和诗中便有‘今君疑我特佯聋,故作嘲诗穷险怪。须防额痒出三耳,莫放笔端风雨快’之句,可见此‘三耳’绝非彼‘三耳’,只作调侃戏说之意罢了。”

    纪鹏飞还是不看杜韫玉,只道,“我可从不‘牵强附会’,却防不住旁人‘对号入座’。”

    徐安的脸色沉了沉,“其实,纪大人心里也清楚,这为难您的,可不是我这个‘奴才’啊。”

    纪鹏飞道,“因此,我方才并没有讥讽徐侍监,徐侍监姓‘徐’不姓‘聂’,我就是想借郭恕先之句嘲讽徐侍监,也是,”他扬了扬嘴角,一语双关道,“‘名不符实’。”

    徐安道,“那我便亦借典回纪大人一句,‘勿笑有三耳,全胜畜二心’。”

    纪鹏飞挑眉道,“徐侍监这难道不是‘牵强附会’我的名儿中,可绝没有‘二心’啊。”

    徐安微笑道,“既有‘二畜’,何无‘二心’”

    纪鹏飞向下弯了弯嘴角,他盯了徐安一会儿,转而面朝文一沾道,“我的难听话,文大人不记,那徐侍监的过分话,文大人也执意略去吗”

    向和畅开口道,“徐侍监的话并不过分,儒者戏云而已,纪大人何必较真”他说着,看了文一沾一眼,“既与案情无关,文大人不须录记,免烦圣听。”

    纪鹏飞没说话,又低头弹了弹官服上的灰。

    徐安瞟了一眼纪鹏飞,道,“‘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纪大人既如此以为,文大人还是且录下罢,否则,纪大人将要说我‘阻塞言路’、‘构陷大臣’呢。”

    文一沾笑道,“万不至于此,不至于此,”文一沾拿起笔,一边笑,一边记,一边说,“有道是,‘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纪大人又非‘圣人’,我再如何录记,也应不了‘二心’一词啊。”

    向和畅道,“文大人似乎总在有意偏帮纪大人呢。”他斜了一眼杜韫玉,又看了看姚世祉,道,“却不知文大人为何要如此做”

    文一沾记着录本道,“我并无意偏帮纪大人。”

    向和畅微笑道,“是么”他道,“大约是我会错了意。”

    姚世祉道,“向大人毋需会意,有道是,‘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文大人偏帮纪大人,是情理中事。”他微笑道,“旁的不提,仅‘投献’这一桩事来说,文大人就该偏帮纪大人,若是纪大人因‘投献’获罪,且不论是什么罪,于文大人自身,都是无益的。”

    杜韫玉冷笑道,“姚大人是在挑拨离间,还是在危言耸听‘投献诡寄’在地方上早已蔚然成风,圣上若得知纪大人的好法子,必会查清事故原委,严惩上邶州乡间胥吏,还纪大人一个清白。”

    向和畅道,“纪大人若本就清白,哪须圣上来‘还’”他意味深长道,“难道杜大人是以为,纪大人的‘清白’,是在圣上手中攥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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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公孙龙言臧之三耳甚辨析”

    赵王封弟弟赵胜为平原君。平原君好养士,门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怆然泪下
    杜韫玉刚想答话,就听纪鹏飞接口道,“圣上手里攥着的皆是天下大事,我不过一边末小将,不敢劳烦圣上惦记。”

    杜韫玉转头去看纪鹏飞,纪鹏飞还是低着头,似乎已不在意文一沾究竟有没有将他的话记下来,“攥着我‘清白’的,并非是圣上。”

    姚世祉的眼中精光一闪,但并没有立刻截断纪鹏飞的话头,他看了一眼身旁两人,发现向和畅与文一沾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纪鹏飞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

    杜韫玉离纪鹏飞坐得最近,他见纪鹏飞说到这里,抬起右手挡了挡窗外投进来的那一缕阳光,接着又揉了揉眼。

    杜韫玉直觉不对,“纪大人……”

    杜韫玉刚唤了一声,就听纪鹏飞颤着嗓音道,“不是圣上。”

    文一沾微微皱了皱眉,他悬起笔,正犹豫要不要将这句话录记下来,却只见纪鹏飞慢慢抬起了头,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道,“圣上是知道我‘清白’的,对不对”

    纪鹏飞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屋内一时寂然无声。

    少顷,徐安开口道,“诸位大人辛苦,今日就审到这里罢。”

    屋内几人都没动作,但也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过了好一会儿,姚世祉第一个站了起来,草草抱起面前的卷宗就出去了。

    接着是向和畅,向和畅走时朝文一沾的录本瞟了几眼,见文一沾并没有记下纪鹏飞方才的那几句话,便将面前的卷宗收拾了,也走了出去。

    向和畅走出去不过片刻,就有御史台狱吏进来将纪鹏飞与杜韫玉请了出去。

    纪鹏飞出去时,脸上还挂着泪痕,步子却走得极稳。

    杜韫玉走在纪鹏飞的后面,临走经过文一沾身边时,也瞟了一眼文一沾面前摊着的录本,却也什么话都没多说。

    几人一走,御史台负责记录的小吏亦行礼告了辞,走时还轻轻合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徐安与文一沾两个人。

    文一沾还握着笔,对着面前的录本悬而不决。

    徐安站了起来,走到文一沾身侧,“文翰林,”他淡淡道,“可须奴才伺候笔墨”

    文一沾的喉结动了动,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纪大人方才并非是想对徐侍监不敬。”

    徐安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徐安随口吟道,“‘近贵全为聩,攀龙即作聋。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近贵’、‘攀龙’二词皆有言外之意,更何况,纪万里还特意说了‘姓徐不姓聂’,又说‘名不符实’,”徐安淡笑道,“既‘不姓聂’,自然便‘无三耳’,又哪里能应了‘其奈不成聪’呢”

    文一沾轻轻地搁下了笔,“徐侍监好气量。”

    徐安笑道,“文翰林谬赞了,”他的语调中透着一丝少有的俏皮,“唉呀,我原来还想让文翰林将这录本涂了去呢,被文翰林这么一夸,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文一沾淡淡笑道,“今日清晨,徐侍监还同我说并不仰慕司马子长,又如何会学了司马子长的小肚鸡肠去呢”

    徐安哈哈一笑,“完了,完了,被文翰林捏住话柄了,”他半真半假道,“看来我不拉纪万里一把,也是不行了。”

    文一沾笑了起来,他拿起笔,作势朝徐安“命令”道,“那便请内侍监大人伺候笔墨罢。”

    徐安闻言,竟当真挽起三分袖子,替文一沾磨起了墨来,“文翰林,请。”

    文一沾又是一笑,仔细将纪鹏飞最末的几句话记到了录本上,还特意在后面添了一句“随之不觉涕泪泣下”。

    徐安见了便笑,“文翰林真是性情中人。”

    文一沾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方朱墨
    巳时正时三刻,徐府。

    徐知温将一方朱墨递给半靠在床上的徐知让,“知道五弟作画用得着。”

    徐知让接过后,打开墨盒看了一眼,又合上了,道,“谢大哥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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