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周胤绪笑了一声,偏过头向范垂文问道,“怎么彭大人这回的‘杠’法与上回不同”
范垂文笑着解释道,“上回是‘明杠’,这回是‘暗杠’,自然手法不同。”
周胤绪笑道,“原来如此。”
宋圣哲又抬了抬手,作势拿袖子遮了口,侧头对周胤绪笑道,“彭大人这时叫‘杠’,是想多出一次牌呢。”
周胤绪微笑回道,“那两位大人可别掉以轻心啊。”
彭平康笑了一声,从排尾抓牌后,随手打出一张牌。
文一适顺手吃下,尔后道,“周少尹说得是,抚台来巡,确实不可掉以轻心。”文一适一边说,一边垂眼码牌,片刻之后,他意识到在座无人接话,立刻软了声线,抬起眼笑着打出一张牌道,“有什么需要做的,四位大人尽管开口便是。”
范垂文碰了文一适打出来的牌,浅笑道,“文员外这话该只对彭大人问起,抚台来巡,巡的是广德军呢。”
彭平康笑了笑,似玩笑般道,“范大人单让文员外问我,莫不是,”他伸手拿过范垂文打出来的牌,挑眉笑道,“上回我不在时,范大人和宋大人已然与文员外‘暗通款曲’了”
宋圣哲笑着打趣道,“哟,我们还没问彭大人与周大人上回吃得哪桌席呢,彭大人怎的还反疑心我们‘暗渡陈仓’”
彭平康微笑道,“有没有‘暗渡陈仓’,宋大人一问周大人便知,但有没有‘暗通款曲’,我可就不知道该问谁了。”
范垂文笑了笑,侧过身去拿了一块杞子糕吃。
周胤绪瞥了范垂文一眼,笑着开口道,“什么‘一问便知’分明是彭大人备席请的我,有没有‘暗渡陈仓’,我说了可不算啊。”
宋圣哲听了,笑而不语。
文一适见状立时笑着接口道,“要按这说法儿,有没有‘暗通款曲’,也该是我说了算了”
文一适说罢,桌边五人都笑了起来。
彭平康笑了两声,伸手拿过旁边几上已经半凉的百合羹,道,“既是我请的客,又是我备的席,那这席上吃的什么,两位大人该直接来问我才对,怎的只听周大人的片面之词呢”
周胤绪含下一颗莲子,将手中的碗盏轻轻地搁回几上。
宋圣哲笑道,“我们可还什么都没问呐,彭大人怎的就心虚起来了”
彭平康微笑道,“幸亏没问,”他半开玩笑般道,“要是被两位大人知晓,那日我请周大人吃的一桌席上,连半只‘鸡’也无,岂不是要误以为我有心怠慢周大人”
范垂文转回了身来。
周胤绪嚼下口中的莲子,微笑道,“彭大人请我吃席的当日正是中元节,本就该是素宴,我若再因此挑三拣四,岂不是无事生非更
第二百四十章 眼馋心热
周胤绪撷了一块山药桂花糕,慢慢转回身来。
彭平康一手端着汤盏,一手打出一张牌,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少顷,他同方才一般玩笑似地开口道,“哪有家养的‘小兔’”他出了牌,又抬手拿匙子舀羹,“怎么宋大人今儿说的这两句话,我一句都不懂呢”
周胤绪一面小口吃着糕,一面看了宋圣哲一眼,只见宋圣哲朝彭平康笑了一下,尔后伸手吃下彭平康打出来的牌,却没接话。
范垂文笑道,“宋大人一向爱打趣儿,方才与我说的‘那两句话’我也没听明白,更何况跟彭大人说的‘这两句话’呢”
彭平康将手上的汤盏搁回了几上,“范大人都没听明白,那在座的就更听不明白了,”他笑了一声,看向宋圣哲,“那宋大人方才的话,不就等于白说了么”
宋圣哲回笑了一下,打出了一张牌,道,“好,好,就算是白说了罢。”他顿了顿,又低头浅笑道,“一道‘肉菜’而已,我不过多提了一句用‘小兔’,彭大人怎的这般大的反应”
彭平康又笑了一声,这回的笑里带了点儿藏不住的讽意,“宋大人是‘君子远庖厨’,且‘不闻其声’、‘不见其死’,我可没宋大人这样好的福气。军中所养家禽皆为‘活物’,这‘肉鸡’佐餐倒也罢了,但我实不忍眼见那‘小兔’亦‘无罪而就死地’。”
宋圣哲并不怵彭平康,闻听此言也只是笑笑,倒是文一适接口道,“彭大人那儿……”
话没说完,彭平康就对着宋圣哲打出来的那张牌不轻不重地道了声,“吃。”
范垂文道,“碰。”
彭平康侧过头看了范垂文一眼,缩回了伸出去要拿牌的手。
范垂文拿过牌,一边码一边轻笑道,“昔年齐宣王见衅钟之牛牲觳觫而以羊易之,故孟子见齐宣王之‘不忍’而以‘仁术’谏之,如今彭大人以‘鸡’易‘兔’,不知,是有意效仿先秦故事,还是,”范垂文打出一张牌,“寄望那位孟抚台,效昔年孟子之进‘德’”
彭平康微笑道,“二者皆非。”他吃下范垂文打出来的牌,侧头笑道,“除了‘不忍’之外,还有最紧要的一点,就是我不爱吃‘兔肉’,又懒怠去弄清楚该怎么吃。万一那位孟抚台爱吃,却见我推三阻四,这知道的,只以为是我忌口挑食,装腔作势;那不知道的,保不齐,就在暗地里啐我故意摆脸子给人瞧呢。”
周胤绪嚼下口中的桂花糕,拿过一旁的帕巾子拭了拭嘴角。
宋圣哲瞥了周胤绪一眼,似玩笑般接口道,“彭大人说的是,既然吃了怕失礼,倒不如索性不吃。”
彭平康转回头,打出了一张牌,道,“是啊,古今不避忌讳而失礼者,数不胜数,而偏偏这‘忌讳’二字最是难辨,我忌讳得不少,旁人忌讳得也多,两相的忌讳加在一起,统共便不剩什么了。昔年林子丘‘问礼之本’,孔圣人答曰:‘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其言如是啊。”
范垂文笑道,“说得好,愿彭大人‘知行合一’,”他伸手拿过彭平康打出的牌,偏头笑道,“也愿孟抚台来巡时,万事顺遂,莫得‘节外生枝’啊。”
彭平康回笑道,“多谢范大人美意,”他顿了顿,着重补充道,“只要正粟充足,自然一切无碍。”
范垂文码着牌,笑而不语。
宋圣哲看了范垂文一眼,接口道,“这正粟足不足,彭大人向来是不问旁人的,怎么今儿竟一连提了几次‘正粟’,莫非,是这一局上‘吃’牌‘吃’得少了,连带着彭大人也跟着‘肚饿’了不成”
彭平康笑道,“啊,我听出来了,宋大人是在笑话我牌技不佳呢。”他抿了抿嘴,道,“不过我也不是光这一局‘吃’得少了,现下才‘眼馋心热’起来,宋大人可别笑我迟钝啊。”
范垂文打出一张牌,笑道,“怎会”他又低下头去理牌,“在座都不是刻薄人,哪里会笑彭大人‘眼热’”
文一适碰了范垂文打出的牌,尔后笑着应和道,“是啊,我们还唯恐彭都督‘吃’得不够多呢。”文一适说着,伸手抓了一张牌,作势朝彭平康晃了一晃,笑道,“彭都督既‘肚饿’,我便先来喂上一喂,如何”
彭平康哈哈一笑,尔后摆了摆手,朝文一适微笑道,“对,这便是为难的地方了。”彭平康说着,伸手拿过文一适手上的那一张牌,却不去看上头的花色,只“咚”地一声将它倒扣在硬木桌上,“‘麻将’牌赌的就是运道,若是让别人‘喂’了牌,输赢就没甚意思了。”
文一适闻言笑了笑,转回头后看了范垂文一眼,复低下头去,将被彭平康倒扣在桌上的牌拿了回来,“彭都督虽刚直,但似乎从不是那……”
彭平康微笑着接口道,“我虽刚直,但于这赌牌上头,总还是要强的。”
范垂文侧过身,撷起一块山药桂花糕吃。
周胤绪淡笑着开口道,“彭大人这句话,倒让我心生感慨。”
彭平康微笑道,“为何”
周胤绪亦微笑道,“家父尝与我说起彭大人,提到彭大人的为人处世时,特特称赞了一句‘刚直而不要强’,我来琅州之后,时时谨记此言,却未曾想,彭大人今日竟为一局牌‘要强’起来了,”他作势叹息道,“我真为彭大人不值。”
彭平康扬了扬嘴角,微笑道,“周大人为我不值,我亦为周大人不值呢。”
周胤绪眯了眯眼,道,“彭大人何出此言”
彭平康淡笑道,“上回我邀周大人来打牌,周大人以‘家规禁赌’为由婉拒,而今日,周大人竟自己巴巴儿地来了。不知,我是该夸周大人一句‘刚直’呢,还是该赞周大人一句‘不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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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齐宣王问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愿者上钩
周胤绪闻言便笑道,“二者皆得,彭大人不妨合起来夸。”
彭平康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地笑道,“合起来怎么夸”
周胤绪笑道,“以道‘中庸’二字即可。”
宋圣哲码牌的手一滞,不由微微地抬起了头来。
彭平康哈哈一笑,道,“唉呀,我可听出来了,周大人是变着法子损我呢。”他说着,瞟了宋圣哲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原本这琅州就数宋大人最伶牙俐齿,没想到周大人竟更能说会道。”
周胤绪微笑道,“彭大人谬赞了,我哪里能说会道旁的不提,就那‘中庸’二字,还是我来琅州后,宋大人说与我的呢。”周胤绪说着,弯起了眉眼,“即便我方才脱口而出,亦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不招诸位笑话已是万幸了,又哪里能和宋大人比呢”
彭平康看周胤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微笑道,“但我却觉得,周大人本身就很会说话,不像是全然从宋大人那里学来的。”
宋圣哲碰了文一适打出来的牌,轻笑道,“可不是依我说,周大人刚来时,是有意效仿‘金人三缄’,打定主意要做个‘慎言人’,因此才让人觉得不会说话。但时移势易,如今周大人要参与料理琅州庶务,必定不能再少言寡语,”他抬眼朝彭平康笑道,“彭大人可别就此以为,周大人的‘满腹经纶’,都是从我这儿来的呀。”
彭平康笑道,“自然,”他低下头去码牌,“以我与周大人打交道的事体来看,周大人确实原本就‘满腹经纶’,绝非那‘空洞无物’之辈。”
周胤绪笑着接口道,“是啊,我若‘腹中空洞’,在座诸位合该见我辄‘面热’才对,如何能像现下这般‘安坐如山’呢”
范垂文碰了宋圣哲打出来的牌,玩笑般地接口道,“周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原该都是‘面热’的,”他抬起头,看向文一适,笑道,“只是亏得了文员外的‘广厦’,才庇得诸位‘坐而欢颜’呢。”
彭平康这回听了,却没再辩驳回去,只是浅笑了一下,拿范垂文打出来的牌作了个暗杠,伸手抓牌时,听宋圣哲笑着应和道,“是啊,若是昔年杜少陵见此屋,又怎会‘江舟长逝’”
文一适忙附和道,“玩笑了,玩笑了,”他说着,看向了周胤绪,笑道,“周大人且说我这屋为‘陋室’,比不得‘诸葛庐’、‘子云亭’,又哪里能庇得‘天下寒士’呢”
周胤绪微笑道,“文员外的‘陋室’虽庇不得‘天下寒士’,但庇得一二‘卿大夫’,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轻笑道,“否则,文员外又如何担得起这‘文大善人’的名号呢”
文一适的笑容有些淡,“这名头被周大人这样一喊,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了。”
周胤绪微笑道,“文员外有甚不好意思”
文一适半开玩笑道,“这话要落旁人耳中,未免就会以为我‘沽名钓誉’……”
宋圣哲立刻接口道,“这‘沽名钓誉’,大多是‘愿者上钩’,否则,哪里来的‘名’与‘誉’巴巴儿给人‘沽钓’呢”宋圣哲说着,又顿了顿,看向文一适道,“再者,文员外的话说得也太不仔细了,周大人今日初来‘观战’,文员外怎能一口一个‘旁人’地说呢我们常来的倒不要紧,可周大人就未必……”
周胤绪笑着接口道,“无妨,”他说着,看了看宋圣哲,瞥了彭平康一眼,轻描淡写道,“我以后常来便是了。”
文一适闻言立刻笑道,“周大人果真是温厚人,方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以人度己
定襄,太极宫,山池院。
穆翰德端着一盏白露茶小心翼翼地走进屋中时,王杰正和苏敏儿一起坐在榻上拆封宫中各人送来的入学礼。
穆翰德放下茶盏时,就听到苏敏儿笑道,“三皇子这物什送的倒实惠。”
王杰托着腮,向苏敏儿手中的小盒瞥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上面贴着的签儿,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道,“资善堂印香”
苏敏儿道,“听说,这香最是醒脑,读书时焚来正好呢。”
王杰笑道,“你喜欢,就送给你罢。”
苏敏儿一怔,尔后立刻笑道,“这是三皇子送给主子的礼物,”她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盒子,“奴婢不能收。”
王杰笑了笑,没勉强,“不要也罢,”他拿过桌上的盒子,“虽然,我笃定三哥是不会介意的。”
苏敏儿抿了抿唇,笑着转过头道,“白露茶端来了,主子可要尝一尝”
王杰侧过头,看到穆翰德立在桌旁,突然起了兴致,他一指手中的盒子,笑着向穆翰德问道,“她不要,我送给你如何”
穆翰德一怔,条件反射般地就要往下跪,膝盖弯到一半又想起王杰曾经给他下过命令让他不跪,于是,他有些尴尬地微弯着膝盖行了个礼,“奴才不敢收。”
王杰问道,“为何”
穆翰德低头道,“这是主子‘送’的,奴才自然不敢收。”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奴才只敢、敢收主子‘赏’的。”
苏敏儿一滞,不禁转头看向王杰,王杰闻言笑了起来,“好,你既不敢收,我就不‘送’你了。”说罢,他又转过头去,道,“你下去罢。”
穆翰德复行一礼,恭敬地退下了。
待穆翰德合上屋门,王杰对苏敏儿道,“既然你们都不要,待我上了学,我便送给徐知让去,他肯定喜欢。”
苏敏儿心下有些忐忑,“主子……”
王杰一边合上放印香的盒子,一边道,“他如果也不敢收我‘送’的,那我就‘赏’他。”
这下苏敏儿是彻底不敢对王杰要送徐知让东西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了,于是她道,“主子,奴婢替您将白露茶端来罢。”
王杰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一边,道,“不急,我现在不渴,”他伸手指了指另一个礼盒,“先看看太子送的是什么罢。”
苏敏儿应了一声,拿过王杰指的那个礼盒,动手拆了起来。
王杰道,“现在是不是只余二哥没送东西来了”
苏敏儿道,“是,”她顿了顿,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补充了一句,“徐贵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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