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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王杰摆了摆手,道,“五弟年纪还小,不送才对呢。”

    苏敏儿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王杰却转了话题,他看着苏敏儿拆出的礼物,微笑道,“啊,太子竟送了副棋给我。”

    苏敏儿见王杰像是喜欢,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礼物全拆了开来,“殿下的礼果真精致,只是不知,这棋可有什么说头没有”

    王杰微笑道,“我倒宁愿它没甚说头,棋就是棋,那便最好了。”

    苏敏儿亦笑着附和道,“主子若愿意学下棋,奴婢自然也跟着学,只要主子不嫌奴婢愚钝就好。”

    王杰伸手拿过棋盘,随口道,“无妨,我会下棋,虽然棋艺平平,但教人不成问题,你不会,我教你。”

    苏敏儿微微一怔,看着王杰仔细端详棋盘的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主子原来会下棋啊”

    王杰一愣,抬起头看着苏敏儿神色复杂的样子,忙道,“是,我……我自学的。”他说罢,自觉这解释太过笼统,又补充道,“我是看棋谱自学的,所以下得不算太好。”

    苏敏儿轻轻一笑,没去追问王杰哪里看的棋谱,也没问王杰之前怎么识得谱上的字,只是应道,“原来如此。”她顿了顿,又道,“主子该早说自己会下棋,如此,便可请宫中棋待诏来对弈,主子渐进棋艺,总胜过玩九连环。”

    王杰微笑道,“我不爱跟宫里人下棋,宫中全是‘慢性人’,涵养太好,就是输了棋,依然能够神色自若,泰然处之,棋待诏更是如此。我便是赢了,亦是索然寡味,倒不如不下,也省了争执的功夫。”

    苏敏儿笑道,“主子方才说‘棋就是棋’,这




第二百四十三章 混沌材琴
    安文送来的礼,的确有些出乎于王杰意料之外,他看着安文遣随从的内侍将东西横放在桌上时,不由脱口道,“……琴”

    安文抬眼,朝王杰笑了一下,道,“是,琴。”

    安文说着,挥手遣退了自己的随从,王杰亦跟着看了苏敏儿一眼,于是屋中诸仆鱼贯而出,不过片刻,便只余安文与王杰两人了。

    待屋门合上后,安文微笑着问道,“四弟可喜欢”

    王杰对古琴知之甚少,在现代的时候也没学过什么古典乐器,眼下对着安文送来的琴,更是说不上喜欢,他想了想,伸手抚了一下那髹黑漆的琴身,作惊叹状道,“二哥有心。”

    安文笑了起来,王杰觉得安文这次的笑容倒十分真诚,“四弟分明是不喜欢。”

    安文这样说,又这样笑,让王杰顿觉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不曾想二哥会送这物什。”

    安文的目光越过王杰的头顶,轻轻掠过那些堆在榻上还来不及收起的礼物,又笑道,“那四弟以为,我会送什么来呢”

    王杰更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为,二哥会送兵器或者……”

    安文心下一怔,“兵器”

    王杰道,“对,”他抬眼看向安文,笑道,“二哥既吟月夜赤瑛盛樱桃,又怎会空手无刃”

    安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四弟记性不错,”安文说着,抬手轻抚琴弦,微笑道,“不过,我这回送四弟的琴,可比那些铁疙瘩要好呢。”

    王杰顿了顿,尔后跟着安文看向了桌上的琴,“不知,这琴可有什么说头”

    安文微微笑道,“此琴名为‘混沌材’,”他抚着琴身道,“为桐木斫成,通体发冰裂断纹,龙池纳音下凹,凤沼纳音中凸,岳山横陈琴首之上,琴足为圆形木制,琴轸为一节竹根,是宋传名家珍品。”

    王杰本觉这琴平平无奇,被安文这么一说,似乎看着也生出些韵味来,但他对古乐实在一窍不通,沉吟了片刻,只能附和道,“果然呢,这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

    安文哈哈一笑,抬手将琴拿起,小心翼翼地侧竖了过来,将琴底一面覆对王杰,又伸手一指,“四弟且瞧,名家手笔的关窍在这一头呢。”

    王杰对安文笑了笑,倾身定睛看去,只见琴内有阴刻篆书“刘安世造”、“毛仲翁修”等字;

    琴背龙池上方阴刻行书“混沌材”三字,其下又有阴刻行云:

    “羲皇人已杳,留此混沌材。

    想是初开辟,声音妙化裁。

    完然一太璞,解愠阜民财。

    不凿庄生窍,古风尚在哉”;

    诗旁有一款署曰:“会稽黄镇仲安跋于晚江。”

    纵使王杰不识琴品,见此题跋,亦不免被唬了一唬,又见安文正略带殷切地看着自己,忙直起身,堆起了笑来,“当真不同凡响。”

    安文笑着点了点头,慢慢放平了琴,道,“……‘不同凡响’这四字,”他抬眼看向王杰,弯起了眉眼,眼中似带了一分赞叹道,“四弟用得妙。”

    王杰一愣,下意识应道,“是,谢二哥夸奖。”

    安文摆了摆手,垂下眼又去看琴,“不知,此四字,是否典出唐人诗词中‘天然一曲非凡响,万颗明珠落玉盘’



第二百四十四章 霍将军歌
    王杰讪讪的,又有些忐忑,原来他在山池院无论说什么,都绝不会有人像安文这样对他远远超龄的言行表现出毫不掩饰的讶异。

    王杰是彻底的才尽词穷了,即使他有着成年人的机变,眼下却实在寻不出一个可信的借口来搪塞安文,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声“不敢”后,视线一转,将方才穆翰德端来的白露茶往安文跟前推近了一些,“……二哥,喝茶。”

    安文瞥了一眼那推来的茶碗,脸上闪过了一丝厌恶的神色,“不用。”安文说着,似乎觉出自己的语气生硬了些,忙又补充道,“我来时正喝过一碗茶呢。”

    王杰有些悻悻地“哦”了一声,正思忖着怎么开口让安文告辞最合适,就听安文又将话题转了回去,“倒是我思虑不周,未曾想到山池院无配琴几,不如,”他对王杰微笑道,“明儿,我便着人送全套的琴架,并捎几本我素爱的琴谱来,四弟以为如何”

    王杰闻言,倒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嘴上先答应了一声,尔后一边拿远了茶,一边道,“自然是好的,”他作势环顾了一下四周,对安文笑道,“加上二哥这一遭儿,‘琴棋书画’已然是齐全了!”

    安文一怔,反应过来王杰话中所指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四弟这儿的‘文人四友’,真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他顿了顿,又笑道,“只是,我本非成心要凑这四样来,倘若四弟将来真成了那‘酸才’,可万万别归到我头上啊。”

    王杰笑道,“说‘文人’便罢了,何须说什么‘酸才’”

    安文亦笑道,“有道是,‘书生自来气味酸’,说的就是那‘文人’的一身迂腐,既如此,又如何不可称‘酸才’呢”

    王杰轻轻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二哥,父皇许是不喜欢听人这样讲呢。”

    安文闻言又笑了起来,“四弟且安心,为父皇所用之‘文人’,素来皆是‘人才’,断断是混不进什么‘酸才’来的。”

    王杰一怔,尔后笑着附和道,“原来如此。”

    安文看了王杰一眼,右手又轻轻抹了记琴弦,道,“再者,世人虽归琴为‘文人之友’,我却不以为然,”他微微笑道,“这一点,父皇是知道我的。”

    王杰心里一突,觉得安文此刻的笑容带了一点儿不可名状的暖意,这暖意叫人见了心里柔柔的发软,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安文继续道,“谁说琴曲只载风花雪月依我看,正是那卖乖作曲儿的‘酸才’多了,世人才将琴曲与‘文质’附会在一处,实际可牵强得很呢。”

    王杰附和着笑道,“既这么说,那待二哥的琴谱送来,我定要好好地检阅一番。若见到哪支曲儿是谈风弄月地惹二哥厌烦,我便剔它出谱,弃之不学,可好”

    虽然知道王杰说的是客套话,但安文还是被哄得笑了起来,“这如何使得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博’者,广也;‘笃’者,厚也;‘志’者,识也。故言广学而厚识之,使不忘;切问者,亲切问于己所学未悟之事,不泛滥问之也。”他轻笑道,“四弟若因我一人之言而问所未学,思所未达,致所习不精,所思不解,岂不有悖先贤教诲”

    王杰笑着歪了歪头,道,“今日我听二哥释《论语》,不就同抵于聆闻先贤教诲吗”

    安文看着王杰偏过头,笑模笑样同自己说话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这个弟弟有点儿可爱。

    安文原本是不想到山池院来的,他同安懋那么说时,是实实在在的情真意切,绝无半分矫揉造作,但那日待安懋走后,宋皇后却毫不迟疑地推翻



第二百四十五章 议论卫霍
    王杰心下一缩,顿时警觉了起来,“是么”他放轻了声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没听过这曲儿……”

    安文笑道,“此曲为昔年景桓侯为讨寇校尉时所作,景桓侯勇而有气,远击匈奴,斩首十馀万级,益封万五千户,於是志得意欢,遂成此曲。”

    王杰心中更加确定安文是在借故试探,他想了想,只喏喏应道,“是啊,景桓侯战功卓绝,可敬可叹。”

    安文道,“却可惜,景桓侯早逝,霍哀侯亦是天不假年,就连霍子孟,”他顿了一顿,道,“也是身死族诛,真是叫人……唏嘘不已。”

    王杰闻言,皱了皱眉,轻声道,“霍氏是谋反遭诛,二哥为何……以其字称之”

    安文一怔,就听王杰认真道,“昔年汉宣帝因戎狄宾服,乃思股肱之美,故图画诸功臣一十一名于麒麟阁,法其容貌,并署其官爵姓名,而独霍光不名,唯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候,姓霍氏’而已。”他抬起头,看向了安文,“即使二哥尊荣景桓侯昔年所立之赫赫战功,也应以其后汉平帝所封‘博陆候’名之,如何能称之以字呢”

    安文笑道,“四弟说得不错,是我一时疏忽,”他微笑着朝王杰问道,“看来,四弟已是读完《汉书》了罢”

    王杰想了想,答道,“略读过一些,”说罢,他又谨慎地补充道,“若说读完,却不尽然,‘前四史’虽名载史,然博大精深,可读可思之处太多,如今我读是读了些,但依旧不敢算‘读通’,更不能说‘读懂’。现下与二哥议论汉时故事,必定口出妄言,惹人笑话,二哥可要多多担待啊。”

    安文摆了摆手,笑道,“哪里的话,”安文说着,笑容变得有些微妙,“我在四弟这个年纪的时候,连《论语》都未读全呢。诸兄弟中像四弟这般早慧的,亦唯有太子而已,我又如何会笑话四弟呢”

    王杰听安文竟在这里又提到了太子,不禁更加警惕了起来,“二哥谬赞了,我哪里能与殿下相比”

    安文微笑道,“如何不能比从前,父皇与太子议论‘孝宣之治’时,亦以汉宣帝诛霍氏为一大奇功,”他道,“今日我听四弟的口吻,倒与昔日太子的有几分相像呢。”

    王杰抿了抿唇,安文这话实在不好回答,无论答对答错,都难免会留下话柄,可若是避过不答,安文必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追问下去。

    王杰沉默了片刻,方慢慢开口道,“此事是非难辨,轻易不好议论呢。”

    安文微笑道,“是非曲直皆有公理,有何难议”

    王杰在心里迅速斟酌地了一下言辞,想着尽量要把话说全,两边都不得罪,“景桓侯战功赫赫,封狼居胥不假,但昔年汉武帝在时,已渐露恃功跋扈之象……”

    他话音未落,就被安文一口打断道,“何来‘恃功’何来‘跋扈’四弟这话,可是了无根据。”

    王杰一怔,还没来得及接口,就听安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迁‘博陆侯’入长安,是为照拂幼弟,忠孝两全,何错之有射杀李敢,是为维护亲舅,骨肉恩深,何过之有至于上表请封汉武帝三子为诸侯王……”安文顿了顿,轻轻地喘了口气,道,“不过,是为臣本分而已。”

    王杰看了安文一会儿,道,“可汉时所封诸侯,皆须就藩而居,景桓侯名为谏言,实则却是意在铲除宫中三子势力,回护戾太子……”

    安文接口道,“戾太子身为嫡长,且七岁而立,被汉武帝寄予厚望,景桓侯何必多此一举”

    王杰道,“可,若是戾太子当真储位稳固,汉武帝又为何对卫烈侯口出‘闻皇后与太子有不安之意’等语……”

    安文眯起了眼,“四弟的意思是……卫、霍二人沆瀣一气,结党营私,汉武帝时已有恃功专权之象,故武帝晚年警觉,以巫蛊之术为由除其党羽,汉武帝表面形似昏聩,实际……”

    王杰摇了摇头,见安文自己停了口,才轻声道,“二哥,我并未说卫、霍‘专权’。”他抿了抿唇,露出一点儿小孩子特有的,被大人误解后的委屈来,“我只是说,卫、霍形状似有‘跋扈’之象。”

    安文偏过了头,“‘跋扈’”他笑了一声,“我读《汉书》时,却没看到这一层呢。”

    王杰越发地小声道,“这,许是我……”

    王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心底十分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现在能笃定安文今日如此理直气壮地跑来与他议论汉史是别有企图,但他并不确定安文的“企图”究竟是什么,因此,他实在无法准确拿捏这本来就非常难拿捏的答话尺度。

    重了不是,轻了也不是。

    安文看了看王杰,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是二哥不好,”他微笑着开口道,“我先前,不该在四弟开口之前提太子,更不该说太子以诛霍氏为宣帝奇功,我方才这一提,倒叫四弟为难了。”

    王杰被安文的手抚得低了低头,“殿下所说,确有一定的道理,二哥莫要说我为难。”

    安文笑道,“好,四弟既不为难,”他又抚了一下王杰的头,缩回了手,“那便仔细同二哥说说,卫、霍究竟有何‘跋扈’形迹”

    王杰默然片刻,缓缓开口道,“二哥方才所言二事,皆为卫、霍‘跋扈’形迹。”

    安文挑起了眉,“是吗”

    王杰点了点头,幅度极小,但看上去很认真,“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汉书》尝载,汉武帝曾为景桓侯治第,令其视之,景桓侯拒而对曰:‘匈奴不灭,无以家为’,武帝由是益重之。

    “然获封骠骑将军后,却为其生父于河东大买田宅、奴婢,又迎其异母弟入长安为官。

    “博陆侯时年方十余岁,便已迁诸曹侍中,景桓侯逝后,即成汉武帝托孤重臣之一,这其中来往关窍,不得不令人……”

    安文抬手作了个“止”的手势,道,“疑罪无从。”

    王杰顿时闭上了嘴。

    安文抿了抿唇,又问道,“那么,射杀李敢一事,又有何不妥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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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甘露三年,汉宣帝因匈奴归降,回忆往昔辅佐有功之臣,乃令人画十一名功臣图像于麒麟阁以示纪念和表扬,列霍光为第一,但因其死后家族谋反被满门抄斩,故不名霍光全名,只尊称为“大司马、大将军、博陆候,姓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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