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座小饭店

    刘约不想和他深谈，敷衍道:“保命要紧呀！你不觉得我这辈子多无……”

    话未说完，他后背便挨了一雪球。

    “约小弟！你来啦！”

    刘约没有回头，而是冲着大牛挤眉弄眼，发着狠将嘴唇咬破。大牛瞬间明了，扶住并关切道:“少爷没事吧。病了有些日子，说不让你出门你非要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呀！”

    大牛的戏演过了，但雀跃的杨小曲并未察觉，蹦蹦跳跳地转到刘约身前，见他嘴角含着血，愣在原地。

    “这是，这……我也没这么大力气呀！”

    眼看着姑娘家要哭了，刘约有气无力地轻叹道:“不碍姑娘的事，我近些日子身子虚，听不得太大声响，休息一阵就好了。”

    杨小曲没想到会是如此见面，含着泪花退了几步，嚅嗫道:“真不是我打的。”

    “嗯，不是。就是听不得聒噪的声音，震的脑袋疼，气血逆流，再吐上几口就好了。姑娘你先坐，我找地方吐去……”

    杨小曲见他那可怜样，扭头便跑。

    大牛扶着刘约回了屋，确认他嘴角伤口无碍后，苦笑道:“你不爱见她就找个好点的借口，这般一闹我是不用出去看景儿了，还得和我爹他们串通一阵。大过年的真是不容易！”

    刘约故作高深状，回道:“这是连环计，许叔那不用知会，你别演砸了就成。”

    自家少爷“重伤”了，大牛自然不能离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坐在一旁，询问道:“从你要翻找论语开始就算计策了你算计谁呢……”大牛愣了一下，“该不会是在算计我吧”

    刘约褪去外衣，掏出一尺红绳让大牛用力系在他臂弯处，钻进被窝后笑道:“我吩咐你几句话，你一会说给来人听。”

    他躺下不久，杨小曲就带着管事和郎中折了回来。大牛满面忧愁，起身迎进众人，并将他们领到刘约身边。

    刘约窝在厚厚的被窝里瑟瑟发抖，瞧着可不是一般风寒那么简单。管事连忙吩咐大夫诊治，同时将大牛叫到一旁，问道:“刘公子这是……”

    “唉！”大牛重叹一声，“少爷他……近几日夜夜温书到子丑时分，白天还要操心手底营生，老爷又严苛相待……少爷的压力巨大呀！”

    管事点点头，安心候着大夫的诊论。

    大牛看似无意地嘟囔道:“这般可不是个法子，秋闱马上就到了，哪能拿自个儿的前程玩笑！书读好了还怕没银子糟蹋”

    管事平静地看着床边，候了好久大夫结束诊治，对管事回道:“二爷，这位公子气逆上冲，身染寒邪，过度操劳紧张所致，并无大碍，多休息些时日就会好转。我先开几副四逆散，再配上些补药，问题不大。”

    管事谢过并吩咐下




第七十章 鱼龙舞
    刘约生病的消息没用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刘昭耳中。自然，消息能传出杨家，就意味着杨家人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生病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不染个风寒，关键是流传出来的病因太过有趣，给了不少人瞎琢磨的机会。

    尤其是当夜宴会上，刘约就和没事人儿一样的出现后，各种揣测基本就落实了。这人没多大本事，为了小小的乡试就愁出病来，多少就瞧出水平了；换言之，他在面对杨家的压力下不为所动，面对小乡试就肝肠寸断的，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志向仍在庙堂里，开店不过是场玩闹

    且不论这猜测是真是假，若是传出去，如今靠他酒楼维生的人、与他一同经营酒楼的人会作何感想难怪他要硬撑着露面，多半是准备自证一番……

    适得其反呀！欲盖弥彰呀！

    刘约已然坐实了绣花枕头的名号，想着变改得费上些功夫。

    然而刘约并不准备改变风头，他要的就是这个。待宴请结束，这谋划了许久的事情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估计不用出正月，刘约就会从杨家或其他人的威胁名单上剔除。

    剩下就是趁机堕落，文登第一纨绔就此诞生。

    “完美！”刘约挑着灯芯，轻声笑着。

    大牛在一旁试着药碗的温度，回道:“少爷，可以了。”

    “扔！”

    大牛直接把碗扔得粉碎，候了一阵故作无奈地轻喊着:“少爷……病了就要吃药……身子要紧……”

    门外候着的杨家家丁被大牛唤进来收拾碎碗，临走时在门口被大牛拦住。大牛瞄了眼屋内，掏出碎银递给家丁，说道:“劳驾小哥，这事情不要外传，拿着喝酒去，可能的话找人遮过去碗的事情。”

    家丁很好说话，笃定地自己不会乱嚼舌根。找地儿处理好碎瓷，转头就添油加醋地向其他人复述了一遍。

    十五清早儿，杨家下人碰巧瞧见了刘府的管事偷偷从外面带回来一包药……药估计还没拆封，杨铁就得着回报，他听完后冲着门外冷笑一声:“昨夜做出一副身体无恙的德性，今早就熬不住了有能耐你死在府上，我们杨家不怕晦气！”

    应邀前来的范澜吹散茶叶，轻声道:“孟达兄，做戏给你看呢。”

    “谁看不出来故意为之的此等伎俩平淡无奇，真以为别人傻呢！”

    范澜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盏笑道:“哦你就不怕他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戏万一……他并不担忧考试，也能很好维持经营，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杨铁哈哈一笑，“品仁兄说笑了。昨日替他诊治的大夫是二伯的人，脉象做不得假，他还能装什么”

    范澜笑不作声，霎那间还真希望刘约这一切都是演出来的。

    杨铁十分得意，大笑道:“今晚的诗会估计他还是要来的。到时候还请品仁兄再试他一试，文登第一神通的帽子，咱不能给他摘了”

    范澜举盏点头，笑容不明。

    ……

    临近傍晚，元宵灯会的两场重头戏即将上演。先是那造势许久的十美瓶，终于在百姓的期待中露出了真容。瓶子是稀松平常的青花玉壶春，若不是名家所制，估摸着也卖不出几个钱。但这些瓶子卖的可不是款式，而是瓶身上的那幅画、画中的那位人。

    “丑美”或许有固定的标准，但“最美”却因人而异。十五位各有姿色的姑娘要排出个座次，怕不是一具皮囊能解决的，而单论模样评价又有失偏颇……不如，综合考量后经百姓们投票

    投票不过是举举手报报名，没有成本的东西不值钱，靠这个决出胜负也难以服众。所谓的投票，最后演变成了投钱。你认为哪位姑娘是登州最美，你就在她的瓶子



第七十一章 醋溜白菜
    因为大牛的贪食，二人赶到望仙楼的时候厨艺比试已经开始。品尝众大厨手艺这件事，可不是百姓们能享受到的，望仙楼早早地清场，有身份的人早就入座，再想进去的人得有帖子。

    刘约自然是没有请帖，杨家下人总该是认识他的，但不知是有意刁难还是遵守规矩，堂堂刘大少爷就被拦在门外。磨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靠着发脾气引起店内注意，才走了进去。

    小事一桩，入内便算事情了结，刘约得着钱枭的呼唤，坐到了靠窗的位置，询问着流程。

    钱枭没有回他，反问道:“身子如何听小曲说你累着了，用不用歇上几日，有些事情我们来做”

    刘约干笑道:“你能帮我温书还是代我去考累着吧，还能如何！”

    钱枭挪近了身子，低声道:“我当年的举人就是托人考的……操作起来不算麻烦，一千两就能搞定的。”

    刘约连连摇头:“我就是为了银子才这么拼的，你让我花钱找清闲是绝不可能的。这事儿不大，也不是不治之症，休息几日就好了……”

    “你可不能病呀！我早就和你说过，现在钱家刘家和小曲都指望着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珑儿怎么办”

    刘约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十分无奈，干脆强行转了话题，再次问道:“今晚这厨艺比试是什么规矩”

    钱枭只好先行回他:“没什么规矩。杨家找了十二个厨子，一人一道菜，上菜的时候也不告诉你是谁做的，哪道菜得了最多的赞赏它就是头名，彩头就给了做菜的厨子。”

    刘约还未开口，钱枭又准备将话题转回去，万幸望仙楼的掌柜开了腔，将钱枭的注意力吸引开来。

    “诸位，后厨已经将所有菜准备好了。待会儿上菜的时候根据成菜速度，就不做其他讲究了。言大人，可否起宴”

    言知府点头确认，掌柜的便张罗了起来。一共就四桌，望仙楼伺候起来十分富裕，上菜的时候静静有序，喝口茶的功夫都不够，十二道菜品都摆了上去。

    言知府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待他落座，这场宴会就正式开始。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贪一口吃的，即便眼前美味诱人，他们也不急，还在举着酒杯彼此客气一阵。

    待客气话说完，总算是拿起了筷子。刘约刚才有碗汤面打底，并不着急开吃，而是与钱枭一起嘀咕着。

    “竟然是这个法子。我以为逐一上菜依次品尝呢，这样上一桌让所有味道都混在一起，能吃出个屁来。”

    钱枭盛了碗三事，一边吃一边应和着，很不在意刘约的说法，兴致还在吃食上。待他吃了小半碗才注意到刘约连筷子的没拿，他带着好奇问道:“不合胃口还是都入不了你刘大厨的眼”

    刘约瞄着他那一碗鱼翅猪蹄，无奈道:“好吃吗”

    “好吃呀！”

    “你再尝尝那个蟠龙菜。”

    钱枭以为这俩菜配在一起吃会有惊喜，赶紧夹过来一片放入嘴中，还没嚼的痛快，刘约再问道:“好吃吗”

    钱枭咂摸了一阵，笑道:“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谁做的了。厨子们有自己的脾气，都在菜里呢，一吃就吃出来了。”

    “那你说这俩菜谁赢了”

    钱枭认真地想了下，指了指蟠龙菜，回道:“三事醇厚，蟠龙回味，说不出来高低，但我认得做蟠龙菜的厨子，你真让我评，那就是它胜。”

    “你再吃口鸡，熊掌也来一筷子。”

    钱枭知道他是开酒楼的，肯定是会吃，如今这个吃法应该应讲究，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照做了。但这些东西都入了嘴，钱枭就皱了眉，“刚才那三事是什么滋味来着”

    刘约叹道:“亏望仙楼还是干这个的。事情这不就来了么，等大家都吃完，你能觉出哪道菜好就算你认定了那笋干味美，就不怕是嘴里留下的熊掌香味给佐出来的莫名其妙。”

    他这话没避着别人，同桌其他公子似是开窍了般，深表赞同。钱枭见其他人点头，他瞬间明白刘约的意图，顺势说道:“可不是么！那怎么吃才能保证每道菜都能尝到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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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天造地设
    钱枭并未觉察问题所在，打量完众人的反应后，附耳道:“怎么感觉别人对这个结果十分认可呢莫非这道白菜真有独到的地方”

    刘约微笑解释道:“十二道菜，只有白菜和笋干是素菜，你们这群人整天大鱼大肉的吃着，素菜本身就是优势。醋溜白菜又是一道酸中带甜、甜中带辣的爽口菜，而且这个‘辣’味还很独特，令人回味……”

    钱枭点点头，准备再回味下却发现那盘白菜已经空了。“这么好吃”

    “哈哈，”刘约一副得逞的模样，笑道，“龙大厨一盘就准备了二十四片白菜，一人一筷子基本就没了。油腻之中有上这么一丝清爽，你觉得能剩下多少就算桌上之人半数不喜欢酸甜口的，就算只有一个爱吃的，他自己也能收拾半盘，是不是这个理儿”

    钱枭咂摸着嘴，被刘约勾引的一直在回味，甚至升起了让龙大厨再做一盘的冲动。不过，比试已经结束，小二们把佳肴撤掉七七八八，似乎要进行下一步，想着吃得等以后了。

    钱枭失落地看着被小二收走的空盘子，连道可惜。而刘约也不比他高兴多少，因为刚才有意点出了白菜里独特的辣味，可惜钱枭这厮并不在意，又不好刻意为之，他将辣椒介绍给登州府的计划出师不利。

    辣椒这年头还是个稀罕物，刘约依托郭老板的关系才在远洋船上获得几株。大明似是将其当作观赏物，没人有过吃它的念头。刘约自然是知道辣味之欢，奈何原料有限，他那几株辣椒攒了很久，一直晾干了也没舍得拿出来。

    望仙楼要让登州府所有厨子来个比试，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总有人如钱枭般挂念这新奇的口味，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广告了众人早晚会知道醋溜白菜出自何人之手，到时候肯定有人去小饭店寻它……这盘白菜不卖他二两银子

    刘约越想越舒坦，差点笑出声的时候钱枭拽了他一下，示意他好好听着知府大人的话。

    刘约回神后，言知府已经没了话正在举杯沉思。半响后指着桌上的甜品，笑道:“今天难得放晴，刚才又吃过大厨们的手艺，那我就借吃食抛砖引玉吧！”

    “雪霁天晴，新三春花鸟鱼。”

    刘约询问着钱枭，“灯谜还是对子”

    钱枭知道他刚才没有听见，只得解释道:“酒令，也是对子。今晚观灯前最后一个助兴，从知府大人开始往下对，打怯或对不上的，罚三杯。”

    “彩头呢”

    “哪有什么彩头，对子不难，对上是应该的，对不上丢人呀！”钱枭刚说完，刘约兴致就没了，又摆上一副病怏怏的神情，听着刘昭在那里接下句。

    钱枭轻笑道:“小神童的下联早就对上了要不为兄给你点彩头，你先念来品品”

    刘约眯眼瞧着他，轻哼道:“好好待着不好么，非要玩这些吃完了就坐着吟诗作对，上街溜溜腿多好。眼高手低，整一屋慵懒人。”

    钱枭乐道:“慵懒人不是很对仗呀！”

    “我也没准备对呀！”

    刘约说完拿起盘中糕点，刚咬一口就觉得这滋味莫名熟悉。他打量着手中半块糕点，疑惑道:“山药糕做皮，里面裹着话梅干”

    钱枭愣道:“有什么问题”

    “这是眉黛远山的搭配，你说有没有问题”

    钱枭眉头微皱，正准备说话，远处的范澜站起了身子。

    “诸位，酒令不是难事，不如我们换个玩法”

    言知府初来乍到，不少事情要倚着他，听他否了自己的玩法也不介意，笑道:“范通判有何妙见”

    范澜还算规矩，躬身行礼道:“大人，在座有不少的文人才子，当然也有志不在书本的朋友，这般循着做对，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不如，我们指名接对如何这样也有个新奇劲，更不至让他人难堪。”

    “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