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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临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期待可能性

    一日看尽长安花!酣畅淋漓有之,忘乎所以亦有之!

    正在醺醺然的时候,一个电话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陈功成的电话。

    他在部委的时候,便与陈功成相识。不过,无论从家世还是资历上,他都处于下风,远远无法与之比。这就造成两人在天南省搭班子过程中,他至始至终都谨守本分,绝不踩过线。

    其实,对于陈功成,他是由衷佩服的。

    大巧若拙,举重若轻。用来形容这位走在他前面的陈书记,是再合适不过了。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到了其手上,总能够以一种别致的方式迎刃而解。

    对,就是别致!

    华海天是从部委直接空降至天南,任政府一把手的,资历还勉强凑合,可基层工作的经验却是个短板,又不是本地人,压不住台面是最大的问题。

    最初的时候,开政府工作报告会,有些资格老一点的省直厅长以及地市书记经常不到会,连招呼都不打一个,随便指派个副职就坐到台下了。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又初来乍到,想搞好上下的关系,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道,有人把退让当成软弱,得寸进尺。甚至在另外一些别有用心人的撺掇和挑唆下,使出各种手段给他难堪。阴奉阳违,欺上瞒下,使得政令连省政府的大院都出不去。

    陈功成知道后,呵呵一笑,随即便召开了省委扩大会议,扩大到什么程度可以这么讲,参会的人几乎把上百人的会议室坐满了。甚至,有几个已经退休但威望仍然很高的老干部都在被邀之列。

    会议开的非常坦诚,有什么说什么。最搞笑的是,陈功成抓着副书记葛玉怀的衬衫,当着上百人的面,问他是不是谁谁谁送的让葛玉怀很是下不来台。

    陈功成是老虎。这是那次会议后,大家的共识!

    华海天对此暗中咬牙切齿,这分明是红脸黑脸轮番上阵,打算撵他走啊。于是他有样学样,连夜开政府会,开始瞪大眼睛拍桌子,开始指着鼻子骂娘。

    很多关系就是这么拍出来的,骂出来的。渐渐的,他身上的部委习气被地方作风所取代。到后来,更是隐约有与陈功成分庭抗礼的味道。

    陈功成走后,他还略感寂寞。

    没想到,陈功成的电话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例行恭喜后,依然是那么别致,那么直截了当,“海天书记,我要批评你啊。”

    华海天一愣,半开玩笑的说道,“别说,陈书记,自从你走后,就没人再批评我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哈哈,海天书记,批评是为了能带来自我批评,外因永远都是通过内因起作用的。”陈功成哈哈一笑,意有所指。

    “呵呵,陈书记,我可已经做好准备了。”华海天笑眯眯的绕过去,说道。

    “海天书记,前些天,在胜老在弥留之际,握着我的手,问我,小陈啊,‘不因其人而废其言,不因其言而废其人。’当作何解还问我,无烟城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儿,什么时候能真正启动唉,我很惭愧啊。”陈功成好像忘记批评与自我批评这回事儿了。

    奇怪的是,华海天好像也忘记了。

    两人在电话里就这么笑语吟吟,又云里雾里的各说各的,一如两大高手频频变招应敌。

    “积毁成山,三人成虎。”这是陈功成最后说的一句话。

    没头没尾,好像很突兀。

    可华海天却听明白了。

    尽管电话里,两人谁都没提智小庭,可偏偏都知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智小庭!

    电话已经挂了许久,华海天仍然难以释怀。不是对陈功成,而是对那些打着他的幌子去批评陈功成的“自己人”。

    那些人自作聪明,却生生的把他也拉下了水。

    就在两难之时,猛然听到有一小撮人,聚在那小子的四合院里,秘商什么事儿。震怒之余,便带着黄忠城与常凡悄然而至。可到地方了,便有些后悔。

    没有问题也便罢了,可真要撞破什么,他又该如何

    也幸好去的稍晚一些,只是单单听到任凯的最后一番话,却没想到李诚与任凯在他站到那之前,居然有胆子说一些胆大包天的话。

    “胸襟呵呵,一个体制外的小子,懂什么胸襟”华海天坐在车里,望着沿路的灯火,淡淡的说道。

    “华书记,任凯的话,是有些地方不太妥当,可总算肺腑之言。尤其是最后那几句,我听了,真是感同身受啊。”常凡从观后镜里冲着华海天的半边身子笑了笑,轻声说道。

    他在华海天身边服务的时间也不短了,尽管领导的喜怒不怎么形于色,可凭借着对一些细微小动作的观察,他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比如此刻,别看华书记表情淡淡,可内里一定是高兴的,甚至是得意的。

    华海天鼻子里哼了哼,良久之后,才说道,“下不为例。”

    常凡从偷着给任凯传消息的那一刻起,就没想到能瞒过他。所以,听了这句话,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浑身上下到底还是为此一松,便憨憨的笑了笑,嬉皮笑脸的说道,“领导英明。”

    常凡太正。

    这是华海天对他不太满意的地方。秘书不能仅仅是秘书。否则,我凭什么只用你

    这个“正”,不是正派的正,而是方正的正。太不知道融通,甚至有些无趣。

    如果,那小子来做他的秘书,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华海天想到这儿,嘴角居然忍不住翘了起来。

    四合院里。

    黄忠城离去后,仍然还是李诚与任凯两人,在院外吃西北风。

    “你可真不是东西,感情我杵在这里挨饿受冻的,连捧哏都轮不上啊。你是不是单口相声说上瘾了还是怎么的。你……真就一点不担心,万一我嘴秃噜了,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被人给收拾了我草,你说咱们开始说的那些……”李诚的脸色发青,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亦或




二二零、可以今夕为来世
    进了赌场,什么时候最难捱

    等待的时候!

    即使明明知道必输无疑,可心里那种期待奇迹发生的野望,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每根神经,让你反复在亢奋与绝望之间奔跑,天堂与地狱的距离也许只有揭开盅的那一刻才会骤然显现!

    陈慧芳与智慧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凝固下来,使得魂不守舍的两个女人倍感焦急,频频抬头,望向挂在墙上的表。

    智小庭究竟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正如任凯所说,只是配合调查这是横在几人心上的坎儿。

    于是,整个房间便成了密封的沙丁鱼罐头,沉闷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郭建军与魏民文都是沉稳性子,不善言辞。老于便只好不住的挤兑任凯,以期将这种窒息打开一个孔洞,能让人略微畅快一些。

    “你说这钱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老于端着酒碗,眼睛却盯在桌上那一沓猩红的钞票上,缓缓说道。

    任凯咬着大棒骨,懒洋洋的说道,“因为它通神。没有不可回转的事情。”

    “我不信,既然能通神,怎么还会躺在这油腻的桌子上,任由咱们亵玩”老于开始抬杠,因为半个小时马上就要到了。

    魏民文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表,接过话头,笑道,“于书记,凡事皆有意外,也许这几张钞票略有闪失,一不小心,堕入世俗,暂不能走脱。”

    皇甫秀秀看了看照吃不误的任凯,忍不住说道,“你的胃口倒是不错。大晚上吃这么多,身体能受得了吗”

    任凯无奈的停下来,摊了摊沾满油腻的手,苦笑道,“用不用旁敲侧击,我的眼睛没瞎。那么大的表挂在墙上,你们每隔几秒钟就扭过头去看一眼,我想装看不到都难。”

    陈慧芳听了,不好意思的干笑几声,涩然说道,“对,时间还没到。还有……几分钟……你未见得就输了……”话虽如此,可她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暗淡。

    “赢要赢的磊落,输要输的体面,来日方长。千万不要……”郭建军皱着眉头望向任凯,淡淡的说道。他实在有些担心,不切实际的希望破灭后,这两个女人能不能挺得住。

    话还没说完,智慧的手机响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伊人身上,等待揭盅。

    女人显然没经历过什么风浪,手抖的半天才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脸色由红转白,失望的冲大家摇了摇头,接通,“嗯,还在等,我知道了。嫂子也在。你……和小雨先睡吧。嗯,拜拜。”

    “是国伟”陈慧芳轻轻的搂住几欲崩溃的小姑子,有意岔开话题。

    “嗯,嫂子,我们……回去吧。太晚了。我想孩子了。”智慧握着拳,死命压抑着,才没有哭出声,可孱弱的身体却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皇甫秀秀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时间也确实不早了,我们……”

    话刚说了一半儿,冯三推门进来了,后边还跟着俩人。

    赵玫玫与金子默。

    “快坐下,这么冷的天儿,非要跑出来。怎么都是酒,咦,这酒倒是不错。任凯,有鲜牛奶吗”金子默原地跺了跺脚,随手拉开一把椅子,示意赵玫玫坐下,眼睛根本没往屋里转一下,理所当然的就跟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任凯一皱眉头,淡淡的说道,“这里不是牛场,只有袋装的保鲜奶。”

    赵玫玫没想到屋里是这个情况,有些后悔进来,更不好直接了当的坐下,便没有理会金子默的话,站在门口冲屋里的人,微微一笑,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打扰大家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谈事儿……任凯,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走什么走大老远跑过来……”金子默刚一开口,便看到赵玫玫瞪过来,急忙干笑几声,勉强改口道,“即便要走,也要歇歇脚吧。来,先坐下。不能站太久,脚要肿得。那个谁,谁,我听归家兄弟叫你冯国华,是吧,别愣着啊,保鲜奶也行,先在微波炉里转一分钟,再端过来。”

    任凯看着这个活宝,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确实不好让赵玫玫挺着肚子来回跑,便起身来到女人身旁,微微一笑,说道,“这里的事儿差不多该结束了。你也别急着走,先去隔壁,我正好有些事儿跟你说。吃饭了吗还有,子默,这是三哥,别没大没小的胡嚼舌根,让人听了笑话。”

    “吃什么吃,她从中午就吃不下东西了,再这么下去,孩子也要受影响。”金子默不理会女人的眼色,急吼吼的说道,却不知道听清楚任凯说的话没有。

    “呵呵,也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就是不饿。”赵玫玫的话音未落,肚子里就叽里咕噜的响成一片。

    女人面孔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屋内的几人,尤其是皇甫秀秀。皇甫秀秀曾经带过她几年的课,不过看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说不上善意,更谈不到亲热,想来早已经忘怀了吧。

    除了陈慧芳与智慧两人,其余四人即便没见过赵玫玫,也隐约听说过她跟任凯的关系。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肚子里怀着他的种。

    “坐下一起吃点吧。”皇甫秀秀望着赵玫玫的肚子,淡淡的说道。

    “主人都说话了,咱们就别客气了。闻着这味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山猪,京城是吃不到的。那谁,冯国华,不,是三哥,三哥,还有肉吗,这盆不怎么热乎了。”金子默这辈子大概就不知道什么是客气,站在门口就问冯三。

    冯三自然清楚他的出身,也明白这人就是这么个二百五的脾性,嘴臭,可人不坏,摇头笑道,“多的是,你们先坐,我去把这盆端下去,再换一盆。屋里热,你们把外衣换下,要不然,一会儿出去,该感冒了。”说完端了桌上的大盆,转身便出了门。

    “咦,谁的钱摆在这儿耍钱吗算我一个怎么样”大盆被搬走,露出放在老于跟前一直被遮挡的钞票,金子默诧异的喊了一声。

    老于三人暗叹一声,纷纷摇头,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又重新摆在众人面前。

    陈慧芳与智慧对视一眼,抬眼看看墙上的表,心中再无一丝侥幸,面若死灰。

    皇甫秀秀也是长叹一声,轻轻握住两女的手,半晌无语。

    赵玫玫一见众人这副模样,情知他们商量的事儿怕是难以成行。不过,奇怪的是,任凯的面上却看不出半点沮丧。难道大家不是一个阵营的吗她也是有城府的人,微笑着站在那里,心思却动了起来。

    “你们怎么这副模样这钱莫非有什么不妥”金子默走到那沓钞票跟前,低头看了看,摇头说道。

    魏民文与郭建军都是那种有想法闷在心里,背后捅刀子的人,见这家伙自从进门便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心里虽然不爽,却不动声色。只等任凯亮出态度,便刀斧相加。

    老于却是半个主人,仗着主场优势,略微有些不忿,淡淡的说道,“有些话在没搞清楚之前,还是憋在肚子里的好。否则,容易给自己招灾引祸。”

    赵玫玫心思一转,刚想开口,却被任凯一个眼色止住,便甜甜一笑,扶着男人,慢慢的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金子默抬头瞥了老于一眼,又专注的望着钞票,喃喃自语道,“哼哼,五脏不全,又房事过度,伤了肾水,再不加调理,怕是有人要守活寡喽,可惜,可惜。”

    老于满脸黑线,憋了半天,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其余人更是吃惊,心下均想,这二百五说这种不清不楚的话,不啻于当众打脸,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老于怕是要发飙了。

    果然,老于哼了哼,拍案而起,缓缓来到金子默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任凯害怕老于吃亏,要真打起来,十个老于怕也干不过人家半条胳膊,冯三又不在跟前,连个能制住他的人都没有。便干咳一声,走过去,小声说道,“这是金子默,是个……医生。医生嘛,这个性子都很直爽。老于……”

    老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医生这么年轻的医生”

    任凯点点头,笑道,“家传的那种,手底下很有两下子。”

    金子默眼皮都没撩一下,望着那些钞票,喃喃自语道,“才两下子吗在京城,桌上的这点钱都不够买我这两句话!”

    老于听了,沉默片刻,猛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怪不得连走路都这么招摇,原来是个国手。好,对于传统中医,我是最为信服的。来来来,坐下来,咱们好好喝一杯。任凯,快把酒满上。”

    画风突变,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起来。不明白刚才还铁骨铮铮的老于怎么这么快便认怂了。莫非,真被对方掐住七寸了

    尤其是陈慧芳,要不是满腹心事,看到老于那颇为市侩的脸,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任凯无奈的嘀咕一句,“兄弟,这也太明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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