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新世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月下清泉
于志龙默然,答道:“某不敢强求半分。”
他这是自认:世人万万千,言行真如君子者,凤毛麟角。
“然也!将军矢志复兴汉室,驱除鞑虏,拯救万民于水火。万兆民众莫不踊跃齐聚于靖安军旗下,甘为大人驱驰奔走,不计生死荣辱。然其根本,多为寻常世人,亦有喜怒哀乐,亦有父母需供,妻儿需养。为人子者,莫不念光宗耀宗,为人父者,莫不望封妻荫子。就是衣食起居,亦盼钟鸣鼎食。此人心本欲,天道使然!属下陋见:大人可可教化之,可法制之!却不可以高德规军、治世。”
“大人乃靖安军之首,一言一行,重于泰山。若大人一身清苦,为下者纵有声色想法,安敢有念长此以往,欲想难平,必生祸患!”
“属下曾读春秋,未闻有国家以德化而征伐胜,以德化传百代者。秦国雄踞函谷而图天下,汉武挥鞭远溃匈奴万里,莫不是励精图治,修文武,定功勋,赏罚分明,方有臣子竭心尽力者。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大人若规矩方圆,法无例外,自然大道通行。”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孟昌道罢,稽首。
他说了这么多,核心就是于志龙不能单以德化,还必须兼顾下属的利益诉求,但是要定制规矩,严格全面颁行,免得人心生变。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出自《论语?泰伯篇》,因为原文没有句逗,后世的理解就难以统一,句逗不同,彼此意义相差万里。
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就完全是相背的含义。
于志龙沉吟良久,叹道:“某常念: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也。”
于志龙说的是道德经第五十九章。坐下几个士人自然通晓。这篇的核心就是正己,兴农,修德。
自孔英、孟昌、金炎投附后,于志龙常与其纵谈古今,针砭时弊。对于如何处理治国,于志龙与孟昌的观点最为相近。两人多以为治国根本在于明法,教化核心在明德。对于田烈、谢林、方学等推崇的教化万民,以德为先,革除弊政的观点,于志龙虽有所感,孟昌可是嗤之以鼻。
对于于志龙的以身作则,苛于待己,孔英赞叹不已,孟昌认为大可不必。
金炎认为治国需以利当先,因势利导,方为上策。他的家族多为商贾,自幼就与买卖打交道,虽然熟读圣贤诗书,却不是一个纯粹的儒士。
金炎进言道:“先人言君臣父子伦常,乃天下根本。历朝先贤有以德治国者,有以孝传天下者,然国家繁华强盛,难过二世,却终不免黄粱化膏肓,琼楼玉宇变野坟场。在某看来:世上万事,不变者唯利字当头,天下熙熙。追名逐利,本性使耳,只要不失心性,不乱心智,方为上策。何以为之窃以为大人当以正利诱之,导之,方可得将士用命,天下归心!”
于志龙喜道:“善哉斯言!吾当省之。”令亲卫给诸人进茶,代酒与诸人满饮。
于世昌等武将听得浑浑噩噩,不过于志龙肯采纳孔英、孟昌等的建言,于世昌等自是喜欢。他不似钱正等武将的简单心思,于世昌却是想到自家妹子若是今后真的嫁了于志龙,虽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这日常用度可不能委屈了她。
山东境内的大城主要有济南、泰安、益都。自益都城向东数百里,土地肥力渐渐不如益都城周边,且人口密度和道路干网也是略低。但沿途大豪、寨堡、望族还是不少。
山东最著名的水系是汶河,还有大、小清河,弥河,大沽河,沭河,胶莱河,五龙河,黄垒河等。此时黄河尚未改道,仍然是夺淮入海。
山东东部河岔、水系较多,好在没有大河,军队渡河不难。钱正部作为前锋,沿途搜集木船、木板、搭设浮桥,靖安军一路畅行,因为河溪多,宿营取水方便。
日照水系主要分属沭河、潍河和东南沿海水系,较大河流有沭河、傅疃河、潮白河、绣针河、潍河、巨峰河。
日照,周为莒地,秦属琅琊郡,西汉置海曲县,三国魏时属城阳郡并于莒,北魏置梁乡县。隋时归莒县,属琅琊郡,唐、宋属密州。宋元佑二年置日照镇,属莒县,日照之名始于此。金大定二十四年始设日照县,属益都府莒州。元沿袭。
到了陈瞳地界,大军野外沿湖驻扎,数千军士各安其职,有的下寨,有的设壕沟、鹿角,有的取水、埋锅造饭。哨探四下里放出去,至少十余里。除了前锋钱正一部继续前行、警戒外,其余人众都在忙碌。
军中战兵多,辅兵也不少。于志龙将沿途收留的投附者一部分安置在地方,择部分青壮为辅兵,辅兵主要职
第三百零三章 喜事?愁事?
“那大娘子好生厉害,手持一柄丈长的金背大刀,钱将军只是与她马上交手两个回合,就被她生擒!我等大惊,欲上前抢夺,那娘子却道只要索回商队的人、货,不再与我军为难。那婆娘称钱将军扣押过路商队与理不合,故将人暂带回前方坞堡,让小的们回禀将军。前锋古大人欲围堵,被她左右冲杀,反被戳翻了十几人,队列皆被其破,好在那娘子手下留情,未下杀手。古大人两次上前挑战,皆负,再不能进,只得远远跟在后面,又怕她再弄些手段,特令小的立即回禀将军。”
前锋古大人就是古清,本是刘正风一系,当初在临朐城差点陷于敌手。刘正风部被于志龙整编后,就此打散,古清被编入钱正部。
孔英道:“这队商旅的货物如此之丰,绝非寻常商贩,不知其主家是何人。大人重商贸,今后若要稳定地方,少不了要与这些商贾打交道。依属下看,若是属于蒙色权贵,当可追剿、拨付军资。若是地方大豪,只要他肯心顺我军,当可商量一二。”
“自古士农工商,历朝历代皆以农为本,以商谋利,我靖安军倡天顺义,当护农工商为要。”这是金炎在旁进言。
于志龙颔首道:“兵法有云: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当初我军只得临朐一县,四面被鞑子围困,无通商之途,只能内劝农耕,兴水利。今日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再问这哨探,对方可曾伤害钱正。回道:只是被捆缚,架上马,那娘子护着商旅,驾着大车商货,返道而去。
“区区一个女子,怎得如此神勇”孟昌不解。
“这有甚么想的定是那钱正小觑了对方,被她钻了空子!”于世昌、曲波、孔毕早见哨探进帐禀告。他们知道有事,索性穿上鞋袜,悄悄至帐外听音,因帐帘高悬,帐内对话传出来听得清楚。
“某愿亲去,救不会钱将军,绝不回转!”
于世昌素来对钱正不服气,性急,索性大部踏进帐内,插话打断孟昌,直接请命。于志龙微微皱眉,不追究他们私下打探军情之事。
靖安军毕竟整训未久,除了于志龙旧部将士外,其余各部将佐尚未能彻底的严格执行军规、军纪。否则,于世昌的非召即入,乃是大罪。
于志龙挥手示意,令曲波、谭晔等一同进入。这于世昌与于兰乃亲兄妹,年轻气盛,于志龙也不想当众太过对其不假颜色。
于世昌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对于妹子和于志龙之间的情谊多少有些风闻,心里深处也未尝没有一丝暗喜。
于世昌、曲波、孔毕、谭晔进来跪拜施礼,于志龙令其坐在下手,有亲随找来几块毛毡给他们垫在腿下。
曲波叩首道:“钱将军身陷敌手,某亦愿去,打破敌堡,救回钱将军!”
谭晔、孔毕接话道:“小的投军未曾立下什么功劳,愿随于、曲将军去。”
于志龙还在微微沉吟。孔英劝道:“事非决绝,还有可斡旋之机,属下愿先亲去坞堡,晓之利害,以言语说之。”
于世昌急忙劝阻:“不可,敌情不明,怎可孟浪若是主簿去,某愿护送压阵!”
孔英先前被任为沂水主簿,在沂水安定后,军中缺书记,故于志龙带他随军,暂摄军中主簿。
军中主簿者,职司掌管文书,亦常参机要,总领府事。
孔英道:“此女生擒我军将,却未加害,破阵时下手亦有分寸,可知其知进退。哨探说前方有坞堡,有扼守官道之势,若是硬取,必然撕了脸面,一来可能害了钱将军的性命,二来也会耽搁大军行程。吾本一书生,上不得战阵,此番去不过以言语晓其厉害,就算其恼,有大军为背倚,当不至就死。”
于志龙斟酌后,下定决心:“汉生此去最好,不过为预防万一,曲将军,孔百户一同率队前往压阵,为汉生助威,不可挑衅。汝等好生观察地形,打探对方底细,只做预备即可!”
“世昌与我暂驻中军,静观其变。”
于世昌无奈,只得接令。曲波与孔毕大喜,拜辞出帐,点起所部人马,在那哨探的引导下,与孔英一同出发。
此时天色已暮,寒鸦点点回巢,估计用不了两炷香的时间就会天黑,曲波心系钱正安危,连连催促行军,终于赶上了古清留守的士卒。在其指引下,继续往前方坞堡去。
于志龙等在军中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回报。原来前方坞堡乃当地大姓邬家堡,堡内不下六七百户,规模还大于沂水白世轩的村寨。寨外远近民户也有不下三百户。
这邬家堡的家主是邬兴德,只有一女一子,长子邬全,乃养子,体瘦,好文、算。爱女邬金梅身宽体健,素喜兵器,不仅得名师指点,自己还勤加演练,这马上马下功夫极为泼辣凌厉,远近无人可敌。
过路的商旅与这邬家堡多有买卖往来,邬家堡就商路一歇脚、买卖货物之地。邬家向来重商,数代积聚得利,建堡后更是筹建乡勇,巡护此地商旅安全。今日得知这队商旅西去,被不明强人扣押,这邬家小姐大怒,当即点起数十骑,拍马追来讨要。谁知见面后,见靖安军军伍严整,进度有度,不类寻常山贼流寇,她心内极为诧异。
待钱正亮明旗号,方知是临朐的靖安军至此,知是大敌,索要商队不果后,邬金梅手下留情,只是擒了钱正,驱散其部众,施施然回转。好在对方部属晓得她功夫厉害,再不敢阻挡,只是远远坠着。
邬兴德早已知商旅和爱女之事,在堡内召集庄丁等上寨墙守御,召
第三百零四章 入堡
于志龙等在邬兴德等的引导下,终于进入这邬家堡。
当初吴四德在沂水巧遇白琦,结成一段姻缘,曾被钱正等旧伴好一番取笑。这次天道因果,现世报来的如此快,不过一个月,钱正就在征途上被邬金梅擒拿成婚。
人群中,灰溜溜的钱正黑着脸见过了于志龙后,就一直缩在人后,无奈身旁的邬金梅个高体大,至少大了他一圈,又一直紧密伴他左右。今日不论钱正如何低调,周围的目光还是大多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于志龙这才首次见到邬金梅,此女果然是身高体大!这邬金梅膀粗腿长,身高比于志龙,于世昌还略高小半个头;那腰围近两个钱正!脸庞宽阔,好在虽多肉,却无肉褶。
胸脯上一双肉山高耸,虽有精丝软甲紧固,仍是高耸的令人触目。
于志龙不敢细看。虽然当世时男女大防还未如后世明清苛刻,但是注目一女子,总是不堪。再看邬兴德之子邬全,完全是一幅士子风貌,体格较瘦弱,类似朱贵之子朱得禄。
于志龙在迎客厅首座坐下,靖安军诸将在右侧依序落座。邬兴德等自然陪坐在左,附近有头脸、身份的乡绅、商贾、名士等团团坐了三桌。钱正面臊的坐在曲波身后,本想用他遮挡,无奈邬金梅大咧咧硬是挤过来,紧挨着他坐了。曲波、谭晔、孔毕等暗笑,忙移座让位。
钱正惊得恨不能跳起来,但是众目睽睽下,实在拉不下脸,只得如坐针毡般,低着头,只管做鸵鸟。
于志龙与邬兴德一番寒暄。略略了解了本地风情。原来邬家堡临近日照,那里有海港,可纳南北海船,甚至有商船可达京师、江浙、泉州、高丽、东瀛。卸下的海运货物若是转陆路,可西去济南、益都,因商贸较兴,故本地人烟稠密,城乡较富庶。邬家堡伫立在东西官道咽喉处,为防盗贼、乱民,邬家祖上修筑寨堡,会聚庄丁,打造兵器,协防本地安靖的事。
“老朽与那日照县尹梁思颇有交情,将军若取日照,老朽愿修书一封,劝其开城。”
于志龙大喜:“若得日照,邬老首功!”再看钱正和邬金梅,笑道:“令千金乃华夏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喜结良缘,此天造地设的一对!”
钱正的武艺不算弱,他几番较技输于邬金梅,于志龙已经知道经过,故有此言。
这邬家堡甘愿与元廷决裂,主要原因还是此时元廷横征暴敛,以致地方商贸凋零,商路阻滞,物价飞腾,不仅底层黔首苦熬日月,就是凭商兴旺的邬家堡等大族,这些年也是收益大减。特别是这些年元廷国库入不敷出,不得不加大摊派和赋税,民间财富被进一步压榨;而海贸之利至今几乎尽被权贵垄断。偏偏最近海盗频频,东海、黄海时常有倭人为寇出没,就是至高丽的海运也开始渐渐变得不安全。
张士诚在南方闹得惊天动地,江浙海运的商贸几乎断绝,使得依托海港吞吐兴盛的邬家堡等地方大户豪绅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邬兴德抽空向爱女看去,邬金梅虽然面臊,却是微低着头,对周围打量自己的目光毫不在意。一颗心似乎只在身旁的钱正身上。
邬兴德暗叹一声,他虽承继祖业,这几十年将邬家堡的基业大大扩展,不过偏偏自家命运多蹇,连生四子,竟然先后病去,家中无直系血脉接替。后来只有这一女存活,自己对她自然百般宠爱,邬兴德见她自幼体健,喜爱拳脚兵器,特召来名师教导,不曾想爱女后来竟然渐渐功夫精纯,身子也愈发硬朗,完全不似自己的几个病故幼子。
邬全并非是邬兴德的亲子,邬兴德见自己一直无所出,不得不在前些年自族中本家挑选一后生过继。
靖安军乃大元朝反贼,钱正虽是汉人,却不是良配。但靖安军确有实力,在临朐接连大败官军。就是远离数百里的自己,对其战事也有耳闻。若老天有眼,靖安军得势,倒是我邬家今后兴盛之兆。
那孔英说的好,汉家天下三百年,即便蒙尘,终有拨云见日的一日。
于志龙的一系列施政措施影响渐渐波及到周围的府县,不仅贩夫走卒、流民耕农万分喜悦,就是很多的大小商户也能从中受益。毕竟靖安军是鼓励商贸经营的。
最受伤的就属大权贵、大地主之类了,邬家虽然土地也不少,但是盈利的大头还是在经商上。邬兴德几十年风雨经历,看得出这元廷的根基已经动摇,现在就是赌一赌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邬全毕竟不是自己亲生血脉。唯一爱女体格健硕,必能生养。若无意外,今后与钱正的子女必然少不了,今后若可令其转让一子,改姓邬,承接邬家基业。只是不知这女婿能否同意
想起这钱正也算是读书人出身,总么说也有中过乡试,可惜不愿入赘我家,他若肯将一个男儿接我邬家香火,邬兴德必焚香,拜谢于列祖列宗!
他再转念:自思爱女身体虽健,但是毕竟体大面阔,姿容绝非佳丽,万一不讨钱正欢喜,不肯同房又如何,
他心内浮想联翩,一时面色忽喜忽悲。
于志龙唤他,见他神思恍惚,心内不免诧异,不知他作何想。
邬家堡的管家立于邬兴德身后,他见多乐人情世故,赶紧插话陪笑道:“今日乃大喜之日,若将军不弃,可否在此盘桓几日,大军也可歇息休整,再发兵不迟”话未落,趁人不注意,赶紧在后拉扯了邬兴德的后衣襟几下。
邬兴德这才恍然回神,举杯劝饮,赶着话头小心问询于志龙的打算。因于志龙下令不得饮酒,各席上只是添茶,不曾上酒。
邬兴德浮想联翩,于志龙也在心内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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