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醍醐堂主
“客官在此等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轻启暗阁,缕缕酒味漾出,窜入许云的鼻中,“好醇厚的酒香,连那窖藏的女儿红在这酒香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何止逊色三分!那所谓的女儿红怎及我这桃花酿半分!”闷雷般的嗓音从暗阁荡出,声调浑厚,抵许云耳中仍不减半分。
许云向前一步走,朝着暗阁俯望去。
一眼瞧见了那一蓬乱糟糟的银发,在看,瞧着一张枣红色宽大面庞,那面上还挂着一个枣红鼻头,顺势下视,大肚、厚肩、宽腿模样依次出现。
许云朝后退了两步,依旧闻见了那老头嘴中窜出的浓厚酒气。
“你与徐经年那老小子是什么关系”
老头用他自认为平淡的语气问道,但旁人听闻着,不自禁会升起一股训斥之感来。
“他是将军,我是将士。”许云回答道。
“那老小子出尔反尔,当初说好独身一人执这半枚铜钱来,与我再饮上三天三夜,那老小子呢,我不与他打上一顿,解不了我心中这口怒气!”
言到兴上,那红鼻子老头便要伸出手来,欲去抓起旁边一罐酒来,酣饮一番。
“陈将军,莫要再饮了,不要失了曾答应过老夫人的话。”
小二探出手,将红鼻子老头的手掌荡开,取回了那罐酒来。
“陈忠将军,请受末将一拜。”许云跪在地上,朝着红鼻子老头敬拜道。
“起身来吧,那些俗名早就过了,如今,还抵不上一罐桃花醉来。”
老头未走前去,一旁的贩酒人前去,将许云扶将起来。
红鼻子老头趁此,偷偷揭开了近旁的一罐桃花醉。
“好酒!”
酒津顺着他的髯须淌落,尔后晕湿了他那胸前的藏青色短襦。
“那徐经年如今在哪让他出来见我!”
酒尽,红鼻子老头微仰着头,眼神落在许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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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阴影、墨客
“看,我们到了,到爷爷的家了。”
徐幡顺着红鼻子老头手指方向望去,翠竹掩映下的古栈,唯唯瞧得见飞檐一角。
风起,竹晃,日光剪碎,投在白墙,留下一幅丹青水墨画来。
“这里好清凉啊!”
风至,扑面,徐幡闭着眼,张大着双臂,欲揽住这久违的煦风。
风过,人立,到头来终究是留不住这虚无的东西。
“进去更为凉快些。”
红鼻子老头牵着徐幡的手,继续朝前行进着,至了“别止居”门前。
尚未真正入“别止居”,先入眼来的,是那两张贴于漆门上的司门守卫,左神荼,右郁垒,皆是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
不过,大抵也是年禧早过,除旧布新的缘由。
郁垒一侧翻了卷,呈现出似掉非掉的模样;另外,神荼外饰的爵鹿、蝠喜,朱红颜色失了不少,如今的色彩,似那秋日霜打后的橘柑。
“将军回来了。”
一人持着扫帚,将那纷飞飘零的枯竹叶聚拢到一团来,他对着红鼻子老头咧嘴笑着,一幅憨厚愚钝模样。
“让你好好休息着,每日按时送服苟寒石大夫的药,你瞎跑出来干什么!”
红鼻子老头显出一幅生气的模样,“你快些进去给我好好呆着,再溜达出来,以后可真得派一人看着你不可!”
瞧见那人依旧苍白面色,红鼻子老头也不好再发怒,只是让方才在小酒馆中贩酒的那人将其带回客栈中去。
“陈将军,今日天气这般好,我出来晒晒这快要发霉的骨头也未尝不可,踏出门来,瞧着这些杂乱纷飞的枯叶,所以忍不住拿出了扫帚来,将其清扫干净罢了,将军就莫要生气了。”
那人始放下扫帚,一阵风过,又欲将那满地枯叶卷拂。
“可莫又要卷得处处都是。”
语未落地,那人一脚跺在帚端,帚立,右手提(di)起扫帚,顺风而席,枯叶化卷,于四尺低空盘旋,帚离,风止,枯叶叠落一堆。
“咳咳......”
兴许是许久未动的缘故,那人弓着腰,连连咳出声来。
“还不快进去,莫非真要失掉了这条残命才甘心!”
红鼻子老头甩开了徐幡的手,快步走上前去,取掉了那人手握的扫帚。
“今晨那苟寒石大夫给你配制的汤药送服下去了没”
红鼻子老头抚了抚那人弓着的后背,缓缓问道。
“还没......”
咳嗽间隙,那人嘴中迸出了两字来。
“你!你这小子非气死我不可!”红鼻子老头被气得手指微颤。
“张典,将他带回莫问堂去,你要亲眼瞧着这小子饮完药后才准离开!”
“是的,陈将军。”
贩酒客上前来,搀扶着那人入了客栈中去。
“这些小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每天尽给我添出这样那样的乱子来!”
许云垂着目,不敢朝盛怒中的红鼻子老头望去,徐幡跑到了漆门前,垫起脚尖,去抚那神荼的长髯。
“莫要在外面玩喽,走进去,爷爷里面好玩的才多呢。”
红鼻子老头收敛了怒意,两手伸出,将徐幡从地面上架起,尔后将其安稳置于两肩之上。
“徐幡,快从陈将军肩上下来!”
许云对着徐幡训斥道。
“我......好吧。”
“无事,无事,在这里爷爷说了算,你许叔叔还管不了你爷爷呢!若你许叔叔日后训斥你了,给爷爷说,爷爷护你。”
红鼻子笑着说道。
“真的”
徐幡弓下头来问道。
“当然是真的,爷爷从不骗人的。”
红鼻子老头点点头答道。
“坐稳啰!马儿要驾喽!”
人朝着客栈中去,唯有欢声笑语留在了此地。
“这小子。”
许云摆了摆头,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来。
......
入了客栈,堂中一洼水池,假山立,群鱼游,荷莲始始发了嫩芽来,不过叶片大都还包着卷儿,只有三三两两舒展开了腰肢来。
客栈不大,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庭院模样,稀疏排列的客房内居着些住客,不过白日里,瞧不见多少人出门走动,所以一眼看去,颇为冷冷清清。
“马儿驾!马儿驾!”
 
第三十七章:铜镜对红妆
“阴影的实际核心唯一人,我亦不晓得那人的具体容貌,有人言是一老妪,又有人语是一个面貌如婴的白须老道。”
飞檐高翘,似要刺破这大明的天盖来,红鼻子老头望着立在飞檐上的鸱吻,暗暗抚着长髯。
“又有何人真正知晓,那阴影的总坛所在之处呢。”许云言道。
“狡兔三窟罢了,瞧着那留下的脚印,亦可寻得到一二足迹来。”
池中鱼似有若无的,于那一方碧池飘游,但终究受到那池子的拘束,亦无法真正脱离那水波,做一只化鹏的鲲鱼。
一只归燕衔着枯草飞入屋檐,精心编织着它那半成的巢屿,“若是那些将士如这归燕,那有该多好。”
许云睹物思人来,他半倚在门框前,瞧着那归燕,似有无尽话语将要说出,可话初始至了喉中,便又止于在了唇角间。
“春燕归,春燕归,归来不似离往人,人去不复返,只见一书回......”
红鼻子老头吟语着,这歌谣本是稚孩语,可从红鼻子老头嘴中言出,只觉得悲凉,眼角噙出泪来。
“去往那战场的好男儿,归回之时,又有几人”
竹叶婆娑,影入水中,晃得那块碧玉碎成一块一块来。
许云瞧得见那水中的幻影,似乎有些人影浮现出来:一些人腆着脸笑着,虽那脸上满是灰土;另还有人望着一处,不晓那目光落于何处,是故乡,亦或是战场……
“我老了,似也没以前那么多的冲劲儿,而今,只好缩在这片小天地中,不愿再去争夺些什么,如今待事接物,也无法再如以往思虑得周全。”
目光垂落,红鼻子老头语调中,约约有自嘲之意。
“若是将军都目光短薄,那我等更是鼠目寸光来。”
“哈哈!承蒙夸赐了!”
两人对眼一笑,过往入云烟,掠过眼来,尔后又消逝在了风中。
......
“这几日莫要随处走动,那与魏忠贤颇有关联的苏家在这城中,到时候被他们察觉到,定会引出他样事端来。”
话题转开,红鼻子老头说道此事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苏家京都苏家何为来此城中。”
许云不解,遂对着红鼻子老头问道。
“为了那一纸婚书罢了,与那另一豪绅路家的联姻之事。”
“这种豪族间的联姻也不少见,无需去多加注意,你们只需要将自己的行踪匿好便行。”
一处客房内,隐隐传出琵琶音韵,丝丝幽幽,弹奏之人的情愫全流淌在了那音律之中去。
许云目光探向远处,看向那传出琵琶音韵的屋子。
“那两人今日巳时便也是该离去的,为何如今还在那房中弹奏琵琶!”
一人上前来,低着头,弓着身,接受红鼻子老头的训斥。
“是的掌柜,我现在便去让那两人速速离开,莫要再做出过多的逗留来。”
人离,许云瞧见了他攀在檐脊上留下的踏痕。
“你这小子有路不走,踏在那檐脊上,等会回来给我收拾干净!”
红鼻子老头的咆哮声传远,那踏在青竹上的身影顿了顿,尔后才继续朝前奔去。
“这群小子若是无了我的管教,不敢想会闹出怎样翻天乱子来。”
红鼻子老头无奈似的笑语道。
“陈将军手下将士个个都是豪杰人物,若不是那魏忠贤,陈将军与众将士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来。”
许云语气中,有些愤愤然,他握着拳,脸上有着怒色。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亦无心再踏进那漩涡中去,落的一身轻,这样倒也自在。”
“可,陈将军!”
“无需再多说了,该过去的,皆以过去了,那老婆子也曾说过,人也需朝着前方望去。”
红鼻子老头背着身,只有那栖于檐下的春燕瞧见了他微红的双目。
......
“你们二人为何还不离开去,莫非晓不得这别止的规矩!”
那人粗着嗓子,手指指着在客房中收拾行囊的二人,一苍颜老汉,一眉眼尚未长开,便依稀瞧的见其清秀模样的女童。
“还望宽容半个时辰,待我等收拾好行李,便就离去。”
听到有人催促了,那老汉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将一方木盒里里外外的缠住。
“再予你两人半个时辰,若再未离开,可真就别怪我不通人礼了。”
那人离了去,房中有唯剩老汉与女童二人来。
“那人心思挺好的,若是换做他人,怕是都不肯让我们入这客栈来
第三十八章:青衫薄
“何许人等,也不瞧瞧自己如今儿的身价与地位,单单凭借那上一辈儿的留下一纸婚约,还真以为可以飞得上枝头去,成为凰凤不成!”
菊纹上裳,下罩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云丝披风搭肩。
发成惊鹄髻,唇角留着一点朱痣,脸圆腴,身段丰,手中执着一把仕女宣扇轻摇,面容带着微微讥笑之意。
妇人左手牵着一同样衣着华贵的女童,站在人群外,打量着被下人围着的落魄二人。
“我还真以为你两人可以缩在这客栈中一辈子呢,瞧如今儿,还不是被赶将出来了。”
妇人捂面嗤笑道。
“走走走,莫让这二人脏了我们的眼来。”
“哦,对了,你们自给儿瞧着办事,莫要惹到官府去便可。”
妇人声调微细,摇着宣扇,扭着腰肢,声调渐行渐远。
“二少奶奶吩咐了,要我们看着办。”一仆从侧着头,对身旁另一人笑到。
“那就看着办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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