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岐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诸夭之野
孙学武正战战兢兢专心一志地看着台上,闻听此言,反应了半天,才省过来苏郁岐口中的老孙就是他老人家,忙答言:“回岐王爷的话,两人过去的比赛成绩平分秋色,所以这回下注的,各占五成。”
“那你也盈利不了多少嘛。”苏郁岐道。
未等孙学武答话,祁云湘先道:“阿岐,你来这种地方还是太少了。今天除了咱们几个人,其余人进场可都是要交进场费的。你知道孙掌柜的进场费收的是多少吗”
“多少”
“孙掌柜,你来告诉阿岐王。”
孙学武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也……也没有多少,每人五百金铢。”
“换言之,今天在场的,非富即贵呐。我雨师朝是不是满朝皆是赌棍”
“差不多吧。来的时候你没看见,外面也设了赌台没钱进来看的,就在外面下注。”
容长倾插言:“早说了,你们这些男人可不就是吃喝嫖赌坏事干尽”
“咳,我可没有。”苏郁岐轻咳一声。
“你比他们还可恶,好歹他们还顾忌些男女有别,你是公然娶男人进门!莫说雨师,这笑话都传遍东洲大陆了!”
“看比赛,看比赛。”陈垓出来打围场,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有呐。其实也不都是赌棍。”
陈垓的面子都还是卖的,三人都住了口。
须臾之间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翩翩公子般的皿晔,大力的几拳,将奎治护心的铁甲直接击穿,奎治被打得倒退几丈远,口吐鲜血,几乎飞到场外去。
看台上一片惊呼。
若奎治就此认输,皿晔自然不会要他的命。但奎治此人的性格,好勇斗狠倔强不服输,当下便提着拳头反攻,带起的拳风在武斗台下都能感觉到。
然皿晔身法灵活迅疾,奎治没有一拳能够打在皿晔身上,反被皿晔又打了几拳在身上。
武斗场有规矩,若有一方不肯叫停,比赛便不能终止。这便是每年死于武斗场的人数以万计的真正原因之一。
其实胜负已经很明显,下了赌注的赌客们几家欢乐几家愁,赌奎治赢的都只能寄希望奇迹发生。
但奇迹这种东西,就像是菩萨神佛一般虚无缥缈,无论你怎样求,它总是会缺席。
祁云湘已经打算认输:“这个人的命是你的了。祁府所有的武斗士都归你了,是杀是留,悉听尊便。”
起身便要离开。苏郁岐抬眼看他:“你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什么”祁云湘没有听明白苏郁岐的意思,顿住脚。
“我其实听说,你对奎治很不一样,云湘,念在你我打小的情分上,如果你开口,我就放过奎治。”
“不必了。一个武斗士罢了,你可别被传言误导。”
苏郁岐还是第一次看见祁云湘的脸色这样冷,误以为他是输了赌局而不高兴,也没甚放在心上,由着他往外走,还在他身后悠悠补了一句:“云湘,明日我要上门要人啊。”
“随时。”
祁云湘还没走出两步,却只听一声惊呼从武斗台上传来,发出惊呼的却是皿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武斗台上,只见蓝衫的皿晔半蹲在台子上,面前是躺着的奎治。
奎治的身下一滩浓稠鲜血,皿晔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已经身亡。
皿晔上台,自然不知道苏郁岐与祁云湘赌的那个大手笔,他却记得义父冯十九的命令。
奎治不能死。
他下手也都把握着分寸,所有的拳脚,都没有奔奎治致命的要害。方才那一脚,也只是踢在奎治的后肩。
祁云湘见是奎治死了,未做停留,从来时的通道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郁岐的角度看皿晔的神情却清楚得很,方才皿晔的脸上,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说明奎治的死,出乎皿晔的预料。
苏郁岐却稳坐椅子上没有动。
场馆里的人已经开始喧闹着或离开或议论纷纷或咒骂不止,台上的皿晔仍旧半蹲在奎治的尸体前,探手欲解奎治的护甲,台上的裁判胡四却一把拦住他,“皿公子,他已经死了,您要做什么”
皿晔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没什么,看看还有没有救。”
“已经死透了。”胡四面色如常,亦半蹲在奎治面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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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避世王爷
傍晚时分,苏甲回到王府。如苏郁岐所预料,苏甲汇报,混乱之中,奎治的尸体几乎已经被分尸,悉碎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早料到是这个结局,苏郁岐倒没有生出多少怒气来,只是冷笑了一声,算是回应。
苏甲犹豫了一瞬,开口问:“王,依您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奎治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至多不过是云湘王爷比较看重他罢了,为什么有人一定要借公子之手除掉他呢”
自打皿晔不许他叫王妃之后,他便想出“公子”这个折中的称呼来称皿晔。
苏郁岐望着桌案上的烛火,缄默了一阵,方道:“谁知道。反正对方的目的还没达到,静候着吧。”
“您说,会不会是云湘王爷……”苏甲犹豫一瞬,还是开了这个口。
苏郁岐的脸立时变得严肃,冷斥道:“苏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甲立即噤声,躬身一礼,摆出认错之姿。
苏甲一向晓得轻重,苏郁岐便未再多言责备,命他回去休息,无须再在这里伺候。
皿晔是已经接近戌时才回到谨书楼。苏郁岐坐在饭桌前翻书,桌上的饭菜尚未凉透,一筷未动过。
皿晔眉色微动,温声问了一句:“小王爷,怎么不先吃”
苏郁岐放下手中的书册,搭眼瞧他:“不饿。”肚子却应时应景地“咕噜”一声,将谎言拆穿。
皿晔只佯作未听见,速去洗了手,也坐到桌前来,端起碗筷,催促苏郁岐:“不饿也将就吃一些,人是铁饭是钢,哪能因为不饿就不吃”
这台阶给的甚是舒服,苏郁岐摸起筷子来,脸上拿捏得一副冷淡态度,嘴角却是邪魅一挑:“那就陪你吃一些吧。”
苏郁岐这个笑落进皿晔眼中,皿晔不由抿嘴轻笑。阿岐小王爷再怎么看尽风云,也毕竟还是十八岁的半大小子,心性难免有些小孩子气,他一个成年人能和一个少年一般见识么自然不能。
吃完饭招呼下人来把碗筷收拾出去,皿晔不等苏郁岐相问,便主动将白日的经过坦白:“奎治虽然被我伤得不轻,但绝不致死,最后那一脚,我甚至没有用半分力,他却倒地身亡,我所以才生出疑心。可是胡四拦着我不让我验看,我强下手怕会打草惊蛇,便没有妄动。小王爷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郁岐简单利落地答他:“没有。”依旧拿起先前那本书,无聊地翻看起来。
皿晔也不管苏郁岐有没有在听,兀自道:“今日的事,是我惹下的,和苏府无关,将来就算是祁王府过来找麻烦,自然也该由我一人担当,顶多,你将我逐出府去,凭着云湘王爷和你的交情,自然不会再为难你。”
苏郁岐从书上抬起眸光,瞥了皿晔一眼,讥笑道:“你真以为这么简单”
皿晔欲言又止,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可还能怎么办他绝不愿意连累到苏府。
苏郁岐复又搁下书,悠悠道:“我今日和云湘打了个赌,赌注是祁王府所有武斗士的命。你赢了,所以,祁王府所有的武斗士,明日就没命了。”又瞥了皿晔一眼,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是你的功劳,明日和我一起去祁王府见证奇迹吧。”
皿晔愕然地说不上话来。
可他不相信苏郁岐是个视人命为玩物的人,所以,虽然心里震惊,但面上还保持着镇定,“我今日去查了奎治的底。”
“嗯,然后呢有什么发现吗”苏郁岐面上波澜不惊。
皿晔消失了一整天,苏郁岐晓得他是去查案了,但没想到他查的是奎治的底。
但话又说回来,奎治的底或许能扯出一些线索,很该查一查。
但也只是也许,苏郁岐并没抱多大的希望。
“我去了祁王府。”皿晔道。
“嗯,奎治是祁王府的人,去那里查是对的。”苏郁岐依旧温淡。
“我去的时候,云湘王爷也刚刚到家。奎治的死讯也前后脚报到了祁王府。小王爷,你猜,听见这个消息,云湘王爷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苏郁岐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皿晔。
“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
“是的,松了一口气。仿佛上山的人,卸掉了肩头一个其重无比的包袱一般,松了一口气。”
“这表示什么”
“这自然是表示,云湘王爷希望奎治死。”
“他为什么希望奎治死传言说奎治是他托手心里宠着的宝,难道是情变”
“小王爷真是天真,传言能信么你相信云湘王爷是那样的人么”
苏郁岐忽然脸红,撇开了脸,自然是想到了娶皿晔回府的事。强撑着道:“不是情变,那是什么原因奎治不过是个武斗士。”
皿晔晓得是自己说错了话,但也没有打算把话圆回来,而是聪明地为避免尴尬,继续道:“这就要说起我此去的另一个发现了。云湘王爷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但另一个人的反应却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苏郁岐不禁侧目:“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黄泉开路
皿晔心里明知这些事情以苏郁岐的头脑都是明白的,根本无须他提点,但他只怕,以苏郁岐的性格,便是什么都明白,也会舍得两府的交情,为了某些他还未知的目的去要那什么赌注。
除此之外,虽然还不知道苏郁岐为什么会要那样的赌注,但以他对苏郁岐的了解,苏郁岐绝不至于无聊到玩这种血腥游戏。
苏郁岐走到皿晔面前,停住了脚步,眼眸眯起,面色沉冷:“你可曾听说过,苏郁岐说过的话不算话”
这般强势的苏郁岐,甚至有些阴森,皿晔不由蹙起眉:“为什么苏郁岐,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他们虽然是武斗士,可他们也是鲜活的生命。”
“鲜活的生命我记得,你白日里刚刚用你的双手杀死一条鲜活的生命。”
苏郁岐眸色愈冷。
“那是因为……”皿晔忽然说不下去。无论奎治死于谁手,都否认不了他和他签了生死约的事实。
若今日没有局外人插手,奎治也难保不会死在他的手上。
这就是事实。
苏郁岐猛然冷笑着转身上楼,甩下一句冰凉的话给皿晔:“明日的事,还需你陪同一趟,终归你也不是局外人。”
皿晔望着苏郁岐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楼上卧房门口,良久,端起桌上一杯冷茶,戳了一口,道:“好。”
声音很轻,并未传到楼上苏郁岐的耳朵里。
他并非是说给苏郁岐听。他想,这话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郁岐,这个将他拖入了火坑的人。他其实有能力远离这个火坑,但现在他并不想。他想为这个人留在火坑里。这个充满了个人魅力的半大小伙子。
这实在是个让人无力说什么的想法。皿晔将那杯冷茶一饮而尽,起身上楼。
冷茶入腹,并未能让头脑冷静半分。
次日天未亮,苏郁岐早已起床,穿戴整齐,入宫点卯,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上的政务,赶在巳时末刻赶回了府。
皿晔已经收拾停当等候在前院书房,苏郁岐在府门外,命人进去叫他,自己则在府门外等候。
皿晔很快出来,苏甲陪了二人骑马前往。
苏郁岐今日在朝上遇到祁云湘,倒也寒暄了几句,对于奎治的死,祁云湘只字未提。下朝的时候,苏郁岐去东廷处理一些要紧军务,没有看见祁云湘的去向。但据苏甲说,祁云湘下了朝就直接走了,并未回西廷。
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苏郁岐猜想他是回府了。
因为若是皿晔所说属实,今日的祁王府之行,必生事端。他作为祁王府的当家人,岂能不负起当家人的责任
祁王府离苏王府不远,骑马一刻钟便到。一刻钟的路,料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偏偏就出乎意料,就在这短短的十几里路上,出了意外。
三人的马离开苏王府才不到五里地,在一条相对比较安静的街上,忽然就被人当街拦住。
苏郁岐因未曾回府换衣裳,因此身上还是朝服,那身枣红色绣着金丝龙纹贵气无匹的朝服,当今昙城便是三岁孩子,也无有不识的。谁见了不是赶紧退避三舍来人偏就敢拦。
“咄,前面什么人,竟敢拦当朝岐王爷的马!”苏甲沉声猛喝。
苏郁岐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俯视拦马的人。拦马的是个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朴素整洁,模样也还算生得齐整。
“奴拦的就是当朝岐王爷的马!”那女子高声喊道。
“大胆!知道是岐王爷的马你还敢拦还不快快躲开,否则,一会儿这马从你身上踏过,会把你的身体踏成肉泥!”
苏甲并非只是恐吓。当街阻拦朝廷重臣的车马,图谋不轨,那可是重罪,的确是可以当场处死的。
那女子却丝毫怯意没有,反倒更提高了声音:“那就让岐王爷的马从奴的身上踏过去!让奴先去黄泉路上替今日即将赴死的亡魂开路!”
苏郁岐其实早猜到这女子是为今日之事而来,但没想到为了那些身份卑微的武斗士竟能牺牲至此。
其实也没什么想不到的。既然敢拦王驾,必是抱了赴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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