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徐猫儿
尸腐为污,尸瘴为毒,尸油为浊,三者皆乃亵坟渎尸之物,以此三者祭炼阴器,端得是恶毒无比。
一团灰色晦暗火焰从头骨上升起,这灰色火焰跳动间,完全没有一般火焰的灵动,反而如同将死之人的绝望挣扎,无力微弱。男子扭曲快意地笑道:“尝尝我这三秽火的滋味吧!去!”火焰受到牵引,流动起来飞向关玄衣。
关玄衣闭目片刻,猛然睁开,脚下砂石炸起,身如流星飞堕。一朵金莲悄然浮现在眼底,金色丝线从心脏生长,迅速弥漫全身,形成一种充满庄严禅味的纹路,形成仔细看去,能发现这些丝线还如同活物般慢慢蠕动。
是人宗的横练还是地堂的金身
“他不是和尚,应该不会那帮和尚的金身法。。。吧”黑袍男子一愣之间,关玄衣迎着那灰色火焰上去,只是握拳屈膝,金色的拳头以腿为基,以腰为本,以肩为轴,一拳朴实无华打出,随意来一个武者都能认出,这是人宗南斗拳的起势。
 
第八章 化外魄
“好了好了,至少以后不用洗头了啊”
“你这浓眉大眼的,没头发也好看。”
“你又不靠脸吃饭,哭唧唧的干嘛啊看开点儿,看开点儿。”
“山哥。。。”关玄衣找来些席草、麦秸,手上一顿捣腾,盏茶功夫便做出来一顶草帽,按在脑袋上遮住自己的大光头。
“嗯”
“山哥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不过你干嘛笑的这么贱啊。。。”
“这。。。这么明显吗诶诶,不笑了,不笑了。”
徐千山嘻嘻哈哈的赔罪。
他确实高兴,长相上来说,两兄弟其实差不太多,可偏偏徐千山一双死鱼眼,破坏了气质,个子也不如关玄衣高大。每每走在一起,别人一开口必是把关玄衣当成主事人,在以前他们仅有的两个接过的单子完成之后,来感谢他们的大小姑娘也总是对着关玄衣暗送秋波。
当然徐千山是不会相信自己长相不如关玄衣的,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俊只是不如关玄衣那么外放,而是内敛含蓄的,有内涵的女子一眼就能看出。不过这不妨碍他对关玄衣没了头发这件事幸灾乐祸。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露气湿寒,两人穿的有些单薄。关玄衣倒没什么,徐千山身子弱,可有点儿受不住了,两人便加快了脚步。
“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哇”
“山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关玄衣转头。
两人离着乱葬岗倒也不算太远,道旁是一片阴森森的树林子。
徐千山一愣,说道:“哪呢什么声音”
“是婴孩的哭声!”
“你没听错吧该不是猫哭声,可莫要弄混了。”
“错不了!就是婴孩的哭声,而且凄厉着呢!”
“妈呀!夜半婴啼!这么邪门”
“快去看看!这样快点儿。”关玄衣的性子,哪能听而不闻当下一把把徐千山扛在肩头,纵身而起。
。。。。。。
你说鬼恶
来来来,我带你看看人心。
徐千山不忍的低下了头,喃喃的念道。一旁的关玄衣颤抖着身子,拳头握得咔吧作响,压抑的呼吸从牙缝溢出二目泪落,眼眦欲裂,瞳孔深处仿佛有一股滔天业火将喷涌而出。
他们看见了什么
三人合抱的大树,赤身的女婴被四颗桃木钉钉在树上,身上血迹斑斑,胸口处还扎了一颗狗牙。
两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婴儿似乎看了他们一眼,随后。。。闭上了眼睛,永远。
冥冥中或许真的有天道的存在吧
二人不知道这婴孩在这里哭了多久,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哭,又是怎么坚持到了现在。她是在求活
不,更像是,只是单纯的,不想死的不明不白而已。
“鬼舍!”关玄衣猛然一记横拳打在近处的一颗树上,轰然一声爆响,整颗书化作了尘粉。
徐千山将那可怜的女婴放在地上,手里狠狠地捏着那四颗桃木钉还有狗牙。
女婴身上的血,有她自己的,但更多的,似乎是狗血,黑狗血,这对徐千山来说再熟悉不过。
真是他们的手笔吗
不可否认,鬼舍之人疯狂,但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利之人。损人利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损人不利己的事却不会去做。
桃木钉,黑狗血,狗牙,这些是再寻常不过的镇邪之物,鬼舍之人养鬼御邪还差不多,若这女婴是邪祟,他们该开心才是,为何要镇压
而且女婴刚刚死去,魂魄肉身都在,左近又没有旁人。。。那鬼舍的疯子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女婴,到底又图的什么
若不是鬼舍所为,难道是道门之人
也不应该,最起码的,他们会用些更高明的手段,而这地上连一张符纸都没有,实在不像。。。
“山哥,你。。。能救救她吗”关玄衣看着地上的女婴,期盼的看着徐千山。
微微的摇了摇头,徐千山别过头去。
起死回生,神仙也许能够做到,但徐千山不是神仙。
而这天底下,只要双脚还踏在地上的,也没有人是神仙,起死回生也就成了一个可笑的愿望,与长生一样可笑的愿望。
徐千山可以招来女婴的魂魄,可是这只是一个女婴而已,灵智未开,话都不会说,难道还能指望她说出凶手来
“报官吧。。。”徐千山低声道,心里却也知道,对于这种无名弃婴的死,连个活着的苦主都没有,官府是不会管的。
“山哥!”关玄衣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道:“你。。。你把她收了吧!”
“收了收哪”徐千山没明白,关玄衣瞪着眼睛道:“化外魄啊!”
“!”
关玄衣抓着徐千山的双臂,求道:“我记得老爹教过你的吧将死人的魂魄收为化外魄,可保魂魄不散,你收了她吧!”
“可是她。。。”
“至少她还能看看这个花花世界,以后说不定我们能找到什么办法让她还阳呢我知道一个人只能收一个化外魄,不然你把她放到我身上吧!”
徐千山苦笑,心中暗暗道:“傻瓜,说的挺明白,但你不知道的更多。”
化外魄是莫问当年交给徐千山的一门鬼道禁术。
若将人身比作一个密封的水桶,那三魂七魄便是正正好好填满水桶的水。而化外魄,又叫第八魄,以鬼术强与人三魂七魄相合,就相当于是凭空再往这水桶中加上一瓢水,那水桶会如何
疯,狂,甚至死,这都是有可能的,最轻最轻的,哪怕运气极好,魂魄契合,身子也会更加孱弱,且此法有伤天和,损阳寿阴德也是必然之事。
那有好处吗
或许有,但徐千山不知道,反正当初莫问没说,只是很认真地告诉他最好不要这么做。
再说那还阳之术,关玄衣不知道,但徐千山却知道,还真有,以千人性命祭献,再加上一些天材地宝,再配上一具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且命格相同的身体,是可以让鬼物借尸还魂,度过未尽的阳寿。
先不说十个人杀谁,也不说这身体上哪找。还是那个木桶与水的例子,已经混沌一处的水,从中再分出当初加的那一瓢取出来,呵,撕魂裂魄之痛又该是个什么样子
徐千山可以将这些都说给关玄衣听,他也应该这么做。相信关玄衣听了也会理解。可看着兄弟眼中的期盼与渴求,苦笑更添无奈,变成了一句:“你不是玄修,又不通鬼术,还练了地堂的金身法,这孩子到你身上也是活受罪,还是我来吧。”
“山哥!”关玄衣一把抱住徐千山,笑的像个孩子。
“起开起开。”徐千山嫌弃的推开关玄衣,还翻了个白眼儿:“帮我护法,可千万别让人打扰到我。”
“放心吧山哥!”关玄衣重重的点头,站起身,抿着嘴唇,用恶狠狠的目光左右巡视。
徐千山点点头,脱下外衣将女婴身上的血污仔细的擦拭干净,随后犹豫的将左手中指放在嘴边,眼神渐渐地坚定起来,咬破。
指尖在女婴那小小的稚嫩的身体上游走,鲜血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玄奥的咒符。
当最后一笔落下,徐千山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腥臭的空气,用一种苍茫的语调吟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冥途茫茫,不知所往。
人书生死,阎罗所掌。
天意不违,吾今身偿。”
随着徐千山轻轻的述念,丝丝黑烟从女婴身下的土地中绵绵不绝的钻了出来。烟本无形,却托举着女婴的尸体缓缓上升,直到与徐千山的头顶齐平。身上早先书画的血色符咒好像活了过来一般,变作紫黑的颜色流转不休。
“身存魂魄,善恶三尸。
化外有魄,寄于吾身。”
第九章 元辰神煞
疾病对于贫家从来都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
人死了也就死了,可如果是疾病,那就要面对一个最根本的问题——钱财。
不治,一个铜钱也不花,亲人会在你的面前承受着莫大的煎熬,然后死去。
治,钱从何来就算倾家荡产的凑齐了药钱,那治好了病,以后的日子又怎么过
还有最可怕的,那便是人财两空。
“两位。。。少侠。那孩子是我们家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儿,但老汉我也是喜欢的。可那又怎样呢大夫说了,先天心脉闭塞,最多活不过三天。想治,那便是金山银海成千上万两银子,还不一定成不成。
两位少侠也看到了,我家今年只是因为添丁,都把夏税给逃了,莫说千两万两的银子,便是十两也是。。。。
那孩子命不好,你们替那孩子出头,老汉我能理解,但老汉倒要问问两位少侠,你们若是老汉,你们又能怎么办”
关玄衣沉默着抬起了脚,看着面前的老人,又看看他儿子、儿媳脸上的悲切。
良久
“你们。。。那。。。那你也不用那样对待她啊她。。。三天,三天都不能,就不能。。。。”
“少侠既然这么说,那显然也是同意了老汉我不救的决定了吧”见关玄衣沉默,老人在桌旁坐下,低着头:“老汉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听说这世上也是有鬼魂存在的吧总归是见死不救,这孩子若是死在家里边儿了,将来会不会。。。会不会。。。”顿了顿,又接着道:“孩子死了,但我们这一家子总还是要活的。老汉。。。又有什么办法呢”
关玄衣转过头,无助的看向徐千山,却猛然见徐千山面容有异。
面上血污暂不去说,只是两只眼睛,右眼倒还没什么,左眼却是漆黑一片,不见一点眼白。
“山哥!你。。。你怎么了”
“没事。”徐千山勉强的笑了一下,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的样子。从关玄衣的背上下来,慢慢走到老人的对面坐下:“老人家,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相告。”
“少侠你说。。。”
徐千山左眼中的黑暗愈发浓稠,里边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鬼影狰狞不休,老汉畏惧的又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老人家是本地人吗是哪个村子的”
老人有些不明白这问题的意义所在,但还是老实的答道:“老汉家原是东邻水村的,就在。。。”
“阳泉城东三十里,嗯,不算远。”徐千山点点头,又问道:“那老人家,我兄弟二人进来之前似乎听你提起了阴山我兄弟俩也算是这阳泉的本地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山”
老人还没说话,旁边他儿子开口道:“阴山其实就是北山。老老年间的名字了,据说是一个道士起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何又改了名字,好像叫什么。。。叫什么。。。嗯,反正是一个挺绕口的名儿。”
“原来是这样啊。”徐千山站起身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山哥”
临近门口,徐千山回头看着老人,左眼中有一抹血色一闪而逝,诡异的一笑:“老人家,三天的命也是一条命,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我知道,但我不想说了。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信不信在你。”
“少侠请说。”老人皱了皱眉。
“你的寿数也快到了,你脖子上的几块黑印可不是老人斑,而是病,不治之症,无药可医。最多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活头儿,珍惜着点儿吧”
“你说什么!”老人的儿子握着拳头怒喝,但看看关玄衣的样子,又忍耐下来。
“还有啊。”徐千山接着道:“鬼魂确实是存在的,这一点不假。黑狗血,桃木钉,黑狗牙这些东西对付个一般邪祟还勉强,那个孩子,不是一般的。报应这东西你看不见,摸不着,但他是有的。天无咎,人自取。想躲你是躲不掉的。”
。。。。。。
“上善若水,水存风中。”徐千山施法摄来一团水气聚在头顶,清洗身上的污垢,关玄衣站在一旁捧着徐千山的衣服,沉默不语。
“怎么了”徐千山洗着脸,问道。左眼中那诡异的黑光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黑瞳白眸。只不过若有人扒开他的死鱼眼,当能看到,在瞳孔的最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女婴吮着指头,蜷缩成一团,心满意足的沉睡。
“山哥。。。”关玄衣欲言又止,犹豫着道:“你出手了吧”
“你看到了”徐千山笑了笑,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觉得那老人做的对吗”
关玄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显得很迷茫的样子:“我。。。我不知道。”
“异地而处,我若是他,大概也是一样的。虽然愚昧了些,但总归不是恶意。”
“那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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