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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华庭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西子情

    她娘是十分有才华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常摸着她的头说,娘本来打算好了,要好好教导你,可不能让你学你的两个哥哥,跟猴子一样的上蹿下跳,可惜,我生你时,伤了身子,养病就养了二年,等我好了,才发现公爹将你带着怎么也不松手了,我也没办法跟他老人家抢人。

    她便咯咯地笑,问她娘她这样不好吗爷爷常夸她聪明伶俐的,军营里的哥哥们叔叔们伯伯们都很好的,她很喜欢,还有他的大哥和二哥,若说二哥是猴子,上蹿下跳没一会儿正行她相信,大哥可不像猴子,大哥虽也不十分稳重,也爱逗他,但大哥可是文武双全的,将她娘的琴棋书画,学了个精通呢。

    她彼时小,说的一本正经,正巧被她二哥听到了,进来就将她从她娘的怀里揪着衣领子揪起来,让她说他好,他不说,她就把她扔去房顶上,不让人放她下来。

    那时,闹作一团,最后,还是她爹向着她,板着脸将她救下来,将他二哥赶走了。

    她现在还记着,二哥鼓着脸,说父亲偏心小丫头时气不过的眼神。

    安华锦思绪一下子拉出了很远很远,很久以前的事儿,尘封在记忆里,一旦打开了闸门,便倾泻而出,想收也收不住。

    老奴端来一盆炭火,上等的银丝炭,清冷的屋中一下子有了热乎气,暖了起来,他又转身拿了两个汤婆子,塞进了床里的被子里,殷殷地嘱咐说,“小郡主,您早些睡,您刚从外面奔波回来,要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才有精神,大雪天寒,最容易生病了,老奴给您去熬一碗姜汤”

    “不用了,我在书房喝过姜汤了。”安华锦摇头,温声说,“吵醒你了,你快去睡吧。”

    老奴笑呵呵地说,“老奴在这院子里待着,实在是太冷清了,倒是巴不得小郡主多来吵醒我几回。”

    安华锦微笑,“那我就多住几日。”

    老奴一愣。

    安华锦站起身,解开披风,挂在衣架上,“我就是想我娘了,反正这南阳王府,哪里都是家,我不回我的院子,在我娘这里多住几日,也没什么。”

    老奴顿时笑了,“自然没什么,您乐意住,那就多住几日。”

    他说完,看着安华锦,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小郡主,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啊”

    若不是有心事儿,怎么大半夜的,突然来了世子和世子妃生前的住处突然说想世子妃呢,且还要多住些日子,不回自己的院子呢虽然同样都在南阳王府,但住在世子和世子妃生前的院子里到底不同。

    “是有点儿,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去睡吧!我这就睡。”安华锦也没什么不可承认的。

    老奴点点头,但还是劝了一句,“小郡主,老奴活了一把年纪,以前不明白的事儿,到老了,反而明白了,人生一世啊,活着最要紧。”

    “是呢,活着最要紧。”安华锦颔首。

    老奴转身去了,贴心地为安华锦关上了房门。

    屋中再度静了下来,安华锦解了外衣,抱着汤婆子钻进了被窝里,不知是受小时候的影响,还是当真身体很诚实地奔波累了还是如何,总之,她闭上眼睛后,困倦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反而沉的很。

    第二日,她睁开眼睛,天色已经不早了。

    大雪虽然未停,但是比昨日下的小了,窗棂上结了冰花,屋中的炭火被老奴埋的严实,但倒了这般时候,也已熄了,不剩多少余温。

    屋中却不冷。

    安华锦坐起身,披衣下床,打开了房门。

    老奴听到了动静,立即走来,“小郡主,您睡醒啦昨夜睡的可好”

    “好。”

    老奴呵呵地笑,“老奴就知道,小郡主只要一来这里住,就会睡到日上三竿,跟以前一样。”

    安华锦也笑,“是啊,以前我只要来这里住,就会赖床不起,还是我娘看不过去,揪我起来。小时候养成的毛病,没想到大了还一样。”

    老奴心情很好,“小郡主可在这院子里用膳老奴去厨房给您提来”

    安华锦点头,“用吧。”

    “好嘞,老奴这就去。”老奴转身去了厨房。

    安华锦回屋,就着老奴打来的清水梳洗一番后,老奴也提来了饭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对安华锦说,“路上碰到了沈小将军,小将军问您什么时候去许家,您又要去许家吗”

    安华锦点头,“一会儿就去。”

    老奴叹气,“许公自从前夫人去了后,这么些年,身边也没再娶,就他一个人,许老夫人劝了无数次,说娶个新夫人也能照顾他,却被他一推再推,老奴前些日子听说许公似乎不大好,从入秋以后,就一直喝着药,近来都不怎么出屋了。”

    安华锦静静地听着,想着大嫂的娘在她几岁时就没了的,那时人人都说许靖夫妻情深,许靖为先夫人守孝,情深似海,不愿再娶,人人都赞许靖有情有义。

    如今这有情有义,听起来似乎很是讽刺。

    “小郡主趁热吃吧!一会儿凉了,大雪后外面冷的很,许家路途不近,您一会儿路上小心些。”老奴叮嘱。

    安华锦拿起筷子,点头,“好。”




第六十八章 许家
    用过了早膳,安华锦没立即去许家,而是提笔给顾轻衍写了一封信。

    在她出发前往风骨坡时,只匆匆回了一句话,“日夜清查南齐和南梁埋在南阳王府的细作,未抽出空闲回信,安好,勿急。”

    如今这封信一样的简短,“清查出了一桩事关张宰辅旧时恩怨,有劳怀安将张宰辅从天牢弄出来,派人送来南阳城。”

    这一封信提笔时,安华锦思量许久,落笔时,同样顿了许久,最终,还是如此简短地直书其事,旁的纵有千言万语,也未再写一字一句。

    安华锦搁下笔,将信笺塞进了信封里,用蜡仔细地封了,叫来暗焰,将信递给了他,“立即发去京城。”

    “是!”

    暗焰捏着轻轻薄薄的信去了。

    屋中虽被老奴又添了新炭火,但一时半会儿窗上的冰花未化,安华锦站在窗前,用手指画着窗上的冰花,一圈又一圈,一划又一划,画了好一会儿,直到被她划到的地方冰花化了,才作罢。

    手指沾了冰花,冰凉透骨,凉入心肺。

    老奴带来一个精致的小巧的手炉,递给安华锦,“小郡主,路上冷,带着手炉暖和点儿。”

    安华锦点头,接过手炉,捧在手里,指尖上的凉意因为手炉里散出的热意而渐渐温暖,她披上披风,出了她娘住的院子。

    沈远之已在书房等了安华锦一个上午,他昨夜一夜未睡,想了许多关于许靖的事情,越想越细究,发现竟然能从中找出许多蛛丝马迹,年少时不懂的,不明真相的,如今一旦有人揭开了这层蒙着的面纱,一下子似乎就拨开云雾了。

    张承泽的话,也就差那么一点的证实而已。

    本来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许家问问许靖,事情可真是他做的他们从小就尊敬的许伯伯,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在渐渐地细究出十之**的真相后,他反而不那么迫不及待了。

    就算杀了他又能如何安伯伯与两个哥哥也不能再活过来了,当年玉雪岭之战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安华锦推开书房的门,看了一眼一夜未睡神色明显郁郁的沈远之,说道,“走了。”

    沈远之点点头,拿起披风,快速地披在身上,出了书房。

    二人一路向门口走去。

    沈远之打量安华锦脸色,发现她竟然面色极好,对比他这副一夜未睡的样子,她没有丝毫从面上表现出来的神情,他立即停住脚步,一把拉住她,“你等我一会儿。”

    安华锦偏头,“嗯”

    “你回书房,就等一会儿,我很快就来。”沈远之丢下一句话,蹬蹬蹬跑走了。

    安华锦:“……”

    有什么事情一上午不做,偏偏要出门了去做。

    安华锦只能转身折回了书房等他。

    安华锦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大约有两盏茶的时间,沈远之倒是如他所说很快就回来了,他推开房门,神清气爽地说,“可以走了。”

    安华锦看了他一眼,见他好好地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合体的衣服,整个人一扫一夜未睡的疲惫与满脸的郁气,神清气爽的模样,了然,点点头,出了书房。

    二人骑马出了安家老宅,出了南阳城,一路前往许家而去。

    许家在青州,距离南阳城并不近,骑马走路要半日的时间。

    大雪过后,天气冷的很,寒风比下雪时还要猛烈,刮在人的身上如刀子,透骨的寒,安华锦一手拢着马缰绳,一收抱着手炉,倒是没感觉到冷。

    “不行了,歇一歇,冻死了。”走出一半的路程时,沈远之大叫。

    安华锦勒住马缰绳,白了他一眼,“谁让你爱美好俏穿的这么少,不冻死你冻死谁”

    “没良心的小丫头,我这不是为了不丢面子,输人不输阵吗总不能一副邋里邋遢地去找他质问。”沈远之嘬着牙花子嘟囔,“谁知道怎么这么冷。”

    安华锦将手炉扔给他,“抱着它吧!多少管用些。”

    沈远之接了手炉,抱在手里,看着她裹的严严实实的披风说,“你怎么不把你的披风给我穿穿”

    “美得你。”

    沈远之:“……”

    的确是美的他。

    他抱着手炉,原地耍了一会儿,感觉不太冷了,又将手炉扔回给安华锦,“走吧!”

    安华锦接回手炉,继续打马向前。

    二人来到青州时,已太阳落山。

    进了青州城,二人直奔许家。

    许家是青州城的大户之家,家中子弟有习武从军者,也有读书上进者,虽比如顾崔两家相差甚远,但也是子孙极多,分布在各个地方,许家的嫡幼子许靖,年少时在南阳军从武,后来因许家生变,他退伍出南阳军回了青州城,做了青州城的一方知州府。

    半年前,他深受打击,病魔折磨,卸任青州知州府台,在家养病,这一养,就是半年时间。

    许家老宅也是颇有些年头了,从门上的牌匾与门口两尊石狮子就能看出些许沧桑。

    沈远之翻身下马,前去叩门。

    门童很快就打开了侧门,一见是沈远之与安华锦,顿时热情地说,“安小郡主,沈小将军,您二人怎么来了”

    沈远之早已在换干净的衣服出府时就已收拾好了心情,笑着说,“我与小郡主外出办事儿,正巧路过青州城,过来看望许伯伯。”

    他自然不会说是特意前来找许靖质问算账的。

    门童连忙将大门打开,“您二人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禀告三老爷。”

    许靖这个嫡幼子,在许家上一辈里排行老三,所以,下人们称呼三老爷。

    沈远之点点头,与安华锦一起将马匹交给门童,迈进门槛往里面走。

    他们二人每一年都要来一两次许家,小时候更是来的多,对许家熟的不能再熟,许靖的先夫人为他生有一女一子,长子许清岩,长女许清灵。

    八年前,安华锦能顺利从许家偷梁换柱死遁出许清灵藏在秀灵山,多亏了许清灵的大哥许清岩的相助。

    许清岩在许家一众子弟里,也是一个特别,不喜武,不喜文,偏爱经商,被许家族中不认可,他不顾家族反对,一意孤行,到底是没凭借许家一人一脉,自己闯出了一片天地。

    这些年,许清岩走南闯北,一年也就回青州城那么一次,每次在青州城也就住上一晚,还不如去南阳王府的次数多,有时在南阳王府还能住上两三晚。

    管家得到消息迎了出来,笑呵呵地给二人见礼,对安华锦和沈远之说,“小郡主和小将军可是听闻岩公子回来了才赶着这个日子口来”

    安华锦脚步顿了一下。

    沈远之的脚步也顿了一下。

    原来正赶上许清岩回来吗

    许清岩与安启辰差不多同岁,父辈交好,子女自然也自小相熟,都很是交好。少时,安启辰与许清岩还有几个年岁相当的世家子弟时常带着安华锦、沈远之等小几岁的弟弟妹妹们一起玩,无论是安华锦还是沈远之,都是十分喜欢许清岩这个哥哥的。

    没想到,赶的巧了,他今日回了许家。

    二人对看一眼,已一年不见许清岩,按理说,听到他回来,二人该高兴才是,可是这样的日子口,他们二人带着目的而来,哪怕得知他回来了,也高兴不起来。

    到底还是安华锦先笑着开口,“是吗青岩哥哥回来了我们还真不知道。顺路来看望许伯伯而已。”

    管家笑呵呵地道,“那是巧了,岩公子刚进门没多久,也就小半个时辰。还没去见过三老爷呢。”

    管家提到许靖,收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也是因为三老爷入秋后就一直不大好,岩公子才从外面寻了个大夫来,据说是能治陈年旧疾,但愿能让三老爷好起来。”

    安华锦微笑,“既然赶的巧了,青岩哥哥也还没去看望许伯伯,我们就与青岩哥哥一起去看望许伯伯吧。”

    管家立即说,“老奴这就让人去禀告青岩公子,您二人先去正堂歇一歇,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让老奴想起了十几年前,也是这般早早下大雪,那年冬天的雪啊,下起来,房檐那么高,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一样。”

    他说的是当年安华锦还在她娘肚子里时,就是那年罕见的大雪,她娘怀着她北上漠北借兵,伤了身子。

    安华锦接话,“今年的雪不会小。”

    暗焰既然说顾轻衍提到过今冬大雪,想必今冬的雪真小不了。



第六十九章 青岩(一更)
    安华锦和沈远之来到许家厅堂,坐了不到半盏茶,许清岩便匆匆来了。

    许清岩今年二十有三,并未娶妻,大约常年在外四处奔走的原因,周身自带一种阅历气质,他本就长的俊俏,再因他自带这种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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