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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一句话,告子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原本得意洋洋的神情立刻收敛。

    心中刚才的无奈和仿佛在和孩子说话一样的心态顿时警觉,又隐隐有些兴奋。

    只是两句话,告子已经感觉对方是有实力的,和刚才那些人完全不同。

    可台下的儒生已经纷纷破口大骂道:“叛徒!”

    “滚下去!”

    “你根本不是儒生!”

    “快滚!贱人!”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贵贱有别,这才是天命。你居然说他们可能是真的你这个叛徒!”

    “无耻!”

    面对谩骂,那儒生却不为所动。

    告子心中并不谩骂,只是隐隐绝对对面这人不可小觑。

    那儒生盯着告子道:“你们的天志,可以用来研究天下万物,但却不能用来研究人。因为你们的天志要求验证才能判断真伪,然而天下若是用来验证,需要死数不尽的人。”

    “所以在人性这个问题上,即便你们说的是真理,那也不可以让天下人知晓。”

    “你我都知道,夫子不是开创了儒学的人,周公制礼,夫子只是将整个儒学体系化,就像是你们的鞔之适将墨子的利天下学说完成一个可以自洽的循环。”

    “周礼,是一口剑。礼崩乐坏的时候已经腐朽。”

    “是夫子,将这口剑体系化,铸造了一个模子,使得天下人都可以自我铸造这口剑,知道了应该是什么样子、以及知道了为什么该是那个样子,将来的天下也有办法照着这个样子熔铸出周礼盛世。”

    “天下治乱,动辄死伤百万,夫子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礼崩乐坏之前,天下安定。那么,这就证明只有能够走回到礼崩乐坏之时,天下就会大定。”

    “为什么要克己复礼”

    “因为夫子知道,人性。但是,每个人都想要那么多,都想越多越好,天下只有这么多的东西,这怎么可能满足每个人”

    “所以才要克己复礼,使得每个人的行为、衣食住行,都合于礼法。”

    “归其根源,是因为天下所能生产的粮食布匹就那么多,人的**却是无穷的,所以要规定礼法、克己复礼、等级制度,从而使得天下人居于礼法等级之内,使得天下的财物可以按照等级分配、按照等级制度有需求。”

    “这是可以使得天下安定的。”

    下面的儒生纷纷大喊道:“滚下去!”

    “夫子不是这样的!”

    “你根本就没有信,凭什么说你是儒生”

    “克己复礼,这是夫子的志向,但却不是出于你这么想的。滚下去!你不是真正的儒生!”

    “你把夫子想成了什么”

    “滚下去!”

    骂声如潮。

    那儒生依旧不为所动。

    告子心中反倒是更为兴奋和紧张,手心隐隐地冒出了汗水。

    辩了半天,一个能辩的都没有,告子是颇有些不屑的。

    这个儒生,或者说这个被称作是“叛徒”的儒生,所说的这些话终于让告子从不屑的沉闷中亢奋起来。

    按照儒生的理解,仁义和克己复礼,并不是这样的。

    而是源于人应该克己复礼,所以要克己复礼。

    可这儒生却将其中的本源说出来,至少在告子看来这是本源,而在儒生看来这是叛逆的所谓本源,这让告子不得不慎重地应对对面的儒生。

    “你们墨家说人人平等,那么什么是平等”

    “奴婢想要和主人平等。”

    “封地农夫想要和大夫平等。”

    “百里大夫想要和千里上卿平等。”

    “千里上卿想要和万里国君平等。”

    “你们墨家是鼓吹什么说知推理之术的,难道你就从未想过这样的天下会混乱成什么模样吗”

    “百里大夫想要和千里上卿平等,怎么平等”

    “拥有百里的封地就想要千里,封地都不平等,人和人怎么平等”

    追求平等,是墨家的一大罪状。

    不只是此时,而是之后的数百年都是如此,平等是罪。

    就像是适自小所被灌输的那一切,他可能不知道人和人为什么平等,为什么非要平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论证出来的人和人应该平等。

    但他自小所接受的一切,就是平等是个理所当然的概念。

    然而此时,平等是罪。

    罪不可恕的罪。

    百五十年后,韩非子非天下十二子中,给予墨家的罪状之一,就是平等。

    所谓:“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之徒也。”

    韩非子认为,崇尚功利实用,重视节俭而轻慢等级差别,甚至不容许人与人间有分别和差异的存在、也不让君臣间有上下的悬殊;但是他们立论时却有根有据,他们解说论点时又有条有理,足够用来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墨翟就是这样的人。

    其中墨家有两个罪状。

    一个是崇尚功利实用,也就是说韩非子认为墨家的功利性太强,批判墨家有功利主义色彩。

    这个“罪状”,墨家得接。

    本来这个“罪状”墨家就得接,尤其是适加入墨家之前的道义,功利色彩很浓。

    功利分为狭义和广义的。

    狭义的功利,体现在墨家的“权”字上,那是狭义的功利,是权衡利弊,取其大利而扬其小利。

    广义的功利,则是一种意识形态,认为人的本性是避苦求乐的,人的行为是受功利支配的,追求功利就是追求幸福;而对于社会或政府来说,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是基本职能。

    最开始墨者为什么要为利天下死不旋踵呢因为墨家一开始的道义认为,使得大多数人幸福,那是世界上最为有意义的事情、是快乐的——吃得好、穿得好,那只是表




第三百一十九章 告子辩性(六)
    这反驳的言辞,连带着道家的学说一起斥责。

    看似是在辩论中又拉到了别家的仇恨,可实际上儒道两家的关系此时一直也是相当不好,杨朱列子那一派的人算是道家的分支,而道家向来又认为这些礼法都是束缚人的东西,是圣人违背人的天性弄出来的,根本没有法理性。

    告子明白对方的可怕,对方明知道再继续争辩“真”与“假”下去,已经不可能获胜。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挨着儒生同伴的骂名,将人性是需求这种这个“真假”的辩题,折到了“好坏”、“对错”上。

    真假是真假。

    对错是对错。

    在一些学科上,这二者等价,比如算学。

    可在人文上,这二者不等价,真的未必是对的、假的未必是错的。

    告子明显能感觉出来对方在避重就轻,想把问题往对错上引,因为再继续辩下去告子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这和刚才的“仁义之心人皆有之”的那个辩题其实是一样的套路:仁义之心看不到,也可能不表现出来,但你凭什么就说它没有呢

    就像是给你一个木桶,不准打开,也不准称重,更不准摇晃剖开,我偏说里面有东西,你怎么证明没有呢

    你不能证明它没有,那么就可以扭曲为你承认它可能存在。

    你承认它可能存在,那么就可以扭曲为你承认它真的存在。

    你承认它真的存在,那么就等同于你承认人性就是仁义之心。

    这个“人人可能会有仁义之心、人人可能都守礼”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凭什么就说这种人人都守礼的天下不可能存在呢

    如果你不能证明这种人人守礼的天下不可能存在,那么就证明我们的不是错的——好比现在我就说一加一等于三,三加一等于五,那么我说一加一再加一等于五,有错吗

    现在你们墨家说人的需求是人性,那你们推知所得的天下应该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法令也应该是你们说的那种法令,但是你们的学说是在一加一等于二的基础上推出的。

    你们的学说也对,但不代表我们的学说就是错的,因为如果一加一等于三,那么三个一相加真的等于五,你能证明没有这种“人人守礼”的可能吗

    告子也是在墨家内部沉浮了二十余年的人物,内部的辩论远比这个更需要思考。

    既然对方明白继续辩论人性到底是什么很可能就会导致克己复礼完全被推翻的可能这才选择了论证对错善恶,告子心中微动,便想到了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往下谈。

    对方一直没明白,在空地民众面前辩论的目的,不是为了辨明真假,而是为了说服民众。

    只不过,恰好是真理更容易让民众接受而已。

    告子于是问道:“我记得,仲尼以为稼穑之事,是小人事,对吧”

    对面的儒生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明知道下面旁听看热闹的民众多数都是所谓的“贱人”,可他不能说连这句话夫子都没说过。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这算是个很出名的典故了,樊迟前脚问夫子农事,夫子说我不如老农,转头就和弟子们说樊迟就是个小人。

    告子又问:“既然你们不学稼穑,那么你们能知道现在一个人一年能够产出多少粮食吗”

    “你们不知道。仲尼尚在的时候,一亩地也就能产三五十斤的粮食。现在两季却能产四五百斤,涨了十倍且不止。”

    告子这也是睁眼说瞎话。

    因为那时候的亩和现在泗上的亩,根本不是一个亩,前者只是后者的三分之一。

    对方是儒生,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台下的民众又确信告子说的没错,两季加在一起可不是四五百斤吗若是一些水浇田、又有粪肥,只怕两季要有七八百斤。

    告子再问道:“如你所言,克己复礼,那是因为天下的粮食布匹就那么多,所以按照规定每个等级要有合适的物质,这是唯一目的吧”

    “若不是唯一目的,那就等同于承认,礼法是为了让贵族当蠹虫来盘剥民众的。”

    对面的儒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只好道:“是唯一的目的。夫子大仁、周公大圣,目的自然是为了这个缘故,而不是你们所说的为了让贵族当不劳而获的蠹虫。”

    告子笑道:“现在在人口不变的情况下,民众手中富余的粮食增加了五倍十倍,却又不允许他们违背礼法,就算要积存粮食渡过灾荒之年,完全按照礼法,还是会剩下比以往数倍的粮食。”

    “那么,粮食菜蔬、布匹丝绢生产出来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是为了让人使用的吗”

    “积攒粮食预备荒年是使用、穿上衣衫抵御寒冷是使用。可用粮食酿酒、用粮食换更多的货物、穿更好看的布匹衣衫,难道不也是使用吗”

    “按你所言,为了能够让克己复礼实行下去,必须还要退回到亩产二十斤的时候吗否则的话,生产出的这么多富余的粮食布匹,岂不是只能堆放着让它们慢慢腐烂”

    “这难道就是你们想要的吗为了克己复礼,宁可让天下粮食的产量退回到亩产二十斤的时候若不然,那么多的粮食腐烂、布匹发霉,又不准用,这该怎么办呢”

    “所以铁器农具、马耕牛耕、新的织布机这些,都是妨碍了你们克己复礼的、都应该被焚毁,对吗”

    那儒生只好道:“上位者只要重视礼,民众就不敢不敬畏;在上位者只要重视义,民众就不敢不服从;在上位的人只要重视信,民众就不敢不用真心实情来对待你。要是做到这样,四面八方的民众就会背着自己的小孩来投奔,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种庄稼呢”

    “儒学是君子之学,君子是服务于上位者的。稼穑的事……我们或许不懂,稼穑带来的改变,我们也或许不懂,但是……却是可以重本而轻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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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告子辩性(七)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

    而且现在自己站出来不希望告子赢得这场辩论,却还被同门骂作叛逃、小人,他又能如何

    只有长叹罢了。

    告子避开了问题,把问题从平等是不是天志、引到了“民众想不想平等”这个问题上,回答者就不可能是他们两人,而是天下的万千民众。

    那还辩什么

    论底层的煽动性,这儒生明白根本比不过墨家,他们的优势是游说君王以保持千秋万代。

    这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胜负在这些人决定来泗上相辩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百家学说都已经比起二十年前有了长足的发展,儒家革新的方向都被占据了:论利天下有墨家、论小农利益重农轻商有农家、论道法自然万民自化有道家、论富足府库有管子学派、论强军变法有叛墨和吴起以及西河学派……

    儒家除了复古之外,再无别的路可走。

    这儒生太明白这种局势下的可怕之处了:谁喊得最复古谁才是真正的儒生,到时候道义只会越发保守复古,不敢前进一步,否则那就是异端。

    可这样下去,儒家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变革,在“克己复礼”的理念之下,变为“克己新礼”,内核不变,以待将来,从而适应新的时代,等待将来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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