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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他单名一个廓,字子琪,平辈相交不能直呼其名,因为这时候名字一般都贱,长大后士人都有身份总不能互相二狗三蛋黑腚这么叫,除非是长辈先生老师可以直呼其名,故而杨朱学派众人可称之为子琪,转述的时候便称之为东乡子琪。

    东乡子琪准备的午饭已经没有那么多礼法的痕迹了,或者说受到泗上那种悄无声息的影响已经很严重了。

    略一交谈,东乡子琪便谈了谈自己这些年的见闻。

    他算是这里数一数二的乡绅,家中有私田六千余亩,数十人与之佣耕,牛马极多,每年种植棉花、小麦、油菜等,售卖于泗上,得钱无数。

    其庐皆为砖瓦所制,更有两扇在泗上之外算得上是身份象征的璆琳窗。

    二十余年前宋国政变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是士,但没有被波及到,随后宋国中枢政权彻底被适给毁了,城邑之外的基层统治几乎完全丧失,墨家趁机渗透到宋国各处,在一些地方基本取缔了宋国在村社以及城邑之外的统治。

    那时候他家里有大约一千亩土地,实际上都是化公为私得来的,宋国那时候已经有了私田,只不过公田制、私田制、村社重分制、封田农奴制共存,混乱的很。

    不久之后靠近泗上的这片地区就开始了残酷的土地兼并,因为泗上工商业的发展和农业技术的革新,使得经营土地有利可图,二十年时间,东乡子琪用了各种手段不断地兼并土地。

    或是占据公田、或是灾荒年借贷要地……原本就有的自耕农,因为这里不是泗上,没有牛马铁器的扶持,粮价又两年降低,使得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差,或是因为负债破产卖地被破流亡泗上;或是因为揣着在泗上发财的美梦卖地离开。

    而非自耕农的村社内,东乡子琪一步步侵占原本需要每隔二十年重新分配一次的份地;或是直接强占那些土地,原本那些还拥有一点份地的农夫逐渐沦为了佣耕者。

    到现在,东乡子琪已经拥有了六千亩土地,经营发展,每年收益极多。

    他算有钱人,但却不再是贵族。

    贵族大部分有钱,但有钱却不一定是贵族,贵族存在的基础,是分封建制和人身依附关系。

    贵族拥有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的支配权,天子诸侯封地的时候,封的是连同人绑定的土地,否则分给贵族一大堆土地却没有人,难不成让贵族老爷自己去种地

    出现东乡子琪这样的情况,除了一些经济上的原因外,还有就是当年的政变使得宋国的政治格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来贵族政治的平衡,需要贵族封地的势力平衡,而封地势力的平衡又和封地内的农奴数量息息相关。

    封地内的农夫,对于贵族而言,不只是耕种公田的工具、平日劳作的工具,还是兵员,没有兵员的贵族,在分封建制尤其是宋国三姓共政的政局下没有发言权,所以贵族们需要将农夫牢牢地绑定在土地上。

    二十余年前宋国政变之后,各地乱成一团,几大贵族只能控制自己的封地,而靠近泗上地区的贵族们纷纷转向。

    不转向也不行,盘剥的太严苛,旁边就是泗上,封地内的农夫一团一团地往泗上跑……就算封地还有,没有人干活,贵族也不可能自己去干活,那封地再大也等同于无。

    泗上进行了最为暴烈的土地变革,靠近泗上的这些地方则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走了一种强取豪夺的兼并模式。

     




第九十五章 争鸣之困(六)
    孟孙阳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此事万万不可。墨家谈及人皆天帝之臣人人平等,为奴,乃至奴为私产之事,万万不可!”

    “你也不要动这样的心思,你若动……泗上……”

    东乡子琪岂不知孟孙阳的意思,这里距离泗上太近了,真要是这么搞,泗上那边绝对不会允许,只怕会再度出兵。

    这年月,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手里没兵,没有枪杆子,再好的梦想也只是空想。

    东乡子琪笑道:“先生勿惊,你既让我说我最想要什么,我便说我最想要什么。天下人有庶农工商士大夫诸侯,各有其利,其利不一。我既想要与我佣耕者为奴,那些为奴者还想要人人平等呢,我既打不过他们,那只好承认平等。”

    “我也只是说说我想要什么,我等这些乡绅实在太苦,尤其是靠泗上太近,着实苦难。”

    “如别处,封地自不必说,奴婢也不必谈,就算有佣耕者那也是贫贱无可反抗之民。”

    “如此地,却不同,每日三顿饭,便要必每日两顿饭多花不少的钱粮,每日两顿饭又不是会死,数百年来,庶民都是一日两餐的,也不见他们死绝。可现在,却是非要每日三餐,否则便要逃走前往泗上;每月佣耕之钱,也必不肯少。”

    “我便想,若是有奴隶私产制,那肯定是对我最为有利的。人少地多,不用奴隶私产制,我等便要受害失利。”

    “人皆求利,这么想,怕也没什么错。”

    子华子闻言即刻道:“此言差矣。既说求利,若人之六欲,可以满足却不可放纵,要权衡利弊,以何为重。”

    “我杨子一学,贵己重生,所谓钱财,皆身外之物,可填六欲之壑,但六欲者需要或者才能享受。你这么做,只怕泗上出兵将你枪决,到时候命都没了,又谈何利弊”

    东乡子琪仍旧笑道:“若无泗上之外力,这着实是我最大的利。先生既以杨子美丑二妾行贤自贤事相提,我便说些我最想要的事,虽然做不到,但却不能说这不是我最希望的。”

    “我倒不是说希望将我庄上佣耕为客者皆化为奴,而是……假若我自己购买隶奴使用,能否保护我的私产呢”

    “昔年子贡赎人而不受谢礼,为仲尼所斥,这天下为奴者本也不少。如今用佣耕者,并不合算,我是准备买一些奴婢的。”

    此时天下仍有不少奴隶,曾经的井田制下,不少士人也有自己的家庭奴隶,各国征战之前也有不少被俘的人被当做奴隶,如今时代也算是在进步,奴隶在各国既算是私产,也算是人,虽然归属于主人所有,但却不能随便杀害。

    东乡子琪想要询问一下今后的政策,以变更自己的经营模式,主要还在于奴隶如果算作私产、并且受到法律的保护,那么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从别处购买一些奴隶。

    如今靠近泗上的地方,很缺人,很缺廉价的人。

    泗上工商业的发展在抢、淮北南海的开发在抢、许多的可以维系自己生活的自耕农注定了人力不会廉价。

    逃亡、离开、涌入泗上城邑……这都是这几年经营土地的转换了身份的旧贵族要面对的问题。

    东乡子琪反对分封建制和恢复礼法,因为真的要是按照儒家恢复周礼的复古,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士,封地也就一井,然后还不能购买土地。

    正是因为靠近泗上这地方反封建宗法制卓有成效,他才有机会兼并土地,成为拥有六千亩地的土地经营者,每年运往泗上的粮食棉花油料换来的金钱让他成为了最低一层的新兴的“素封之君”。

    然而等到他的土地达到六千亩,随着时代继续往前走,随着泗上这边变革的深入和萌芽的继续发展,他开始怀念宗法制了。

    如果还有宗法制,那么土地上的人就是依附于他的,不能随意逃亡的、逃亡要被抓回来或者判刑的,哪至于像现在一样,时不时还要对那些佣耕者好点,若不然他们就要离开。

    他这样的人,反对宗法制和原因,只是因为宗法制下他们是低阶贵族,他们反对的只是他们不是大宗主宗大夫上卿的宗法制。

    当现在他们已经得利,但又面临着宗法制解体、人身依附关系逐渐瓦解的局面时,便琢磨着向后退一退了。

    泗上允许迁徙,宗法制不许迁徙,这是个很大的差别,当东乡子琪越过最开始反对宗法制对他这种低阶贵族的束缚后,便开始走向了反动。

    这一次宋国的政策即将发生极大的变化,东乡子琪和希望弄清楚奴婢到底算不算是私产,是否得到法律的承认,这很关键。

    孟孙阳虽然经常和墨家辩论,说起道理来有时候也会噎的一些墨者无言以对,但终究缺乏执政的经验。

    按部就班、制度不变的前提下,做个贤人名士,辅佐一国,其实很多人可以做到。

    但若是变革法度,改革制度,照顾到方方面面,还能够使得一地一国安康富足的,那边可以称之为天下无双了,如后世之吴起、商鞅,之前的李悝,皆为此辈。

    面对东乡子琪的问题,孟孙阳思索许久道:“此事应当不成。虽然百家各行其政,各乡治各乡,然而终究需要有大宪的,各乡之法之令虽可因地制宜各行便利,但却不能违背大宪。”

    “奴婢为私产之事,断无可能。就算墨家不出面干涉,以将来宋之制度,百家争鸣论政,投票是非,单单农家便有不少人,他们



第九十六章 争鸣之困(七)
    面对着这样粗俗、现实、市侩、而又求利无耻的简单问题,孟孙阳忽然发现,自己这些人好像一直以来都飘得太高,以至于有些不接地气。

    他们可以和墨家在关于个人和集体的问题上争辩十余年,当适问他们“怎么办”的时候,他们无言以对。

    如今当东乡子琪问出最简单的“税”的问题的时候,孟孙阳忽然明白,杨朱学派要走的路还有很多。

    至少,墨家那一套东西,不管杨朱学派认不认可,最起码的税收、军制、政令、法令都是一贯的、合于他们所谓的天志的、能够在体系内解释的通的。

    孟孙阳从没想过自己要面对这样一个看似简单、但却极难回答的问题。

    倘若杨朱学派执政天下,税收不收收税的话,算不算是损别人之毛

    再比如墨家收商税而扶植穷农,这算不算是损商人之毛而利别人墨家可以用“兼爱”、“兼人”、“天下之利”的理由解释这一切,杨朱学派怎么在自己体系的框架内解释收税的合理性

    出于恻隐之心,他们觉得那些“迫生”之人,不如死,极为可怜,所以希望他们能够获得土地,从而至少做到比死要强,达成亏生之境,那么这法理是什么

    是因为恻隐之心

    还是要按照墨家的说法,上古之时并无天子,土地归天下人所有,如今把封地要回分给民众只是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是这么法的吗无为而治是这么无为的吗如果认同墨家的做法,是不是等同于认可墨家“天道可知,理性可推,顺天而为,便与无为自化并无区别,而且还能更快地达成”的说法

    农家的许析可以一眼看出来墨家之所以让他们执政那几个乡的原因,是要借他们“真正平等”的道义,去矫枉过正地清扫那里的贵族残余。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农家认可墨家的一部分道理,只是在此时该怎么走的问题上有些路线分歧。

    孟孙阳至今没有想清楚墨家之所以让他们执政这几个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所以他想要做的政策决断就很难,一旦做错了墨家会用悄无声息的手段让他们学派威望扫地沦为笑柄。

    墨家看似慷慨地把宋国宋国了各个学派由他们尝试执政,可实际上各个学派除了农家在这一次宋国政变中拥有足够的影响力,其余学派要钱没有、要兵没有、要群众基础没有、要执政经验没有,他们所有的一切不是如墨家一样流了数千人的血自己挣来的,而是墨家施舍给他们的,也就注定了他们只能沦为一种傀儡。

    现在摆在孟孙阳面前的,是一个信仰和道义问题。

    东乡子琪在质问孟孙阳,如果你们将这些佣耕者要分了土地,那么就等同于是拔了我的毛,损了我的利,那么你们不损别人一毛以利天下的说辞就说不通啊。

    百里之地尚不能治,况天下哉

    孟孙阳此时面临的困境,也是杨朱学派在变革之世所必然要面临的困境。

    如果宗法制完全没有松动,此时尚在春秋之前,那么不拔一毛也就无从谈起,因为除了贵族之外,平民没毛可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如果时代已经进步到人人都有毛可拔的时候,那也好说,以此为根基,虽然最终肯定还是需要一个政府的存在可能要修正种种,但终究还是可行的。

    可问题在于现在杨朱学派面临的是千年未有之大变革的时代,适曾问过杨朱“怎么办”这个问题。

    现在的局面是宗法制虽然瓦解但还存在,贵族制度存在,有私产私田的自耕农小生产者存在,一部分先有资格“被拔毛”的有了点私产私田的人便希望贵族诸侯们不要拔他们的毛,但让他们利天下而牺牲他们也不愿意认为这违背了自己的利。

    适也曾问过他们,现在天下有资格被拔毛的人有几个你们想要自己的毛不被贵族王公拔,你们凭什么就凭和他们讲道理你们得让天下有更多可以被拔毛的人,然后你们才可以让你们的道义被王公贵族接受,王公贵族不是靠讲道理就让他们不拔你们的毛的,得靠刀剑火枪大炮……

    可这么做,就得有牺牲,这又违背了杨朱学派贵己、不拔一毛不利天下的义,所以也注定了他们在这个大时代下唱配角。

    詹何等人不是没想过适问的“怎么办”这个问题,也知道适提出的想法其实很对,甚至几个人也隐隐觉得杨朱学派的道义需要弥补修正。

    但是……想暴力夺权,就得学墨家,然后学墨家的一切,收税、养兵、强制服役、牺牲精神、集体制度、强制教育以及被教育后强制扔到村社做教师……种种种种,那样的话,和墨家有何区别

    不暴力夺权,又绕回到当初的那个问题,现在天下有资格被拔毛的人有几个这些人凭什么保证自己的毛不被拔王公贵族想要拔毛的时候,能反抗的了吗

    墨家送给了他们一个“非暴力夺权即可施政”的机会,就是现在,可还没等着施政,孟孙阳已经从天上掉了下来,发现真正开始思索这些地上的问题时,竟是这样的艰难。

    在暗中分配了宋国各乡的施政范围之后,杨朱学派都觉得很高兴很满足,毕竟墨家给他们的,似乎是宋国除了几座大城邑之外比较发达富庶的地区,王公贵族的宗法残余也比分给农家那里少的多。

    看上去很美好……可实际上,他们面临的问题要比农家面临的多的多。

    对农家而言,那几个乡原本基本上都是贵族的封地,自耕农



第九十七章 争鸣之困(八)
    尸佼默然。

    是啊,怎么才算是大治呢

    是民众富足是军队强盛还是教化昌盛

    怎么才算是大治

    如果一切都做的好,那固然算大治,可若是做不到全部,有所权衡,哪一种才算是大治或者说,哪一种才算是诸侯君主眼中的、可以委以重任的大治呢

    以这百里之乡,不需要考虑生存,不需要考虑军事,只需要考虑民众富足,似乎……这些在君主看来并不是大治。

    卫鞅叹息一声道:“先生可曾忘记昔年西门豹之事”

    “西门豹藏兵于民、藏富于民,魏侯大为不满,以为邺地不治。等到了邺地之后,西门豹击鼓而征兵,民众赢粮而景从,魏侯大喜,方知邺地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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