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要知识是为了练军,旧时代的那些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封信的旅途(下)
验证过后,将信交到了对方手中,祝祷了一句,却不知道对方准备怎么把信送过去。
转念又想,看来韩军军中的墨者组织着实不少,怕是送信前来的那些运送粮食的民夫中不只是藏着一条线。
接信的那几个人是旁边连队的,之前并不认得,但是从刚才那些人回营的路线上可以知道。
鼓声催动,新一轮的攻城似乎要再度开始。
经过了十余日的争夺,原本几十步宽的城墙缺口已经扩大了将近两倍,但魏韩联军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缺口太小,里面的郑人既可以组织反击又可以利用火炮封锁,使得进攻难度极大。
城墙外的炮轰和爬城争夺,不可避免地要每天都付出极大的代价。
在付出了许多之后,总算是拥有了一个可以部署营垒、将火炮前移、可以囤积兵力准备展开的足够大的缺口,这几日魏韩联军的目的就是要稳住缺口。
堆积的尸体已经发出了一些恶臭,大量的尸体堆积在缺口附近的城墙下和缺口后面的空地上。
这时候天气还不是很冷,秋末冬初,新郑的气温还不低,尸体堆积在地上三五日就会胀发起来。
时不时还会传来一阵阵噗噗的爆裂声,这对魏韩联军的士气打击也很大。
主将帐中,作为主将肱骨辅佐羽翼、主百药,以治金疮,以痊万病的方士正在向韩军主将进言。
“将军,墨家的一些道理虽然荒谬,但也有一些道理是可以用的。如今尸体堆积,我军想要破城仍需时日,大军云集,疫病易生。”
“况且尸体堆积,于我军士气不利。不若遣派几名心腹之人,前往城中,约定清理尸体一事。”
“一则可以预防瘟疫,二则也可以使得士卒敢于用命。尸体堆积,士卒也不愿自己的尸体于烈日曝晒之下腐烂。”
韩军主将明白现在的状况,在援兵抵达之前想要攻下新郑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缺口处的争夺就持续了好几日,死伤众多,这才只是得到了一个可以展开进攻部署地的小地方。
除非等到援兵和后续的火炮抵达,一面主攻一面佯攻,再打开几个缺口,才有可能攻陷新郑。
战争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尸体堆积着,的确对于军心颇为不利。
死在城下的基本上都是一些魏韩联军的士卒,除了几天前城中趁着城外防御松懈的机会组织了一次反击之外,大部分现在还没有收容的尸体都是魏韩联军的,这就显得死人很多,士卒心惊。
方士为将帅的肱骨羽翼,主持各种平时的工作,打仗毕竟也不仅仅是两军对阵那几个时辰,方士提出的意见很合理。
韩军主将便道:“如此也好。菏泽会盟之时,墨家主张建立行于诸夏战场的救治医者,又是他们主张的尸体收容休战必须遵守。”
“他们应当不会拒绝,只是要快,不可给他们过多修整的时间。”
“待尸体收容完,即让术士安葬。”
安排什么人进里面去协商,那不是方士能够决定的,况且这件事也不是韩军一方的事。
方士进言之后便自行退下,话说到这也就够了,再多的他就不能说了,若不然将来出了问题容易暴露。
到傍晚的时候,进入城中协商的人回来了,城中同意在天黑之前收容尸体。但是不准携带兵刃,郑人也不会袭击,如果要是有人携带了兵器则视为有诈。
魏韩这边便组织了千余人,不携带兵器,进入到城墙的射程之下和后面的空地上,用各种工具将地上的尸体带回去。
有些已经腐烂到一碰就黏糊的地步,便就用铁锹之类的工具铲起来。
靠近城中第二道防线的地方,几个人悄悄看了看身后正在清理尸体的人,这里距离城中筑起的第二道简易城墙还有几十步的距离,这几十步的距离就是这些天进攻的最远端。
因为缺口处之前还未扩大,兵力不能展开,所以也就是打开缺口第一天死在这里的一些人。
人群中的一个伍长摸了摸怀中的信,想着怎么才能有机会把信送进去。
后事他倒是不必多考虑,家中父母已经亡故,也没有娶亲,同伍的几个人和他差不多,都算是韩国的第一批“职业兵”。
同伍的人也都是墨者,翻转尸体的时候心里对于这种不义之战更是厌恶。
郑国小国,没找谁没惹谁,魏韩就是觊觎人家的土地财富,便要杀人。杀郑人也杀自己人,这些死在这里的士卒的命,按照墨家的说法都该算在主张开战的魏韩君侯身上。
伍长甚至能够想到,占据郑国之后,如果韩国选择把都城迁到新郑,又将带来多少苦难。
如果韩国迁都,那肯定要顺带着一大批的韩人一同迁来,否则在和韩国有血仇的郑国国都上缺乏韩人,韩侯也要胆战心惊。
既要迁人,那么就得有人迁走,迁来的韩人不可能喝西北风,得有土地。
郑国被灭,郑国的公田、俸田、贵族封地肯定是归属于韩国的,但是土地上的人却不是韩人,这就需要互换:将这里的人赶到韩国旧的封地内做农夫,再把一些韩人迁徙到这里。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破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迁民,这是自古以来理所当然的事。
但也偏偏是这种理所当然理应如此,让越来越多的接受了百家学说启蒙的人开始对贵族的存在充满了仇恨,并且随着这种懵懵懂懂的自发仇恨延伸,逐渐理解了旧制度旧世界的不合理。
持着信件的伍长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于大义的,也是利于自己的,毕竟自己的利益只有自己能够争取,而利天下最终才能利自己。
哀叹过之后,他想的只是怎么把这封信送进城去。
贸然跑过去,城上的人必然会选择用火枪弓弩射杀,五十步的距离不是那么容易跑的。
随着旁边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化繁为简
低矮的新城防上伸出了绳索,五个人攀爬着绳索,没有武器,没有呐喊,就这么轻松地爬上了魏韩联军围攻了十余天却只能止步于五十步外的新城防。
送上了信,也终于第一次在许多人面前正大光明地互称同志,即便韩地方言和泗上方言不一样,却偏偏这两个字都听得懂,一如刚才回应的那歌声。
信件很快被验证是真的,也很快在一本《识字手册》的帮助下破译出来。
在新郑的墨家负责人读懂了信上的内容,因为能够被派往新郑主持工作的,是有资格参加泗上的一些委员级别的会议的。
翻看之后,其实总结起来内容很简单,也很血腥。
墨家曾经依靠着“非攻”之类的和平共处的原则,依靠着三晋和楚以及齐秦之间的矛盾发展着壮大着,虽然一直高喊着要有新的规矩要让墨家的道义成为天下道义的上流,但那时候实力很弱,只能借助矛盾。
而现在,“非攻”之类的和平共处原则,已经成为了一种束缚。
这种束缚之下,墨家反而要把这几个原则喊得更加响亮。
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喊就没有机会喊了,而喊这些话毫无意义,必然没有结果,所以要用声嘶力竭地态度喊出来,让天下人看到。
郑国将是最后一个地处中原暂时还不是大国傀儡的小国,这个小国即将灭亡,非攻扶弱国的口号将会是最后一次在中原大地上传唱。。
信上没写的这么直白,可新郑的墨家负责人看懂了。
郑国的覆灭不可避免。
从三家分晋泗上崛起田氏代齐一直到现在的春秋周礼旧制度的最后延续期即将过去,暂新的、确定诸夏今后规矩的、不可避免的真正的大战的时代即将来临。
郑国,只是一个牺牲品,如同熬过最后寒冬的柴。
墨家需要它燃烧,但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墨家不会为郑国真的去履行“非攻”和“扶弱”之义,因为适不是非攻立国干涉平衡派的,而是统一战争利天下派的,现在这一派掌权。
非攻立国派即便没有掌权,在泗上以及天下仍旧有不少的信众和倾向于他们的士人。
要用郑国毁掉如今强大后逐渐觉得是束缚的“非攻”这个缠绕在墨家身上的荆条,也要用郑国的毁灭来彻底瓦解非攻立国幻想干涉平衡派,使得泗上真正的同义。
郑国的灭亡,意味着非攻之义在中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剩下楚、齐、魏、韩的中原,刨除非攻同盟的墨家势力圈,除了不义之战外没有其余形式的战争了。
郑国的灭亡,意味着墨家的第三次弭兵会盟的幻想彻底终结、意味着非攻扶弱转化为一天下而止战的道义将成为最后的唯一的正义的选择。
在一天下以止战的正义之下,为何而一天下将是下一步墨家所要挥舞的旗帜。
是为了强国是为了君王之利是为了所谓荣耀是为了所谓功勋
还是因为旧时代腐朽罪恶,推翻旧的一切而去一天下以利万民
郑国的事,就是五年前菏泽会盟适讲的那些话的延续:五年前的会盟,适绝口不提非攻弭兵之事,却也没有直接大肆宣扬不再非攻,依旧用非攻和平兼爱之类的道义,拴着许多泗上之外墨家的同情者,维系着泗上内部的平衡。
随着中原诸国的大战不可避免,判断战争正义与否的非攻落幕,迎来的将是利天下与害天下的评判,战争也只剩下害天下还是利天下亦或是狗咬狗的评价。
信中肯定保持自主,和郑国贵族有限合作,这就是旧的非攻之义再不启用的宣言。
信中赞扬以民众为本,守城是为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使得民众得利,这是墨家开始正式启用利天下害天下道义为最高评判的宣言。
发动民众,激发启蒙和觉醒,但不要在魏楚韩以及郑国贵族的夹击下起义,这是为了保留火种留以后用。
可是,火种是有年限的,如果在火种熄灭之前不用,那么还不如现在就点燃这颗火种引发大火,照亮别处,或许便有一两颗火星飞到别处。
既然要保留,那么便证明最多十年,在泗上燃起的大火将要烧到新郑,否则又何必保留
信上满满都是赞誉表扬之辞,但却绝口不提泗上会全力出兵这种最关键的内容,而是谆谆告诫,楚国出兵干涉的话,郑国贵族会找个新爹,不要贸然发动反对贵族的起义。
这些话已经足够新郑的墨家负责人看明白,也足够让他明白适希望他干什么。
新郑迟早要陷落,新郑民众的诉求迟早要被毁灭和不承认,所以趁着这个机会,用更快更猛烈的姿态,将全力守城变为全力宣扬墨家的道义、组织民众、启发民众。
这是绝佳的机会,郑国的贵族需要强民以守城,楚国还未出兵,郑国贵族为了守住城邑会容忍许多之前不可能容忍的事。
一旦楚国出兵、一旦魏韩楚围绕着郑国展开最后的协商,那么这个机会就会错过,那些现在悔过并且表示将来一定会履行契约的贵族便会翻脸:魏韩赢了,那么魏韩自然会不认那些契约;楚国赢了,有楚国这个更粗的大腿,郑国贵族便用不到可能会烧到自己的民众力量。
新郑的民众想要胜利,不可能靠自己,因为四周的敌对势力太强大了,只有依靠将来有朝一日泗上义师打过来。
现在新郑民众要做的,只是明白泗上义师将来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天下,带着希望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换命
终于听明白了信上意思的徐弱嗤嗤地笑了起来。
“巨子这么说,我们就算是明白了。若不然,实在是有些紧张。”
“毕竟,你们都知道,咱们在泗上,是不承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法理的。到这边和贵族们签订契约,却要以承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法理为前提。着实有些困扰。”
其余人也都松了口气,虽然徐弱说的语气轻松,但众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严肃的道义法理问题。
用任何可以用的手段争取民众的利益,这是个大前提。
不违背墨家道义的底线,这也是个大前提。
当有两个大前提,并且出现了矛盾的时候,很多事处理起来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实在是难做。
到时候在这边死拼,拼完了之后回去再挨一顿批判,说是过于妥协,居然承认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宗法分封制法理,那也就只能认着。
适既然写了信给他们背书,也给出了指导意见,众人顿觉轻松了许多。
主持会议的人最后道:“放心大胆地干,干成什么样都没事。巨子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就证明巨子会想办法收场,我们就算翻天覆地,也没有性命之忧。虽说我辈为利天下死不旋踵,我们不怕死,可也不能没事就主动求死。”
…………
商丘,即将前往陶邑的六指正在给适辞行,临行前有些话适要嘱托六指几句。
简单的饭菜,很随意的坐姿,两个人也都喝了一点酒。
“这一次渡过济水攻打成阳、廪丘,卫国的苟变会跟着一起。就记得一句话,告诉苟变,提醒苟变,如果魏人撤退到卫国,那么等同于卫国参与了这场战争。”
“此外,这一次要打出来苍鹰抓小鸡雏的感觉,要震慑一下魏韩。已经多年没和魏国人交手了,得吓唬吓唬他们。”
六指笑道:“巨子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
“成阳紧挨着陶丘,紧靠着咱们的大后方,和咱们打砀山一样,都算是在内线作战。后勤、补给、人员……这都充足。”
适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打成阳,我们可以迅速组织一支五万左右的精锐。”
“但是,如果打安邑、洛阳,以我们现在的军力,可能后勤之类的问题也就只能支撑我们三万人甚至更少,火药什么的也会舍不得用。”
“所以,要用这个内线作战的优势,让魏国看到我们的力量……虽然你我都知道,我们现在也就能在三百里之内打出这样的攻势,但魏国人不知道。他们对于作战的理解,还停留着征召农兵、个人携带三十斤粮食就可以作战的时代。”
“他们看到我们在成阳的攻势,会以为我们打安邑、洛阳乃至于西河都会有这样的能力,实则不然。”
“还是那句话,多用火药、少用人命。炮兵先照着三日连续猛轰的态势,让魏人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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