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从一个绝美女子的归属权开始,到木马计破城结束。
墨子听完后,评价道:“若论守城,我是肯定比你说的这位普里阿摩斯要强。但凡守城,守城门的人都不能携带斧子锥子,难道看到古怪的木马还能往城内拉吗”
适附和几句,又说起温泉关之战,略微夸张听得墨子也是心驰神往,心道:“若以夷狄诸夏论,这也算是义战了,若我带着三百墨者外加数千联军,倒也可以支撑数日。如今既有适弄出的发火之药,怕是月余亦可守。”
不过他也不服输,听适说起因为带路农民绕后的事,便评价道:“我于守城‘号令’和‘杂守’中就已说过,关城百步之外的草木全部焚烧、十里之类的农人全部强制带回城内编成什伍,此时万万不能心软,此时心软将来便会痛惜十倍……这样才会减少敌人买通熟悉本地人的机会。”
适连声答应,便借着由头,讲起来海外诸国。按照他把社会形态谶为乐土的说法,一一展开。
墨子也用自己的理解来听适的讲诉,对照着适大致勾勒出的欧亚地图,想象着万里之外的诸国场景,听着他们的故事和起源。
四年一届的希腊停战的古典奥运会、国人参政的雅典、集体奴隶制的斯巴达、的埃及、佛教和耆那教以及种姓制都已出现的古印度、盛极一时已经衰败的波斯……
这些海外诸国让墨子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或许他理解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就是变相的晋楚争霸,但不妨碍他来推断适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编造的。
适把一切都推给了那两位隐士,墨子也没有多问,回味着适说的那些海外国家和那些奇怪的风俗信仰,深深震撼。
如果只是震撼,他不会犹豫。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适在这本篡改的《山海经》的最后,做了一个推测。
这个推测很完美,完美到可以解释月食、日食、星辰转动、春夏秋冬、荧惑守心等所谓天命的天象。
但这个推测太大胆,大胆到常人难以接受,因为适在《山海经》的最后,说脚下的大地……是个球。
那些常人看不懂的黄道、赤道、转轴倾角等东西,墨子可以看得懂,所以疑惑的也就更深。
在适给众墨者讲完《穆天子传》后的某一天,墨子用木头做了两个圆球,用灯烛作为太阳,按照适的理论用手模拟着日食、月食、春夏秋冬的产生,然后把适叫了过去。
适明白墨子叫自己来是要问什么,这些东西如果墨子都不能接受,恐怕天底下的人能接受的就更少了。
进去后,墨子正盯着那两个木球,忽然说道:“那日你说影不徙之事,我说以验为先。这可以算作一个辩题吗”
适答道:“可以。这可以作为一个辩题,传播天下,邀天下名士相辩。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会用事实说服他们。”
墨子笑道:“难啊。你可以解释没有天命,这我很高兴。按你所说的春夏秋冬来看,如果我一直往北,就会有地方夏日白昼无夜、冬日阴暗无日”
适看着墨子手中那个倾斜的木球和做“太阳”的灯烛,心下敬佩,点头道:“是这样的。”
墨子叹息道:“如果真是这样的,那就说得过去了。这倒不难,如果真的震动了天下,大可以派人前往极北之地。”
适以为墨子是支持自己的,却不想墨子的最后一句话,让适彻底怔住了。
“你跟随两位隐士,学了许多。尚贤、兼爱、非攻、行义、合天志……这些我都看在眼中。可我很少听你说起鬼神之事。你在这本《山海经》中描诉了一个极大的天下,而那些国度并不祭祀这里的鬼神、他们祭祀的鬼神也不是我们所知晓的。所以可以推知,世上并无鬼神事,是这样的吗”
适知道墨者信鬼神之说,听到墨子这样问,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实在没想到墨子的推理能够推出自己心中都没自觉的心思,如果天下不是这么大而是那么大,那么这里祭祀的鬼神管辖的是整个天下吗如果不是,那些不祭祀这里鬼神的国度,又为什么可以胜利或是失败呢
墨子看适不答,再次叹息一声,说道:“我曾说:人们做出了淫暴、寇乱、盗贼之事,还拿着兵器、毒药、水火在大小道路上阻遏无辜的人,抢夺别人的车马衣裘以为自己谋利。是因为对鬼神之事不察。”
“所以我说,虽有深溪博林、幽涧无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董,见有鬼神视之。”
“我以为,如果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一举一动,有鬼神盯着,那么他就会做好事行义举,而不是去做坏事、为祸乱。所以哪怕深山之中,也不可以不谨慎,我以为这是天下安定的办法之一。”
“人,是不是应该敬畏一些不可知之物呢如果无所畏惧……难道是好事吗”
“你可以解释脚下的大地与不可琢磨的月亮,却对鬼神一字不提,所以你并不信鬼神,是这样吗”
适想了想,回道:“先生,您认为鬼神存在,难道不也是为了天下大治吗如果天下大治和鬼神存在这两件事,您只能选一样,您选哪一样呢”
墨子笑道:“你不必这样问我,我没有质疑你做墨者的资格,怀疑鬼神存在的墨者极多,但不行义的墨者没有。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我只是以为,那两位隐士总会知道一些,以解我心头之惑。”
适试探着问道:“您真的疑惑吗”
墨子回道:“如果王公贵族们相信鬼神存在,是不是就不会有不义之战了呢我说的天志,和你说的天志,有时候我知道不是一回事,但你说的很有道理,也算是一种天志。我说给王公贵族们听得天志,是:天喜欢人们爱人、不喜欢不义之战、希望人们彼此相爱、希望人们不因为血统高低而分出等级……”
“如果没有这样的天志、如果没有鬼神……在你成为墨者之前,我一直在犹豫,拿什么来约束这些王公贵族,让他们做行义的、有益于天下的事。”
适已经咂摸出了一丝味道,自己加入墨者之前,正是墨子重病导致鬼神之说被怀疑的时候。
墨子说他加入之前,他想
第九十九章 葵花初绽金乌栖(一)
秋季对墨者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季节。
很多事都亟待秋季那件事结束后,墨者大聚的时候解决。
但对于秋季的那件事,墨者们并不担忧。
如果不是适说服众人,要等到楚人伐宋的时机再做激烈变革,墨者现在就会采用极为激进的手段。
小小沛邑的那些阻碍对聚齐的墨者而言毫无威慑,他们在意的只是沛邑之外的力量。
秋天来临之前。
沛邑各地种植的葵花籽已经出现了花骨朵,那些种植的奇怪作物也已经舒展开曼妙的身躯露出诱人的果实。
商丘赶来了一批墨者,带着亲近墨者之义的三十多名工匠会成员,在七月份抵达了沛邑。?除了带来一些木器工具外,还带来了二百套守城战用的皮甲。
这些原本是积存在商丘的墨者作坊中的,如今全都被带了过来。
转运到齐国的烈酒最先换成了牛马,驱赶着来到了沛邑。巫马博等人在三晋购买的牛马也已经在途中。
没有参加上次墨者大聚的齐、鲁、卫等地的墨者,这一次全部在八月份之前齐聚沛邑,逾期不至者全部按退出墨者处置。
和之前墨者齐聚不同,这一次墨者有了些钱,会给予那些前来大聚的墨者们一小笔钱用以家用,或是传授家人磨豆浆、制麦粉的办法,以手工业支撑家庭的开销。
沛邑之外的村社中,那些深入到村社中的墨者,用着类似于适在商丘村社的手段、用着更为丰富的资源、用着他们作为墨者的兼爱之心,借助上一次巫祝之事适装神弄鬼取得了众人信任,逐渐篡夺了村社自治权力的中心地位。
每个村社是不同的,每个人也用着自己不同的方式。
譬如那个临走前被适询问“饼”字的骨匠,他深入到村社之中的起步,要比适在商丘容易的多。
最起码,他来到村社的时候,手中带着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就能饿不死。
不久后,墨者们用独轮车或是双辕马车送来了盐,骨匠便按照之前约好的说辞,将村社众人五户十户地编在一起,深入到各家之中只说查看各家人口。
送盐离开的墨者将独轮的墨车留下,骨匠便用这辆墨车开始了自己的“行微义、聚人心”的生涯。
或是谁家的农具坏了,他用自己一手极好的磨骨术做个新的农具;或是谁家需要修缮房屋,他用墨车帮着推送泥土;或是谁家孤寡难以生存,他便送一些食物。
学着适的样子,晚上讲讲故事聚集众人来听;种种那些奇怪的种子,讲讲天志乐土;将自己学会的二百个字,分享出最简单的十几个教给那些孩子。
厕所是要挖的,原本只是为了不生病和干净。墨者守城术中,对厕所本来也很看重,那些犯罪的不足以杀头的,都要去打扫厕所以示惩罚。
但是随着某天沛泽中的一生巨响,厕所已经不只是堆肥和干净的作用,成了深入村社的墨者第一项有目的性、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好在之前巫祝事件中,墨者的身份篡夺了村社对巫祝的信任,加上芦花等人穿梭在各个村社给那些村民看一些能治疗的疾病,挖厕所这件事很快就完成了。
骨匠遵照巨子的命令,在村社中绝口不提祭祀的事,只是谈将来的生活、那些改变生活的种子、墨者的义这些粗浅易懂的事物。
“墨者是群好人。”
这大抵就是村社对墨者的评价。
“墨者想要让众人在世间建成乐土。”
这大抵就是村社对墨者目的的认知。
但是过程,没人知道。
墨者给他们带来了希望,或者说那些种子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这种希望,随着各个村社墨者做的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天天转化为信任。
很微小的事,可是没有人这样做过。
这是个给士兵吸允脓疮都会以命相赠的年代,也是个一杯酒就能让人承诺杀人的年代。
于是这样微小的事,成就了墨者在村社的名。
村社的人经常去看看骨匠种的那些作物,听他说起这些作物的奇妙,也仔细观看着那几株第一次在这里生长的向日葵,盼望着有一天金乌能栖于其上。
向日葵开出花骨朵的某天,骨匠正在自己的小草屋中拿着木棍练字,一辆双辕马车从远处驶来。
骨匠放下木棍,心说又有什么事
迎出去后,那名赶车的墨者先是拿出了三张纸,笑道:“这便是草帛,先生说深入村社的墨者每人三张,回去后再有三张。可以写字。”
骨匠双手接过轻薄的纸,仔细放好,那名赶车的墨者又拿出了一枚黑黝黝的竹片,让骨匠验过之后道:“巨子有令,各村社准备干草。”
说完拿出了一张写着字的纸,骨匠认不全,但却认得下面巨子的印信,喜上眉梢道:“牛马快到了”
“想来也差不多了。”
骨匠拍手大喜,说道:“极好!有牛马,这些人便会更加相信。只是村社众多,没有配套的犁铧如何办”
传信那人笑道:“这就不是你要管的事了。工匠会那边来了不少木匠,辩五十四也从楚地回来了,公输班的弟子已经在途中。若论木匠,天下已经找不出比这里更优秀的
第一百章 葵花初绽金乌栖(二)
随着那一天传信的墨者将消息传到,那些有墨者深入的村社都开始忙着割草,比起此时征召军队的传播速度还要迅捷。
天气越来越热,众人为了自己的利并不惧热,干的热火朝天。
以利导人,这是墨者做事的根基。
成片的草被割倒,按照墨者的要求等晒干后打成捆、或是用牛车拉回去做成垛来防雨储存。
如何打捆、如何成垛,传信的墨者都会一一指导,力求不要出现被雨水打湿发霉的情况。
劳作的人带着简单的饭,除非是下大雨,否则并不回去。
各村社的墨者都随墨子学过守城术,《号令》与《杂守》中,对于守城的安排一样可以用在分配做事上。
做饭的、送水的、打捆的、摊晒的……按照在村社中对每个人性格、力气、家庭成员的了解,做出适合的决定,这是《号令》篇中守城必须的技术。
这些墨者单人来守三里之城或许不能,但用来安排一个小小丘甸村社的工作,却是大材小用。
这样的分配方式是之前没有过的,效率也是之前不曾有过的。
这种劳作的疲惫也因为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而冲淡,若是属吏田俊之类的看到,非要惊叹于这些懒惰农人劳作的速度。
割倒的青草的气息,有种说不出的清香,弥漫在沛邑外围的村社中。
骨匠带着一群人正忙着打捆的时候,远远地听到一个孩子的叫喊,那些忙碌的人停下手中的活,手支起凉棚看着远处奔跑的孩童。
“出了什么事”
众人以为村社出了事,心头不安,心说难道是谁家着了火
这可不是小事,如今屋顶都是茅草,一旦着火整个村社就完了。
如今墨者深入村社,将村社中的人召集在一起,一同制定了村社都能接受和参与的简单自治法令,谁家的房屋着了火可都是要追究责任的。
惩罚不消说,将来可能还要为同伍的人多付赎买牛马的粮食。众人心中惴惴,却在劳作的快感和平日的信服中忘了那件他们曾魂牵梦绕的事。
待那孩子又跑近了,终于听清了孩子呼哧带喘地声音说的是什么。
“开花了!开花了!真有一个太阳落在上面!”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过了一阵才有人明悟,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身穿红袍的墨觋弹指之后说的那番话:金乌栖!
孩子不会说谎,看来村社的那几株植物真的引来了什么异象
骨匠知道这只是一朵向阳的、看着像是太阳的花。可村社的人却不知道,叫嚷着、兴奋着、拉着骨匠的手,让他一同回村社看看。
…………
某个村社的花开了,便意味着别的村社的葵花或者已经开了,或者将要开了。
那一句谶语终于要到兑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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