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野心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最后一个名
公造冶走在最前面,待越过护城壕沟后,估算着时间。
刚刚停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的城头鼓声,再度忽然响起,就是为了让楚人彻底丧失最后的一丝警觉。
趁着楚人那些稍微清醒一
第二三五章 戈矛穿击五步盟(五)
顺势前行百余步,楚人也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墨子在传授《备城门》一篇之时,就提到过,围城之时出城反击,一定要随时注意,不要让溃退的敌人重新集结。
反击和追击,让敌人有机会重新集结是大忌,这是墨子在适到来这个世界之前就传授给众弟子的经验,百战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一旦敌人有重新集结的趋势,这边哪怕不顾阵型也要先将其冲散。
但如果敌人已经完成了重新集结,就一定不要乱阵冲击,而是要整队前进。
何时应该不顾阵型冲击何时应该判断局势整队缓慢推进
这很考验临机应变的能力,也是一个战场的指挥官所必须具备的素质。
公造冶跟随墨子许久,身边众人也都是参与过几十场守城战的墨家子弟,很多时候与公造冶心意相通。
他们这些负责冲击追击、迫散敌人的,不与那些贴近在沛县义师两侧的墨者一同行动。
那些贴近的,只是为了控制沛县义师的行进速度,掩护两翼和侧后。
以此时步战步兵来看,越之君子军善用剑,也善于冲击,但是他们的阵型不够严密,凭借的更多的是自己的武艺。
齐国的技击之士,也多是作为专职的雇佣护卫,个人格斗能力很强,然而纪律松散。
魏人吴起的武卒,是靠军阵取胜的,不过此时武卒暂时还没有那样的强悍。
若以三四百人的冲阵精锐来看,不算战车,单单是步卒,这些墨家已算是此时此时的巅峰。
之前一直隐忍着力量,不让楚人知晓自己的手段,今日反击已算是破釜沉舟,便再无遮掩隐藏。
夜晚本就很难快速组织起防御,而经历了一夜四次的擂鼓缒城,楚人也对这些情况变得麻木,突破了第一道营垒之后,楚人惊慌四散,不断退却。
或有几名小将司马长之类的楚人想要将身边的人组织起来,但是公造冶明白这种事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油滴一样,一旦成团就会越聚越多。
所以一旦见到这样的情况,便会即刻带领那七八十人将其冲散,完全不给楚人集结的机会。
这六百多人的队伍,就如同一支长长的钢钉,沿着一条早已经规划好的直线,朝着楚王的营寨前进。
咚咚鼓声之下,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却如同海边的巨浪,除非是坚韧到不可动摇的海岸才可能止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
楚王营寨内,乱成一团。
楚王从睡梦中惊醒,近侍将商丘城内夜袭出战的情况告知楚王,楚王急忙披挂,知道这一次并非只是缒下草人让楚人心惊这么简单。
爬到木塔之上,高高瞭望,之前左右中三面,各有战斗。
城头之上又传来鼓声,左右两翼的战斗看起来有些混乱,而中军这边更是如同被刀刺入了羊脂。
传令之人不断来报,楚王想问问到底有多少人夜袭,可是回报之人说不清楚。
有说数百的,也有说数千的。
但略微形容,楚司马便道:“如其所说,成阵列而突,阵整而久、久且不散,必是墨家精锐。”
楚王点头道:“定是如此。墨家精锐集结,所为何事”
他思索一阵,恍然道:“之前城缒草人,被我等识破,只怕也是墨翟有意为之。却趁着我们熟睡,派出精锐,夜袭我军,让我们不能休息,这才是其目的。”
左尹看着中军的混乱之处,进言道:“墨家人行事,出人意料,我只怕这些人另有目的。”
“王上不得不防,以免这些人行当年曹沫之事。”
楚王大笑道:“当年曹沫不过是借鲁侯与齐侯成盟的机会才能动手。便是勇壮如豫让,不也不能奈何赵襄子吗如今我有带甲之士数万,墨家便是行事出人意料,又能如何”
“今日事,必是想要夜袭混乱,让我们明日不能攻城。”
“前几日墨家精锐出城反击,你们也都看到了,他们号令整齐,与月前夜袭我们的那些人并不相同。他们进退有度,阵前徒卒不能防御,难道就让他们这样安然退回”
群臣默然,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几天攻城,墨家从转射机、连床弩再到籍车、下磨车、狗走、火甬等等机械展示,已经让楚军心慌心乱,多有传言商丘城只能围而不可攻云云。
今夜若是再让墨者出城夜袭,导致楚营混乱,而那些墨者全身而退,肯定会招致军心溃散。
楚王已说,留给楚军破商丘的时间只有三天了,一旦城内在三日之内整合完毕,彻底平息了叛乱,楚军就只能选择围城了。
围城,最终就会演变为与三晋的决战。而且长久围城士气衰落不说,又有宋人可以助战,加上晋人来救宋人与宋国结盟,楚人的武力威慑成为笑话,郑卫两国只怕顷刻就要投身三晋。
如此一来,楚人与吴越争夺了百年的淮泗以北就会惶惶不可终日,无一日安宁。
一切沿着宋国切入阳夏、长平、断鸿沟,郑人与晋盟,那么苦心经营的大梁、榆关、中牟、启封等城邑就会被三晋围困,成为飞地。
楚人历经数百年获取的北上中原的通路,就会彻底被阻塞。
今夜墨者精锐突袭,若是成功后全身而退,固然明日不能攻城,只怕后日攻城士卒也无战心,心怀恐惧。
而后日必然不能破城,又浪费了一天,城内整合完毕,那就在城内粮食吃完之前绝无破城的机会了。
第二三六章 戈矛穿击五步盟(六)
待楚王身边能够集结的精锐整队之后,楚之司马便请命帅军阻挠墨家精锐的夜袭,从而拖延时间,让楚王集结夜里所能集结的力量,围困墨者。
此时,局势已经明朗。
远远看去,楚人尚未混乱的营寨已经点燃了明火,只是坚守,不敢出击。
左右两翼虽然也造成了一定的混乱,但是和中军的混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中军那些墨家精锐的突进速度极快。
楚王略微犹豫了一下,总感觉今夜的夜袭,有些不对。
可这犹豫也只是一瞬间,他担心这些墨家精锐有恃无恐,只想着造就更大的混乱再退走。
既想破城,又想今后晋楚争霸获得先机,更想着今日俘获一些墨者从而在围城战后邀墨家入楚。
种种考虑之下,之前的犹豫也只持续了一瞬,便让楚司马领军反击。
此时中军精锐已经集结,只能命令左尹右尹等贵族赴于左右,集中营寨之士,从后合围。
楚王知道,自己需要的是时间,需要的是左右两翼营寨的楚军朝中心行动,从侧后围住墨家精锐的时间。
而这时间,就需要自己的车广精锐与王师勇士去创造了。
再晚一刻,只怕那些墨家精锐就要全身而退,那明日士气只会更加低落。
楚司马得令,夜里不能乘车,便着甲持戈,做步战之势,率领近千精锐整队前行,沿途还要冲散那些溃退的败军和逃亡者。
这些能够在夜里集结起来的精锐,不是贵族,便是贵族子弟,要么就是自小操练的士阶层。
他们平时都是乘车作战,但是不需要乘车的时候,步战也远胜徒卒,虽然队形不整,但至少还能保持个阵型的模样。
…………
穿阵而击队形一直没有散乱的墨家精锐与沛县义师,正在前行,公造冶不知道带人驱散了几次楚人的集结。
他还没有疲惫,也知道和他一起冲锋的那些人,都是自小训练的勇者,暂时也不会疲惫。
而沛县义师与两翼护卫的墨者,至今还未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气力正在积攒。
加上夜袭之下,楚人一触即溃,士气正高,正堪一战。
公造冶站在一块巨石的附近,回忆着适画的地图,望着远处高高的迎敌祠上的油火,心道此时距离楚王不过二三百步。
只是若想逼迫楚人成盟,只能五步之内,因为血只能溅五步!
巨石的前方,一群楚人打着火把,正朝这边挺进。
一些溃散的楚人,如同那些被急流冲的晕乎乎的鱼虾,或有不知深浅的,撞击在那些打着火把的楚人军阵之上,即刻就被淹没。
“这必是楚军精锐!这是楚王之前的最后一道防御,若能尽快冲破,楚王便无可奈何!”
公造冶心中暗喜,知道夜里能集结起来的精锐不会太多,如今这些人恐怕就是楚王身边的所有精锐了。
他原本也不担心这些人在营寨内固守,因为他有两种对付营寨的破城手段。
一是有些人持带着铁器工具,另一些人则背着足够的火药,只要靠近营寨就能炸开,这些楚人死守也无用。
如今他们集结起来反击,在不知道墨家精锐的真正力量之前,这无疑是上策。
公造冶看着两侧,知道两侧的楚人短时间内不能威胁自己的侧翼,虽说他们已经胆寒,但万一有勇战之士抓住机会,那也不得不防。
他知道只能尽快突破前面的防御,因为前面这些人可能退走百步就重新集结,因此需要不断追击。
一旦追击,自己的阵型就会散开,到时候便是最危险的时候,拖的时间越久,就越可能被楚人从两翼击破。
眼看对方已经靠近,公造冶吹动陶哨,身后的鼓声忽然急促,数百人齐声高喝,一同站立。
前排的沛县义师兵卒反手握住长矛,向前伸直,知道这一声急促的鼓声,是在告诉他们今晚上的真正战斗就要打响。
持剑盾或是短戈的两翼墨者,也立刻从原本的松散队形紧密排列起来,保持与中间的沛县义师平齐。
公造冶等可以投掷火药雷的壮汉,三人一组,站在剑盾的后面,将佩剑插回剑鞘。
他左手拿着火绳,右手拿着一个黑黝黝的铁疙瘩,上面露出了一截火索。
再一次鼓动陶哨,身后的腰鼓开始缓慢地敲动起来。
站在沛县义师矛阵前排的沛县乡间少年们,士气正浓,今晚上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尝试真正的战斗,所看到的只是两侧的墨家如同驱赶小鸡一般将那些稍微集结起来的楚人驱散,心中极为振奋,又悔恨自己不能参加这样的战斗。
他们不知道对面的楚人有什么特别,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或许会惧怕战车的冲击,但既然对面也是步战,他们心想只怕也不过如此。
站在中间的一名前排矛手,听着后面的鼓声,如同平日训练一般,知道这鼓声的意思是慢步前进,远远不是冲击的时候。
他觉得这鼓声像是有什么魔力,让自己的左右脚跟随着鼓声一同踏动。
“这一声是左脚……”
他喃喃一句,想到自己学会了区分左右花了许多时间,也想到了为此成为了最前排的矛手。
想到了因此有了皮甲,有了小铜盾,每个月也能领到更多的钱。
这些钱,是沛县的民众缴纳的,他听墨者宣传过无数次,也知道这些钱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护沛县万民的公意。
万民的公意是什么
他想了想,想到了墨者的宣传,便是税赋取之于万民用之于万民等等许多他觉得很有道理的理由。
但是,他也知道,万民之中有他,也有他的家人,所以他在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的家人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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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七章 戈矛穿击五步盟(七)
夜色虽暗,但楚司马依旧能感觉到对面这些人的气势。
单单是整齐一致的步伐,听到号令就能停步整队这两点,便可算是此时天下的精锐,谁人能做到这一点便可称之为强师。
步战相遇,以勇气为上,一鼓作气若能冲破敌人,便往往能够变为一边倒的屠杀。
尤其是在楚人军阵当中,只要能够黏住这些人,那么楚军便有机会整理队伍,将其合围。
楚司马也是勇将,自小训练,车战步战均娴熟,只是一见对面的队伍,便知道今夜交战,无论如何不能混乱,只能整治队伍再行接战。
号令下去,知道双方只相距几十步,若是以往,身边这些勇士往往会不听命令就发动冲击。
可今日这边却静悄悄的,并无人提前冲击,反而不断地朝着身边的人靠近拥挤,显然是对面那些人的队列引发了这边的心悸。
阵整则兵强,这是天下知兵之人都知道的道理,只是训练起来困难,尤其是楚人多是农兵,就算知道也不能够训练出来。
吴起就曾评价过,楚人阵整而不久。
看似是个很公正的评价,实则只是因为赋比兴对仗的习惯。
阵整而不久,实则就是说没有阵。
开战之前能够保持队形,一旦开战队形就会彻底松散,这与没有阵型毫无区别。
因为阵型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打仗的。
但若看起来阵型都不整,那么打起来的时候一定不会整齐,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
因而楚司马见对面阵整,心中也有所顾虑,甚至有点不安。
此时双方相距不过五十步。
车战与步战截然不同,虽然此时都是一鼓作气势如虎。
但车战的冲击距离大约是两百步,这样才能让马匹发挥出最大的冲击力,加上车上的弓手可以用弓弩射击,这是个最为完美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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