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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情报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拂罗

    “这……多半原因总归是怨自身吧”沈白有些尴尬。

    张浔却流露出些许回忆之色,沉吟开口:“这些人,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也会趋之若鹜么。”

    “当然啦,我们这里的人,真的穷怕了。”少女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领他们进来,没有正面作答。她背对着他们,语气轻松:“我叫千儿,黄金千万两的千。”

    屋内只有床榻桌椅等家什,被褥散发出一股霉味,沈白走进屋,愣在原地,站在病榻旁,望着那熟悉的垂病老者,不大相信这个病恹恹的老人是那个吱哇乱叫的老道士。

    老道士瘦骨伶仃,紧紧闭着双目,气息微弱。

    “爷爷他回来之后就病了。”千儿给老道士掖掖被角,“你们……能救救他吗”

    “试一试。”张浔看着昏迷不醒的老道,“我不喜欢有外人打扰。”

    千儿会意,赶紧出屋。

    沈白正愁受不住霉味,正要跟着出去,被张浔一把拽住:“你,去哪儿”

    “你不是不喜欢有外人打扰吗”

    “外人是外人,你是你。”他这句话不知刺激到了对方哪里,张浔脱口而出,目光灼灼地转过头,认真地与他对视。

    沈白愣了愣,直起鸡皮疙瘩,张浔今个儿吃错药了

    看着沈白困惑的表情,张浔眼神一黯,欲言又止:“你……出去吧。”

    “那、那我出去了啊,我就在门口候着。”

    沈白一头雾水地走出去,撑起油纸伞,见那名唤的千儿少女也站在院里,背对着他,安静地望着天。

    这少女终究是如愿把他们纠缠到这儿来了,某种方面来讲,还真像她爷爷。

    “你说的家破人亡,是怎么回事”沈白走过去,只当她危言耸听,笑道,“千儿姑娘,我真是有些佩服你……”

    千儿吸吸鼻子。

    沈白的话戛然而止。

    千儿转过头,已是泪流满面。

    “不是……我不是骗你们。”她咬咬嘴唇,哪还有方才的盛气凌人模样,不过都是强撑出来的,轻易间轰然崩塌,“我爹他就是赌石的……我爹真的死了,气死的。”

    “怎么回事”沈白讶然望着她。

    “你要听吗”千儿泪光婆娑,抬头回望。

    一个姑娘抹着眼泪问出口的话,沈白实在无法拒绝。

    千儿抹抹眼睛,在泪光里将一切徐徐道来。

    “我爹他……是郡里出名的游手好闲之人,他没读过私塾,也没有一身力气,又染了赌博的恶习。你随意去打听赵勇这个名字,家家户户都知道,他打小赌石如命……”

    不被人注意的贫民街巷,难得来个衣冠不凡的贵客,千儿说话之间,不少穷苦百姓缓缓围过来。沈白只是听,说不出只言片语,这些字句涌入脑海,冷冰冰的现实铺面而来,要将人淹没,喘不上气。

    千儿她爷爷年轻时在雁家当过奴仆,奴仆家的孩子自然也是奴仆,她爹打小就见过雁家的那些玉——说来奇怪,她爹从小不爱拨浪鼓不爱糖人儿,就爱看美玉。

    儿子娶亲后,她爷爷从雁家赎身,一家子做起了庄稼汉。千儿她娘尚在人世时,赵勇还尚能勤勤恳恳地种地,直到有一年她娘得重病,家里所有的铜板竟凑不够买药钱,年幼的千儿只能牵着爹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娘断气。

    在这之后,她爹就像变了个人,长吁短叹不止。

    “千儿,爹对不住你,哪天你嫁了,爹连个簪子都买不起,让婆家瞧不起……”

    望着渐渐长大的女儿,赵勇深深叹息。

    千儿笑嘻嘻:“瞧不起就瞧不起,瞧不起人的婆家,我还不嫁呢!”

    话虽如此,一起逛庙会的姑娘们头上都别着支精致的花簪,只有自己没有,千儿偶尔还是会感到失落。

    后来在狐朋狗友的拉拢下,她爹开始沉迷赌石。

    赌石,即买来可能藏石的璞玉,成交后剖开,里面有可能藏着上好美玉,亦有可能一文不值,惊心动魄,故此向来有“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的行话——富人玩的玩意,穷人要玩,自然是付出倾家荡产的觉悟。

    这赵勇还真有赌石的天赋,他买过几块小的璞玉,用开出的玉石小小地赚过几笔,胃口渐渐大了起来,找机会打算玩儿一笔大的。

    “我和爷爷劝过好多次,我爹他就是不听……”

    沈白沉默着继续听。

    赌博向来如此,用利益喂养人心,使其胃口愈来愈大,更何况是穷了半辈子的人,更会错以为自己抓住了命运里翻盘的机遇。

    赵勇赚了几笔小钱,自诩天赋异禀,愈发沉迷,嫌老头和女儿叽叽歪歪,竟在某天早晨背着包袱离家出走。这一走,便是大半年,留下女娃娃和老头子相依为命,邻里都骂他被石头迷了心窍。

    直到后来皇帝下了令,官府与富贾们四处收玉,玉价飞涨,邻里渐渐传开赌石之风。千儿每日都能听见有人恸哭、有人狂喜,同样短短一夜间,有人一贫如洗家,有人一朝暴富。

    一边是极悲,一边是极欢,让千儿感到恐惧。

    而她爹走时还是艳阳天,再回乡里的时候,已下过一场冬雪。他兴冲冲地抱着个大包袱,




第24章 方士传23·两生殊途
    废玉!

    赵勇看走了眼!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富贾一方,一刀麻布一身。

    场中满是嘘声。

    在千儿的惊呼声里,赵勇当场呕血不止,倒了下去,回家不久便高烧不退,死了。

    他到死都没能咽下这口气,喃喃重复:“不对啊……我明明看准了的……”

    “不对啊……我看准了的……”

    千儿刚披麻戴孝,草草葬了爹,听闻钱老爷寻得璞玉,与郡守一同等着皇宫方士到来。她不顾一切冲过去,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爹本来寻得的那一块

    事情讲到这里,便与现在承接得上了。

    沈白听完,半晌说不出话。万一这赵勇真是个不自知的赌石大师,若真如此,岂不也是一块璞玉还未出世,便就此碎裂

    他想起历史上那抱着和氏璧痛哭的楚人,谁知道赵勇会不会是第二个卞和

    最令人感叹的,除却生离,除却死别,最怕一个遗憾的憾字。世间离别最痛彻不过生死二种,世间遗憾却足有千千万,如红颜辞镜,如花辞树,又如有情求之不得,有恨复仇不得。

    文臣进谏,良言逆君耳,血溅朝堂三尺余;武将战沙场,奸人谗言回召,不死沙场死人手。

    而平民百姓之憾,即千儿所述。

    “你是说……”沈白艰难地缓缓出声,“钱老爷派人害命,郡守调换璞玉两方勾结互利,把皇宫这边蒙在鼓里”

    千儿笃定地点头:“自从你们入宫,说急需美玉,凡是跟玉沾边儿的,都没剩下,就连不愿出卖的人家,也被官家强买了去。”

    “大人,皇宫那边真的不知道吗”千儿抬起头望过来,她的语气并非质问,而是无知少女的天真发问。

    “我……”

    以往看玉,向来是使者送来宫中,他与张浔的确是不知外界情况。

    而皇子以玉为筹码内斗,乃至利贞九年魏太尉以死相逼,宫廷怎会不知

    沈白发现自己无法作答。

    他不自主地站在朝廷这一方,心中发颤,脱口而出:“你说你爹是去给你买簪子,有何证据”

    看着少女清澈的黑眸,沈白忽然后悔:“不对,我的意思不是……”

    千儿低着头,拿出一支断裂的花簪,缓缓在手掌摊开。

    “我从污水里捞出来的。”

    在那个瓢泼的雨夜,这位酒鬼父亲怀揣着大好的期望,上集给未出嫁的女儿精心挑了一支花簪。在冒雨兴冲冲回家的半路,被不轨之人生生砸瞎了眼,推入湍急的水中……

    这里的穷苦百姓,也经历过类似的悲剧么

    “爷爷久病,爹爹横死,大人……求你帮帮我们……”千儿捧着簪子,深深低头,语气再次哽咽,“帮帮我们,你权力那么大……”

    沈白心里有什么东西,嘣一声断裂。

    “我一定会帮你。”

    “真的!”

    千儿惊喜反问出声,随即发现他不对劲:“大人”

    沈白站在原地。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出车祸的父亲,年幼的他站在马路对面,看着父亲拿冰激凌横穿马路,朝自己走过来。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他的世界从此全变了样。

    记忆与情绪席卷脑海,沈白全身微微颤抖,在千儿惊讶的目光里,在围观百姓们凄苦的目光里,窒息一般大口喘息着。

    “子雅,子雅”

    张浔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关切地带着几分急促。

    张浔刚从屋里走出,本就无情无绪的目光更冷了几分。这群人,对子雅说了什么

    “我爷爷,我爷爷他……”千儿急切冲过来。

    张浔望着她,沉默一瞬,直白回答:“时辰不多了。”

    千儿瞳孔骤缩,终于抑制不住的隐忍的情绪,飞奔进屋。

    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他就是那个方士”

    “他就是毒士啊……”

    围观百姓们低低议论着,目光如一只只怨念浇灌的兽,投向张浔。张浔一概无视,只是静静地盯着子雅。

    册子上记载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沈白如梦初醒,抬起头,犹如梦呓:“那些民间的事,你一直都知道么”

    张浔长相本就凉薄,此时目光微冷,更显刻薄:“冷静,子雅,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沈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朝着面黄肌瘦的百姓大步过去,问其中一个抱孩子的妇女:“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家郎君祖上是玉匠,家中有玉,不愿变卖,哪知当地商家强买强卖,我郎君死在告状的路上,我带着孩子逃难到这儿……”

    沈白又指着旁边一衣衫褴褛的老头:“你”

    “小老儿……小老儿只是西街卖糖人的,灌了几口马尿之后胡言乱语,夸口说见过玉,就给官老爷捉去审问,没了营生,就来这儿了。”

    若他知道,究竟是有多铁石心肠,才能在宫里心安理得地炼药,任着宫外一片血雨腥风

    若他知道……

    “这些,你都知道么”沈白的质问声渐渐无力,“所有的这些……”

    张浔眼中无情无绪,重复道:“子雅,冷静。”

    他知道。

    这一刻,在沈白眼中,张浔的形象忽而疏远。

    他是史册里那个引起数年血雨腥风的毒士。

    他当然全都知道。

    “你知道天下人都叫你毒士吗”

    张浔不答,而是反问:“子雅,我只是一介草民,你仔细想想,谁才是应该在意百姓的人又是谁才有权力杀人夺玉”

    沈白一愣。

    谁……

    又是谁……

    天子公孙,大小百官……

    一声令下,杀人夺玉……

    张浔拍拍他的肩膀,凉薄一笑:“子雅,我知道我是恶人,总有一天我会不得好死。”

    “你迁怒我,就和迁怒红颜都是亡国祸水一样无用。”

    沈白满腔冲动忽然被浇灭,无言间一身冷汗,刚才的举止在特工局是大忌,心思不沉的人,很容易就深陷于历史中,忘了自己是个外来人。

    他忽然回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是寻得药方。

    “若有朝一日,你也被逼迫到了如此程度,你便不再是你自己了。你会为了某件事、某些人,不择手段,当个纯粹的恶人也在所不辞。”

    “来年春日暖。”张浔笑了笑,昂首与他擦肩而过,在百姓们畏惧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进暖光里,“我还能见春至几次”

    “你有没有过一丝愧疚”

    沈白的眼神近乎垂死挣扎,盯着张浔,企图从他身上寻出那么一丝人情味来。

    奈何此人向来连笑容都带着刻薄,他从未从张浔的笑里见过任何一缕暖意。

     



第25章 方士传24·天子信玺
    利贞十四年,玉盘既成,帝悦。

    初春,帝携百官出猎。

    与皇子们出猎时大不相同,这次蹄声如急鼓,大旗猎猎,兽群逃窜,远远望去好似战场冲锋。皇帝龙体刚刚好转,不顾宦官阻拦,亲自出猎,此时正乘兴骑马驰骋在最前头,两位皇子一左一右随侧,众官员则稍落后,在侍从保护下打马前行。

    教人注意的是,马队之中还有个黑发高束、身着窄袖衣裳的女人,虽早已过了少女年华,骑在马背上的身姿却矫捷灵活,正是雁妃。

    ——皇家出猎,后宫女眷不同来,最多只远远候着,为皇上擦擦汗。这雁妃多年来却一直是陪皇上出猎,可见虽不及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但绝未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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