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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情报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拂罗

    开春时百兽繁殖,出猎其实是不仁之举,围猎一般趁入秋,故此称“秋围”。大抵是流落民间几年的缘故,本朝皇帝素来不信奉老祖宗的礼数。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张浔吃力地拽着缰绳,追上苏鹧魏子阳等官员,他不擅马术,骑得晃晃悠悠,侍卫们生怕他栽下去,时不时地瞧上几眼。这位大人物刚刚立了功,日后怕是高官厚禄风光无限喽,可不能现在出什么闪失。

    只是……不知怎的,不论怎么看,都能看出这方士眼中那一抹低落的情绪来,寻常人高兴还来不及,这人居然还反而低落了

    张浔的确心绪低沉,心不在焉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前行。

    子雅不告而别的那个清晨尚历历在目,却的确已相隔了这么多年。偌大的方士院终于只剩他一人,终日与木木的躯壳相处,眼看册子上那一日渐渐逼近,解药之事竟毫无进展。

    这一次,也要失败了么

    丛中沙沙摇动,众人呼声猛地扯回张浔那飘飞的思绪,他抬起头,见丛中闪现一团庞大的影子,一头强壮的雄鹿竟迎面朝着出猎队伍窜来,惊得骏马咴咴直叫。

    皇帝打马在前,闪过诧异神情,随后立刻拉弓上弦,动作笨拙地朝雄鹿射出一箭。锋利铁箭猛地穿透鹿皮毛,那雄鹿吃痛,晃晃鹿角,没头苍蝇般反而往这边冲来。

    李坤微微眯眼,拉弓一箭射中鹿头,那鹿晃悠几下,终于倒地。

    皇帝抚抚身下镇定的老马,朝众人抬手,表示自己无事,欣慰道:“坤儿这箭法,真是愈发精进了啊!”

    “谢父皇。”李坤沉着点头。

    与稍显文弱的李昭不同,李坤继承了父皇的瘦削脸型,目光坚毅如磐石,他骑在马背上,一手勒缰,一手紧握长弓,身姿格外飒爽。许多小宫女都悄悄谈论着他的风采,甚至流传在宫外女子的唇齿中。

    张浔沉默看着鹿尸,微微一皱眉。

    皇家围猎阵势如打仗,走兽们避之不及,不可能发狂朝着这边冲过来。方才看那鹿的步伐,深浅不一,怕是早在不久前便受过伤……

    张浔抬起头,望向茂密的草丛,有什么东西让它受惊

    他身下的骏马隐隐察觉到什么,不安地打起响鼻来,草丛里寒光一闪,张浔瞳孔骤缩,利箭直直贯穿了他的肩膀!

    痛意顺肩膀蔓延上半身,骏马咴咴长嘶不止,张浔一把抓住缰绳,企图让马儿冷静下来。电光火石间,草丛里却窜出一个身披禁军盔甲的男人,狠狠挥刀朝他斩来。

    “刺客,有刺客!”

    众人的呼声好似极远,顷刻又好似极近。

    刀锋寒光落下,离面门不过三寸,直面死亡之下,张浔一瞬间魂灵出窍,他忘了闪避,愣愣地与那人血红的眼对视。

    眼里要将他斩于马下……不,斩于马下还不够!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恨。

    迎面而来的死亡忽然解除。

    几个强壮的侍卫合力扑来,将男人扑倒在地,长刀一偏,几乎擦过张浔的身子,划穿马腹,当啷落地。男人的侧脸被狠狠按在草地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毒士,因为你,我妻儿死了!都死了!”

    张浔此时无暇听他怒吼,他身下的骏马流泪不止,猛地往后仰去,再不听主人的驾驭,不顾一切往远处狂奔。

    他连声厉喝,喝止不住。

    皇帝回朝这些年,每年出猎,哪里出过这档子大事宫人们慌成一片,有的喊保护圣上,将面露错愕的李岑等皇族护在后方,有的帮忙将刺客收押,有的高呼马惊了马惊了,骑马去拦方士。

    “报!草丛里没有其余人等,刺客只有他一人!”前去搜查的两名禁军急急回来,听着男人被押走时的悲呼,二人深深低着头,显然与那人相识。

    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差之人,已有数年未回乡看一看亲眷,那一纸噩耗从家乡传来,足矣撕碎一个男人活着的支撑。

    “朕的亲兵之中,居然出了刺客”李岑未发怒,似有所思,“单枪匹马埋伏在此,用箭不成,挥刀上前,倒是条汉子……由你们处决就好,不必用刑。”

    两名禁卫军依然深深低着头,退下,声如雷震:“谢陛下!”

    若皇上真要责罚,怕是整队禁军都要祸殃,只要他们亲自斩了罪人,以表忠心,再吃些军棍,此事便过去了。

    “张爱卿那边如何了”

    李岑抬头眺望,提及爱卿二字,话语中并无多少感情:“还没拦下苏卿,你眼神好,替朕看看是什么情况。”

    苏鹧一直默默打马立在侧旁,此时平静开口,态度得体而不卑微:“圣上所赐的是汗血宝马,此时亡命狂奔,普通马匹怕是难以追上。”

    众人朝前方望去,只能远远看见三四个追逐的身影。

    “吁,吁……”

    骏马四蹄掀起烟尘,张浔肩头伤口撕裂般疼痛,他沉重喘息着,低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握住缰绳,勉强回过头,见几个宫人正慌忙追来,奈何驽马脚力不够,始终隔在几丈之外。

    李坤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对旁边观望的李昭一笑:“你信不信,我能让这匹马停下来”

    李昭疑惑:“怎么停”

    在李昭与众人诧异的目光里,李坤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搭起铁箭,举起长弓,微微眯着眼,对准了狂奔的汗血宝马。

    “莫非皇兄要……”李昭忍不住惊呼出声,转头朝父皇望去。

    虽说这方士惹了太多民怨,早晚留不得,可万一失手射死,岂不是难以交代

    李岑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李昭一愣,心里忽然堵了下,眼神微黯。

    或许正因是皇兄……皇兄无论做什么,在父皇眼里都是值得欣赏的。

    雁妃远远地打马立在后方,她高束的长发被被草原风卷动,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岑。

    她印象里的那个男人,是一个连看平民挨饿都不忍的男人。

    李坤一箭射去。

    张浔身下那飞奔的骏马被箭射中,痛苦长嘶,忽然失蹄,将马背上的张浔狠狠甩了出去。后方几个宫人惊呼,连忙急急跃下马去。

    “驾!”皇帝低喝一声,带队打马往这边而来。队伍里几个权贵少年眼尖,分明看见方士栽出的瞬间,他的衣襟里远远飞出枚小玩意,在天光下晃眼一闪,滚进了草地。

    在宫人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张浔灰头土脸地缓缓站起,血顺着额角流下。他抬起头,李岑打马在前,居高临下地望过来:“爱卿伤势可重”

    话语里没多少关切,只是帝王高高在上的随口一问,以显恩泽。

    张浔扫一眼断了气的马,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几步,如实点点头:“重。”

    “咦,这是……”权贵少年已打马小跑过去,好奇地拾了起来,带回众人面前,是一枚玉扳指,“这是什么”

    在场几个须发皆白的官员呼吸一窒,魏子阳张仲等辈分的官员则面露疑惑。

    苏鹧静静打马立在侧旁,脸上既无震惊也无疑惑,他目光顺着此物,缓缓挪到李岑分外苍白的脸上。

    李岑紧握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脸色竟瞬间苍白,毫无血色,好似看见最可怖的妖魔。

    ——那是一枚古朴的玉扳指,雕刻着一枚精巧玉印,字里行间残余朱砂色,让人隐约看清上面的字。

    天子信玺。

    那是在数十年前,皇帝蒙尘的乱世烟尘里,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四个字。

    “陛下当时用的玉玺,此物……”一老年官员指着玉扳指,错愕叫出声,“怎会在他手里!”

    “你,你……”李岑的眼神惊恐,表情近乎狰狞,“你……”

    这夜夜萦绕于梦中不散的妖魔,时隔半




第26章 方士传25·登科巷忆
    刑房里不时飘来让人心颤的惨叫声,灌入沈白耳中,其中没有张浔的声音。

    常人有爱恨痴嗔,而这方士向来少了一味常人感情,连受酷刑时都沉默如斯。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造就了他这样的人

    “进去!”

    张浔再被狱卒拖回牢房时,满身的血痕,噗通倒地低低喘息,沈白看着不忍,找些水,慢慢地喂给他。

    他将黏在张浔伤口上的碎布料慢慢扯下,一声闷哼入耳,张浔无力地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别碰……”

    “你懂医术,还不知道么”沈白动作停顿,“衣料黏在伤口上,容易感染。”

    “我早知自己的命留不得,药方之事也无果,既是将死之人,子雅,你又何苦回来照顾我。”张浔沙哑出声,他语速微促,随后又一阵咳嗽。

    沈白张了张嘴,苦笑一下。

    他该怎么跟张浔解释,自己回来的初衷,只不过是赴约来取册子

    张浔却仿佛料到他心中所想,断断续续道:“那册子……我已买通狱卒,让他带去外面了,你出去之后……去京城北市十二坊,登科巷尽头那座旧宅子里……”

    “好,我……”沈白将这个地址牢记于心,轻声道,“我再送你最后一程吧。”

    张浔慢慢点头。

    天牢归于沉寂,偶尔有人发出一两声叹息,亦有刚受审的人犯,不时发出呻吟。

    数日后,近午时。

    菜市口前从未有过的热闹,百姓们闹闹嚷嚷着挤在刑台下,男男女女脸上皆洋溢着激动之色,如同盛大的集会。

    “哎,今个儿咋这么热闹要斩谁”

    “哎呦兄台,你真是消息不通,今天要斩的可是那毒士!”

    “啊!那妖人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有人感谢上苍,有人当众跪地喜极而泣,有人高颂陛下英明,还有无数高声痛骂毒士者,将数年来的积郁一并发泄出来。

    更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位监斩官的身上,在百姓们眼里,那位威严坐在上方的大人俨然是神仙再世,熠熠发着金光。

    监斩官没空接受百姓们的崇拜,他远远地张望人群,盼着押送人犯的囚车早些过来,结束这场问斩。

    他此时的心情绝没有表面这般风平浪静,相反满肚子问号。

    朝廷问斩,是为民愤找个宣泄口,方士早晚得斩,可玉盘成效未定,现在就斩,是不是为时尚早了些皇上近来是有些糊涂了,竟急急套上个“私藏玉玺”之罪,特意加急要斩方士,审问都未审多久,实在蹊跷,不知斩完会不会后悔

    况且,他先前听官场朋友提起过,这方士似乎曾与苏相有过一段私交,苏相时常找他求方问药……

    想着想着,监斩官不由自主咽了下唾沫。皇上下令加急斩方士时,苏相恰巧出京办事去了,听说半路遇到匪人,未能及时赶回。不然以这位大人的性子,凭着如簧巧舌,找个理由,从皇帝老儿手里暂时保下一个罪人,留条命,等到万事大吉再斩,也不是不可能。

    老了,老了,皇帝真是老糊涂了,这就急着杀功臣了。

    此番监斩,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就好,他只是个派来监斩的,并不想深究这档子事儿。

    满城欢呼声有多震天,天牢里此时就有多沉寂。

    牢房里的两个人静静坐在尘土里,等待死亡步步逼近。

    本朝律法,死刑犯的最后一顿饭都是好酒好菜,人犯们吃完这最后一顿再上路去,传说没吃饱就上路之人,会化作恶鬼徘徊。

    沈白五脏庙发空,肚子咕咕乱叫,他抬眼看看张浔,对方消瘦得吓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浔恶名滔天,没等来狱卒送饭,看来连最后一顿饭也被他们扣下了。

    “时辰已到,走吧。”狱卒推开牢门,冷冷道。

    “慢着。”沈白忽然想到什么,在狱卒不耐烦的目光里,他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熟鸡蛋,递给张浔,“我昨晚藏下的。”

    张浔接过去,像是接过易碎的珍宝:“谢谢,子雅。”

    “吃吧,我也要走了,不能陪你。”沈白苦涩笑道:“咱们……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子……”张浔捧着鸡蛋,低低改口,“沈白。”

    沈白微怔。

    他难得地叫对了自己的名字。

    沈白别开眼,勉强勾勾唇:“到时台下那个穿麻布白衣的就是我,记住了。你恶名这么重,想必没人愿意给你送葬……哪怕只有我一个也好。”

    【小白白,册子到手没走了走了!】

    胖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沈白的视线渐渐模糊,重归局里之前,他隐约看见张浔在黑暗里抬起头,朝自己笑了一下。

    他的笑不同往日,满眼悲伤,但沈白看不太清。

    别了,张浔。

    别了,方士。

    “喂,小白,小白白”

    沈白听着胖子深情的呼唤,躺在仪器里缓缓睁开眼,看着四周的现代荧屏、进进出出的特工们与屏幕里跳跃闪烁的代码,有些迷糊。他的思维尚停留在生离死别的悲伤中,胖子善解人意地递过来一杯水,沈白仰头几大口喝下,这才清醒些。

    “成功了不册子呢啊对了,局长说给你休假……”

    胖子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沈白重重一拍肩,急切打断:“快,给我找一件麻布长衣,白色的!”

    “哎……”胖子抓抓头发,“麻布白衣还要长的这不是古人穿的丧服嘛不吉利……”

    沈白笃定地点头:“对,就是丧服,册子还差一步到手,我有事办。”

    胖子被他崇高的职业精神感动,从了,一溜小跑找来衣物假发全套装备。

    老秦也是,小白也是,局长找来的这些小年轻啊,果然跟他本人一个样,个个都是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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