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皇帝又伸手抱过绵忻来,亲了又亲,柔声哄着小儿子,“……小四儿啊,你也要听话啊,不许哭闹去,见了额娘只笑才好。”
绵忻就像能听懂话儿似的,立时在皇上怀里就咧开小嘴儿冲皇上灿然地笑了,露出一口小牙花子来,笑得那叫一个毫无保留。
皇帝心情豁然开朗,大笑道,“好孩子!等阿玛回来,你可争取先长出两颗小芝麻牙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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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与皇后、皇子们告别之后,上马而去。
卤簿仪仗遮天蔽日而去,只留下五彩霓虹远远在天边回照。
廿廿率六宫和皇子、内行走福晋等回宫去。
如嫔是在众人之中,最为难掩黯然的一个。
星溪轻声问,“主子……是舍不得皇上了吧?”
如嫔轻哂一声,“……唯有皇后、皇子,与皇上才是一家子。此外便不管是公主,还是嫔妃,都不过是外人。皇上起銮,也只跟家里人告别,亏我们这些人还环绕周围,皇上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星溪心下也跟着不得劲儿,赶紧低了头,压低了声音劝,“主子别急,来日方长。”
如嫔便笑了,“是啊,我知道,我不过才在嫔位!嫔位是个什么,在平民百姓家里,不过是个刚开了脸儿有了名分的小小侍妾罢了。要说起来,人家諴妃还没怎么着呢——人家已在妃位,还是最早伺候皇上的,曾经诞育过大阿哥,又诞育过三公主,可是皇上现如今说不多看一眼,不是也都给撂在一边儿了么。”
“我刚诞育公主,公主还小,尚拴不住皇上的心;而我自己刚进嫔位,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个年轻一些儿,能给他生孩子小妾罢了……他自然没有半点牵心连肉去。”
“我知道我自己个儿的身份,掂量得清我自己现今的分量,所以我能忍,我等得起!我只是……”如嫔还是说到了伤心处,抬手抹了把眼泪,“嘿,我啊才不为自己委屈,我就是为公主难受。明明都是皇上的血脉,皇上将四阿哥抱了又抱,亲了又亲的,可是咱们八公主,皇上都没说临走之前来看一眼。”
“主子……”星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毕竟,公主也不宜那么大庭广众的抛头露面不是?
皇子与公主,毕竟自古以来也都不一样儿啊。
如嫔深深吸气,将心头的难过给压住,“是啊,你说的对,不过就因为这个罢了。咱们家公主现在是皇上身边儿唯一的小公主,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呢。等皇上回来,八公主也该会叫‘纳玛’了,到时候儿皇上必定稀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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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永寿宫刚稳当了一会儿,配殿那边儿就又传来了芸贵人的“发疯”声儿。
“不是我,不是我啊……是有人要害我!先诬陷我害了李贵人,又说我要害八公主,我为什么这么爱害人?我害了她们,对我又有什么好?”
如嫔便一个激灵,手里的茶碗险些都砸了。
“……她,这是怎么回事?”
星溪脸色也跟着发白了,这么听着,芸贵人仿佛今儿有些要清醒的意思!
“怎么回事?”如嫔紧张地问星溪。
星溪赶忙去将方氏给叫了过来。
如嫔紧张地问,“……那黄大仙的尿,难道不顶用么?你请的什么大仙儿啊,是不是年头儿不够,法力还不够啊?”
方氏赶紧跪倒回话,“怎么会呢,奴才哪儿敢啊!奴才家里给请的这大仙儿,可有道行了呢。家里的都说了,这大仙儿的尿只要用上,那人就算活着,也不过只剩一口气儿,整个魂儿都是跟着大仙儿的意思走的,叫她说什么就说什么!”
如嫔指尖儿攥紧了炕褥上的穗子,“既然如此,那她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听着她方才喊的那几句,非但不糊涂,反倒是如梦方醒似的。怎地这黄大仙儿的‘圣水’没能迷了她的魂儿去,反倒叫她开窍了不成?”
方氏想了想,便猛地一拍手,“哎哟,奴才想起来了!”
星溪也忙问,“你想起什么来了,还不快说?”
方氏皱着眉头,低头使劲儿回想着,“今儿皇上起銮,天儿不亮,主子就带着几位姑娘出门恭送圣驾去了。皇上起銮的排场自是天大的,故此主子在宫门口儿也得排班列队的,这一去竟是小半天儿了。”
“就在主子和几位管家的姑娘不在宫里的当儿,内务府按例又派人来了。这回是换了个面生的婆子,奴才从来就没见过,结果进来也没跟奴才打照面儿,直接就疾步走进芸贵人那边儿去了。”
如嫔听得有些不耐烦,“那又怎么了?内务府不是见天儿派婆子进来么,不就是要压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动不动看见太监就脱衣裳了么?”
方氏咬住嘴唇,“不瞒主子,因老奴在家时候儿,因年岁到了,经过的事儿也多,故此家里亲戚和街坊邻居的,有些不少都信老奴这双眼睛,出了事儿也请老奴去看事儿的……”
如嫔点点头,“嗯,他们将你当萨满婆婆呢。”
方氏小心屏住呼吸道,“老奴是学了点子这引神的皮毛去,可是终究没人家正经萨满婆婆的身手去。可是老奴的眼睛却还是认得这些人的影儿去……”
如嫔心下便是猛然咯噔一声,“你的意思难道是,趁着我不在宫里,内务府寻了正经的萨满婆婆进宫来给芸贵人驱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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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小心地点点头,“奴才觉着,好像有点儿那个影儿……要不然芸贵人也绝不可能有清醒的意思,才不可能说出方才那番话来的。”
如嫔握拳砸在炕桌上。
她没有当面向面前的女子、嬷嬷说出自己的心情,可是就凭这动作,星溪和方氏却也都瞧出来如嫔的心乱如麻来了。
倘若被萨满婆婆当真给驱出邪祟来了,即便不能直接佐证芸贵人与李贵人和八公主的事儿无关,但是至少却也能叫人瞧出来,是有人在设计芸贵人……
那便如当初芸贵人会被指认成八公主哭闹的第一位嫌疑人一样儿,宫里自然所有的眼睛就都要定在如嫔身上了——毕竟这时候的永寿宫,是没外人来的,最大的嫌疑自然是在如嫔身上。
星溪也是跟着越想越害怕,颤着声儿说,“这会子皇上前脚刚走,后脚若是那萨满婆婆就作法成功,那如今宫里只是皇后娘娘一个人当家……那这会子,倘若皇后娘娘捉住了这个把柄去,那,那若是对主子不利,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如嫔眼前一片虚白,紧跟着又是一团漆黑。
在宫中闹这些邪祟的事儿,皇后若捉住了把柄,别说会惩治她,就算趁着皇上不在,先要了她的命去,这也是有规矩可循的啊!
如嫔紧咬银牙,手指死死攥紧。
“既然那萨满婆婆是今儿才来的,便是请神驱邪,就今天这么一点子工夫,也还办不到——那黄大仙儿终究不是那么好斗的。”
“那……就事不宜迟,不能叫芸贵人有被治好的机会。否则,倒霉的便是咱们了。”
如嫔说着霍地挑眸,盯紧了方氏和星溪去,“倘若出事,你们两个也得陪着我一起死!若不想死,这会子就赶紧帮衬着我,咱们一起将这事儿给熬过去!”
方氏和星溪便都跪倒在地,“主子放心,奴才万死不辞!”
如嫔深吸口气,缓了缓,一双眼如暗夜一般盯牢了方氏去,“我知道,你是有手段的。凭你的手段,能不能催着那黄大仙儿显灵,赶紧了结这一桩事儿去?”
方氏想想,额角见汗,垂首低声道,“……大仙儿自是不肯白白与人做法,总得上供才行。”
“那就供!”如嫔嗓子已经沙哑了,低喊道,“需要什么,酒肉还是金银?你只管提,我全都如了它的心意就是!”
方氏心底下滚过一个答案去,可是她实在不敢张开口直说,这便赶紧道,“……请主子叫听差苏拉赶紧置办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儿去!若是纸人儿不好带进宫来,那就哪怕是木头偶儿也成!”
这会子事情要的这么急的话,那就简单的酒肉、金银,已经不足以供奉了啊!
如嫔抓着坐褥点点头,“这又何难?都不用叫他们现出宫去置办,传了造办处,直接给做出来就是,不过一个时辰就能成了!”
如嫔说着沉吟,“至于由头么……就说给八公主玩儿的。”
方氏一听就有些心慌,想张嘴拦着,终究还是没敢。她使劲儿想想,八公主终究是皇女啊,这命格可贵重着,便是有这么点子风吹草动的,也必定没有事儿!
打定了主意,方氏这便也狠狠心点了头,“成!就这么办吧!越快越好,也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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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回到宫里,哄着绵忻再睡一会子。早晨为了送皇上,天儿还黑着呢就将他给叫醒了。这对于一个小婴孩儿来说,是有些不容易了。廿廿这便亲自抱着孩子,哄着他睡觉。
好容易将绵忻给哄睡了,回到自己殿内坐下歇口气儿,就见四喜急急地走了进来。
廿廿蹙眉,“怎么了?”
四喜跪奏道,“回主子,方才内务府来回话,说——芸贵人已是招供了。”
“什么?”廿廿不由得坐直,方才的倦意全都去了,“她不是糊涂着呢么,招什么了?”
四喜道,“内务府大臣回说,芸贵人今儿景况见好,说话清楚,脑筋也有条理,想必是太医这几日连续用药起效了。内务府大臣便趁这个当儿赶紧进来问话。”
“结果芸贵人便口齿清晰地将她是如何故意惊吓八公主,以及故意将李贵人用的药投入咱们宫里八哥儿的食盅里的事儿,全都认了……”
廿廿也是一惊,“内务府可呈上供状?”
四喜将供状呈上。
廿廿展开,还来不及细看内里情形,却已经先瞧见了那血红的签字和指印。
廿廿只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这便赶紧一闭眼,半晌才重又睁开,定睛细看。
供状里以芸贵人口吻记载:“……皇后娘娘宫里的八哥儿死了,这个与我无关。皇后娘娘也说了,是那八哥儿自己老死的。我只是比旁人更早发现那八哥儿不行了——因我家里也养过八哥儿,我知道老八哥儿要不行的时候儿是什么样的情形。”
“那日储秀宫里热闹,满院子都是人,我便是站在皇后娘娘殿门口,也不会有人觉着有什么。故此才叫我最先发现了那八哥儿要死了。”
这个宫廷是我的 673、性命
673
“这八哥儿的生死自没什么,可是既然是皇后娘娘所养的八哥儿,那意味就不同了。我便想着,这事儿既然叫我给赶上了,那就是个好机会,能借着这八哥儿的死,办点对我有利的事儿。”
“我因刚进宫时便与李贵人不睦,恨李贵人借着装病与我争宠,我便恨极了她和她的那些药。我早先在皇上面前拆穿过她的药一回,故此我手里还残存着些她曾经用过的药,我这便心生了主意,叫使唤太监赶紧跑腿儿回永寿宫,将当初的那点子存货给取来了,然后趁人不备,都给放到鸟笼子里的食盅里了……”
“至于如嫔和八公主,我原本倒是与如嫔交好的,便是看中了如嫔与皇后娘娘是本家儿的缘故。我心里想着的自然不是如嫔自己,我实在想攀附的人,是皇后娘娘。故此当如嫔带着八公主挪到永寿宫里来,一来是碍着了我的手脚,二来皇上再来永寿宫就不是来看我的了……我心下便恼了。”
“再说八公主每个晚上都哭闹,叫我睡不好觉,每日里起来都昏头昏脑的,连带着黑眼圈儿也出了,面皮也跟着见苍老了……如嫔自己已经晋位、诞育了公主,她自然不在乎了;可是我不行,我还得凭着这张脸去赢得皇上的青睐呢。我这便也跟着恼恨了八公主去。”
……
廿廿看罢,将供状合上,目光从那鲜红的画押印子上掠过去。
“先交内务府大臣议,然后交总管王和二阿哥。”
这是宫里办事儿的规矩,廿廿也想听听内务府大臣和总管王大臣、以及绵宁的意见。
廿廿向内务府传旨之后,还是
原本以为这是一件不好下决断的事儿,毕竟此时皇上不在京,而且还涉及内廷主位和公主去,按着惯常的例子,这事儿且拖着呢,一般的大臣都宁肯一直拖到皇上回来再说。
廿廿随即叫人去请諴妃来,将这事儿先与諴妃通了气儿。
諴妃也道:“我也觉着皇后娘娘这般是极妥当的。终究芸贵人已经吐了口儿,那便不办还是不妥,终究干系八公主的安危去;可是若办得急了呢,又难免有旁支斜杈的,也不知道芸贵人这时候是在说疯话,还是当真的。”
廿廿便也叹了口气,“姐姐便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忖着,这事儿当真急不得。”
可是叫廿廿也有些意外的是,这事儿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得了回音儿。
諴妃也闻讯赶来,与廿廿一起听内务府大臣的回奏。
——内务府大臣和总管王,以及绵宁,竟然都认为芸贵人有罪!
廿廿颇感意外,心下也是有些突突地跳。
她垂首沉思,“……今儿当值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是谁?”
四喜忙道,“回主子,正是广兴大人。”
便连諴妃都不由得便叹了口气,“怪不得。”
广兴原本从刑讼上起家,遇到这样的事儿便最是“兴奋”不过,这才会一改旁人办这事儿的惯例,不拖着办,反倒是雷厉风行就拿出了意见来。
甚或说,这位广兴因是慧贤皇贵妃的家人,故此一向也自视颇高,前头有有几回办内务府事务的时候儿,都隐隐地敢不将廿廿放在眼里似的。
廿廿一来是不愿计较,二来也是因为尊重前头慧贤皇贵妃去,三来还因为广兴跟廿廿的阿玛恭阿拉之间还颇有些同僚的情谊在,故此廿廿便也将那几次事儿都小事化无了去。
廿廿垂眸望着地面,“那二阿哥,又是怎么说?”
实则在廿廿心中,广兴怎么想怎么办,倒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个臣子、奴才罢了。
廿廿真正计较的,倒是绵宁的意见去。
四喜皱眉,缓缓道,“二阿哥虽没给明白话儿,但是方才来递奏本的时候儿,倒是跟奴才隐约透了一层意思——二阿哥的意思是,这后宫里不管是谁,只要敢在储秀宫里动心思的,即便只是死了只老鸟儿,在他这儿也定罚不饶。”
“唉……”廿廿只能深深叹口气。
绵宁这孩子想护着她,她明白,可是他这次却没明白她的心思,这便全给整拧了!
諴妃瞧着,也是小心地道,“二阿哥这孩子……一向最是个审慎不过的人了。他这回怎地也会跟着如此仓促就下决定了呢?”
廿廿想想,握握諴妃的手,“姐姐别担心,许是这孩子想着毕竟皇上刚起銮,他也不希望这会子宫里不安稳,再叫皇上路上担心起来。毕竟皇上这一去,路途遥远,可不是去热河或者盘山可比。”
諴妃便也点了点头,“想来也唯有如此了吧。”
廿廿静静扬眸,“内务府大臣怎么议,甚或就算绵宁怎么想的,都不要紧。做决断的,不是他们。”
諴妃也道,“对,这自然是皇后娘娘来做主。后头还有皇上呢。”
廿廿蹙眉想想,“姐姐,我还是想将芸贵人先挪出永寿宫来。”
諴妃想想,便也附和,“也好。”
諴妃说罢,心下微微一动,“若皇后娘娘还没拿定主意将芸贵人挪到哪儿的话,那就不妨先挪到我那儿去吧。左右翊坤宫跟永寿宫也挨着,目下又是我单住着,便什么都方便。”
廿廿含笑道,“芸贵人这些日子有些疯癫颠的,镇日价也不消停,我可怕她扰了姐姐的清静去。我倒是想着,先将她挪到我宫里来。”
“可别介!”諴妃赶忙给拦住,“便是皇后娘娘自己不计较,可别忘了娘娘宫里还有咱们五阿哥呢!小孩子都怕惊吓,便咱们五阿哥是个男孩子,可这会子也还小着呢……”
諴妃说着便起身,“就这么定了吧,便挪到我宫里。我这就回去叫她们归置去,今早将芸贵人挪过来才是正经。”
廿廿心下温暖,忙也起身,亲自握了諴妃的手,送到门口,“姐姐一向最是爱清静的人,这叫我心下实在过意不去。”
諴妃含笑摇头,“我便再怎么爱清静,我毕竟也是皇上的妃位啊。如今皇上不在宫里,我便是再惫懒,也不敢在这时候儿还偷闲,不去帮衬皇后娘娘去。否则,我哪儿好意思还忝居这妃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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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起銮离宫当日,芸贵人从永寿宫挪至翊坤宫。
如嫔带着永寿宫上下,送到门口,已是洒泪,“……妹妹去諴妃娘娘那边去清静几日也好。只是想想咱们姐妹相处的日子,竟这般短暂。”
只是此时的芸贵人,已经回不出话来。她昏昏沉沉地垂着头,偶尔还能使劲抬起颈子来,迷蒙地望望天空。
如嫔看着这样的芸贵人,送别罢了转身回自己的寝殿,唇角便已是禁不住噙了笑意去。
黄大仙儿就是黄大仙儿,摄魂夺魄,一个大活人转眼就像个活木偶去了,活是还活着,可是叫她说什么话、办什么事儿,便都是附身的大仙儿说的算了。
方氏跟上来。
如嫔眯眼望望翊坤宫的方向,“人既然是挪出去了,那便得赶紧办事儿,要不她在那边儿说出什么来,咱们就都不知道了。”
方氏忙道,“主子放心……该给大仙儿上的供,都已经上好了,大仙儿必定守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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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寅时,天还没大亮,廿廿便听见窗户外边儿响起来一片杂沓之声。
廿廿便撩开帐子问,“什么事儿?”
月桂赶忙推开隔扇门走进来,轻声道,“回主子,諴妃娘娘那边儿派人来报,说……说是芸贵人不好了。”
廿廿霍地坐起来,起来得太急,一把都险些将帐子给扯下来。
“怎么回事?”
月桂赶忙上前扶住廿廿,一边小心地向外头叫月柳她们进来伺候主子穿衣。
等廿廿在妆奁前坐稳当了,月桂这才小心道,“……说是昨晚儿上芸贵人挪进翊坤宫之后,刚开始还好,安静了不少。等天一黑,月亮一亮起来,她的狂症便又犯了。”
“这次犯起来,比在永寿宫时候还要严重十倍,这回甚至是自己用头撞墙,还……咬自己的舌头去了。”
“什么?”廿廿一惊,“难道是……咬坏了?”
月桂小心地点点头,“太医去看了,说已是救不了了……”
廿廿登时只觉浑身冰凉。
咬舌,这简直是要自尽,如何不断送了去?
这会子工夫,外头四喜进来,已是面色有变,“回主子,芸贵人那边已经,已经……”
廿廿紧紧阖上了眼睛去,紧紧攥住一根发簪,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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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六宫已经是都齐集到了翊坤宫去。
廿廿是皇后,一个贵人薨逝了,皇后原本不必亲临。
廿廿是没到翊坤宫去,她是直接奔了永寿宫。
如嫔赶紧带人出来迎接,走得急,有些喘,“嫔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迎接来迟。”
廿廿冷笑一声盯着如嫔道,“妹妹,别怕迟。这世上的一切,都迟早迟晚会来到的。你说,不是么?”
如嫔有些尴尬,避重就轻道,“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有何示下?”
廿廿抬眸看看高高的房檐,“芸贵人的人虽然挪出去了,但是穿的用的还都在永寿宫里,没来得及挪走呢。她走了,总得随身儿带些衣裳去,我来给她瞧瞧,可有哪些能随她一起去的。”
如嫔便赶紧向旁一退,让开通路去,“嫔妾明白了。嫔妾陪皇后娘娘一起去吧。”
廿廿含笑道,“原本是顾着八公主,想着芸贵人的大事儿那边,就不用你过去了。可是难得你还有心,若你自己不介意,那便随着我一起来好了。”
如嫔忙行礼,“嫔妾遵旨。”
廿廿抬步进了芸贵人生前所居的配殿。
这里,曾经因为有那么样一位年轻的贵人居住过,便显得活泼鲜灵去过;而此时,这殿阁房屋仿佛也能感知到旧主远去,故而四壁忽地黯淡,就连廊檐下流转而过的风,就带着凄然之意。
廿廿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内,在殿内站定了,转头等着如嫔走上前来。
如嫔边走上前,还边说着,“……嫔妾记着,芸贵人从前最爱穿一件儿草绿色的衣裳,许是因为她的名号就是一个‘芸’字儿的缘故吧。”
如嫔话音未落,却冷不丁只觉面上狠狠一热,眼前蓦地一黑。
如嫔自己都有好半晌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皇后她,竟然扇了她一个大嘴巴!
如嫔惊慌不已,赶紧双膝跪倒,却已然是哭出了声儿来,“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是嫔妾何处有失,惹得皇后娘娘如此动怒?”
廿廿眯眼俯视着如嫔,“本宫五岁进宫,初解人事便是与这宫中乱象相伴晨昏!你以为,这后宫里的事儿还有什么是能瞒得过本宫的眼睛去的?有些事本宫摁着暂时不问,不是本宫看不透,本宫是暂且不想问罢了!”
“妹妹,你才进宫几日,你便自以为聪明绝顶,办出来的事儿都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去了?若不是因为你是我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我若亲自治罪于你,那是打咱们祖宗的脸;若不是当初你进宫来,是若若千万拜托过的;若不是……因为你也是家中长女,也曾为了家人而忍辱负重过……你觉着我会忍你这些日子去?”
如嫔心下激灵灵地一串寒颤,她俯伏在地,“皇后娘娘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嫔妾愚钝,这会子心下已是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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