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和世泰与库雅拉氏少年夫妻,又伉俪情深,相伴这些年来,已是共同诞育了两子四女,这六个孩子去。便凭这些孩子,和世泰都觉着库雅拉氏对家中功劳颇大,他都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去。
他目送两个小女儿跑出去的欢快背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儿,用以压制自己心下的不得劲儿去。
库雅拉氏这半晌看着丈夫的一言一行,心下也已经隐隐有了数儿,这便忍不住苦笑一声儿,“二爷在皇后主子跟前,又没张开嘴,是么?”
她虽说想笑,可是这一刻还是悲从中来,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去,“也都怪我,是我叫二爷为难了……嫁进门来这么多年了,我又何尝是不明白老爷和二爷性子的人去?家里人从不在皇后主子跟前说人是非,更从不为私利相谋……“
“今儿个我叫二爷替我阿玛在皇后主子跟前求情,实在是有违二爷和皇后主子的性子去……”
和世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更明白,这一刻便是说什么都没法儿安慰妻子去,唯有起身,伸臂拥住了妻子去。
——库雅拉氏的阿玛,也就是和世泰的岳父图明阿,原为热河道的道台。今年户部空出来个宝泉局监督的缺,便按着惯例,各部都有保送的官员,一起来备选这个空缺。
宝泉局监督是宝泉局的主官,受户部侍郎管辖。这个空缺虽说品级算不得高,但是因为宝泉局是主管铸钱的,故此这个差事的要紧程度便也不言而喻。
故此今年这个差事空缺出来之后,许多人都想设法谋得这个差事来。能被各部内部选上保送人员的,那也自然都不是小白丁,全都是有些家世背景的人物。
和世泰的岳父图明阿,就成了兵部的举荐保送人员。
六部保送人员,都要引见到皇上面前去,由皇上亲自来甄选。结果这图明阿太紧张了,在皇上面前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将满语的年岁都给说错了。
宝泉局是主管铸钱的地方儿,主官必定都要格外警醒谨慎才行,如何能容得这样的去?皇上一怒之下,便问了兵部缘何保送图明阿这个人。
结果兵部堂官们支支吾吾就回答不上来了。
可是他们的回答不上,在皇上面前便也无所遁形,皇上何至于就猜不到他们的心思去——那自然就是因为图明阿乃是和世泰的岳父啊!
兵部虽说不至于要讨好恭阿拉与和世泰父子,可是他们此举却也是明摆着要讨好的是皇后娘娘啊!
此事皇上心下也有数儿,故此责怪的是那些想要讨好皇后的兵部官员们,并未当真牵连到恭阿拉与和世泰父子两个,可是图明阿却因为经了这事儿之后,必定给皇上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去。
皇上虽说没责怪恭阿拉与和世泰去,但是库雅拉氏担心,她阿玛的仕途前程怕是就这么毁了。甚至于,说不定皇上还要将她阿玛与兵部堂官们一同治罪,故此这才慌了神,便求自家爷,进宫去求求皇后娘娘去。
和世泰摩挲妻子肩头良久,这才缓缓道,“……不是我不想向姐姐言明岳父之事,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岳父自己谋求的,乃是兵部举荐的。只是你知道,近来无论是朝中,还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儿都有些多,这便事儿赶事儿的,都压在一块儿了。”
“况且这会子大年下的,姐姐那边儿也有宫中诸多事务繁杂,便是我去这一会儿的工夫,各宫、各府,还有内务府来回事儿的,便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儿的……我瞧着都有些眼晕。”
“可是姐姐她,却还顾着我,将旁的事儿都暂且撂下,只宽慰我去,叫我别怕吃内务府的挂烙儿……你说,就这样的情形之下,姐姐刚宽慰完我,我回头难不成又将岳父的事儿说了去叫姐姐烦恼不成?”
库雅拉氏也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她如何不知道,这些年来皇后娘娘因盛住的罪过,也时时都提醒自家兄弟子侄,一定要勤奋恭谨,切莫再重蹈那盛住的覆辙去。故此二爷他又如何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张开嘴来为她阿玛求情啊?
“爷……罢了。是我这回不懂事,叫爷着实难为了。爷便忘了吧,此事也不必再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了。”她哭倒在和世泰怀中,用丈夫的怀抱埋下了眼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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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则是因为过年与二阿哥的成婚礼叠加在一处,便令喜气儿更加浓烈了起来。
之前皇上命绵宁、绵恺两位皇子前去大高殿、万善殿祈雪,上天果然感应,当真瑞雪降下。
天降瑞雪,总会让廿廿想起小时候儿与当年还是十五阿哥的皇上互白心意的那一回,而今年更是自己的长子亲自求来的这漫天瑞雪啊,当额娘的,这一刻便不仅还是当年那小女孩儿的心情,更多了一重身为人母的满足感去。
况且,这次是绵恺头一回正式代皇上前去行祈礼,皇上就将绵恺这“头一回”安排在了祈雪的事儿上……这内里的不必外宣的心意,廿廿又如何不明白呢?
廿廿伫立窗前,正看见皇上披了一身的雪,远远走进来。
廿廿的心便暖了,忙亲自迎出门去,亲手帮皇上解下端罩大氅的带子去。
皇帝挽住廿廿的手,含笑道,“瞧,老三去行礼,还当真灵验,果然便降了雪,还这样大。瑞雪兆丰年,明年爷的五十整寿,必定是个好年景。”
廿廿便笑着道,“又哪里是他们两个孩子的功劳去?还不是在他们两个孩子去行过礼之后,皇上又亲自再去了一回大高殿和万善殿?上天啊,终究真正顾念的还是天子的诚心,哪里就成了他们两个孩子的功劳去?”
瑞雪纷纷,皇帝也不急着进殿内,索性拉着廿廿的手,就站在廊下多一会子。
虽说头顶有廊檐遮蔽,可是檐外风来,还是将雪片子卷了进来。皇帝特地站在外头,用他的身子替廿廿将风与雪都遮挡了开去,这便叫他自己反倒鬓角须发之上都挂了些雪花儿去。
“……爷已经下了旨,还是叫他们去行谢雪礼去。这回的天降瑞雪啊,还是归功于孩子们去!爷是天子,哪儿还差这一回了?”
廿廿瞧着皇上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是久违了的,这便也赶紧含笑点头,“皇上是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喽!不过两个孩子是真的都长大了,都能替皇上行祈雪之礼了,且上天都能感应到,当真是叫人欣慰啊。”
皇帝握着廿廿的手,含笑看着廿廿的眼睛,“……吉伦泰也不小了。爷方下了旨,挑补吉伦泰为蓝翎侍卫。”
廿廿约略有些意外,随即终是掩不住欢喜的笑容去。
吉伦泰便是廿廿的三弟,因是乾隆五十九年的生人,今年才不过十四岁。
“可是他年纪还小!这么大点儿,如今还只是官学生,皇上怎地就给了他蓝翎侍卫的差事去?他若是莽撞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虽说是弟弟,但是在廿廿这儿,都与三妹一样,将这个最小的弟弟都看成是儿子一般。尤其在额娘过世之后,廿廿就更是要将吉伦泰与绵恺当成一样的了。
皇帝含笑摇头,“不小了,他比绵恺还大一岁呢。如今绵恺都成婚了,还能祈雪了,吉伦泰自然也堪大用了。不过你说的也对,他这个年岁还是个官学生呢,若是还想继续念书,也由得他去,自可一边念书,一边当差就是!”
廿廿便也含笑应了。
虽说从二弟和世泰这几年的经历,叫廿廿对三弟这么小就出来当蓝翎侍卫也颇有些放心不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弟之所以这些年明里暗里地受了那么些算计,也跟二弟孤掌难鸣有关。那这回三弟也进宫来当侍卫,虽说年纪小了些,但是好歹与二弟之间彼此有个照应,便是有事儿也能有个商量的,或许这便能更好些。
不管怎样,两个弟弟终于都到了能进宫来当侍卫的年纪,这便越发方便叫他们姐弟见面……两位妹妹都已嫁入王府去,故此一年当中总有机会进宫相见的机会;阿玛是内大臣,二弟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这便也方便见面。一家人里头,倒就是三弟寻常见的少些。如今既挑补为了蓝翎侍卫,那她在这宫里啊,也终于能一家子都团圆了。
在这样天降瑞雪之时,虽说天寒地冻的季节,可是廿廿的心却柔软得快要融化了一般。他上前挽住了皇帝的手臂,将头轻轻搁在皇上的肩上。
——她明白,这里头还有皇上格外一层未曾明言的情意去。
就因为和世泰吃了挂烙儿,要降三级留用去,再加上图明阿的事儿,皇上心下如何能不明白她母家人的憋屈去呢?只是在其位谋其职,这些不管是和世泰,还是皇上自己个儿,都是没法儿避免的,故此皇上也是想找补,这便默默地用吉伦泰这边儿这般年纪小小的就挑补蓝翎侍卫来给补齐了去。
廿廿也没明说,可是廿廿的臻首依靠过来,那柔柔的暖意,已然就在皇帝的颈肩之上。
皇帝含笑道,“……我就觉着岳父给他们三个取的名儿,寓意甚好。先不说满语里的意思,便是转译成的汉字儿,看你大哥叫宁武泰,老二是和世泰,老三是吉伦泰,这便是‘宁’、‘和’、‘吉’三个字儿,个个儿都是再好不过。”
廿廿含笑点头,“我阿玛最是朴素平和的性子,给儿孙取的名儿啊,也全都是最质朴恬淡的祝愿去。他从不求我们大富大贵,只希望我们这一辈子平安顺遂,他老人家就安心了。”
皇帝不由大笑,“那他这辈子的愿望,可终究落空了……不求大富大贵,可是他的长女却注定位正中宫,是这天下无比的至尊至贵去啊。”
廿廿忙道,“故此我也时时都提醒阿玛和家人,告诫他们,既然我已得了这世上至尊至贵之位去,那这一切就到我这儿为止,都与他们无干了。他们可不准再希冀什么旁的大富大贵去了,否则我是第一个不让的。”
皇帝轻轻拥住廿廿,含笑点头,“爷都明白。”
这漫天的瑞雪啊,叫人的心都跟着柔软飘逸了起来。皇帝偏首看廿廿,“……也唯有你,才配得上这样倾天而降的瑞雪。”
廿廿心下忽然就解开了前几日那个疙瘩——皇上说的原来是在这儿啊,冰与雪原本就是一体,故此他才说看见窗上的窗花儿会想起她来。
这天上的雪,是六出飞花;那冻在窗上的窗花儿,何尝不是六角的去?亏她前几日还懊恼了……
这个宫廷是我的 760、大和斋之怒
760
有了皇上的这一番心意,便是没过几日,和世泰再度因为内务府的事务,吃挂烙儿而又被皇上给罚了,便无论是廿廿,还是和世泰自己,以及库雅拉氏,就都没有再那般担惊受怕了。
——尽管这一回的挂烙儿更“烫嘴”些,皇上将和世泰原来的二品顶戴给降为了三品顶戴,并拔去了花翎。
因此次受罚的不仅是和世泰一个总管内务府大臣,而是各位总管内务府大臣都给罚了。与和世泰一样原本为二品顶戴的总管内务府大臣,还有英和、阿明阿二位,也都是降为了三品顶戴,拔去花翎。
此外原本为三品顶戴的几位内务府大臣,如苏楞额、常福等,也都降一等,为四品顶戴……这是皇上摆明了责众,而不是责罚某一个人,故此和世泰自然是免不掉的。
消息传来时,皇上并未在宫中,而是去了雍和宫、火神庙等处斋戒拈香,旨意是直接从宫外传回来的,便连廿廿都有些意外。
叫廿廿吃了一惊的倒不是和世泰又跟着一起吃挂烙儿,倒是这次皇上竟罚了这么多位内务府大臣去——这里头阿明阿是皇上的哈哈珠子,从小一起长大;英和是先帝爷瑞贵人的兄弟,也是皇上登基之后一手提拔重用的人;至于苏楞额等,也都是与二阿哥有关的内亲去。
“竟是因为什么事儿,皇上竟发了这样大的脾气去?”廿廿心下也有些不妥当,“难道说还是盛住之前在万年吉地工程的事儿波及牵连不成?”
四喜小心回道,“皇上动了大气,听说这次的事儿还牵连了宫殿监掌事儿的人……毕竟就连御前的人,也都归宫殿监节制着呢,故此就连御前的人都不敢随便儿往外透露消息,故此奴才能打听到的也只是一个大概轮廓。”
廿廿点头,“你且说说看。毕竟是内务府的事儿,我知道的倒多些,兴许我能给你这大概轮廓里头填补齐了也说不定。”
四喜道,“奴才听说,是皇上在雍和宫拈香之时,召见广兴大人。召对之间,广兴大人向皇上奏及,说内监之中有人对内务府所供内廷主位们的缎匹,挑三拣四,多有不满。怕是这些内监想借着内务府缎库中缎匹不合用的理由,与内务府缎库的管库大臣串通一气,再将内廷主位们的所用交给外省织造去办理,以从中取得克扣……”
廿廿便不由微微一怔,心下隐约浮现起这二三年的几件事儿来。
这些事儿原本不大,实则廿廿并未当真往心里去,故此便也从来都没在皇上跟前提起过。原本也以为都过去二三年了,没想到今儿竟然是广兴自己个儿给提起来了。
——广兴是高佳氏,乃是慧贤皇贵妃的堂侄,其父高晋曾为大学士。
出身于这样家世的广兴,也是个有才学又有胆识的,在当年皇上要惩治和珅之时,朝中大臣多忌惮和珅权势,讷讷不敢言,那时候儿就是这位广兴站出来,首先弹劾了和珅,从而立下首告和珅的大功去。
且广兴虽不是从刑讼出身的,却对刑讼之事极为有天分,他不仅首告和珅,且能将大清律例信手拈来,将和珅大罪逐一对照,有理有据,十分了得。
故此当年别说皇上,就连廿廿对他都极为赞赏。
以和珅一案为警醒,皇上最最痛心的便是在先帝爷缔造的多年盛世之中,大臣们渐渐养成了怠惰、贪墨的风气去。这便如康熙爷多年的盛世之后,雍正爷登基之后大刀阔斧改革弊政一样,皇上在亲政之后,也下大力气整顿吏治,想要重整朝廷风气。故此,和珅、福长安等人,不过是皇上杀鸡儆猴之举。
只是终究天高皇帝远,各地督抚官员早已形成了派系、网络,自有官官相护、上下隐瞒的。皇上为此,绞尽脑汁,费尽心血。
皇上先是广开言路,令大臣们直陈朝中利害;并将从前只有天子近臣才有的密折专奏的资格,也放给了各地道员去,若各地督抚官员之中有怠惰、贪墨的,就连道员都可直接密折专奏,送达皇上面前。
只是天下这样大,单凭这样的法子尚且不能完全让皇上了解各地官员的情形。
皇上便越发重视起“京控”的案件来。
所谓“京控”,可理解为俗称的告御状。便是各地百姓若觉着地方官员将案件久拖不结,或者内里有冤情之处,可以进京来向都察院、步军统领衙门等处递诉状。
因这样的京控案件,可以十分直接体现各地百姓生活疾苦,也更能侧面透露出地方官员行政之风,是否有怠惰、包庇等事来,故此皇上极为重视“京控”案件,不但多次下旨,命都察院、步军统领衙门等有司,不准拖延,逢案必查。
同时,皇上更是会针对京控案件中的大案、重案,或者涉及到地方大员的要紧案件,亲自派出得力大臣侦办。
这样要紧的案件,皇上都不打回地方重审,便是为了避免百姓受地方官员挟私报复,故此皇上不惜派出钦差大臣,亲自赶赴当地,重新侦办。
因为首告和珅的首功,也因为他对刑讼之事的天分,故此广兴在这样的时候儿便得了皇上的器重。皇上看重广兴熟悉刑讼,尤其是不畏权贵的胆量,这便屡屡派广兴为钦差大臣,赴各地督查办案。
便是广兴在侦办京控大案之时,偶有失误之处,皇上也全都能体谅,尽一切办法护住广兴的周全去。
当年,广兴赴四川办军费奢靡案时,与四川总督互相攻讦,广兴是个京中派去的,如何能与四川总督相抗衡去?眼见着就要水边湿鞋,皇上便一道急旨,将广兴从四川调走了。虽说明面上是左迁,可事实上何尝不是护住他去。
而前年,广兴又上奏弹劾定亲王绵恩独断专权。皇上派大臣查询,结果广兴却拿不出太切实的证据来——绵恩毕竟是先帝爷长房之孙,又身兼御前大臣、步军统领等要职,不是能随便就可以参奏的。可是皇上虽说也惩戒了广兴,不过却只是降为三品堂官,依旧保得广兴稳稳当当来。
为了护住广兴这一腔子的血性,皇上便将广兴索性转到内务府来,以内务府的差事来代替前朝的差事。毕竟广兴也是慧贤皇贵妃的堂侄,也有合适的身份,这便一步一步的,也走到了总管内务府大臣的位置上来。
虽说广兴从弹劾定亲王绵恩一事之后,看似表面上更重内务府的差事了,可是其实皇上还是在京控之事上极为倚重他,不时召见。
这回皇上驾临雍和宫去拈香,在这样一个不用如在宫里时还要处理国事的时候儿,还特地在雍和宫东院的大和斋行宫里召见广兴,便可足见皇上对广兴的器重了。
而以广兴的聪明,如何不知道皇上对他的器重和保全去?故此他这人一来也是性子之中当真有些率直勇猛之处,二来也是自恃家世,三来就更是仗着皇上对他的器重,这便在办理内务府事务时,颇有些不大将旁人的意见放在眼里的。
别说各宫派去办事交涉的太监了,以及其他与他共事的内务府大臣,便是各位内廷嫔妃、皇子福晋等交办之事,他也时常有怠慢之处。
便是廿廿传下的内旨,他也颇有几回不大当回事的。
这话便不是旁人,就连老太监鄂罗哩都来廿廿面前嘀咕过好几回了。原本好几次是鄂罗哩奉廿廿的旨意,到内务府去传话办差的,结果广兴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只是鄂罗哩的话,廿廿七分听、只三分信罢了。
一来宫里的太监都有什么毛病,廿廿心下如何不知道的。尤其是那些老太监,自恃在宫里是老资历了,这便时常敲打着大臣们孝敬,否则就说要在主子面前说不好听的话之类的……故此廿廿更觉着是广兴看不起内监们,倒未必当真敢直接对她不敬。
况且,廿廿是亲自经历过当年查办和珅与福长安的惊心动魄去,故此廿廿心下对广兴当年的勇气也极为赞赏,甚至多年来还心有感念。国事这才是大事,至于那点子不敬什么的,不过是私事,是小事;况且鄂罗哩的话里必定掺着水分,故此廿廿并未当真往心里去过,这才也从来就没在皇上面前提起过。
廿廿静静垂眸,缓缓道,“雍和宫,原本是雍正爷的潜龙邸。当年雍正爷承继康熙爷大统,登基之后查革弊政、整顿吏治,承上启下,方有后来先帝爷的乾隆盛世。”
皇上每年去雍和宫拈香时,都要特地留住几晚。廿廿明白,这又哪里只是皇上对于皇祖父的追思之情呢,这也更是皇上想要整顿吏治、重振朝纲的心愿所在啊。
“雍和宫原为雍正爷潜龙邸,后来赏赐给和亲王弘昼为王府;后来,再改建为了寺庙……因先帝爷和皇上每年都要去拈香,故此雍和宫东院便留为行宫所用。”
“大和斋便是东院正室,正中悬雍正爷御笔‘大和斋’匾额。斋中左右,还各悬康熙爷和先帝爷的御笔……我记着康熙爷御笔对联说的是‘种德在宽仁,俾昌尔后;立身为忠孝,永建乃家’;而先帝爷的御笔联曰‘大德日生,到处和风甘雨;与民偕乐,随时击壤歌衢’。”
四喜忙点头,“主子所言极是。”
廿廿轻叹一声,“那里虽然是雍和宫,可是先帝爷同样也赐了一块‘五福堂’的匾额啊,所以说雍和宫里也有五福堂呢。”
圆明园中“天然图画”的五福堂,那是先帝爷当年读书之所,也是皇上成长之地。
“此外,那东院的西边儿还有一座花园,正名儿是‘香红雨’,可是先帝爷却时时只叫它的俗称——‘海棠院’啊。”
当年雍和宫从雍正爷的潜龙邸,改建成后来的寺院,这都是在乾隆爷的时候儿改造完成的。故此雍和宫里的五福堂、海棠院等名称,多是出于乾隆爷的心思,而不是当年雍正爷留下的了。故此如今的雍和宫里,还是更多地留存下来了对于先帝爷和皇上本人的意味深长去。
“皇上能在此处召见广兴,足见慎重之意。那广兴所奏对的,想来不该是诳语。”
“况且以他的性子,又凭皇上这些年对他的器重去,皇上也必定相信他当面所奏的,句句是真,绝无虚假去。”
四喜小心观察了一会子主子的神色,这才缓缓点头,“奴才想来,以皇上如此信重,想来广兴大人自然会不负皇上的器重,这便所说的话,应该发自于他的内心吧?”
廿廿点点头,“若当真如此,便也罢了。这事儿无论是皇上要查内务府缎库,还是要查宫殿监,咱们就都暂且闭了嘴吧,都由皇上去查就是了。”
说到底,廿廿原本还是想放下广兴对她个人有所不敬的小事儿去,为了国事,保全广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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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皇上从雍和宫回来,晚上过来,与廿廿一同用晚晌时,终究还是问到了广兴的事儿去。
“……又到年下了,你的衣裳穿戴的要备些新的了。还有过年的节赏,必定也得有不少缎匹要使。今年家里事儿多,老二、老三都办了婚事,再加上咱们孙儿的出生,我倒忘了问你的缎匹可够使的不?”
廿廿心下便是微微一颤,可是面儿上自还是平静的,含笑道,“皇上便是自己俭省,却从不肯亏待后宫,故此便是皇上用度上都裁减了,可是后宫各宫的却都足数用着呢。”
“况且我是中宫,份例原比旁人都多,自是足够使的,尚且还有不少富余的,且留着赏人就是。”
绸缎布匹一项,皇太后每年一百六十匹、皇后一百五十匹、皇贵妃一百一十八匹、贵妃九十七匹、妃八十匹、嫔五十四匹、贵人三十八匹、常在十一匹。
其余至于宫女子、嬷嬷等妇差就只有六匹了。
皇后的份例不但多,而且等级高,内务府官员们更不敢有克扣怠慢之处。再加上廿廿本就俭省,故此一百五十匹是足够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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