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廿廿不放心,跟上来想要扶住皇帝。
皇帝却缓缓收回了手,没叫廿廿拉住。
廿廿深深闭上了眼,“……皇上,不干我家人的事,其实是我自己想知道此案的内情。广兴此人,我虽往日并不欣赏,但是我却还是知道他的为人。他纵然是不屑于我,可是对朝廷之事,他还是尽心尽力的。”
“那是皇上多年来信重的臣子,又曾弹劾和珅得了首功,故此这样的人,我总觉着不该这样快就定了他的死罪去……皇上,从他克扣后宫份例的事儿发起,到今日,才一个月而已啊。皇上怎能就这样快便定了他的死罪去?”
“若他当真犯法,其罪当诛,皇上也可细细再问些日子,总也不必这样急着就定了他的死罪去不是?”
皇帝无声抬眸,静静看了廿廿一眼,“……便是你想知道,却也总归要有人从宫外替你传话,广兴的这些话才有机会叫你知晓。那这个居中传话的人,究竟是谁?”
廿廿额角跳动,生疼了起来。她何尝不明白,皇上在撇清了和世泰之后,便自然已是想到了她阿玛去!
皇帝果然缓缓道,“爷知道,岳父大人与广兴还颇有些私交……”
“回皇上,是奴才!”身旁幽暗里,四喜不知何时来了,突地上前双膝跪倒在地,“……是奴才该死,将广兴这些话传给了皇后主子。是奴才不识大体,自以为可以邀宠于皇后主子,又可市恩于广兴,来日必定两边儿都有奴才的好处去。”
皇帝不由得冷笑,垂眸盯住四喜,“该死的奴才!朕就知道,必定是你们挑唆的,否则皇后何至于此!”
廿廿惊得忙转头望住四喜。
可是四喜却已经不肯再为他自己辩白,而是磕头在地,整个身子都浸入了黑暗里。
皇帝沉声喝,“来人啊,将这该死的奴才给朕拿了下去,叫宫殿监关押起来!”
廿廿头疼欲裂,忙厉声叫,“皇上!……”
皇帝疲惫地望住廿廿,缓缓摇头,“皇后刚为犯法的大臣求过情,怎么,这会子转过头来就又要犯了规矩的奴才再求情了?这国法与家规,皇后今晚上便都要碰一碰了不成?”
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廿廿的手臂。
那只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廿廿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月桂,是月桂在无声地恳求她,不要再继续激怒皇上了。
而月桂的颤抖,一则是为她担忧,二则必定也是为了四喜啊……
廿廿这一刻明白,原本今晚上是没叫太监进来伺候的,便连官女子,也只在门外留了月桂一人,月柳她们都事先吩咐下去歇息了。
那四喜忽然来,必定是月桂在外头听见了动静,这才去给找来。
又或者说……四喜来顶下这个罪名去,这里头也有月桂的嘱咐。
廿廿屏住呼吸,只得站定,只目送着皇上离去,没有再上前去。
……皇上此时在气头儿上,这时候若再多说,只会连四喜都给连累了。便是为了四喜,她也要暂且忍住了,等皇上的火气平息下来,等皇上想明白她此前那一番话里的苦心去。
皇上摇摇晃晃出了门儿去,自有在外头伺候的九思等御前的人上前给扶住了。门外风雪渐起,嗡嗡呼啸,仿佛有人在不停推着门窗,想要硬闯入内来。
风雪要来,皇上却已然走了。
廿廿黯然垂眸,只低声嘱咐,“……去给四喜多送两条厚被褥。凭他的身份,便是暂且叫宫殿监看押起来,宫殿监也自不敢慢待他。只是关人的空屋子,自然没有炭例,那便只能是个小冰窖了。”
月桂红着眼圈儿点头,“奴才这就叫五魁给送去。”
廿廿却顿了顿,缓缓回眸,“……不,你也跟去吧。想必他若瞧见你去送,心下能更暖和些。再者,他怕是也有话还想与你说。”
月桂便是一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着,只管继续红着眼圈儿,愣愣站着。
廿廿却已然转身走向暖阁去,自己进门,然后亲自将隔扇门关严,没叫任何人进内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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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上便入了斋宫,以岁暮祭祀太庙,斋戒三日。
三日之后,皇上赴太庙行礼;然后接下来又是朝正外藩宴……反正年末年初之际,皇上的各项事务总是特别多,一旦忙起来,便连廿廿都是见不着人影儿的。
廿廿便也静静地留在自己宫中,只静静地做着身为中宫该办的事儿——宫里各宫的过年恩赏,还有宗室福晋、公主格格们的节项……林林总总,都不用刻意去忙碌,都要从早到晚忙到脚不沾地。
这样忙碌起来,便也觉着日子过得虽慢却快,一晃一天便到了头,又一晃,便已然过完了这年下,到了新的一年。
已是,嘉庆十四年了呢。按着虚岁的习惯,这便是皇上五十大寿之年了。
……一晃,皇上已然到了半百之年。
五十而知天命,有人说这“知天命”说的是身子、是寿数。因人到了五十岁的年纪,身上总有些病症了,而这些病症又与天气相连,比如风湿可知天气变化,故此五十岁的人能早早预知到天气季节的变换。
而又有人将这“知天命”解读为已然读懂了天机——五十岁之前凡事追求结果,而五十岁之后,便不再那么在乎结果了。毕竟已然有了年纪,又或者早已看破了。毕竟,青春不再,年轻时候的那股子劲头儿,到这个年岁已然远去了。而这样的结果,有的人可能会变得豁达,而有的人则可能反倒消极沉寂了。
若从一个家来说,到了五十岁的老人,更想着儿孙绕膝、天伦之乐,一家子和和美美;而在一国,天子则更希望天下太平。
这个宫廷是我的 767、酒后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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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
本就是过年,又因为这新的一年是皇上五十大寿之年,故此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就将许多不快都遮盖住了。
大年初一,皇上因五十岁万寿,便颁下恩诏:
自王以下、宗室觉罗十五岁以上者,俱加恩赐。
满汉大臣年六十以上者,俱加恩赐。内外满汉文武各官,俱加一级。内外大小各官,除各以现在品级已得封赠外,凡升级及改任,著照新衔封赠。
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兵丁,及内扎萨克、喀尔喀等蒙古各部,年七十八十九十以上者,分别赏赉;至百岁者,题明旌表。
军民年七十以上者,许一丁侍养,免其杂派差役。八十以上者,给与绢一匹、棉一斤、米一石、肉十斤。九十以上者,加一倍。至百岁者,题明旌表。
各处养济院,所有鳏寡孤独及残疾无告之人,有司留心以时养赡。毋致失所。
除了赏赉之外,皇上的恩诏里也有对在押的犯人给予的恩典:各省军流以下人犯,俱著减等发落。各省监禁人犯,著将上年秋朝审缓决至三次。其余各犯,仍照节次查办之例,查明所犯情节,分别减等发落。其缓决一二次人犯内,有案情本轻可与矜原者,亦著该部查明请旨定夺……
皇上恩旨颁下,无论是大臣还是百姓,都仰承天恩。
便也因为皇上恩旨之中的恩典,当日四喜就被放回来了,倒叫储秀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去。
四喜当日走得颇为壮烈,可其实前后加在一起也没关几天,这便回来之后,大家伙儿都乐,私下里偷偷儿说:“皇上这又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便是跟皇后主子闹了些意气去,却也还是不过吓唬吓唬人罢了。就跟平民百姓家,两口子吵架,还得摔盘子摔碗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见了四喜回来,月桂自也是高兴不已。但是众人都去门口接四喜的时候儿,她却躲开了,一个劲儿固守在廿廿跟前伺候,怎么都不肯多挪动一步儿去。
月柳却不管那个,兴冲冲地跟廿廿禀告了一声儿,就往外去。走到门槛边儿,才又回来扯住月桂的手臂去,“……咱们一块儿去!”
月桂却坚定地摇头,“你去吧。主子跟前不能没人伺候。”
月柳便冲廿廿,替月桂告假,“主子,奴才两个去一下儿,马上就回来啊!”
廿廿抬眸,静静看一眼月桂。
月桂半侧着身儿,不敢看向廿廿。
廿廿便忍住一声叹息,平淡道,“……不就门里门外这么两步道儿么,有你们去迎着,四喜面儿上便也高兴得足了,你就别央着月桂去了。”
“赶紧去吧,你再耽搁,凭四喜那脚力,说不定就到门口儿了,倒白瞎了你的一份儿心意去。”
听着主子描述四喜那脚力的情景,月柳也觉着生动,这便扑哧儿笑了,就也松了手,只赶紧向廿廿又蹲了蹲身,“那奴才就先去啦!”
月柳跑出门儿去了,月桂这才转眸回身儿。却也聪敏,立时便寻了旁的话题来填补眼前儿的沉默去,“……皇上既下了恩诏,全天下都大赦一番了,那奴才忖着,广兴大人必是也能同被圣恩。“
月桂的话,自是让廿廿心下微微一动。
月桂说的自是有理,皇上五十大寿的恩诏里,连死罪的都可晚处决一年到三年去;那便是大学士和刑部堂官已然给广兴议了死罪去,那便也应当在恩诏的范围之内,至少可以缓个一年到三年去……那这就是给广兴容空儿了,说不定皇上等冷静下来之后,便能重新考量广兴那些辩白去,能再不急不忙将广兴那些罪证重新查清了,那到时候儿广兴可能就不用赴死了不是?
——原本廿廿坚持要在皇上面前替广兴伸冤,为的也就是皇上在广兴这事儿上,前后调查的时间加在一块儿也就一个月,一个月便要定一个曾经的功臣和重臣的生死,廿廿担心太过仓促了。
廿廿相信,只要皇上肯再给广兴一案容个空儿,那到时候不管最后查实了广兴是有罪该死,还是无罪该赦的,到时候儿廿廿就都不会再在皇上面前拦着,一切都凭皇上圣心独断就是了。
廿廿这般想着,面上也不由得浮上微微笑意。
月桂便更跟着欢喜,上前道,“怪不得当日主子与皇上说起广兴的事儿的时候儿,皇上不肯答应呢,原来是皇上心下有数儿——自然唯有皇上自己才知道,大年初一还要下恩诏,还要施恩在押罪犯呀!总共前后不差几天,故此皇上干脆等着今儿个,这便既不因主子的话而改变了旨意,又没让主子的希望落空去,这才当真叫两全其美呢!”
廿廿缓缓点头。这倒的确是符合皇上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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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回来了,储秀宫里终于人又都齐全了,这便欢欢喜喜关起门来过年。
前朝,皇上在太和殿赐宴群臣。
喜庆的旨意一道一道地传出来,皇上在大赏天下臣民之外,又格外施恩兄弟亲族。
去年才因为桃花寺行宫的事儿,被罚了一顿的十七爷永璘,原本是罚郡王俸禄四年,去年给减免了两回,就剩一年的了;今儿个叫皇上索性将最后那一年的罚俸都给免了。
还有之前叫十七爷退出内廷行走,然后还差点儿因为这个,叫十七爷在皇上赴皇极殿行礼的时候儿又犯错儿……结果皇上今儿个也给重新恢复了,十七爷便又是内廷行走王了。
总共这前后都没几个月,皇上罚十七爷的时候儿,看着义正词严的,可其实皇上对十七爷,一向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做出来的样子不过是给大臣们看的,堵悠悠众口罢了。这不没几天儿,就又什么都恢复了,就跟嘛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四喜回来就是将这消息给带回来了,他说是被关押在宫殿监,可其实宫殿监哪儿能真把他往慎刑司牢房里送呢,不过就是寻了间独门独院儿的空屋子给他罢了。倒叫他在宫殿监这宫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儿,最先得了这样的消息去,这便回来就给廿廿带回来了。
廿廿听了,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浓。
月桂在廿廿旁边儿站着,故意也不去看四喜,只顾着轻笑着与廿廿道,“主子瞧,奴才方才说的不算错吧?皇上这便将这些个看似犯了错儿的,一个一个的给赦免了去。”
“偏这些个全都是主子关心的人,皇上便是嘴上不肯说,可是皇上心下却都替主子记着呢。”
不过多时,太和殿那边儿又传下恩旨来。皇上在恩赏完了兄弟子侄之后,又赏七额驸拉旺多尔济之子为镇国公,额驸丹巴多尔济之子回.部郡王衔。以及三额驸、四额驸黄缰。
三额驸和四额驸倒还罢了,终究是自家的女婿,况且还都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廿廿倒是格外替七额驸拉旺多尔济和额驸丹巴多尔济两位高兴——毕竟,七公主固伦和静公主,还有绵锦格格都已经过世多年了,可是两位额驸却这些年来始终都受皇上的信重,皇上从未因为七公主和绵锦格格的过世而疏远了两位额驸,依旧将他们当一家人。
四喜在旁笑眯眯侍立着,他回来自是高兴,况且今儿又是大年初一……便是月桂一直在躲避他的注视,可是他却知道月桂心下也是开心的。
见主子替七额驸丹巴多尔济高兴,他便赶忙儿凑趣儿,调动起他那本就机灵的小聪明儿来,“……说到七公主,奴才倒是又联想起一件事儿来。七公主府,就是当年高恒家的宅子。”
廿廿这便静静看四喜一眼。
今儿个绕来绕去,总归都是绕着广兴在打转——高恒也是高佳氏那一家子,就是慧贤皇贵妃的亲兄弟,与广兴是一家子的堂亲。
廿廿垂眸细思了一会子,忽地一拍手,“叫你这么一说,我倒又想起一门亲来——我们家十六房的爱必达公,所出的第九女便嫁给了高恒的第四子高杞为妻。”
廿廿这说的是爱必达的第九女,而阿比达的第八女就是赫赫有名、却也颇为神秘的顺妃——后来被连降两级,降为顺贵人的那位。
廿廿静静抬眸,“这样说起来,高杞便是慧贤皇贵妃的亲侄儿,又是从小在七公主府原本的旧宅子里长起来的……”
月桂听着便也笑道,“倘若这位高杞大人膝下也有格格的话,便是一人身上能有慧贤皇贵妃和七公主两位的影子去呢。这般想来,怕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吧?”
廿廿不由得扬眸,“……若高杞膝下还有这样一位格格,那便与佛拉娜是表姐妹了!”
月桂微微一怔,便也是一拍手,“可不!”
三阿哥绵恺福晋佛拉娜,其父是福庆,福庆是爱必达之子,故此佛拉娜乃是爱必达的孙女儿;而高杞之女,那就是爱必达的外孙女儿。那这两个女孩儿,便是姑舅亲的表姐妹。
而雅馨,也同样是顺妃的侄女儿、爱必达的孙女儿,与佛拉娜是堂姐妹。
月柳在旁听着,忍不住便乐了,“……那主子该留意着,看高杞家里,是否有这样一位格格了!”
因着这样一段小故事,倒叫储秀宫里又都沉浸入一片期望的欢喜里去,便仿佛廿廿那日与皇上之间的那一点子小不快,终究是一瓣一瓣地,全都剥离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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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太和殿。
大臣们领宴欢座。
礼亲王昭梿,因礼亲王家的宗室地位,上前率领一众宗室向皇上敬酒之后,又转回身来,向在座的皇亲国戚们祝酒。
廿廿的阿玛恭阿拉,以国丈的身份,又兼礼部尚书和内大臣,也高座在皇上身畔。
昭梿走到恭阿拉跟前祝酒,恭阿拉急忙也起身,毕竟昭梿是世袭罔替的礼亲王。
两人客气了一阵子,便也并肩坐下,共饮了杯中酒去。
昭梿不由得有些触景生情,轻叹一声道,“……去年,我来给您老祝酒之时,赓虞也曾在畔。去年今日啊,是您老、我、赓虞三人共座。而今日,便也只剩下您老和我了。”
礼亲王昭梿口中的“赓虞”,便是广兴。赓虞是广兴的表字。
叫昭梿这般一说,恭阿拉不由得也是怔然良久,想到广兴最后那几乎是以性命相托的投书,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原本他恼了广兴不敬廿廿,还说着广兴断交,结果广兴旋即革职下狱,接着仅仅一个月之内便要问了死罪,且是绞刑去……叫恭阿拉的心内也十分不得劲儿。
到最后,广兴却也唯有向曾经并不很是敬重的皇后娘娘来求救……若能早知如此,又何复当初呢?
他原本不想麻烦女儿,因为他都替女儿要生广兴的气,可是他却也没想到,女儿竟然放下了她自己与广兴的私人之见,主动来与他要去了广兴的投书。
女儿的大度,令他这个当阿玛的都十分的钦佩。他自问身为当阿玛的,却都比不上女儿心怀的豁达。
不过却也不奇怪,若不是女儿有此心怀,就凭他们家里当年的景况,又怎么可能位正中宫,成为今日的大清国母呢!
他为女儿自豪,便也在心底里暗暗地谅解了广兴去。便到今日,他心下已然只剩下了对广兴的惋惜之情去。
他便仰首又又喝干了杯中酒去,深深叹了口气去,“……赓虞以弹劾和相成名,今日却受此惨祸。我想啊,今日所有构陷赓虞之人,等将来必定都会遭到报应去!”
因为多年的私交,恭阿拉也比旁人更了解广兴的个性,他相信广兴就算有犯法之处,可更多都是个性旷达不羁所致。而那些所谓的罪证,更多是大臣们为了顺皇上的意思,从而不分青红皂白堆砌、罗织而来。
恭阿拉本是个直性子的人,又爱饮酒,这会子因多饮了几杯,又心情颇为不好,这便有些没收住声儿,叫身边儿走过去的太监给听见了。
午后,大宴散去,便有人到了皇上跟前,将今儿恭阿拉在太和殿上的所言,上奏给了皇帝。
这个宫廷是我的 768、熬成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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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过年,也因着四喜没关两天就回来了,还有皇上五十万寿恩旨里对死刑犯减缓行刑的恩典……都让廿廿看见了曙光去,故此廿廿便也不再绷着了,一如既往,欢欢喜喜统领着天家这一家子过年。
今年因宫里二阿哥、三阿哥的两位福晋都齐全了,有了两个儿媳妇左右帮衬着,许多事儿廿廿都尽可交出去,叫她们两个帮着分担着了。
虽说廿廿才而立之年,可是这会子看着两个儿媳妇在跟前忙碌着的模样儿,倒隐隐也有当“老婆婆”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啊,重点不在当人家婆母的这个身份上,而是在一个“老”字儿上。虽说廿廿还年轻,可是这个辈分到这儿了,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就都跟着有些苍老下来了似的。
从小儿便只看着祖母盘腿炕上坐,额娘在地下走来走去地殷勤服侍着……如今,她自己也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可其实,她却从进宫以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婆母。故此伺候婆婆的辛苦,她未曾尝过;倒是有先帝爷这样一位公爹,从小儿将她护到了大。
这般想来,她心下便也越发地敞亮了起来。
便是为了先帝的心意和嘱托,那她今儿为广兴说这番话,便是叫皇上有些不入耳了,她却也是不后悔的啊。
从前她未曾因为前朝的事儿与皇上起过任何的争执,一来是因为她深知自己是后宫,不该干政;二来也是因为自己还年轻,毕竟一个二十多岁的深宫女子,见识总是有限,怎么能跟皇上比呢?
可是如今,她都是“老婆婆”了,已然位正中宫十年了。那既然前朝有事,且又是因她而起的事,她便总归不能再袖手旁观呀。否则,来日,她又如何在地下见先帝爷去呢?
廿廿摆着当婆婆的范儿,坐在炕上有点儿不习惯地东张西望——位正中宫十年了,可是当两个儿媳妇的婆母,叫两个儿媳妇这么伺候着,这还是头一遭啊。
庄妃在畔瞧着,也忍不住乐,挤过来在廿廿手里塞了样儿东西。
触手微凉,过了一会子便温润了,廿廿忙垂眸看,竟是根小小的白玉烟杆儿。
廿廿自己都忍不住扑哧儿乐了,故意反问,“……姐姐这是作甚?”
庄妃凑过来坐着,叹口气道,“瞧出来两位阿哥福晋在地下伺候着,你倒没抓没挠、没着没落的了……不习惯,是不是?那手里就不能没个攥着的。”
“等你手里头攥习惯了,你就能稳得住那一口底气去了。”
廿廿含笑道,“打小儿就瞧着家里祖母盘腿炕上坐着抽烟,盯着我额娘带着媳妇子们在地下忙里忙外的……这烟杆儿啊,可是当婆婆们必须要端的架儿。姐姐今儿是帮我将这个架儿搭起来,将这个当婆婆的排场给摆足了去?”
庄妃便也笑道,“说来也巧了,大过年的,各宫都给皇后娘娘呈进心意去,可是该着我宫里也没什么好的,整个库房里翻了个遍儿,就找着这么一件儿好底料的——可偏就这么好的底料没刻了佛像,也没雕了手镯去,却做成了这么个物件儿。“
“我虽喜欢,却也用不上,这倒搁着好几年了,也派不上用场去。原本曾经想着过,给几位老太妃贺寿的时候儿能用上,可是几位老太妃在世的时候儿,我的位分还低,这便轮不到我当面儿送礼去……”
“可巧,今年我忽然就想着皇后娘娘也当婆婆了,那这东西倒能派上用场了,这便赶紧拿了来,孝敬皇后娘娘吧!”
廿廿也是忍俊不禁,“姐姐终究是汉姓人,姑娘家闺中的规矩严,对这物件儿用不上。倒是我们满人,当年在关外啊,便是大姑娘家的,也都能抽上两口旱烟的——实则都是因为伺候家里的祖母、母亲们的,都是大姑娘们给老人家点烟,点烟便得叼在嘴上啊,这便一来二去的,叫姑娘们也都能跟着抽上两口了。”
“再者关外冬日苦寒,夏日蚊虫也多,关东烟点燃起来啊,冬日能消遣解闷儿,夏日里又能驱虫,故此这便融入了我们满人的骨子里去,这便谁家给女眷送礼的,也都兴送些个精致的烟杆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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