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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宫廷是我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miss苏
眼见着,就是正月十五了呀,大过年的……
廿廿却没用她们扶,霍地转身便走回里间去,将桌上摆着的做好的饽饽,整盘子端起来就扣进了炭火盆里。
“主子!”月桂和月柳都惊呼着扑过去,然则都晚了,那些饽饽都被炭火沾染了,黑黢黢的。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月桂眼泪都下来了,“这好歹是二阿哥福晋、三阿哥福晋陪着您忙了好几天的心意。”
廿廿端然而立,高高扬起下颌来,“我扣的不是她们做的,是我自己做的那些。她们的该怎么呈进还怎么呈进就是,倒是我做的这些,用不上了。”
“主子……”月柳见月桂落泪,就更急了,已是抽泣了起来,就要不顾皮肉,这就伸手进去捡起来去。
“都不准碰!”廿廿转头看见,便是厉声道,“就由着它们烧了,化了,我要亲眼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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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皇上从前朝回来,便没能进了廿廿的门儿。
月桂和月柳在殿门外廊檐下候着,也不敢直说,只说是皇后主子从宫里挪到圆明园来,路上辛劳,偶然风寒,怕将病气过给皇上,这才叫关了门,不见皇上了。
皇帝立在廊檐下左右看了看。
本就是正月十五过节的日子,皇后宫里除了日常的照明之外,又格外加了不少应节气的彩灯,便更映得宫中前后各院子都是明晃晃的。
皇帝咳嗽一声,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皇上和皇后身边儿伺候的人都多,皇上这一声,倒叫众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不知道是御前的人该下去,还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该下去。
还是九思先努了努嘴,向御前的人使个眼色。
这是皇后娘娘的宫里,御前的人也是外人,总不能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都清出去吧?那自然是御前的人下去。
九思自己没敢走,依旧陪在皇上身边儿,旁的人这便都行礼告退,鱼贯而出。
皇帝左右看看,这么亮堂堂的院子里,犄角旮旯都是能看得清的。
皇帝便又说了声儿,“你们也下去吧。”
这回轮到九思跟月桂、月柳几个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子在,这才都彼此都明白,皇上的意思是,不分御前的还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一并都下去。
……那就是,这当院里,不让留人儿了呗?
还是月桂先动弹,向皇上蹲身行礼之后转身走下台阶来。那九思就也和月柳,以及本就伺候在二门外头的四喜、五魁等人一起退了下去。
九思想想,最后一个退出二门的门槛儿,还转身将垂花门的门扇儿给阖上了。
外头门阶下头乌泱泱站满了人,御前的、皇后宫里的,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人人都体会到了气氛的不寻常,这便虽说奉旨出来了,可是谁也不敢走远,这便都还聚集在门阶下头候着,等信儿。
九思看了看众人,也知道大家的心情,他又弓着腰,扭头回望了一眼垂花门的门扇儿……这便咳嗽一声儿,也跟着摆摆手,“那个什么,大家伙儿,先都散了吧,各自回去歇着就是。我在这儿候着,若主子有差遣,我再喊大家伙儿来就是。”
九思都发话了,大家伙儿这才又惊魂未定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却也都转身这便都散了去。
垂花门外的月光地儿下,月光一片银白,再加上这门里门外高高挂起的彩灯,高高乍扎起的彩子,便将原本就彩画斑斓的垂花门更衬托得是热热闹闹。
九思便叹口气,独自一个人儿,在这门阶上站直了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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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花门关住的院子里,皇帝又左右看看,确定已经没人了,这才走到门口儿来。抬手,想敲门儿,却随即又停住。
他又左右顺着窗户往里头瞧瞧。
北地天寒,这时候门窗都是封严实的,可是好在是在夜晚,窗内总有灯火摇曳,映出人影来。
东边儿窗上剪影浅浅一弯,如墨如黛。
皇帝便收回了手,蹑手蹑脚朝东去,立在廊檐下,就对着那映了剪影的窗棂。又伸出方才收回去的手,轻轻敲敲。
自没有人应声,便如那关紧的门窗一样,哪儿是想开就能开的?
皇帝深吸一口气,隔着窗棂轻声唤,“……丫头?”
一声没人应,他便轻敲窗棂,再唤一声,“丫头。”
这煌煌的院子,彩灯高燃,便映得窗内的灯影幽幽,那一抹剪影更暗了。可是这敲窗的人,却只将全副的注意力都只放在那紧闭的窗棂,还有那一抹淡到宛若烟雾的剪影上。
可是窗内的人却并不领情,干脆将灯烛都熄了,叫那窗内的小天地归于沉寂黑暗,便连之前那一抹淡淡的剪影都给湮没了去。
皇帝望着黑下来的窗口,无声地叹息。
他便再小心抬手又轻轻敲一声儿,“……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可是你说该怎么办呢,便是知道你生气,我却反倒也是高兴的。因为这一晃,你都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与我生过气了?”
“你这一生气,倒叫我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你还是那个轻易不使小性儿,但是一旦动了脾气,就谁都惹不得的小丫头……这一晃,竟是过了这么多年,而我也是半百之人了。”
廿廿在窗内静静听着,鼻尖儿也早已酸涩了。
只是她依旧挺直了脊背,只轻声道,“皇上南郊祈谷,回园子来后又与军机大臣议事,已是累了。皇上还请移驾回九洲清晏歇息吧。”
“丫头……”皇帝手抚窗棂,直直望向窗内。
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是窗内簌簌地垂下了重重的帘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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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月里到开春,皇后一直病着,太医见天儿小心守着,也都说并无大碍,皇后娘娘身子的根基极好,只是可能是过年期间忙碌累着了,再加上从宫里到园子里一路上染了风寒。
虽说并无大碍,却也总归要小心调理着。且这风寒的病气还容易过给人,故此皇上每两三天来一回,却也一直都没能进得寝殿,见着皇后娘娘的面儿去。
除了御前的人和皇后娘娘宫里的人知道这是皇后娘娘跟皇上闹了意气去之外,他们两边儿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对外保守着秘密——没人愿意叫外头人知道,帝后失和。
况且自打过完年之后,前朝也是事儿多。广兴在大正月十二的被施以绞刑,且是在皇上的五十万寿之年,这叫大多数大臣都颇感意外。
有人私下里便忍不住将广兴案与和珅案做了比较,都说这是如出一辙的帝王之术。
嘉庆四年,先帝爷驾崩,皇上正式亲政,杀和珅以整肃朝纲;嘉庆十四年,时隔正好十年,皇上五十万寿之年,皇上杀广兴,以震慑百官,重整吏治。
而且皇上时隔十年这两次动手,无论是杀和珅,还是杀广兴,全都是下手痛快利落,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甚至,连这二人伏法的日子,也全都是在正月里。皇上在这二人之事上,从未因为过年,又或者是亲政和五十大寿,而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这便叫这天下人也都看见,皇上虽然素日都秉承一个“仁”字,对待大臣们也多能宽忍,但是这却从来不曾掩盖皇上骨子里的杀伐决断。
当他下定决心,他便没有半点的犹豫,不管是谁都不能拦住他的决断去。
皇上此举,果然震慑了朝堂,让这十年来颇有些怠惰了大臣们个个儿警惕,都担心怕有哪一日皇上这把刀便又落在了他们的颈子后头。
只要皇上下了决心,不管是先帝宠臣,还是皇上重臣,全都留不下,连半点儿为自己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王公大臣们自顾尚且不暇,便也都没留神皇上与皇后两位之间的风波暗涌去。况且大多数大臣只是在外朝,并无机会进内廷来,就更无从知晓了。
只是这样的事儿,终究瞒不过自家至亲去。比如六宫嫔妃,以及身居内廷的皇子和福晋。
只是皇家有皇家的规矩,这样的事儿便是看破都不敢说破。这当中佟佳氏终究是新嫁入宫来,况且年轻,这便颇有些心里装不下事儿,寻了个机会与二阿哥绵宁说了起来。
“……元宵那日,皇后额娘本说好了带着我与三弟妹一起给汗阿玛进献吃食。我与三弟妹各自预备阿哥爷与三弟的,皇后额娘便预备四弟的那份儿。可是到了正日子,我与三弟妹都按着吉时将吃食呈进了,却没见着四弟的那份儿。”
“阿哥爷您说,这当中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绵宁静静抬眸看了佟佳氏一眼。
佟佳氏是个圆脸儿,看着便有些大度的模样儿;况且自小儿是在南边儿长大的,颇守着些汉家的父德。自打她过门儿,倒叫绵宁的心绪平和了些。
故此绵宁对她便也更和气些。
绵宁便淡淡笑了笑,“你怕是想多了。外头都传开了,皇后额娘不过是过年劳累着,外染风寒,病倒了嘛。以皇后额娘中宫之尊,又何至于还要忍着病,非要亲手预备吃食去?再说,这风寒的病气也是能过给人的,若是皇后额娘坚持亲手预备吃食,若再将那病气染了吃食,叫汗阿玛也跟着病了呢?”
“皇后额娘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自然便拿捏着分寸,将吃食的事儿给免了罢了。你别多想。”
阿哥爷都这么说了,佟佳氏便也点了点头,“……只是这些日子,我与三弟妹轮着想去给皇后额娘侍疾,皇后额娘却也都给免了。”
绵宁淡淡抬眸,“那自是她怕将病气也过给你们罢了。她这样自是疼惜你们,你们就更不必胡思乱想了。”
佟佳氏小心觑一眼绵宁,“我瞧着,阿哥爷并不意外?”
绵宁便笑笑,“这冬春交替之际,本来就容易外染风寒,又何必意外?”
绵宁起身来,伸手来包了包佟佳氏的手,“你啊,刚进宫来,便好好儿轻省些日子吧。未来的日子还长,你若急着从现在起就要寻思事儿,那以后可有的叫你忙的了。”





这个宫廷是我的 771、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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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1 、
绵宁从自己家里出来,虽说过了元宵了,可是这北地京师还是天寒地冻的。再加上此时宫中气氛也跟着颇有些寒气儿,故此外头来来往往的人,无论是官女子、太监,还是内廷行走的大臣们,全都屏息敛眉,个个儿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绵宁,却忍不住在无人看见的地儿,扬眉轻吐了一口气,展颜微笑。
实则他原本不必如此小心,毕竟他跟旁人的景况不一样,他是刚刚新婚,这般面带喜色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这样喜悦,不能叫人看见。
“卑职请二阿哥的安。”禧恩远远瞧见绵宁过来,便站住,躬身施礼。
绵宁赶忙收了自己原先的笑,另换了一种笑容上前,亲热地拍拍禧恩的肩,“今儿个你进内当值啊?”
过完了元宵,宫中各处的灯笼、彩子都要拆卸下来,重新收入内务府库房中。禧恩此时担着内务府奉宸苑卿的差事,这便进内办事。
禧恩忙道,“前儿二阿哥福晋赏了卑职女人吃食和表里,正想着该怎么谢二阿哥福晋的恩赏,可巧儿今儿就碰上二阿哥了。”
趁着过年,二阿哥福晋给禧恩和惠恩两位的福晋送了厚礼去。
这事儿是原本绵宁不能办的,因为天子们都十分忌讳皇子私自与大臣交往,便是宗室也不方便,故此绵宁自己从来没给禧恩这样厚的礼去。只是如今,因绵宁的福晋是佟佳氏,与禧恩和惠恩两兄弟的妻子是一家子,故此便从内亲这边儿的名义去走了礼,反倒方便了许多,叫外人挑不出什么来了。
“不过是些的吃的、用的,咱们内外都是一家人,你这般倒外道了。”绵宁笑得温煦。
禧恩便左右望望,轻声道,“卑职家三弟回家与我闲聊,隐约说起皇后主子宫里好几回往回退了吃食……原本皇后主子宫里饭房的材料也有,可还是要特地从御茶膳房调用了些个上用的材料过去,这便都知道是皇后主子那边儿要预备伺候皇上的吃用的。可是中间儿却退回来了……”
禧恩何尝不明白,人家二阿哥这样一番心意过后,要的哪儿是你一声道谢呢?
绵宁含笑听着,“嗯,我也听说了。不过我早与他们都说下了,这不过是因为皇后额娘染了风寒所致,没旁的什么,你们便都别跟着胡思乱想去。”
禧恩忙道,“自然不敢……”
绵宁拍拍禧恩的肩膀头儿,“皇后额娘染了风寒,想来三姨也必定会跟着着急。也是巧了,前儿我福晋送给你们家的年礼里头,还恰好有她们家从南边儿带回来的好些药材,里头就有散寒的。”
“只是这些个药材呢,有不少是南边儿土生土长的,入的都是民间的偏方儿。好使是必定的,毕竟千百年来都治过多少人了;只是因为来的路子有些野,这便入不得正统人的法眼,故此在太医院和御药房里是留不住的。”
“我瞧着皇后额娘也吃了太医们开的药好几日了,却也还不见好。指不定这些南边儿来的偏方儿,倒是能起些效用的。”
禧恩忙道,“……二阿哥说的是。家中四弟妹得了信儿,心下已是不妥帖多日。这几日正说着,还想要递牌子进内来给皇后主子问安。若能得了那南边儿的灵药,四弟妹必定也能心安许多。”
绵宁含笑点头,“皇后额娘若大好了,自是咱们所有人的心愿,各自尽一份儿心意就是了。”
绵宁说完,含笑点点头,这便越过了禧恩而去。
禧恩遥遥望着绵宁的背影,不由得暗暗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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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皇上按例要恭谒东西二陵去。今年尤其因为是皇上的五十万寿,故此这谒陵的意义更不一样。
廿廿虽说有些恹恹的,可还是答应了,今年谒陵要陪皇上一起去。
为此,廿廿便连三月初的亲蚕礼都放下了,交给諴贵妃去代为行礼。
当得了这信儿,庄妃第一个坐不住了,这便含着笑过来看廿廿,一见面便抿着嘴儿上下瞧着,“皇后娘娘的身子果然是大好了,这心量儿便也跟着敞开了,都答应随皇上一块儿去谒陵啦!”
“哎哟,想想去东陵的时候儿,虽说还是二月,可是早春二月呢,枝头也同样有春意萌动。况进出东陵,一向都驻跸桃花寺行宫……那桃花寺里的桃花儿,想必今年也得应诏早点儿开了呢!”
廿廿无奈地摇头笑,“姐姐当皇上是谁?难道是那则天武帝不成,还能下诏强令桃花早开的?”
庄妃含笑凝着廿廿心口,“那桃花肯不肯开的,哪儿是花神说了算,终究是皇后娘娘这心眼儿里说的才算。只要皇后娘娘这心眼儿放宽了,什么花儿开不了呢?”
廿廿无奈地笑,却不肯就范,故意扭过头去就不肯理庄妃了。
庄妃便笑,“我可刚听说,皇上将恭谒西陵的日子给定在三月三了……啧啧,恭谒东陵有桃花寺行宫里的桃花儿,恭谒西陵呢,怕是又有忙趁东风放纸鸢了吧?”
廿廿都听不得了,不得已转头道,“亏姐姐也是书香门第的姑娘,这又说成什么了呢?难不成皇上啊,还是我啊,竟成了那顽童了不成?”
庄妃便故意耸耸肩膀,“都说越老越像小孩儿……我瞧着,咱们宫里难道没有那重又得了小孩儿性子,又犯小孩儿脾气的么?”
廿廿没防备庄妃在这个地方儿给她打了个埋伏,登时没词儿了,只能红了脸颊求饶,“我瞧出来了,我这病刚好没几天,姐姐便又来欺负人,难不成是又想叫我再病一场,便什么东边儿、西边儿的都去不成,这便才落得干净了去?”
庄妃拊掌而笑,“我就不信,那又是早春二月的桃花儿,又是三月三的纸鸢的,皇后娘娘沿途其间,还能病得起来!”
廿廿不由得噘嘴,“……姐姐惯会欺负人,我说不过姐姐,索性不说了。”
庄妃便又是拊掌而笑道,“可是有人啊却在你这儿总是甘拜下风呢。你说你说不过我,可是你能说得过人家去就是。你在我面前没词儿,可是轮到人家啊,人家却是在你面前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
“俗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我自不敢说能降得住皇后娘娘,那不过是皇后娘娘不肯跟我一般见识罢了;倒是有人啊,能被皇后娘娘治得服服帖帖的……”
廿廿登时立起眼睛来,“姐姐又要说谁?”
庄妃便笑,“皇后娘娘怎么又要恼了?皇后娘娘乃是中宫,一国之母,自然天下拜伏,谁敢不在皇后娘娘面前服服帖帖的去呀?”
廿廿没辙,这便唯有叹了口气,“……便是为了一个广兴,我又何至于要与皇上生那么大的气去?况且广兴已然伏法,事儿都过去一个月了,我便该生的气,也生得够日子了。不然,难道我生气生得够长久的话,就能叫广兴人死复生是怎的?”
“我啊,也不是就非觉着广兴无罪,我对广兴毕竟还做不到如周廷栋那般的了解与相信……我只是,担心皇上对广兴一案的处置,过于仓促了些儿。毕竟皇上从下旨要查广兴,到问了广兴死罪,这前后不过才一个月的光景;我就更没想到,在皇上下了恩诏,泽被天下犯人的时候儿,竟然突然就在大正月里将他处刑了。”
廿廿摇摇头,“我那会子冷不丁一听见,就一口气儿梗在了嗓子眼儿里,上不来也下不去。我真担心皇上这样快下的决断,这当中会有来不及查证的人和事儿去。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倘若来日重又查清了,偏又不是如皇上所想,那朝臣和天下又要如何看待皇上,而皇上自己个儿心下又该如何想呢?”
“这些,终究与我阿玛被降二级留用的事不相干;更并非是我这个中宫想要干预朝政了……我所思所想,全不在广兴这么个单个儿的人身上,我还是担心皇上,担心朝廷——毕竟短短一个月间,那么多大臣上奏参劾广兴,才会积累下那么多罪证去。可是这些参劾的大臣,会不会心下也是有偏私之见的?”
“这般朝臣群起,将一个曾经的功臣这样快地置于死地,而广兴又毕竟多年担着刑讼的差事,这当中会不会也有因为得罪了人,才叫墙倒众人推的情形?倘若当真有大臣是如此的,那死了一个广兴,朝堂上的风气究竟是向好的更多,还是另起隐患来啊?”
“说到底,皇后娘娘不是跟皇上生气,而是替皇上担忧罢了。所谓关心则乱,皇后娘娘就是太在意皇上,才会生这么大的气呀。”庄妃便笑,“中宫就是中宫,这贤德哪里是我们这些身为嫔御的能媲美的?”
廿廿轻嗤一声,“中宫也是人,更是小心眼儿的女人,故此再贤德的中宫,难道还一辈子都不跟自己夫君生气了不成?那就不是真人儿,那是木雕泥塑的摆设儿了。”
“反正啊,我瞧着皇上可是欢喜坏了,”庄妃笑道,“要不皇上怎么非要将恭谒西陵的日子都给定在三月三了?”
廿廿说了一起子话,嗓子眼儿有些发干,这便轻轻咳嗽了几声儿。
庄妃忙问,“身子可当真好利索了?这怎么还是有些咳啊?”
廿廿含笑摆手,“已是没事儿了,不过是嗓子说干了,喝口茶压压就是了。”
廿廿抿了几口茶去,缓缓道,“当日又何曾是真的病呢?不过是那一口气儿顺不过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皇上才好。若他来,我便开门儿叫他进来,那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自难免又说到广兴的事儿上去。”
“我的脾气,姐姐还不知道,我怕我那会子梗着那口气,这便又要与皇上当面争执了。若那样的话,见了当真就不如不见。故此我索性狠下心来,关了门儿不叫皇上来。”
“只是这样一来,我知道皇上着急,这便当真就又上了火。天儿刚隐隐开春儿,内里有火,外头半点儿凉风一吹,这便当真病了。可实则又哪里是什么大病呢,不过是心病罢了,若叫太医们来瞧,这病自是瞒不过他们的,况且他们在宫中伺候着,什么事儿能瞒过他们去呢,这便叫他们知道帝后失和。”
“也幸亏是二妹、三妹她们进宫来,暗暗给我带了偏方儿进来。原本就是一点子火的事儿,什么简单的药方子都是足用的,这便没用两天的药,已然就好了。”
庄妃便也点头,“皇后娘娘家的二格格、三格格都嫁入王府,这便想来人家肃王府、睿王府里也都有自家珍藏的药方子,这便给皇后娘娘带进宫来的,也不一定就比太医院的差了。”
廿廿忽地想到,便道,“姐姐每年春秋两季,也容易有些这样的小咳小喘的。我听二妹、三妹她们说,这方子倒是来自汉人的方子,想必姐姐的体质要更受用些。她们带来的药,我这儿没用两天便都好了,这便还有的剩。姐姐若不嫌弃,便也带了两包回去,若又犯了那些小咳小喘去,倒可试试。”
庄妃也笑道,“既然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更难得是二位格格的心意,我自乐不得呢。”
说着话儿,廿廿立时叫月柳去给庄妃按样儿包了几大包来。
这会子九思也恰从外头进来,见了庄妃在这儿,便也连忙给两位娘娘一起请安。
庄妃便笑,“见了九思总管来,便知道又是皇上有吩咐了。怎么说,皇上今儿个不用亲自带四阿哥了?”
这些日子来,因皇上连连在廿廿这儿吃了闭门羹,皇上便也学尖了,索性将绵忻给挪到他自己寝宫里去,亲自带绵忻。
皇上是说,既然皇后娘娘病了,不宜劳累,那照顾四阿哥的事儿,还是他亲自来吧。
九思听了便乐,“带啊,皇上说了,三月三去西陵,还要四阿哥一并跟着去呢。”
庄妃这才大笑,“明白了,都是我之前说错了。原来顽童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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