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武英传

    李仲飞不闪不避，反而收敛了笑容道:“侬语素起兵反宋之初，语艳便一直反对战争，反对杀戮，甚至因此被侬语素赶出了黑龙城。可如今，她却一味主张我支持圣上北伐，一味劝说我摆脱主和的玉笏门。”

    说到最后，他苦恼地摇头道:“这不像她，这不像她啊！一个人从反对战争到力主战争，这期间需要经历多大的变故才能做到，可语艳不具备这样的变故啊！”

    “陵儿以为，相公恐怕是多虑了。”冷陵将李仲飞的手贴在自己腮边，轻轻厮磨着说道，“也许正因为语艳姐姐是非分明，当初才坚决反对僮人反宋，如今却全力助你建功立业。”

    “也许吧，”李仲飞想笑，却露出一付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其实不止是语艳，我所能真正看透的、真正了解的又有几个人呢”

    冷陵微蹙黛眉道:“还有谁”

    “崔磊啊！”李仲飞苦涩道，“崔磊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最后却利用我害了玉笏门。”

    冷陵沉吟道:“崔磊奉雪姨之命，替相公做了相公不愿做的事，虽目的为了相公着想，但的确辜负了相公的信任，他可以算一个。”

    “还有老伯，唉……”李仲飞提及宗天海后，嘴唇又动了动，最终却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冷陵怔道:“宗前辈乃相公的授业恩师，相公也不相信他吗”

    “我的苦恼之处正在于此，”李仲飞抽回手，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悲声道，“老伯虽然行事难以捉摸，但我始终坚信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可今日韩大人却告诉我，老伯才是玉雪谷惨败的罪魁祸首，连七年前的均州之败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冷陵脸色一滞，正色道:“爹爹曾说起过玉雪谷之战，却从不相信是宗前辈出卖了神劲军。前些日子爹爹来信告知，正因宗前辈遇到些棘手的麻烦，爹爹才与张前辈匆匆南下。”

    她见李仲飞面露不悦，忙道:“之所以没有早些告诉你，只是怕你挂念宗前辈，而舍了天目山的军务。”

    李仲飞哦了一声，有些着急道:“我现在没什么事了，随时可以离京，老伯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如今麻烦已经解决了，爹爹他们不日即可返京，相公不必担心。”冷陵话归正题道，“相公，若宗前辈真是罪大恶极之人，爹爹和张前辈又怎会出手相助相公切莫因他人之言，令师徒情份生出裂痕啊！”

    “你说的很对，韩大人也说那只是世人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况且……”李仲飞顿了顿道，“况且我现在连韩大人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看来相公今日遇到了太多不愉快的事啊。”冷陵幽幽叹了口气。

    李仲飞点点头，跟着叹口气道:“今日我去了赵相府上，回来后又见了韩大人，此二人水火不容尽人皆知，但我一直以为他们对我都是真心诚意，然而从一件小事上，我却迷茫了。”

    冷陵越听越迷糊，微蹙




第743章 除夕廷宴
    夜，慢慢地降临了。

    由于韩侂胄特意叮嘱过，送膳食的下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反反复复已记不清有多少遍，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制止，只悄悄享受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贪婪。

    终于，冷陵轻轻为李仲飞拭去额头上的细汗，咬着嘴唇道:“相公，陵儿以后再不称你为李大哥了，好吗”

    李仲飞没有回答，只是用更加激烈的热吻回应，吻她的秀额、吻她的俏鼻、吻她的樱唇、吻她的粉颈、吻她的……

    冷陵也没有再问，无比的满足让她明白，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先前酒醉乱性不同，这一次，才真真正正的归属于对方、完完全全的归属于对方，喜极而泣之余，她甚至坏坏的暗自得意了一番。

    我，冷陵，终究是最好的！

    月，缓缓地爬高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喘息声渐渐止歇，取而代之的是二人的缠绵细语。

    “相公，离除夕还有六天，你有什么打算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陵儿想让相公一直陪着。”

    “好，我会一直陪着我的好陵儿。”

    李仲飞如此回答，也是如此做的，他放下了所有的事情，每天陪着冷陵，直至除夕的前一晚。

    但除夕这天，他却不能不和冷陵暂时分开，因为赵扩要在宫中大摆宴席，与百官共度良辰，而冷陵身为公主，这一天是不能进宫的。

    天刚放亮，李仲飞便早早起身，坐在了冷陵平日所用的梳妆台前，冷陵则站在他的身后，帮他仔细梳理着如云长发。

    每梳一下，冷陵都会在李仲飞的发际轻轻一吻，李仲飞则报之以深情的微笑，直到丫鬟将早膳送来，冷陵才为李仲飞束好金冠，二人牵着手走向桌旁。

    这份缠绵换作常人，未免显得太过甜腻，但李仲飞明白，他俩相聚的日子已然不多了，年关一过，朝廷恐怕就要下旨令他领军南下。

    因为这段时间，武夷山剿匪的刘阳明又接连发来了四份塘报，均是军情告急，而且一份比一份更加紧急，塘报签押已从三百里加急变成六百里加急，堪比外寇大举犯边。

    而韩侂胄更是专门找他促膝长谈，直言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会授他讨逆将军之职。不但提领豹卫本部兵马，还要接管刘阳明带去的龙师，就连建宁府所属厢军，甚至福建路都统制皇甫斌以下的兵马都要受他节制。

    “陵儿，到时候我率大军出征，你真的不随我南下吗”李仲飞握紧冷陵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陵儿也想陪着相公，但不能丢下马场不管。”冷陵轻轻摇头，红红的缨线在手指上绕了个圈。

    虽明知答案如此，李仲飞仍掠过一抹失落，叹道:“是啊，好几个深夜你都在辗转难眠，应该是惦记马场的事吧”

    冷陵嗯了一声，苦笑道:“陵儿不想爹爹回来之时，看到的是一付烂摊子，让他太过失望。”

    “怎么近来生意不顺”李仲飞诧异道，“不应该啊生平日久，无论禁军还是厢军，所蓄军马已不足编制一半，朝廷不但要补齐这些差额，听说还新增了几只部队，全是骑兵劲旅。有这么多军马需要购置，应该不用发愁啊”

    说着，他一拍额头道:“难道你是担心血盟人手不足也对啊，这段时间往往上一批人尚未出关，第二批便要启程，加上偌大个马场需要管理，人手确是个大问题。”

    冷陵盛满一碗稻米粥，放在李仲飞面前道:“相公说的这些，陵儿已经想到。当初爹爹带来人只做维持马场之用，往来收购军马的则全是那些留守血盟总坛的弟兄，人手不是问题。”

    “那是为何”李仲飞不解，挠了挠头道，“莫非有些血盟老人不服你管”

    冷陵又取来盛满细米饼的托盘，才道:“前些日子蔡大哥曾来过一次，说关外的马价突然提高了一倍，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苗头，这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你说的关外是指金境还是夏境”李仲飞凝重道，“会不会因为整军备战，朝廷大量购置军马，引得那些奸商趁机坐地起价”

     



第744章 圣上急召
    李仲飞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众人侧目，他这才注意到每人手中均拿着一张烫金大红请柬，唯独他自己两手空空。

    忍受着周围异样的目光，他将铁人英拉回身边，小声道:“何时发的请柬我为何不知”

    “韩大人没给你吗”铁人英的语气比他还要吃惊，几乎是喊了出来，“四卫将军的请柬是殿前司负责送的，你……”

    李仲飞忙摆手制止他继续嚷嚷，不悦道:“你小声点，想让我出丑的事闹到尽人皆知吗”

    “哦，对对，怪我，怪我。”铁人英讪笑两声，压着嗓子道，“你的请柬是我亲自送去的韩府，可是你这些天只顾陪着佳人游山玩水，我只能交给韩大人。怎么你没收到”

    闻言，李仲飞脸上忽青忽白，怔在了当场。

    铁人英重重叹口气，招手叫来一个守门的小黄门，指着李仲飞道:“你可认得这位大人”

    小黄门躬身道:“豹卫李将军，奴婢自然认得。”

    铁人英又道:“那你查一下，李将军在不在受邀之列，有的话，李将军便进去了。”

    “铁将军，奴婢仅凭请柬放行，查名单不合规矩啊！”小黄门为难道，“现在时辰尚早，李将军若是忘带请柬，回府去取也还来得及。”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铁人英不悦道，“让你查便查，旁人必须守规矩，但李将军是旁人吗”

    周围射来的异样目光更多了，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冷笑，一个琼髯老臣更是重重一哼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李仲飞如芒在背，忙摆手道:“我还是在外面等等吧，一会见到韩大人，再向他讨回请柬也不迟。”

    “韩大人身为廷宴总管，宫内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来此”铁人英嘿嘿一笑，好似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奇怪，按理说韩大人忘了谁，也不该忘了你啊”

    李仲飞脸红的几欲滴血，一跺脚就要离去。

    铁人英忙拉住他，怒视小黄门道:“查了没有当心惹恼李将军，活剥了你的皮！”

    “啊是是，奴婢这就查。”小黄门浑身一激灵，哆嗦着打开了手中的名册。

    其实无需细查，但凡赴宴的官员入内，小黄门都会在相应的名字旁做个记号，早已对在列官员熟记于胸，何况李仲飞如今又声名显赫。

    小黄门只扫了一眼，便叫道，“有，有李将军。”

    “那还不闪开！”铁人英一把将小黄门拽了个踉跄，忿忿道，“李将军有官有爵，又是当朝驸马，你这厮太不识趣。”

    要知道，此番受邀的除了三公九卿，还有许多爵位、品阶远高于李仲飞的元老重臣，铁人英之言无疑引起了公愤。

    在无数议论指责声中，李仲飞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见前面无人，逃命似得冲进了和宁门，根本没留意铁人英嘴角那一丝阴森的冷笑。

    靖康二年，金军南下、二圣北狩，康王赵构在应天府称帝，召集天下兵马挽大宋于危亡，建炎三年又改杭州为临安，设行在以事群臣。

    与汴京皇宫不同，临安的皇宫只是在旧钱王宫的基础上稍加修缮而成，只增添了大量的园林景观作为装点，这样既能彰显皇家威仪，又不失天子节俭治国的初衷，因此遍观整个临安城，无不殿托山水、山水衬殿，其中又以皇宫后苑为甚。

    苑内有湖，名曰小西湖，又称水月境界，湖周围种植梅花千树，梅岗亭与冰花亭遥相呼应，另有传芳、冠芳、群芳、鹤舞、天阙、清香十数凉亭，如明星点缀，散布于百花坛间。

    苑北一山，山名崔巍，山上观堂，山下禁溪，直通小西湖。怪石夹列，献瑰逞秀，三山五湖，千景百观，令人流连忘返，直叹此乃人间仙境。

    然而经过方才一番狼狈，李仲飞哪里还有心情游览灰头土脸地寻了处距离延和殿最近的凉亭坐下，一心只想找韩侂胄问个究竟。

    可直到游苑结束，百官齐聚延和殿外，向高坐在玉阶之上的赵扩叩拜之时，他才远远看见韩侂胄的身影。但此刻韩侂胄立于赵扩身侧，又怎会有他近前说话的机会

    恭礼完毕，廷宴开始，赵扩对从龙之臣大加赞扬，并当众表示北伐大计迫在眉睫，希望众臣齐心，



第745章 等待家宴
    李仲飞一惊，急忙收住了即将迈进寝殿的脚步，想听听赵扩说些什么再进去。

    谁知值守的小黄门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早已高声叫道:“豹卫将军李仲飞求见！”

    “让他进来！”赵扩的语气明显压着火。

    李仲飞无奈，只得快步而入，跪地道:“微臣……”

    话刚开口，就被赵扩厉声打断:“快给朕滚起来！”

    “谢……嗯，是！”李仲飞叹口气站起身来，偷眼四顾，见殿中除了赵扩只有韩侂胄一人。

    他刚想询问何事，却招来赵扩劈头盖脸的一顿斥骂:“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朕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宴群臣，百官都兴高采烈，就你拉着一张死人脸！你不愿来还是怎的你瞧不起朕还是怎的”

    李仲飞被骂的额头冒汗，惴惴道:“微臣不敢。”

    “你不敢哈哈，你还有什么事不敢”赵扩更怒了，一拍几案道，“说！和宁门外又是怎么回事你是哪根筋不对了，还是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李仲飞揖道:“圣上息怒，容臣细禀。”

    “你说说你，当了才几天官啊就学会咬文嚼字了！还‘容臣细禀’，我呸！”赵扩不耐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在朕面前酸什么酸”

    他话虽不中听，但落在李仲飞耳中，却有着一种久违的亲切，令李仲飞随之暗暗松了口气。

    李仲飞略作沉吟，再次揖道:“微臣奉旨前来赴宴，待到和宁门前，却发现百官都有请柬，唯独微臣没有……”

    “于是你就大闹宫门”赵扩打断他的话，冷笑道，“李大将军，你好厉害的官威啊！”

    李仲飞怔道:“微臣怎么可能闹事只是铁将军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微臣才得以入宫。”

    “好话朕怎么觉得你每一个字都在耍威风”赵扩掰着手指怒道，“什么叫你和旁人不同什么叫不放行便要活剥了人的皮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微臣……”李仲飞有心辩驳，却因铁人英一番好意，总不能在赵扩面前将其出卖，只好垂首道，“圣上教训的对，是微臣错了。”

    赵扩叹口气，上前拍着李仲飞的肩膀道:“说说吧，请柬又是怎么回事朕记得很清楚，你的请柬可是朕亲手所写，你给弄丢了”

    “微臣怎敢微臣从来没有见过请柬。”李仲飞看向韩侂胄，满眼疑问。

    韩侂胄皱眉道:“前几日铁人英送来请柬，我有意转交，但铁人英却执意亲手交给你。对了，那天你陪着平承公主去了灵隐寺，铁人英问清你们去处后便带着请柬走了，怎么你方才与铁人英在一起，他没告诉你”

    赵扩跟着问道:“你没收到请柬，又是如何得知今日廷宴的”

    “回圣上，是臣告诉他的，那时还未发派请柬。”韩侂胄见李仲飞发愣，双眉更紧，急声道:“仲飞，铁人英是怎么对你说的”

    “我……他……”李仲飞听到天差地别的两种解释，已是心神大乱，但他仍不愿当着赵扩的面争论孰是孰非，摇摇头叹道:“算了，不提也罢。”

    赵扩不悦道:“什么叫算了你知不知道你上午的表现叫什么说轻了叫没心没肺，说重了那叫君前失仪！凭此一点，朕便可以治你的罪！你还不提也罢，是你能做了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