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武英传

第870章 最终决议
    李仲飞见薛华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哂笑道:“你自从上次代我去信州，又辗转黑龙城，便再未回过京城，能知道什么又能做什么”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笑容突然消失，重重一掌拍在了帅案之上:“我想起来了！”

    薛华被他吓了一跳，怔道:“大哥想起了何事莫非我说的不对”

    李仲飞双目之中寒光森然，咬牙切齿道:“薛华，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刘阳明手下并无高手，昨日躲在人群之中偷施暗器，阻我挟持刘阳明之人，可是你”

    他原以为薛华不敢承认，至少也要找托辞掩饰一番，谁知薛华想也不想便笑道:“正是小弟。”

    李仲飞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愤怒，又一拍帅案道:“为何”

    薛华瞥了刘阳明一眼，正色道:“我既然选择了协助刘阳明，当然不能坐视他落难而无动于衷。”

    李仲飞更怒，低吼道:“那你可知，因为你的一念之差，几乎令雷大当家和刘士春丧命！”

    薛华摇头道:“雷扬他们没死，才是我始料未及的。”

    李仲飞愣了愣，近乎咆哮道:“雷大当家之所以受此重伤，尤其双肋处的那八枚钢钉，也是你下的手薛华，你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想帮大哥。”薛华一脸坦然道，“雷扬不死，武夷山匪不除，飞虎军永远不会死心塌地跟着大哥。飞虎军已接连两次哗变，早晚还有第三次，大哥必将受其所害，只有断其根基，令其彻底成为李家军！”

    “你糊涂！”李仲飞斥道，“雷大当家从未想过造反，山寨之中全是飞虎军的家眷，我们唯有将其妥善安置，方为上上之策，而你却反其道行之，与助纣为虐何异”

    薛华叹道:“是大哥糊涂了吧雷扬的确不敢造反，但崇安战事却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趁着银帮解散，出兵想独吞全境银矿，朝廷岂会派龙师征剿现在大势已去了，想起示弱博取大哥同情了，这种人不该死，什么人才该死”

    “刘阳明告诉你的”李仲飞冷哼道，“你就那么相信他”

    薛华拉过刘阳明道:“谎言只可瞒一时，不能瞒一世，大哥自己问问他，崇安南境一十七座银矿是如何成为一片废墟的”

    不用李仲飞开口，刘阳明已大声道:“将军明鉴，银帮解散之后，雷扬立刻发兵北上，逼庞诺将崇安所有银矿交由武夷山寨打理，庞诺自然不肯答应，因此才向朝廷告急。”

    李仲飞盯着刘阳明道:“然后呢是你将雷大当家赶回了山里”

    刘阳明傲然道:“雷扬听闻龙师进剿，自知不敌，一边主动退回城南，一边亲自进城找末将谈判，希望朝廷不计前嫌，继续让他掌控南境银矿，但某将岂会与反贼妥协设计诱杀雷扬不成，立即调集大军发起了进攻。”

    李仲飞一脸的不信，撇嘴道:“你所部龙师只有两千，雷大当家至少与你旗鼓相当，怎会不费一兵一卒便夺回了全境银矿”

    “山匪乌合之众，哪敢与天军对阵只顾着望风而逃，被末将追着屁股狠狠揍了几顿，便躲进深山，终日龟缩不出。”刘阳明咂咂嘴，突然叹口气道，“只可惜山匪虽败，南境十余座银矿却因此毁于一旦。”

    李仲飞轻轻抚掌，冷笑道:“说的好，说的太好了！不过你纵使说的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行。我敢断言，南境银矿所有矿银，如今早已落进你的私囊了吧”

    “末将知将军不信，也不想多做辩解。”刘阳明苦笑道，“龙师从城南追至武夷山口，共与山匪交战六次，获首级八十九，斩杀山匪二当家夏震、三当家孙清，将军可随意调查。”

    谭少卿在旁道:“昨夜卑职提审龙师官兵，得知与山匪交战确属实情。李将军请想，崇安若无战事发生，庞诺为何向朝廷求援那个时候，刘将军可还没有投靠韩大人啊！赵汝愚令他南下，只为挣得军功，升官加爵，使玉笏门更加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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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1章 我该走了
    谭少卿瞅了李仲飞一眼，见其无意言对，于是道:“武夷山寨首领雷扬、耿忠等人，虽无扰民害人之举，却有占矿夺财之实，已不宜继续留在山中结营盘踞，当报请圣上另外安置。今令刘阳明戴罪立功，等朝廷回复之后，帮山寨父老迁居安顿，不得有误。”

    刘阳明大声道:“龙师与豹卫同为朝廷禁军，帮同袍家眷便是帮自己亲人，刘某定当义不容辞！”

    谭少卿扶起刘阳明，笑吟吟地看向李仲飞。

    李仲飞又等了一会，见谭少卿已没了下文，不由愕然道:“这就完了乱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随随便便丢出几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就能向朝廷、向世人交待”

    谭少卿笑道:“怎么是随随便便呢后面不是有个赵汝愚嘛！可惜咱们不能杀，也杀不了，必须等圣上定夺。”

    “你别给我绕弯子。”李仲飞不悦道，“于公，你有圣旨在手，我不得干涉。但于私，我却不能容你这般避重就轻！”

    谭少卿拱手道:“请将军释惑。”

    李仲飞指着刘阳明道:“即使离忧村血案非他所为，也应有包庇之嫌，怎可以失察带过何况方才他自己已经承认，曾杀良冒功！”

    谭少卿苦笑道:“将军还是要杀他”

    李仲飞刚要点头，薛华已抢言道:“大哥想尽快北伐吗若想，万不可杀此人！”

    刘阳明反应也是极快，附和道:“将军若杀了我，赵汝愚必会借机发难，弹劾于你。韩大人失了你，便会失去神劲军等诸多势力的支持，北伐将会变得遥遥无期，甚至韩大人自身也难保周全。”

    李仲飞冷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呢。”

    刘阳明苦笑道:“必死之时，我自然不会做无用功。但凡有一线生机，谁愿找死”

    “自己惜命，可为何视百姓如草芥”李仲飞暗自咬牙，冲薛华道，“我从没想过自己如此重要，也不愿想。”

    薛华上前道:“那就请大哥现在好好想想。”

    李仲飞沉着脸道:“若我执意不愿想呢”

    “你就不是我一直敬仰的大哥！我所做的一切就成了作茧自缚！”薛华叹道，“当日在离忧村头，我有一万种方法杀掉刘士春和虎子，让血案真正落在山匪头上。可我并没有那么做，因为我相信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懂得取舍。”

    他走到帅案前，语重心长道:“请大哥好生想想，血盟做了那么多牺牲才站稳脚跟，若因你前功尽弃，你对得起嫂嫂吗还有僮家，因为你，圣上才不追究信州知州隗季的死。还有飞虎军，你若倒了，他们何去何从”

    李仲飞惊道:“隗季真的是侬城主杀的她为何……”

    薛华打断他的话道:“现在不是说往事的时候，大哥想想，我说的对吗”

    李仲飞无言以对，良久幽幽道:“自从你替我南下信州，我便感觉身边多了许多羁绊。难道我们为了这些羁绊，都要放弃自己的初衷放弃自己心中一直秉奉的公义、公心和公理”

    薛华一愣，正色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羁绊，都有必须完成的事。虽然大多数事情自己并不情愿，甚至有时十分反感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我们都知道自己应该有所承担、有所面对，不能肆意妄为、一意孤行。或许，这就是常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仲飞苦笑，摸向案上的酒坛:“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你可知我心底的想法”

    “我知道，但我绝对不赞成。”薛华按住李仲飞的手，沉声道，“大局不是我们自己一个人能够随心所欲的，就眼下而言，致赵汝愚于万劫不复之地才是大局！赵汝愚不倒，只会令局面更加混乱，还会出现更多你不愿看到的杀戮与死亡。”

    李仲飞打开薛华的手，一口气饮尽坛中酒，长叹道:“虽然我想不通，但我知道如果一意孤行，你提到的那些人可能会因我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

    他用力抹了把脸，看向谭少卿:“你能不能不杀雷扬他们能不能不为难飞虎军”

    谭少卿笑道:“卑职没打算杀他们啊方才还让刘将军帮忙安



第872章 江州死囚
    历经数月的崇安战事终于有了结果，事实证明，豹卫南下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在这场骗局之中，李仲飞与飞虎军，刘阳明与龙师，都充当了韩侂胄、赵汝愚双方博弈的棋子。

    当然，二者既是相同，又有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刘阳明乃心甘情愿，利用赵汝愚对他的信任，反过头来帮韩侂胄下好这一盘大棋。而李仲飞则自始至终被蒙在了鼓里。

    战事确因雷扬而起，不该贪心不足，在崇安格局被打乱之际，想保住南境银矿的同时又出兵占领北境银矿，致使龙师进剿，最终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却与武夷山匪再无任何关系，刘阳明横征暴敛、杀良冒功、占矿夺银、欺君罔上，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欲陷赵汝愚于不义！

    也许赵汝愚命中该有此劫，赵扩的突然微服私访，又加速了局势的恶化。在韩侂胄、铁人英推波助澜，赵崇宪自作聪明、作茧自缚，谭少卿、刘阳明釜底抽薪等等等等，一连串打击、诱因之下，战局终于变得几乎不可收拾。

    幸亏皇甫斌能够及时审时度势，将赵崇宪及其家将拿下，临阵送给赵扩，不但救了自己，也间接救了所有相关的人，包括赵扩和赵汝愚。

    结果，藤甲军、信州军与福建厢军合并一处，赶至豹卫前锋大营，查明了所谓的真相。赵扩勃然大怒，当即下旨罢免赵汝愚右丞相之职，改任观文殿大学士，知福州事，反省自查。

    谁知圣旨尚在路上，韩侂胄的密信竟已回了京城，指使党羽趁机弹劾赵汝愚，并命令心腹沈继祖将一副赵汝愚亲手画的画轴送来了崇安，只不过那副画原本是《负龙登天图》，却变成了《乘龙升天图》。

    于是赵汝愚又遭罢黜，这次直接被罢官夺爵，只授宫观闲职。二次降旨只隔六日，结局昭告天下，赵汝愚因此在仕林之中威望尽丧，永无翻身之日。

    而这一切，与李仲飞再没有任何关系，此时的他早已乘船横渡鄱阳湖，进入了江州地界。

    碧波白炼云涌动，处处车水马龙。

    青砖红瓦月隐色，夜夜曼舞声瑟。

    湖口镇，仍是那个湖口镇。

    醉云居，依旧这家醉云居。

    李仲飞临窗倚坐、小酌浅箸，望着湖光山色，听着细雨清风。说惬意，却少了一份悠然自得，说雅致，则多了一丝郁郁阴霾，以至于他不开口，对面的人也是只字不吐。

    终于，一壶酒尽，侍立在旁的舞姬将新酒换上，他这才叹口气道:“同叔兄，在下叨扰多日，明早必须启程了。”

    同叔，乃史弥远表字。

    史弥远并不知道李仲飞这次乃是心灰意冷，挂印出走，若非李仲飞换船时，被一个曾跟随史弥远平叛的原明州将领认出，史弥远又恰巧正在湖口镇，二人根本不可能相见。在史弥远的极力相邀之下，李仲飞盛情难却，虽推掉了德化城小住，却在湖口镇一留便是三天。

    李党覆灭之后，李良军论罪处斩，史弥远原本已回了明州老家，与兄长继续为父守孝。但赵扩认为此人在平叛之中立有大功，又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便亲自下旨，令其兄弟二人一同夺情复出，其兄史弥梁出任信州知州，史弥远则就任江州知州一职。

    对于史弥远的这次任命，表面上看起来乃是实至名归，李仲飞却觉得定与朝廷的北伐大计有关，尤其当史弥远说出长江沿岸各地均已换上韩侂胄的心腹主政，甚至有不少州府直接改由武将掣肘文官之后，李仲飞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既然为北伐而来，既然与韩侂胄关系密切，绝少不了书信往来，若是再待下去，恐怕过不几日，韩侂胄、郭杲或是梁昱便会闻讯赶至，劝他回去了。

    所以，此地绝不可久留，早一日离开，便少一日麻烦。

    史弥远哪里能想到他心中的盘算还以为他在为只身远行感到烦闷，于是举杯笑道:“前日听李兄提及，想回巴陵探亲，可是据小弟所知，任首领率军北上之后，李兄在巴陵便没有任何亲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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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3章 立功赎罪
    在李仲飞提及鄱阳湖不太安生之时，众人便停止了对饮，后来又听史弥远说到那个死囚，更是连筷子都放下了。

    李仲飞察言观色，感觉二者之间一定存在着关联，但他只是路过了两次湖口镇，对江州地界的事情实在知之甚少，只好收敛心思，静静等史弥远说下去。

    谁知史弥远却叹口气道:“若非那人信誓旦旦，说只要见到李兄便会平安无事，小弟早将其依律处斩了。”

    坐在李仲飞下首的一名官员名叫王知平，位居江州通判，闻言跟着叹道:“刑部每隔三个月便要清查一次待斩死囚的名册，史大人为了给李将军一个交待，已将此人瞒报了两次，再瞒下去，恐怕要出乱子了。”

    顿时，数十位官员纷纷起身，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是啊，是啊，史大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人生得此益友，夫复何求”

    “只恨下官与史大人相识日短，无法做到像将军那般倾心相交。”

    史弥远双手虚按，笑吟吟地盯着李仲飞的酒杯道:“李兄若不连饮三杯，可是要犯了众怒啦。”

    李仲飞苦笑一声，一口将酒喝干，轻吁道:“同叔兄为了劝酒，真是煞费苦心啊！”

    “李兄莫要误会，那个死囚确有其人。”史弥远亲自为李仲飞斟满酒杯，笑道，“上元节之前，小弟已修书一封，尽述那名死囚详情，派人送去了京城，不过那时李兄已率军南下了。”

    李仲飞又饮一杯，咧咧嘴道:“其实这样的人，在下见得多了。无非是贪生怕死，想找点理由苟延残喘，同叔兄大可不必理会。”

    “原来如此，明日便将此人上报。”史弥远再次将酒斟满，冲王知平道，“王大人，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刘勇附逆赵晋乱党，唆使李骞杀良冒功，并且占据忘川岛劫掠过往船只，手上至少沾着几十条人命，这些罪状无论拎出哪一件……”

    话未说完，便听李仲飞急声道:“等等，同叔兄说的是刘勇原来在天王帮水师担任副统领的那个刘勇”

    史弥远不答，只是将酒杯向李仲飞面前推了推。

    “你……唉！”李仲飞无奈，饮下了第三杯酒。

    史弥远这才笑道:“李兄果真认识此人”

    李仲飞想着刘勇将他送出鄱阳湖的情景，忙道:“确实认识，还曾帮过在下。”

    “那……李兄见不见他”史弥远笑容中带了一丝狡黠，像极了一只快要偷到肥鸡的狐狸，不知是因为他劝下了三大杯酒，还是另有计谋即将得逞。

    李仲飞毫无觉察，沉吟片刻道:“在下以为他早死了，既然尚在人世，便见见吧，正好在下有事想问他。”

    “好，宴罢之后立刻去见刘勇。”史弥远拍案定论，忽又话锋一转道，“不过现在嘛，咱们继续！”